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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更不知你为什么生气?若你有任何不满,请先把助听器还给我——”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并不代表他也听不到她的,姑且不论他的怒气冲天所为何来,要摊开讲明前,至少他该把她的助听器还给她才是。
她这么一喊,沈彦廷才恍然大悟,是他太过心急,才会忘了这件事,她不似一般普通人,理所当然不能以一般人的标准看待,在发现了自己的失控,他粗率的推开她,退离她几步,表情变得难测。
其实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并不能怪她,是他为了防止她擅自离开而自私的把她赖以为命的助听器藏了起来,是他在急躁中忘了,所以更不该把过错全推在她身上。
就这样。两人间再度沉默下来,一会儿,他走向她,在她还没猜测到他意图前,他已伸出手揽腰抱起她。她惊呼一声,望着他深奥不见底的黑眸,她看不到他心里最深处的想法。
他抱着她默默地来到一旁的沙发椅上,他并没放开她,反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灼热的触感,让两人为之一愣,她感到尴尬而撇过脸,他却是冷不防再次从心里底处升起一股欲望。趁着欧楚琳别过脸之际,沈彦廷从上衣口袋中取出助听器,动作轻柔地小心为她戴上。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大男人会有如此轻柔的动作,当他的手触碰她耳际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呼吸也随着他手指的游移而急促起来。
“既然听不见声音,就该早点告诉我。”他的口气不再冲了,但隐约还是感觉到那一丝丝的轻微指责。随后,他将她拥入怀里,让她的脸紧靠在他心口上,被迫聆听和她一样激烈跳动的心跳声。
告诉他?她摇头苦笑,她是想说,但他给了她机会吗?一进门见到她后就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她都还没来得及搞清一切,他早巳以暴躁的脾气朝她攻击,而她连招架都显得措手不及,又哪来的心力去想到和她当面对谈呢?若不是忍无可忍而朝他大喊,只怕到现在,她还莫名其妙地承受着他英须有的怒气。
窝在他怀里的欧楚琳微微叹口气,性情多变的他,让她难以捉摸到一个具体有力的特质,他就像多变的气候,没人料得到下一刻是烈阳高照还是阴雨绵绵。
“你没给我机会说。”
“下次记得提醒我,我会给你机会解释。”他轻抚她后脑勺给予口头上的承诺,轻柔的口吻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感受。他相信他若不给予她承诺,下次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再发生。
何必给承诺呢?她相信这样的状况在日后必然会常常发生,他若真有心要保护她,就不该遗忘了她身上这个永远抹煞不掉的丑陋烙印。更何况当一个人处于盛怒中,又哪听得不肯人苦口婆心的解释呢?这样难以实现的承诺倒不如不要给,至少她心中不会存有一丝希冀。
“谢谢!”她言不由衷地说,只因她不相信他会说到做到,但为了不去忤逆他,她还是向他道了声感谢。
而他还是听出话中的不对劲,由她口中脱口而出的感谢词,他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反倒是隐藏着无限惆怅。随后,他欺近她,并且迫她直视他锐利的眼,想由她眼里瞧出一点端倪来,但除了看见一抹哀伤到绝望的神情外,他怎么也看不到该有的喜悦。
“你不高兴?”一般人得到他的承诺都会高兴的不得了,仿若得到特赦般,因此她沉默无语的样子,让他感到十分不对劲。
“你想太多了。”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眼,有些心虚道。
“既然如此,为何我看不到你眼里的喜悦?”
