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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弟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智果断的贺鸿宇居然打算跳入婚姻的陷阱?
简直吓死人!
“她是谁?”他们异口同声追问。
鸿宇来得及回答之前,厨房门口响起陈管家迟疑的呼唤。
“大先生?”
“什么事?”
“狄小姐刚才跑出去了。她想回家一趟,叫我不要告诉您。”显然陈管家天人交战的结果,对主人的忠诚度占了上风。
寰宇被管家透露的消息吓了一跳。那个狄谙霓最近一直住在这里?那么,昨天下午的女孩确实是真实的,并非出于他的幻觉喽?
“哪里有镜子?”他跑到流理台前,就着光可鉴人的柜面映看——
嘿,真的有黑眼圈!原来他没有作梦,那个女孩真的存在过,还在他脸上留下“到此一游”的标记。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照个鬼镜子。”怀宇的暴烈脾气忍不住曳出几丝火药味。
“该死!”鸿宇重捶桌子一拳。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谙霓给弄出来的,她怎么又回去了?“她现在回到狄家等于羊入虎口。寰宇,快去把她追回来。”
“干么要我去?”狄谙霓又不算他的私有财产。严格说来,他们之间甚至结过仇哩!
“你是她的未婚夫,你不去救她,谁去?”怀宇越来越没耐性。这小子八成太久没被他扁过,皮在痒了!
“少一厢情愿了。你们自个儿到旁边去慢慢作梦吧!我可不承认。”
“好!”鸿宇冷静地插进来。当大哥的好处之一就是,随时可以接过主持棒子。“我知道你不服气。事到如今,唯有采用民主的方式才能解决所有争端。咱们来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谁也不许赖皮。赞成寰宇娶狄谙霓的人,请举手。”
两个哥哥同时举高右手。
二对一,他们赢!
该死!
贺寰宇敢发誓,他又被他们陷害了!
※※※
钻狗洞似乎不太符合她淑女的身份……
管他的,这个出入口是她唯一的选择,反正午夜十二点,路人大都回家睡觉去了,也不会有人看见。
于是,在夜色的掩护之下,狄谙霓费力将她一六○的纤躯挤过狭窄的狗洞,偷偷溜进狄氏大宅。她生命中的头十五年全在这个宅邸中度过,对里面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因此欲避过电眼和私人警卫的监视并非难事。
就一个首次闯空门的人而言,她认为自己做得相当不赖。
在自己家里闯空门?真是讽刺!如果可能,她宁愿永远不必再回这个地方。自从她叔父狄仁强一家搬进大宅子后,她欢乐的幼年记忆早就被破坏殆尽了。
两个星期前,狄仁强暗中雇人绑架她最要好的表姊,打算藉此胁迫谙霓屈服于他们的恶势力之下,甚至嫁给他义子,以便染指狄氏财团及她名下所有的产业。
父亲出国养病期间,表姊一直陪伴在他们父女身边,替他们加油打气,两个女生的感情比姊妹更亲密,因此谙霓不能不管她。
当然,她也不准备让狄仁强得逞。所以,她必须抢在他发难之前先把表姊“偷”出来。
“小黄,是我。”她低头安抚第一个发现她的对手,狼犬小黄。小黄迟疑了一会儿,认出旧主人的嗓音,狺狺的低叫立刻转为撒娇的呜呜声。“乖乖哦!我要进去了,掩护我!”
小黄兴奋得团团转,汪汪大叫两声。
谙霓并未发觉身后有一道高瘦的人影,隐身在转角的地方凝住她。她犹自暗暗推算,狄新杰会把表姊关在哪里?
三楼靠角落的房间最有可能。那个地方原本是储藏室,没有窗户,所以看守起来比较方便。
她爬上二楼楼梯口时,一楼突然传来怪异的碰撞声,某个人闷停了一下。小黄竖直尖尖的耳朵紧盯着下层,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
“嘘!”是谁?她叔叔半夜醒过来了?
她静候了片刻,却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传上来。管他的,没有声音就表示她很安全。于是她再度朝三楼进发。
来到顶层,她探头查看目的地的局势。惨了!有一个彪形大汉守在房门口。可见她的猜测没有错,表姊确实被关在里面。不过,她该拿那个肌肉过度发达的大猩猩如何是好?
