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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才一句话不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这是她一生中最奇突的一个冬季。 
天气一直很冷,幸亏小加乐拥有许多漂亮舒适的大衣,裹得暖暖。 
但是本才仍然忍不住打寒颤。 
她得赶到医院去见自己最后一面。 
本才手足冰冷,欲哭无泪。 
天下竟有这样奇怪的事。 
停好车,王振波仍然背起本才往医院里跑。 
本才发觉她没有穿鞋,王振波把她自一处背到另一个地方,她毋需穿鞋。 
她伏在他温暖强壮的背脊上,双臂围着他的脖子,以后,怕得这样过日子了。 
到了病房门口,他把本才放下。 
主诊医生迎上来,〃啊,你们到了。〃 
他们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杨本才身上搭的管子比平时还多,面孔的颜色像黄蜡一样,已经没有生气。 
王振波不忍再看,垂下了头。本才落泪。 
看护轻轻说:“加乐,过来见杨小姐。〃本才走近。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难看的自己,从前,即使没化妆,生病、醉酒,面孔都不会如此浮肿,此刻她双目像线一般陷在眼泡里,嘴唇似金鱼似张着吸收氧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啊,可怕。本才混身颤抖。 
忽然之间,其中一部仪器发出紧急的嘟嘟声。 
医生与看护立刻围上来。 
〃预备用电极器,各人退开。〃 
医生取过心脏电极器。 
这时,仪器显示扬本才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表上只有一条直线,讯号长鸣,非常刺耳。 
本才大哭。医生吆喝:“请病人亲友先出!〃 
王振波连忙拉起她的手想退出病房。 
不料本才大力挣脱,向前扑去。看护大惊急急拦阻。 
这时,主诊医生已经将电极器盖下,电光石火间,本才扑到自己身躯之上,紧紧抱住不放。 
医生双手来不及闪避,电极器印在本才背脊。 
只听得噗地一声,本才身躯大力弹跳,接着她听得众人惊呼声。 
然后,全身麻痹,自踵至顶迅速消失知觉。 
本才心中一凉,啊,是要去见父母了。 
她与他们感情欠佳,见了面,又该说什么才好? 
她仍然紧紧抱着自己的身躯不放。 
终于,她得到了一直渴望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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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我爱;我不爱》
        字体大小 大 中 小 颜色 …
        第八章
                她永远不知道那一刻深切护理病房内乱成什么样子。 
医生与看护齐齐尖叫,王振波大声喊:“本才,本才。〃小加乐昏迷的身躯落到地下,扬本才动也不动。 
看护连忙抬起加乐放在床上,替她诊治。 
〃心脏脉搏正常,背脊被电极器炙伤。〃 
〃把她移到另一病房诊治。〃 
〃医生,看。〃 
仪表上扬本才的心电图恢复跳动。大家松了一口气。 
整组护理人员满头大汗,有两个觉得双膝发软,忍不住坐了下来。 
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一位年轻女医生忽然说:“病人蠕动。〃 
〃张医生,我想那只是无意识的肌肉反应。〃 