“喜悦?在历经过去痛苦种种和叶姐又得血癌的情况下,我心里早已没有这种情绪存在过。”她露出一抹哀伤,无奈到令他感到心疼,恨不得将她拥人怀里小心呵护。“今天除非叶姐病愈,否则我再也不知什么叫做喜悦高兴。”
“不要试图惹怒我。”她的痛,他是不懂,也不想懂,更怕自己一旦体会她内心最深层的感受,就再也无法从她那儿全身而退。
“我没有,我只不过在陈述一件事实罢了。”
“若她的病好不了呢?”叶惠珊的病,他早由医院给的资料中略知一、二。血癌末期,看来要痊愈的机会实在渺茫的很。
“若你还想要我陪你演一出戏,就不要随便诅咒叶姐死,她死了,我的世界也跟着崩溃了,你永远也不会懂得叶姐在我生命中占着多么重要的地位,为了她,我甚至可以不顾一切牺牲我自己。”知道自己根本斗不过他,因此也少了那股与他力拼到底的斗志。
“谁说的?你还有我。”情急之下,他竟给了她一个承诺,不仅她感到惊讶,就连他自己也是一阵错愕。不能否认,她的存在给了他一个无解的影响。他很想好好疼她,却又害怕被感情束缚,此刻的他就像只长年被关在笼中的鸟儿,在得到自由的那一天,却仍旧依依不舍得离开照顾它多年的主人。
“我不会再傻的再去相信爱情,相信一个口口声声会给我未来的男人了,更何况你也不是那种肯轻易付出爱情的男人。”她凝视他,想由他眼里看出一点端倪来。“很多事走过一遭就显得太多了,今天若不是你逼我待在你身边,我想我这一辈子说什么都不愿再与任何一个男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像你这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
“他——是谁?”原本他还想等,等到她愿意亲口对他说的时候,可是现在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就像是一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迫不及待地想从那人手中再把糖果夺回来。
“我想这不关你的事吧!”
“别忘了,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都会不择手段得到,你不也是?”他的目的是要她仔细看清自己的立场。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一旦我不再受制于你,你就没有办法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了。”为了挫挫他的锐气,说大话的同时压根忘了自己究竟为何受制于他,若不是为了叶惠珊,她甚至可以不必如此低声下气,视他的话如同圣旨。
“什么情况下,叫做不受制于我?别忘了,现在你对我唯命是从究竟是为了谁?还是你比我更希望她早日投胎?”他不安好心地问,实则是气她迫不及待离开他而气愤到了极点。
“你明知道我是多么希望叶姐能活得健健康康,然后再像从前一般陪我下厨、陪我逛街,你应该很了解我的感受,既是如此,就别再百般刁难我,好吗?”欧楚琳垂下眼向他苦苦哀求。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强求了,只求他别再用残忍的手段来打击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弱点。
见她黯淡失色地垂下眼脸,沈彦廷心有不忍,是他太强势,还是她根本没他想像中的坚强?
对他而言,她就像是个谜,更是道无解的数学难题,打从遇上她的那一刻起,不论是他或是她,两人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所谓的合理解释,所有想要对方的欲望全源自于一道内心深处的渴望,没人了解它所为何来,更没人了解它为何会凭空地油然而生,只觉得这一切全是那么出乎意料。
凝视欧楚琳凄凉的背影,沈彦廷再也隐忍不住地将浑身颤抖不已的她紧密地拥人怀中,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所谓的针锋相对,有的也不过是一份男人对女人的关爱。“我很抱歉,我不该不顾你的心情而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
“算了,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多愁善感且异想天开,明知有些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般遥不可及,而我却……你知道的,我不贪心,我只不过是想向老天要一个希望罢了。”
倚靠在他怀中的她顿时间觉得分外温暖,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宽阔温暖的胸怀,无一不是令她眷恋不已的温柔乡。明知再往前一步就是永劫不复的深渊,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往前一跃,企图让自己跌得粉身碎骨。
他是该因她说这是她自己的事而生气的,但怒火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才对上她凄楚的眸子,他强悍的态度就顿然瓦解。他真的很想对她说,人生本来就是有着太多的不公平,少有事能顺心如意的,可是一句话才刚挤到喉间就硬生生地被吞了回去。他怎能说,说了不就等于要她向上天低头认命?他于心何忍。
“别再担心了,既然我曾答应过你会替叶姐找最好的医生,那么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为了让她相信,更为了让她破涕而笑,他差点就举高手对天发下重誓了。她给他的无形影响力大到令他自己都倍感不可思议。
“谢谢你!”欧楚琳淡淡地回答,口气里没有太多的欣喜若狂,有的也不过是一份苦涩的感谢。
他不是傻子,因此不会看不出来她心里的苦不堪盲,但他不想点破,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矛盾的很,一方面想急切地安慰她,不愿再见到她镇日以泪洗面;另一方面却又不要自己太过深人她的内心,仿佛一旦走进她内心世界,他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他现在心里的矛盾就像一把利刃,一方面想伤害她,把她砍得遍体鳞伤,另一方面又只是想挫挫她的锐气,和以威胁她的方式来达到自我保护。
“你不需要感谢,这是你应得的。”随着她言不由衷的词意,他心里也跟着不痛快。随后,他飞快地转了个话题。“既然我人已经回来了,倒不一同到外头吃顿午饭,顺道陪你到医院探望叶姐的病情。”
“如果你是想要制造绯闻,饭我可以陪你吃,至于医院那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若这个劫数她已注定逃不掉,那么她至少要把叶惠珊守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不受到媒体的侵扰。
“你又想惹我不高兴?”沈彦廷眯起眼,锐利审视她。
欧楚琳避开他锐利的黑眸,呐呐地道着口是心非的话来。“我只不过是不想浪费你宝贵时间。”
扳过她的脸,他盯着她心虚不巳的瞳眸,像是看出了什么,却又绝口不提。
“若我执意要去呢?”