她必须找到一样足以敲昏他的武器。
谙霓转身下楼,放眼搜寻了一会儿,勉强找到称手的武器——明朝青花瓷瓶。
“价值连城耶!”用来打那只大猩猩实在浪费了。
她心疼地摸了老半天,才回头跑上楼。
回到顶层时,她以为自己眼花了。耶?刚才大猩猩还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回守卫,此刻居然躺在房门旁睡着了。不仅如此,睡姿还挺优美的,双手平放在小腹上,像煞了放在棺材中的尸体——
老天!谙霓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自己吓自己。
她偷偷溜过去,大猩猩的手指正勾着一串钥匙。嘿嘿,真是方便!她连搜身的麻烦都省了。她兴高采烈地捡起钥匙开锁,轻轻推开一条细缝。
“不要……”一个女性无助的求救声钻进她的耳朵里。
应该是她表姊没错!她正要推门进去,另一个男性的嗓门蓦然响起,她赶紧伏高身子,沿着门缝偷瞧。
“乖乖嘛!”是她堂哥狄新杰。“我已经答应过了,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
“不……求求你……不要……”
淫鄙的窃笑混杂着惊恐无助的呻吟。谙霓马上了解里面正在进行何种好事。
那个恶心的家伙!他竟然想强暴她表姊!他全身上下只穿一条长裤,表姊则连内衣都被他剥掉了。一双大手正在她的肌肤上抚弄着。表姊的神情看起来极端痛苦的模样。
“狄、新、杰!”小兔崽子!
她踢开房门冲进去。狄新杰慌忙从床上翻身,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打断他的好事。锵!一个青花瓷瓶老实不客气地兜着脑袋瓜子砸下来。
“啊——”他惨叫一声,跌到床底下。
“啊!”表姊也随之失神地惊呼。
反正他一定会晕倒的!谙霓懒得再理他,替表姊捡齐四处飘散的衣物,再跳上床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霓霓,你怎么来了……啊,当心!”惶恐的眼瞳瞠住她的背后。
“什么?”她回头,当下倒抽一口冷气。
那个淫贼没晕过去!不但如此,他捡起刚才没打破的花瓶,气忿不平地举起来,瞄准她的头颅——
“不要!”她扑到表姊身上。
哐啷!花瓶终于碎掉。震天价响的噪音造成空气的晃荡,两个女生惊骇得连魂都飞了。难道,她狄谙霓注定毙命于这个王八蛋手中?太令人不甘心了,她宁愿死得光荣一点。
等了半晌,发觉脑袋上并未传来预期的剧痛,四周也没有扎人的搪瓷碎片……
天降神迹吗?她忍不住回头张望。
狄新杰软趴趴的倒在地上,这一回肯定晕过去了。他的头上肿了一个包,想必是谙霓刚才砸出来的杰作,下巴上则有另一个红印子,颜色正在缓缓加深当中,不知是哪位仁兄的杰作。
而,最令她们惊讶的目标,此刻正站在狄新杰旁边。
有人英雄救美耶!
初见的第一刻,谙霓只觉得他有点眼熟,直到她的视线徘徊在他乌溜溜的黑眼圈上,她终于想起来救命恩人的确实身份。
“偷窥狂!”她指着他鼻子尖叫。
“你客气一点!”寰宇被她气得牙痒痒。偷窥她?他可不想害自己长针眼。
寰宇打老远便看见她,从她潜入狄家开始,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只差几公尺就可以赶上了,但是他决定先观望一阵子,瞧她在搞些什么把戏再说。
没见过哪个偷儿闯进人家家里还大大方方和小狗玩的;和小狗玩玩也就算了,居然还逗它叫?她是不是只长脸孔,不长脑袋?
结果她不但带着一只绊手绊脚的大狗历险,中途又发出一大堆吵死人的噪音,若非他跟在后面替她料理被惊醒的守卫,她不晓得死过几百次了。
笨女人!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除掉一个强暴犯,来了一个色情狂。她们的处境压根儿没有改善,只不过从狼口落到虎口而已。
她挡在表姊面前,遮住他眼前外泄的春光。
“我是谁?”对了,这小妮子还不晓得他的身份。寰宇突然兴起一阵恶意的快感。“敝姓贺,狄小姐。”
“那又如何?”他也姓贺,不晓得他和贺大哥有没有关系。她觉得应该没有,因为贺大哥温和亲切,贺二哥豪气干云,他们才不会与一个有暴露倾向的偷窥狂有关系。不不不,她的想法简直侮辱了他们!
“不如何。”他的笑靥灿烂得足以照亮整间囚室。“狄小姐,区区小人在下我只不过恰好是你的未婚夫!”
第二章
“我才不要嫁给你!”