〃不,请快过来看。〃 
大家又提起精神走近杨本才。 
这时,谁也没有空去理会站在一旁的王振波。 
他轻轻走到本才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 
本才的眉尖颤动一下,喉咙发出干涸的声音来。 
主诊医生说:“啊,快替她做检查。〃 
这时,本才四肢开始挣扎。 
〃不可让她乱动,马上注射。〃 
护理人员异常亢奋,已经忘却疲劳,全神贯注照料扬本才。 
昏迷个多月的病人终于有苏醒迹象了。 
一名看护这时才发现了王振波,讶异地说:“王先生,你还在这里?〃 
〃请出去,王先生,病人若果好转,我们会通知你。〃 
王振波只得离开病房。 
才出房门,已经有人问他:“本才怎么样?〃 
他是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长发留胡,王振波一怔,好面熟,想起来了,这不是刘执成吗,真人比相片中的他高大。 
〃本才怎么样?〃 
〃看情形她会度过难关。〃 
年轻人忽然松弛,他竟忍不住饮泣。 
王振波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 
幸亏看护过来向刘执成汇报最新消息,王振波趁机去看加乐。 
〃加乐。〃 
加乐微微睁开双眼。 
眸子内精光已经消逝,他没有叫错人,她是加乐,不是扬本才。 
〃加乐。〃 
加乐认得他,伸出小手臂拥抱他,并且不愿放开。 
王振波轻问:“本才,本才你去了何处?〃 
加乐没有回答。 
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王振波转过头去。 
翁丽间回来了,声音充满歉意,〃我一到家听见你们来了医院便即时赶来……〃 
王振波挥一挥手,表示不必解释。 
〃每一次加乐有事我总是不在。〃 
王振波叹口气,〃你也是人,总得透透气。〃 
翁丽间难得听到这样体贴的话,半晌做不得声。 
加乐见了她,迟疑半晌,恢复本色,不再愿意叫妈妈。 
王振波这时肯定本才已经离开加乐。 
他百感交集,凝视加乐的小脸。 
加乐蠕动小嘴想说话。 
王振波鼓励她:“加乐,你想说什么?〃 
加乐终于没说什么。 
看护说:“给她一点时间,加乐会学习,是不是,加乐?〃 
加乐忽然点点头。 
翁丽间已经十分满足,笑着拍手。 
王振波叹口气,离开病房。 
在候诊室,他看到了另外一位男士。 
王振波像是有第六感,他知道他是谁,向他点点头。 
对方也似认得他,大方地站起来伸出手,〃我是区立纬,丽间的朋友。〃 
终于见面了,两人握了手。 
〃加乐没有事吧?〃 
看样子也是个爱孩子的人,加乐运气不坏。 
〃她无恙。〃 
区立纬:“我在这陪她们母女,你大可回去休息。〃 
〃多谢你关心。〃 
区立纬不再说话,取过杂志阅读。 
王振波看到两位女士均有男伴,一时十分失落,呆呆坐在会客室另一头,半晌无人与他说话,他只得回家去。 
本才未料到还会再一次醒来。 
她睁开眼,立刻想翻身下床,可是手脚笨重,不听使唤,她不由得怪叫起来。 
〃醒了醒了。〃 
有人围拢来,〃杨小姐,看着我的手指,几只?〃 
本才眼前模糊一片。 
她苦笑,声音沙哑,〃我有八百多度近视,没有眼镜,一如盲人。 
大家一怔,继而大笑起来。 
〃啊,奇迹奇迹,病人恢复神志。〃 
〃可是仍需小心护理身体。〃 
本才呻吟:“痛,痛。〃 
看护立刻替她注射。 
〃想通知哪位亲友?〃 
本才马上说:“王振波,殷可勤,刘执成。〃 
死而复生,有三位知己可见,也不枉此生了。 
〃刘先生就在门外,我请他进来,记住,别多说话,你情况仍然严重。〃 
本才嗫嚅问看护:“我样子可丑?〃 
看护俯视她,微愠:“你应当庆幸你还在世上。〃 
本才苦笑:“加乐——〃 
〃她很好,你不必担心。〃 
〃她已苏醒? 
