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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乔勿漓伤势沉重,昏死过去。
";哥!哥!";任欧阳牧龙怎么叫,乔勿漓依旧双眸紧闭,手指嘴唇更是浮现着诡异的深紫色。欧阳天段心中惊骇,但是依旧强作镇定,抓起乔勿漓的手腕切起脉来。
欧阳牧龙一看乔勿漓的脸色便知大事不妙,他转头见到乔隐隼木站在床头,慌张中抓着乔隐隼的手去搭乔勿漓的手脉,人命关天,他这个自命神医的人怎么可以没有动作!";快救人啊!切脉,下药啊!";
任他喊他吼,乔隐隼还是僵在那里。
半天,他绝望地喃喃自语,";我……救不了他。";
欧阳天段当下呆呆地站在床边,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忆起初见时的他们的针锋相对,忆起当时的把盏言欢,忆起父子相认的欢欣雀跃,不禁犹如心绞。当下坐到床上,抱起乔勿漓,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这个儿子,二十几年来,他还未对他尽过为父的责任,如今他难道就要弃他而去了吗……
";为什么?";他看着乔隐隼。
坐到床尾,乔隐隼看向欧阳天段,二十多年来,他如师如父,心痛不下于欧阳天段,";勿漓上次为牧龙疗伤,毒气至今未解,他的毒每渡气一次,毒性会烈上十分,所以他不肯我救,只是用金针封住穴道,本来,金针封穴,虽然折磨,但是暂无危险。可是,这次,唐洛意和……";他知道莫扶风就是自己的母亲,可是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他不肯再叫她母亲。";唐洛意和莫扶风两掌,不仅让勿漓重伤,而且,破了他体内金针。如今体内金针游走,奇经八脉具毁,虽然我方才已经为他取出金针,可是,这一身功力怕是没有了。";
乔隐隼话音方落,欧阳牧龙已经跌坐在房内的太师椅上,随后进门的乔临波虽然没有听到前面的话,可是看着情形,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扑到床前,哭得死去活来。
乔隐隼充耳不闻,声音麻木,";一身功力毁了,所以,梦仙毒散入血脉,所以此时逼毒就不怕毒随气走而连累施救者了。";
那为什么还不施救!这是每个人心中的疑问。
";若不施救,勿漓如今情形,只怕难以熬过毒发时的痛苦。";
";那快救人啊!";欧阳牧龙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抓着乔隐隼的衣襟怒吼。
侧头看着脸色全白,衣袍染血的乔勿漓,他摇了摇头,";如今他内力尽失,身负重伤,若是强行逼毒,只怕会熬不过去。";救与不救,形势两难,乔隐隼像是老了十岁。
";不要。不要。";乔临波喃喃地说,可是不要什么?不要不解毒,还是不要解毒?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结果如何,应该先给他解毒。";门外,唐冷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染满血迹,连脸上也溅着星星点点,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乔勿漓。
解了毒,他才能醒,才能知道,他想做什么,有什么心愿。这样自乱阵脚,于事无补。他走到床头,内劲一发,一掌用阴力拍向乔勿漓的胸前,只见乔勿漓眉头一皱,吐出一口黑血,不一会,竟已幽幽转醒过来,唇上紫色退去了大半。
睁开眼睛,一双星眸清明透彻,这哪里像是身受重伤的人,让人以为他就要痊愈,起身走动了。
乔勿漓心里清楚,自己的性命只在这片刻之间,身子一动,他已发现身上剧毒已解,只是,这等伐害却已不是自己这个状况所能承受的了。
";唐冷,多谢了。";
";谢我做什么,我这是在害你。";不解毒,剧痛刺激之下,或许还能撑多几天,只是这样极不人道,太过痛苦太过残忍。他和他好友一场,实在不肯他受这样的苦。但是毒一解,人也随之撑不下去,换句话说,根本是他将乔勿漓送上绝路的。
乔勿漓苦笑一声,";你若不害我,我哪里醒得过来。";他生未卜此生休,虽然他这一生留下诸多遗憾,却也是不得不走了。
";她们呢?";
知道他问的是唐洛意和莫扶风,唐冷诡异一笑,";她们你就不必在操心,我保证,她们这一辈子都没有能力再爬进欧阳山庄。";莫扶风已死,唐洛意被他废了武功丢到唐门去喂蚂蚁。这两个女人,胆敢利用奥古斯来威胁他,他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不杀唐洛意已是仁慈。