沿路上她一直尖叫、怒骂、大嚷,不断重复她的拒绝,车窗都快被她的高分贝震破了。
她真会叫的!寰宇简直对她叹为观止。没有任何人——女人也一样——可以足足尖叫二十分钟,嗓门依然没有变哑的迹象。
“她以前在美国念大学的时候,副修声乐。”表姊小声替她解释。
“噢!”他懂了。“原来如此!”
“我不要嫁给暴露狂!”她继续尖叫。
直到他把表姊送到安全的住所,甚至直到他载着她回到贺家大宅,她仍然叫个不停。
“三先生,那是什么声音?”陈管家被她的声音惊动,连睡袍都来不及穿上便跑出来瞧瞧。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贺家地盘上撒野?
“没事,你回去睡吧!”他不想太早让任何人知道,那个气呼呼、跳蹦蹦的泼妇是他未来五年的妻子。
“我不要嫁给你!”她第一千次声明着。
“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他暗暗加了一句。
“才怪!”叫她嫁给一个色情狂,她宁可死。“我要见贺大哥。”
“请便!”
她风也似的刮向二楼。
寰宇暗暗祈祷,最好她能顺利地说服大哥娶她。一旦摆脱这个大麻烦,他打算跑到世界最偏远的角落躲上三、五十年,直到全台湾没人记得贺寰宇这号人物,不会把麻烦送到他跟前来。
谙霓逐一席卷过书房、卧房、客房,甚至不死心地翻箱倒柜,可惜没人就是没人,她再怎么翻也翻不出来。
再度刮回楼下客厅时,满腔忿恨难平的怒火稍微克抑下来。
她决定表现出理智的一面,好好和他谈一谈。
“大哥他们不在!”
要命!她坚持每句话全用吼的吗?他怀疑自己和她相处五年之后,耳朵依然能维持正常的功能。
“狄小姐,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几公尺?”
“五公尺呀!干么?”以抽象的距离而言,他们之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是啦!所以我听得见你说话,而且听得非常清楚,你不用大吼大叫。”他可是好心替她的声带着想。学声乐的人不是最注重喉咙的保养吗?
她气得浑身发抖。
狄谙霓,别和他计较,大人不记小人过,而他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小人”,任何人也无法反对这个事实。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硬生生压下满心的烦躁。“我刚才说,他们不在。”
“我刚才也说,我听见了。”他用标准的嘴形重复一次。“请读我的唇,我、听、见、了。”
一个巨形抱枕撞向他俊美挺直的鼻梁。
“你谋杀亲夫呀?”可恶!他向来最爱惜自己的鼻子,连整容专家都做不出来如此自然完美的鼻形,她居然想毁了他的骄傲。“不在就不在,你生气什么?”
“生气?谁告诉你我在生气?”
他低头躲开另外两个凌空飞来的抱枕,和精装本的金刚经。书本从他的头顶飞过去,正好砸中端着茶盘走进客厅的陈管家。她的受害人惨叫一声。
狄谙霓终究毁了某人的鼻子!他极端庆幸那个人并非自己。
“好好好,你没有生气。”为了阻止她造成更严重的伤亡,他赶紧安抚她。
“你只是很……很……很不悦。”
她奔过去查看陈管家的伤势,顺便索讨一样东西。“对不起,陈先生。请问你知道菜刀放在哪里吗?”
“唔,知——”他捂住开始沁出鲜血的鼻子,含含糊糊地回答。
“麻烦你替我拿一把过来,好吗?”
“为什——”
“因为我想砍那个暴露狂一刀。”她漾出甜蜜蜜的笑容。
陈管家惊骇欲绝地瞄向三少爷。
“拿给她。”寰宇决定当个有求必应的主人。“记得先拨一一九叫救护车。”
陈管家认为自己还是翘头为妙,把战场让给两个神智不太清楚的疯子。
“少贫嘴,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好好谈一谈?”她折回他对面坐下。
瞧瞧她,简直做贼的喊捉贼!
“想。”
“很好!”她满意地点点头。“我是认真的,无论老爸从前和贺伯伯有什么约定,我都不想嫁给你。”
太棒了!“反正我也不想娶你。”
她惊喘一声。“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这男人真是太恶劣了!全身上下找不出半根好骨头。
“为什么不可以?”这可奇了,她听见他的真心话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
“你居然告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你不想娶她?”这种话太伤人了!谙霓用力控诉他的罪状。“你知不知道我的自尊心被你伤害了?”
他为之气结。她怎么不替他想想?有自尊心的人可不只她一个。全台湾排队等着嫁给他的女人用“卡车”来当计算单位耶!
