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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我的1957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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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终于使我第一次开口向兰州的父母求援,请他们给我寄糕点来,我知道他们不会拒绝 ,但我怎么也料想不到,安安稳稳地居住在兰州的我的父母、妹妹和我的孩子们,一向凭粮 本吃饭的他们,此时也处于食不果腹的困难境地。孩子们曾在附近的菜地里,拣拾菜农收获 后残留在地里的白菜帮和其他烂菜叶……有时一面拣拾,一面就将可吃的菜叶随时塞进小嘴 。此时,我如若知道他们在兰州的境况,就不忍心向父母求援了,而我当时想也想不到这些 情形。 
我在财务科记账时,几次都遇到来向王会计报销的干部,有站上的,也有场部的,说起报销 的事由,都是出差抓逃跑的‘职工‘的,大部分的‘职工‘都是刚到家一两天,就被抓获又 押解回到了农场。10月的减粮,使很多‘职工‘都意识到难以活下去,他们既已刑满释放, 就以为回到自己的家乡总会有一碗饱饭吃,强烈的生存意识,使他们略作准备,便下定决心 逃跑,坐上火车,直奔自己的家乡而去。久别了的家乡的山山水水,多美啊!家乡有热炕头 ,有日夜思念的亲人,有热烘烘的亲情,更有多年没吃过的好吃的饭菜,香香地饱饱地吃上 亲人做好端在手边的饭菜,真像梦一样遥远而又美好。这使他们望眼欲穿勇气倍增信心十足 地在通往家乡的路上搭车飞奔,超越一切障碍,打破所有的障碍,哪怕是爬也要爬回家门, 死也要死在家乡。但是,他们的好梦未能成真,家里的炕头还没焐热,好饭没吃上几顿,腰 里别着手枪的农场干部就追到了,他们只能规规矩矩地跟着走,坐在返回农场的火车上,在 飞驰的火车的隆隆声中,他们的肚子又饿了,没有家人再递上热汤热饭……我想,为了防止 再次逃跑,他们一定是戴着手铐被抓回来的。干部们抓回了逃跑的‘职工‘就跟抓回了逃犯 一样得意,他们随意谈笑,述说着抓回‘职工‘的种种情景及细节。任务完成了,他们能不 得意吗?这中间,我也听到家属们的议论:‘抓回来的‘职工‘,一个个瘦成了一把骨头, 一把就能提起来,把这些人抓回来又能做个啥?‘女人们心软,她们没有当干部的自己男人 的那些对阶级斗争的考虑。 
其实,我初到四工农场不久,就遇到过一次‘职工‘的逃跑,而那是一次成功的逃跑,胜利 的逃跑。那个‘职工‘好像姓王,听口音像是江浙人,犯了什么罪被判刑我无从知道。他最 初在机修厂干活。当得知我家在兰州,曾瞅空和我攀谈过几次。他说,他妻子原来也是兰州 女中的学生,现在公共汽车上当售票员,他们有两个孩子。我对他妻子在公共汽车上当售票 员的职业内心很羡慕,表示:‘她的工作不错!‘这位‘职工‘也接上说:‘是不错!‘我的 潜台词实际上内容很多:她多自由呀,她下了班可以和孩子们在一起,节假日还可以和孩子 们一起玩玩,他们母子是多么幸福啊!这位‘职工‘看到我这个从兰州来的女性,或许也是 想到了他的妻子,从而有了些亲切感。后来,他被派去开汽车了,原来他也是司机出身。一 次外出回来,同他一起开车的平凉人杨师傅,满意地对杨股长说:‘(口外)盘子转得漂亮得很!‘我相信这位‘职工‘开车的技艺绝对地超过 了杨师傅,所以,他才获得了这样的赞誉。以后他再开车出外时,还问过我:‘带什么东西 不?‘我那有限的几个钱,拿在手中要紧抠着花,哪能托人从外地买东西,就谢绝了。 