〃正是,现由专人照顾。〃 
〃我想见她。〃 
〃杨小姐,你尚未脱离危殆情况,请先安静。〃 
这时有人走到她身边:“本才。〃 
本才抬起头,牵动嘴角说:“刘执成,你来了。〃 
高大硕健的刘执成这时高兴得像一个小孩,〃本才,你认得我?〃 
〃当然,〃她轻轻说:“你是我好友。〃 
〃我一直以为你不知我存在。〃 
本才连忙否认,〃谁说的,你送的那本十四行诗,我看到了。〃 
刘执成一直点头。 
〃还有你每次探访带来的勿忘我,谢谢你,都给我极大鼓励。〃 
看护已经过来,〃刘先生,时间到了,明天上午再来吧。〃 
刘执成忍不住吻本才的手背。 
手上插满管子,体无完肤,刘执成恻然。 
他依依不舍离去。 
〃看,男朋友对你多好。〃 
看过她这个鬼样子而不介意,的确是挚友。 
有许多势利的人见到朋友略降一级就开始疏远,佯装陌路。 
本才闭上眼睛。 
〃杨小姐,你至少还需要个多月时间才能完成植皮手术,杨小姐,你背部烧伤部分复原情况理想。〃 
本才说:“只是不能穿露背装了。〃她渐渐入梦。 
母亲仍然在书房内,看见她,问道:“你有没有救熄那场火?〃 
本才颔首,〃多亏你提醒我,已经救下来。〃 
刚想聚旧,母亲却说:“那你还不去做功课,下个月要开画展,作品质量那么参差,行吗?〃 
本才一惊,急急跑出去,外边是一片碧绿的草地。 
她看到小加乐坐在秋千架子上,大眼睛像玻璃珠,一点神采也无。 
〃加乐,加乐。〃她并没有应她,本才着急到极点。 
她挥舞双手,挣扎得很厉害,呻吟着醒来。 
接着的一段时间,本才称之为非人生活。 
心肺脾虽然奇迹般逐渐复原,可是接踵而来的物理治疗叫她吃尽苦头,早知,她想,躲在加乐健康的小身躯内不出来也罢。 
可是,也不是没有乐趣的,朋友逐个来探访,扶着她重新学步,都使她振作。 
殷可勤赶来看她。她握住本才的手不放。 
〃老好殷可勤。〃忽然之间,她俩痛快的哭了。 
〃他们都怕你不再醒来,可是我却有种感觉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 
〃是吗?〃本才微笑。 
〃我觉得你来看过我们,还有,连交了三个封面,从前,那是你一年的产量。〃 
〃我疏于交货。〃 
这次是殷可勤改正她:“是作品,不是货。〃本才笑了。 
〃真没想到刘执成那样的大块头会流泪。〃 
〃看上去他似铁汉。〃 
殷可勤问:“可有感动?〃 
〃但是爱情却是另外一回事。〃 
〃你要求过高。〃 
〃可勤,你又取笑我了。〃 
〃本才我是惟一敢对你讲老实话的人。〃 
〃所以真正难得。〃 
〃以后请勤力交稿。〃 
〃是是是,多谢指教。〃 
可勤总偷偷带些鲜味、医院不供应的食物进来。 
香槟,甜美芬香得本才差些连舌头也吞下肚子,鲥鱼,咸得甘香,使味觉苏醒,勃露哥鱼子酱,齿颊留香。 
本才感激不尽。 
医生护士也有疑心的时候。 
〃这是什么气味?〃 
本才连忙使诡计:“会不会是雪茄?〃 
护士大惊失色,〃什么,谁胆敢在这里抽烟?〃 
又过了关。也许是真心同情她,故意扮傻,不去拆穿。 
王振波出现的那日,本才正在检查背部皮肤。 
医生看着他进来,隔着屏风说话,好使病人分心,减少痛苦,因有外人在,他们的话忽然暧昧起来,很多时候欲言还休。 
王振波说:“丽间打算带着加乐搬出去。〃 
本才问:“你可有探访权?〃 
〃有,随时随地。〃 
〃我替你高兴。〃 
〃加乐想见你。〃 
〃都是医生百般阻挠刁难。〃 
正在操作的医生笑了。 
〃加乐与母亲的关系大有改进。〃 
〃她心智如何?〃 
〃进步迅速。〃 
医生替本才穿上压力衣。他们移走屏风。 
本才看到了王振波,这次,用成人的眼睛好好地贪婪地凝视他。 