“那你到底想怎样?”
她想了半晌,得到的结论几乎让他无奈地哭出来。“不晓得。不过我不想嫁给你。”
照他们谈话的进度来看,直到明天晚上他们可能还停留在原地打转。
“好!”他效法老大贺鸿字的作风,发挥莫大的耐心一步步诱导她。“麻烦告诉我,你不想出嫁的原因。”
怎么问得这样直接呢?害她不晓得该如何委婉地回答他。她敢肯定他是贺家兄弟中最愚蠢的一个。
“你……你到底明不明白结婚代表着何种涵义?”别扭的手指头绞成十个白玉色的心结。
“愿闻其详。”这种时候,乖乖听她说话比较妥当。
“一旦结了婚,我们就必须住在一起,朝夕相处……”别扭的感觉渐渐从手指传遍她的全身,她开始不安地动来动去。“你知道的嘛!‘朝’……也就算了,问题是……出在‘夕’的部分……”
噢!他懂了。
“然后呢?”他才不让她好过咧!她越是扭捏,他越爱逼她亲口说出来。最好能吓得她泪眼汪汪跑去向老哥们诉苦,叫他们也跟着一块儿头痛。
“然后——”这男人简直迟钝得可以,她发誓绝不把生命中最菁华宝贵的五年奉献给一个头脑短路的男人。“然后我……反正我……不想和你……嗯……所以你必须先答应我,你不会……嗯……然后我们再来谈结婚的事。”
他低头故意沉思了半天。“这个嘛!嗯……哎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嗯……’了一次。好,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再‘嗯……’了。我改用‘嗳……’,你觉得如何?”
迎面扔过来的抱枕告诉了他她的感觉如何。
“猪八戒!”她旋身跑上楼,消失在楼梯顶端之前,回头撂下一句。“我宁愿嫁给贺大哥或贺二哥,也不要嫁给你。”
好耳熟的话。寰宇产生一晃眼的失神。他似乎听过类似的言语从她口中说出来。怎么会呢?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她,即使有,应该也是幼年时候,狄伯伯带她来家里玩。但,有谁会在小小年纪便谈到结婚大事?
“随便你。”他捺下心头的不舒服。
就让她去嫁给老哥吧!他求之不得。
※※※
结果,他们在三天之后订婚,年底举行婚礼。
谙霓拒嫁的抗议被其余贺家人以一句“这是你父亲的遗愿”给挡了回来,既然两个哥哥目前已有其他的对象,寰宇是她唯一的选择。
订婚典礼当天,无数的政商名流穿梭于贺氏大宅的庭园里。以贺家在台湾的财势地位来看,宾客的显赫程度自然让记者们看花了眼睛。当一双琴瑟合鸣的新人站出来时,两人在家世背景或外表条件上皆匹配得丝丝入扣,当下成为众多摄影机捕捉的焦点。
不过,倘若谙霓的脾气继续执拗下去,寰宇保证他们“婚姻不和谐”的消息立刻跃上明天的花边头条。
“开心一点。”他揪着她手臂,拒绝让她离开自己身旁一公尺之遥。
“你几时看过死刑犯面对刽子手时,依然笑得出来?”谙霓扭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很难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未来五年必须天天看见他就已经够倒楣了,他还不肯让她呼吸一下所剩不多的自由空气,讨厌!
“寰宇,恭喜你!”二哥带笑的嗓门伴随一记轻拳从背后袭击过来。
“咦?来人可不是我亲爱的二哥吗?好久不见了。”奇迹似的,他立刻戴上一副笑呵呵的面具转头。
那一瞬间谙霓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的表情从极端不情愿转换为满心欢喜,前后只需要两秒钟。
“快当新郎倌了,想必阁下开心得飘飘欲仙吧?”可怜的小弟,在此致上最高的同情之意。
“可不是吗?谙霓是个最可爱的新娘。”你以为我会在你面前露出哀愁可怜的样子?再等五百年吧!亲爱的二哥。“我们非常期待婚礼的来临,对吧,谙霓?”
“别说笑了……”她的否认一旦遇上他警告的眼神,立刻乖乖转了一圈。“怎么可能不对呢?”
才刚说完就后悔了。奇怪,自己那么捧场做什么?她明明被人家赶鸭子上架的嘛!
“既然如此,我和大哥就了了一桩心事。以后如果有任何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一定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只要这把“刀”插在你身上,我当然没什么好可惜的。
“谢谢,我真是太感动了。”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坏心眼,二哥,你给我走着瞧!老大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