";奥古斯既是在惜花斋,你也赶紧去找他吧。";阖上眼,喘息了许久,他才缓过气来。
深深地看了乔勿漓一眼,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他布下龙门阵攻打欧阳山庄,他也不会有事,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他叹了口气,";今日之后,中原地域,不会再有银笛。";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忏悔。
";保重。";转头,飞身而出。
抱着他的欧阳天段见他手脚有些冰冷微微发颤,想为他找张被褥,可是乔勿漓平素喜欢和衣而睡,在这榻上竟找不到可以保暖的东西,索性他脱下自己的白色外袍,盖在乔勿漓身上,为乔勿漓仔细掖好,一抬眼,却发现乔勿漓正盯着他看,神色复杂,这一对望,千思万绪,涌上心头,一想到他如今的情形,不禁悲从中来。
欧阳牧龙跌跌撞撞地冲到床头,抓起乔勿漓的衣襟,但是力道却也节制得恰如其分,";做兄弟的,哪个如你这样没义气。干嘛不放了钢刀救你自己,难道只有你救我的理,没有我护你的份?";乔勿漓听他这种说法,不禁哑然失笑,";当然,所谓长兄如父,我这个当哥的不护着你护着谁去。";
欧阳牧龙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灵光一闪,惊讶的说,";难道,你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天才要悔婚?";
悔婚……疲惫地摇了摇头,他淡淡地说,";我不想扣儿新妇成新寡,她如果能离开,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欧阳天段,看他口气半点没有求生意念,喉咙哽咽,老泪纵横,却依旧硬着口气教训乔勿漓,";胡说,哪里来的新寡,你会好起来的。";
扣儿!扣儿!欧阳牧龙心中一恸,身子燕子一般掠了出去。
篱园被他远远抛在身后,乔临波带着哭腔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
";勿漓,这快玉,传长不传幼,当时送你,是想着若是日后你有心仪的女子,就可以转送给她,你要好生拿着,以后,以后若是扣儿回来,一定要交给她知道嘛?";
乔勿漓的声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地传了出来,听不真切。
";勿漓……";
欧阳牧龙脚步飞快,向惜花斋直奔而去。
等我,等我,至少等我把扣儿带过来!
第五十三话
扣儿手拿茶杯,站在窗边,春天到了,草木繁荣,这本应是让人欣悦的美景,为什么,她却依旧心如死灰。
她那杯中的水早已凉透,只是她心神飘忽,浑然不觉,恍惚中手一松,连茶带杯摔到地上,跌得粉碎。
心中";咯噔";一声,一种不详的恐惧漫到全身,一阵凉风吹来,她清醒过来,赶紧蹲身去拾,手方一碰到地上碎片便一阵刺痛传来,她抬手一看,手指已被茶杯碎片锐利的边缘割破,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在一地白色的瓷片上,开出一朵朵凄厉的血花。
心为什么这么不安?
";扣儿!";欧阳牧龙冲了进来,拉起依旧蹲在地上发呆的她。
";牧龙?";扣儿不解地看着牧龙心急如焚的样子。
";快跟我走,我哥出事了!";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在扣儿的头上,她反应不过来,呆在当场,
刚刚他说什么?公子出事了?她看着欧阳牧龙的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到底怎么了。";
欧阳牧龙见她呆立,也无暇顾及她的感受,";快点,去见他最后一面,拜托了。";虽然乔勿漓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是她,他最最遗憾的也是她,若她不去,他会含恨。
柳迟书闻讯赶来,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焦急地上前询问,";扣儿,出什么事了?";
扣儿回过神来,也不回答,对于眼前的柳迟书视若无睹,娇躯猛地一拔,以极快的速度往门口飞奔而去,她用力极猛,柳迟书被她一撞,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公子出事!