王振波过去蹲下,不顾外人眼光,亲吻本才脸颊。 
本才伸手出去,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两人都泪盈于睫。 
王振波颤声问:“有解释没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本才颓然,〃不知几时才可搬出深切治疗病房〃 
医生答:“快了。〃真是好消息。 
〃我会每天来。〃 
看护骇笑,没想到这位眉青鼻肿的杨小姐有那么多人追求。 
这年轻女子一定有常人不如的可爱之处。 
护理人员退出去。王振波问:“一切恢复正常了?〃 
本才摇摇头,〃肉体受的创伤需要长时间调养。〃 
〃可是,你的精灵已经归位!〃 
水才笑得弯腰,〃多么巧妙的形容。〃 
〃难怪何世坤要把你当作研究材料。〃 
本才收敛笑容,〃何教授近况如何?〃 
〃听说她已与多名弱智儿童联络,专题研究。〃 
〃她的工作其实很伟大。〃 
〃马柏亮如期结婚,场面冷淡,父母兄弟都没有参加婚礼。〃 
汤巧珍又一次选错对象,本才叹息。 
王振波轻轻说:“看,我似一个长舌妇,絮絮向你报告是非。〃 
本才想一想,〃也许,她已清楚地考虑过,反正厌恶目前生活方式,不如冒险,变一下,可能会看到曙光。〃 
〃祝她幸福。〃 
〃她对你有好感,你一直没有给她机会。〃 
王振波吓一跳,〃他们竟对加乐毫无顾忌,乱诉心声,你现在知道太多秘密。〃 
〃为什么?〃 
〃我一直只喜欢比较活泼的女子:热情、坦白、丰富的想象力,勇敢果断的性格。〃 
本才忽然涨红面孔,〃请恕我对号人座,这好似在说我。〃 
王君微笑,〃还有谁。〃 
本才讪讪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缓缓说:“扶我站起来。〃 
〃要拿什么?〃 
〃扶我!〃 
王振波缓缓扶着她站起来。 
他没料到本才这样说:“看,终于长大了。〃 
〃是,〃王振波也笑说,〃齐我耳朵这么高了。〃 
〃让我们出去走走。〃 
〃医生说——〃 
〃别听他们,死人了。〃 
〃到草坪散散步是可以的。〃 
〃奇怪,天气还是这么冷,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这真是一个冰冻的冬季。〃 
〃过一个月春天便要来临。〃 
他把本才裹得十分严密,像一只粽子似,与她悄悄经过医院的图书馆,偷偷走到草坪。 
本才诉苦:“冷。〃嘴里呵着白气。 
忽然她自白袍子口袋里取出一只扁平的银酒瓶,打开瓶盖,喝一口。 
王振波大惊,〃这是什么?〃 
本才眨眨眼,〃拔兰地。〃 
〃什么地方得来?〃 
〃殷可勤偷偷给我。〃 
〃竟有这种损友。〃王振波顿足。 
〃所以我同她的友谊长存。〃两个人都笑了。 
本才得寸进尺,〃来,带我去跳舞。〃 
王振波骇笑,〃杨小姐,你尚未复原。〃 
〃你我都知道扬本才永远无法恢复旧时模样,管它呢,先去跳舞。〃 
王振波急说:“待你出院,再找舞厅。〃 
本才颓然,〃这段日子真坑人。〃 
话还没说完,看护已经追出,〃原来在这里,吓坏人,王先生,再这样,以后不让你探病。〃立刻把他们抓了回去。 
本才嘻嘻笑,一点也不生气。 
王振波说:“对,我已把你家门匙自罗允恭处取回。〃 
〃谢谢你。〃 
〃住宅已经再次换锁。〃本才点点头。 
〃我还擅自闯进香闺巡视了一下。〃 
王振波没想到有那么可爱别致的住宅。 
白得耀眼,全无间隔,主要的家俱是一张宽敞的原木工作台与老大的双人床。 
一看就知道屋主人崇尚自由,有点放肆,不失天真。 