“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做的。”她还是坚决拒绝。
她愈是着急的解释,他愈是觉得她心里有鬼。为了不让她称心如意,这趟医院之行他是去定了。
“该听命行事的人是你不是我,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因为不高兴,以致于口气也跟着冲了些。
“随你!”她淡然地抛下句话,不再与他相争。
她的话惹来他极端的不高兴,天晓得打从一开始处处不顺他的意、浑身张着刺到处扎人的人是她,而今她却做贼的喊抓贼。
并不是他执意要到医院,而是经过了昨晚的一波三折,恐怕她的脚伤再不去看医生就要废了,而他相信,他若没从头到尾盯着她把脚伤做一番治疗,她是不乖乖地依着他的话先去做的。对她而言,她心里头最重视的人始终是成天躺在病床上的叶惠珊而不是她自己。
不让她再有任何感伤的时间,随即将她揽身抱起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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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病房房门,里头空无一人的景象,让欧楚琳没来由的感到恐惧。空荡荡的房间像是少了生气,死寂的令人感到可怕。她无助的稳住颤抖的身子,脑中没来由的闪过不祥的画面,那些令她发颤的念头就像走马灯般,不停地闪过、走过。
同一时间,沈彦廷察觉到她的异状,纳闷地走近她,并将她紧紧地搂入怀里。凝视怀中颤抖不已的欧楚琳,突然间他有些懂得她心里的担忧。
“别担心,叶姐不会有事的,她或许是去做个化疗或是什么的,这在医院是很正常的,别庸人自扰了,好吗?”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只手抚着她柔顺长发,像是呵护小孩般安慰她。
“你不懂,每次我来医院看不到叶姐,我就好怕好怕,总以为她在不知不觉中离我而去。”欧楚琳一反常态,非但没厌恶的挣开他,反倒将他搂的死紧,仿佛他是她生命中最有力且坚强的支柱,又或者是暴风雨中的温暖避风港,唯有依偎在他宽敞而温暖的怀抱里,所有的风风雨雨,所有的鬼魅就再也近不了她的身。“尤其近些日子,她的病情突地恶化,甚至连主治医生也要我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然而当安慰的话才刚落下,包包里的手机突地响起,她伸手接过。
“喂。”
“欧小姐吗?”
“我是,您是黄医师吗?我人在医院,是不是叶姐出事了?”由声音确定是黄曜天之后,欧楚琳一颗心再也平静不起来,整个脑中全布满方才的坏念头。
“你在医院?太好了,我还真怕来不及。”他吁口气后急忙说:“你快赶来加护病房,叶惠珊的病情在昨晚恶化了,你……最好先做心理准备。”
最后一句,黄曜天说的十分哀伤也很无奈,然而却也束手无策,谁教这就是生命呢?有生必有逝,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话机自她手中掉落,沈彦廷还来不及向她问话,她已泪流满面,拔腿就跑。
当推开加护病房的门,看着着里头伫立的医护人员,她突然恨起他们来。恨他们见死不救,更恨他们无能为力。
她奔到病床前,凝视着脸色白的骇人的叶惠珊,泪水落的更多了。“为什么,为什么?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泪水布满她的脸,哑着声音问黄曜天。
“昨天开始,她的病情突然恶化,紧急开刀后,却仍旧回天乏术。”黄曜天试着以较平静的口吻回答,然而其语调中却也透露着苦涩。“我很抱歉!”