她跑得飞快,一路飞奔经过市集,市集热闹,她横冲直撞,目的地只有一个欧阳山庄!
糊涂啊,她怎么会没有想到,乔勿漓对自己悔婚是另有原因,她怎么可以以为他是因为红煞未驱这个可笑的原因而不要自己,他不是这样的人,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呢。
每次他只要有事,都会赶自己离开,一次两次,为什么她还没有学聪明。
如今,她宁愿他可以再赶她一千次一万次。只要他能活着,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扣儿跌跌撞撞,撞进房中,只见乔勿漓靠在欧阳天段身上眉头紧皱,神色痛苦非常,抓着乔临波的手,手指关节泛白,她跑过去,抓着乔勿漓的手臂,怎奈他对乔临波抓得死紧,手臂如铁,不能撼动半分。
";公子!";她跟乔勿漓时日已久,这称呼已成习惯,危难之际,这一称呼便脱口而出。
乔勿漓神智已昏,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抓着乔临波的手,自顾自的说,";娘,告诉扣儿,我向来待她不好,希望……希望柳迟书是那个待她好的人。";
";不不,你待我很好,很好。";扣儿见他已是弥留之际,嘶声喊道。
她就在他的面前,她就在和他说话,她只是想让即将死去的他知道,他待她一直很好,可是任她怎么嘶吼他还是听不到。
乔勿漓的双眼毫无焦距,不知在对谁说,";我好想看看她,好想看看她。只要一眼就好。";可是眼前一片黑暗,两耳一片轰鸣,他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扣儿,可是扣儿就在他的面前!
扣儿放开他的手,转而去抚他的脸,泪一滴又一滴,滴在他苍白的脸上,";我在这里,我就在你面前。";
老天,求你了,让他看到吧,只要一眼就好,一秒就好!
她只是想让他看她最后一眼,只要一眼,死也甘愿。
可是乔勿漓看不到,听不到,他不知道自己牵挂的人就在眼前,就在对着他哭泣他的脸上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来,";婚礼之上,我如此待她,她定然十分恨我。";
";不!不是的,我没有恨你!";
苍天啊,一句就好,让他听到这一句就好,让他知道她没有恨他!
可是,乔勿漓依旧没有听到,声音渐渐微弱,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要把他胸腔之内所有的气息吐光。
好累,他好累,就这样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乔临波惶恐地看着握着自己的手臂渐渐放松,然后,猛然一沉,颓然垂下,惊恐之下,她伸手去抓,可是乔勿漓的手还是在他手指触及的那一瞬垂了下去,手无力地跌在床沿。
";噔";地一声响,敲在众人心头,引起一阵剧痛。
扣儿觉得时间仿佛就停在这里,看着乔勿漓的手垂下去,她的脑子在一瞬间空白,她转过头去看欧阳天段和乔临波,她那种想要第二种答案的眼神让他们心中一酸。
欧阳牧龙走上前去扶她,声音带着不能隐忍的哽咽,";扣儿,哥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走了?他明明在这儿,扣儿迷离地看着床上的乔勿漓,然后,她笑了,笑得好不勉强,笑得十分温柔,";你看他不是在这儿吗?嘘!他睡着你,你不要吵。";
她不堪牧龙惊讶的眼光,径自拿起一块毛巾,在一旁润了润,为乔勿漓仔仔细细擦起脸上嘴角的血迹,";公子,怎么把自己弄脏了呢。";
";扣儿……";欧阳牧龙怕她深受刺激,神智混乱,伸手想把她拉开,可是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挣脱开来。
乔勿漓靠在欧阳天段身上,看上去确实与平时睡着相差无几,只是方才看不见扣儿,听不见扣儿,如今眉宇之间还带着几分凄迷。
";公子,你的心一直藏着许许多多的心事,藏在这紧皱的双眉,无人可以触及。";她伸出手去,想为乔勿漓抚平眉头,手才碰到他的脸,便惊恐地缩了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冷!";她慌张地看向欧阳天段,颤声大喊。
欧阳天段经历丧子之痛,哪里有暇顾她,反而乔临波从身后,紧紧抱住她,边哭边说,";扣儿,冷静点,他走了,从此,他不会再有忧愁,不会再有烦恼,也……也不会再觉得冷了。";
骗人!骗人!通通都是骗人的,他不会再有忧愁?不会再有烦恼?也不会再觉得冷?那不是死了吗?