随即他看到墙上淡淡的印子,像是有几张画被人除了下来。 
他替她把画册书本略略整理一下便关上门离去。 
本才说:“叫你见笑了。〃 
〃活脱是艺术家之家,只是天窗如此光亮,怎样睡觉?〃 
本才骤然面红,这问题太私人。 
王振波说:“我还有点事,明天再来。〃 
本才咕哝:“生意都已结束,还忙些什么。〃 
王振波微笑,开始管他了,真是好现象,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他走了,本才坐在藤椅上看杂志。刚有点累,没想到翁丽间来看她。 
本才觉得亲切,毕竟做了那么久的加乐,在她怀中依偎了那么多次。 
本才想撑起来。 
翁丽间连忙按住她,〃杨小姐,不用客气。〃 
〃加乐好吗?〃 
〃下星期可以正式上学。〃 
本才担心,〃不是特殊学习所吧?〃 
〃不,是普通小学,由一专门助教协助,希望过正常生活。〃 
〃那她会喜欢。〃 
〃杨小姐,我还未正式向你道谢。〃 
〃任何人都会那样做,请不要再提了。〃本才十分尴尬。 
翁丽间握住她的手低下头,想一想她说:“我愿意负责你的医药费。〃 
〃这是公立医院,不费分文。〃 
〃那么,我如何表达心意?〃 
〃翁家一家乐于捐助医院设施,已经足够。〃 
〃杨小姐,真没想到你救助加乐是完全无偿的慈善。〃 
本才觉得有必要转变话题,〃听说,你好事近了。〃 
翁丽间一怔。 
她从未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刚刚才苏醒的杨本才怎么会知道。 
本才连忙道:“对不起,太唐突了。〃 
〃不,杨小姐,我不怕你见笑,明春我会再婚。〃 
本才忍不住低声嚷:“你们都第二次结婚了,只有我,无论如何没人要。〃 
翁丽间一听,只觉好笑,并不当作嘲讽,她很幽默地,〃放开怀抱,保不定可以嫁三次。〃 
本才这才觉得失言,连忙掌嘴,〃讲错话,讲错话。〃 
翁丽间凝视她,〃年轻真好,内分泌自然生产抗抑郁素,无论环境怎么困难,一样挺得起胸膛来顽抗。〃 
这时,翁丽间伸出手来,摸了摸本才的头顶,像爱抚小加乐那样。 
真奇怪,她说起加乐,〃有很多表情相似。〃 
本才笑。 
〃唉,我在说什么,你俩资质差那么远,我一定是失心疯了。〃 
两人客套一番,翁丽间才告辞。 
她一走,本才缓缓站起来,才发觉背脊尽湿,没想到应酬竟是那么累的一件事。 
抑或,她有点心虚。 
毕竟,刚才同她说话的人,是王振波的前任伴侣。 
本才轻轻坐到床沿,把笑容收敛。 
翁丽间太夸奖她了,扬本才体内的抗抑郁素也渐渐在消失中,不比那些少女,一点点小事也咕咕咕笑半日,戴着蔷薇色眼镜,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她不过故作活泼。 
客人一走,整个人消沉不已。她取出酒瓶喝一口。 
酒已饮尽,她学醉翁那样把瓶子甩一甩,希望倒出最后一滴。 
本才不敢照镜子,她看到的面孔浮肿无神,双目呆滞,难怪马柏亮一见就走,这个女人要不得,不过,可是,她的财产还是有吸引力的,可否只要她的钱? 
她睡着了。朦胧有人进来,轻轻坐在床沿,在耳畔唤她名字。 
本才知道这是刘执成。 
想到这些日子来的委屈,不禁在睡梦中呜咽。 
刘执成一直陪着她。 
少年时,本才也把男朋友分两种,跳舞一种,诉苦一种,两类从不混淆,灵与欲必然分家。 
本才不大记得她借用过的肩膀,但是那些令她痛哭的男孩子,却铭记在心,真不公平。 
直到她再次熟睡,刘执成才悄悄离开。他留下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