“抱歉?不要对我说抱歉,我只要叶姐,我只要身体健康的叶姐……”她心碎的握住叶惠珊冰冷的手。“你们永远也不会了解她对我的重要性。”
叶惠珊就要离她而去了,是不是她一走,她又得过着漫无天日,无依无靠的日子?打从叶惠珊在生死边缘中救起她,这些年来,就算她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却也因彼此相互关注和照应而产生情感,她们之间的感情远比亲情来的浓烈且深厚。其实她早在她心里,她是她的亲人,她的再生父母。
“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们都尽力了。”除了道歉外,黄曜天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她是那么地信任他,而他给了她什么来着?
“我不要你的抱歉,我要叶姐……”
欧楚琳歇斯底里的喊着,同一时间,握在她手里的手突地轻轻地动了一下,她惊狂的将注意力转向躺在病床上的叶惠珊,嘴里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叶姐,叶姐。”
叶惠珊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迷离的眼透露着死气沉沉的气息,任谁看了都不禁感到心酸。她吃力的抬手替欧楚琳拭去脸上的泪。“别哭别哭,你舍得让我走的不安心吗?”
欧楚琳很想止住狂奔的泪水,可是她办不到,一想到叶惠珊将要永远离她而去,泪水就是怎么也克制不了。
她看了默默站在一旁的沈彦廷,认出他是那天抱着欧楚琳进病房的男人,突地对他说:“麻烦你替我照顾小琳,她是个好女孩,只是过去她对感情太过执着,以致于不再相信任何人。我走了,可以麻烦你替我照顾她吗?”
“我答应你!”沈彦廷二话不说,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不决,当场给予承诺。
“这下,我终于可以安心地走了。”叶惠珊将欧楚琳的手缓缓的纳住怀里,握着她的手,眼缓缓的闭上。“我有点累了,很想好好的睡一觉。”闭上眼,沉沉地睡去,微弱的呼吸也随着她的沉睡愈来愈淡……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得形象,也忘了黄曜天曾经为她们所付出的努力,抡起拳头拼了命地往他身上挥,决了堤的泪水一波接着一波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这下沈彦廷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强硬的把她拖离开黄曜天,并紧紧环抱着她,让她无依无靠的心,暂时栖身在他宽敞的胸膛里,阻止她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行为。
她的悲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懂得,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感到十分遗憾,但悲剧终究已经造成了,徒增伤悲只会加大了心里的伤口,愈裂愈大,愈裂愈深,直至再也缝合不了。
无法再对黄曜天攻击的同时,很快地她将怒气转向沈彦廷身上。她不断地朝着他的背猛击,见他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她开始以牙齿攻击。咬着他的肩头,直至渗出丝丝血渍,她终于松了口,沉默地睁着空洞无神的瞳眸死盯着他肩上的伤口瞧。这样不发泄,不说任何一句话的她让他更觉得害怕,好似她的生命随着叶惠珊的死一点一滴地消失殆尽,呈现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罢了。
沈彦廷拉开她瘫在他身上的娇弱身躯,轻柔的为她拭去那晶莹透明的泪珠,用着一种哑到几近心痛的声音对她说。“不要再哭了,看着我,别忘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这一刻,他再也不顾当初将她箝制在身边的原因,看到她的世界因叶惠珊的死而崩溃时,他的心也随之拧了起来,脑海中闪过的全是让她快乐起来的方法。
欧楚琳无言的看着他,冷静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对于他的承诺更是闻而不见,她这一生已经历太多次生离死别,不管是父母亲或是叶惠珊,全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的泪和悲伤已经不知该如何倾泻了……而今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承诺,若他诚心想给她一个承诺,那么就放她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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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后的欧楚琳显得益加魂失魄落,叶惠珊的死,实在是给了她太大的打击。
沈彦廷端了杯温牛奶来到房里,看着她望着窗外空洞无神的脆弱模样,他也没了一开始想征服她的念头,如今唯一存于脑中的全是对她的怜惜和让她再快乐起来的方法。
如今的她不言不语,甚至将耳上的助听器取下,拒绝接受外界所有讯息,以为在听不到任何声音,得不到任何讯息之下,她也可以欺骗自己未曾失去叶惠珊。
他摇晃她,在得不到任何反应后,他将牛奶置于一旁,然后温柔的将她搂人怀抱中,并在她耳边呢喃着她几乎听不见的耳语。尽管深知她听不见,但他仍是夜夜不懈怠重覆说着让她安心的话来。
就这样,他紧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