死!扣儿浑身一颤,他怎么会死,像他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怎么会死呢?
扣儿僵在哪儿,半晌之后,暴出一声凄厉的哭喊,";不!";
窗外打了一个响雷,天在那一瞬暗了下来。
从那一天,下了一场暴雨,那场雨,整整下了七天七夜。
老天也会哭吗?
这泪,为谁而落?
尾声
一个月后
柳迟书走在梨山之上,他站在一条狭小的山道,山谷清幽,一个清冷的歌声传来,唱的是--
当日沿岸吹柳绵,
箫声遍彻竹里馆,
垂首花前,
不若登仙。
……
起初句意十分清雅,带着淡淡的悠闲和仙风,让人听得十分舒适。只是,到了后来,渐渐带上了厚重的悲伤,
留一抹笑,
紫竹林与君长眠,
拂袖不记双泪眼。
……
在结尾处,那起歌的人,似乎带着无限的悲伤。让人听了心中酸楚,泪几欲夺眶而出。
柳迟书反复地念着那曲子最后一句,“再逢故人,饮君长歌饮君恨。”他知道这谷中清歌的人是就是扣儿,那曲子,正是她为了乔勿漓而作的。
他渐行渐近,见到在一溪流水边有一个美丽窈窕的女子,袅袅婷婷地站着。
扣儿!
她一袭白裙,看上去十分清淡,那绝美的面孔在这清谷之中,更显得凄艳。
“扣儿。”他走上前。“对不起。”他应该道歉的,若不是当日他自私想要留扣儿在身边,就不会害得乔勿漓连扣儿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害得扣儿心中留下那永不磨灭的伤痛。
扣儿转过头来,对着柳迟书凄婉一笑,“柳大哥,你有没有过……永远失去一个的感觉。”
柳迟书看着她,心中默道:如今我就是这种感觉,可是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天我拉着他的手,对他说他对我很好,对他说我不恨他,可是他听不到,我的心很痛,我恨不得自己跟着他一起死去。可是公子去世之后,我看着他下葬,看着他变成一块冷冷冰冰的墓碑,我不知道怎么去哀伤……很奇怪……那时候,我反而……一点也感受不到……什么叫死。”
柳迟书默默看着她的侧脸,静静地听着她说下去。
“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他死了,一切好像都和平常一样,只有我走进他的房间,看不到他的轮椅,看不到他了,我才猛然想起来,他已经死了。走到他的书桌,看到他的画,冷冷地摆在那里,我才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每一天,我都在想,其实很多事,我本来可以做的,很多事,我本来应该相信他的,可是,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我知道,这就叫做死。那些我想跟他说的话,我想对他做的事,都成了死。”
“他走了,他死了,所有曾经属于他的东西都成了死,都成了空。那一盘未下完的棋,那一个未完成的阵,那一副刚起笔的画……都是死了。”扣儿淡淡地说,声音平稳,没有起伏,仿佛,在乔勿漓死去的那一天,她便已经跟着去了。
柳迟书只觉得,那一字一句,都敲在心头,听得他鼻梁一酸,有些想哭。
眼前这个女子,不再是他在安阳遇到的那个爱哭爱笑,爱跟他说乔勿漓点点滴滴的女孩了。
说完,扣儿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那密林深处走去,那忧伤的曲子再一次传来。
当日沿岸吹柳绵,
箫声遍彻竹里馆,
垂首花前,
不若登仙。
……
留一抹笑,
紫竹林与君长眠,
拂袖不记双泪眼
……
再逢故人,
饮君长歌饮君恨。
……此时,春草凝绿,云幕底迷,扣儿的裙袂在春风中翩翩飘拂,微风飒飒,烟雨漓漓。她是身影在柳迟书的泪眼朦胧之中,却怎么也看不清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那个婚约,也成了空,成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