再后来,他在一次外出后未回来。听汽车队的司机们说,他是在柴达木建设基地冷湖一带找 到了新工作冷湖有个炼油厂,汽车队的司机常开车去那里拉汽油。四工农场肯定给那边 的单位去函去人索要此人,那边的单位用人正急,严正回绝,不予理睬。这样,我这位‘职 工‘朋友便得到有力的庇护,不再归来。 
我深深地为这位朋友获得自由、获得新工作而祝福。我想,他现在可以开车到兰州同妻子儿 女团聚。冷湖那边的单位既收留了他,也会给他相应的工资。他又可以寄钱给兰州的妻子儿 女,使他们过上较为舒适的生活。他能以在冷湖找到新的工作,一定经过精心策划,做了充 分的准备。这一切一切的努力,都值得。因为,他胜利了。当然,说得再远一些,以后的大 饥馑到来时,他肯定也会幸免于难,没有哪一个司机会在那个年代挨饿。 
有天下午,我回到宿舍,王桂芳、石天爱都不在,小徐满脸惊慌,小声告诉我:‘今天×副场 长到办公室来了,说是冼维汉偷面粉,叫杨股长把冼维汉叫来,冼维汉一进办公室,×副场 长 就拍桌子大骂,叫他交代偷面粉的事。冼维汉开始一口咬定没偷,态度坚决。×副场长说: ‘ 你还嘴硬,把龟儿子吊起来,看你还嘴硬不硬!‘一声令下,杨股长找来麻绳,先用细麻绳 把冼维汉手上的两个大姆指捆到背后,再用粗麻绳从背后绑住手,利索地把粗麻绳往房梁上 一搭,再往下拉粗麻绳,冼维汉就被高高地吊上了房梁,疼得大喊大叫,头上的汗大滴大滴 地掉在了地上,马上哭着承认:‘我偷了,我偷了!‘这时我吓得跑出了办公室。‘杨振英 看起来是个严肃正派的公安干部,平日在同我和小徐的接触中,说话极有分寸,政策性强, 我再也想象不到,他会很利索地一下子就把冼维汉吊上了办公室的房梁。小徐余悸未止,我 也被发生在身边的这幕惨剧吓糊涂了,按照平时对很多事我们都应保持缄默的习惯,连连对 小徐叮咛说:‘千万不敢说,千万不敢说,自己知道就行了。‘小徐作为目击者,倒像是自 己做错了事,听我一说,吓得对石天爱、王桂芳都没敢再说。可我们都错了,×副场长和杨 振 英光天化日在办公室房梁上吊冼维汉施以酷刑,其目的就是为了将此事张扬出去,收到‘吊 ‘一儆百的效果!这天晚上,冼维汉被吊在房梁上惨叫的声音,几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我的难友们长期以来经受饥饿的折磨,在10月减粮以来,日子就更难过了。为了求生,他们 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为增添口中一点吃的,而苦苦挣扎着。邹映南,原武威步校的军官,拿 出精致的毛毯、毛料衣服,请王杰生的妻子张露玲夜里带到一二十里外的农户那里,换回有 限的一点面粉。这种交换活动要避开站上的管教干部,也要尽可能地避开难友们怕有人 打小报告,只能极秘密地进行。张露玲要再邀上一两个家属在夜里进行,往往出去一次, 就得胆战心惊地在戈壁滩上奔波一夜,此时,有粮的农户并不多,走村串户地打听,还得避 开村上的干部。当然如果遇上村干部家里有粮而且愿意交换衣物,交换就顺当多了。作为自 由人的家属,在这危难关头,不仅在每个家庭里撑起了多半个天,而且也为救助难友尽力。 
有一天,赵秉仁设法搞到些菜,在伙房后边添煤的灶膛上用茶缸去煮,被管教干部高队长看 见,就大骂道:‘你还是个记者,还是个编辑哩,你就这么特殊,跑到伙房后边偷偷煮菜, 你就不知道你是个啥球东西了。‘一阵臭骂,立即制止了赵秉仁继续煮菜。赵秉仁只能乖乖 地把茶缸从灶膛里取出端走。这些政治饱汉们断人活路的举动,在站上已司空见惯,高队长 只是表现突出的典型。 
我和小徐离开黄花农场时,当管理员的陈明曾送给我们几斤粮票他是武威步校原军官中 最幸运的,他不曾来四工农场;还有牙医丁志远,我们平日里都开玩笑叫他丁医官,他也不 曾来四工农场。这些粮票在我们由黄花农场来四工农场的路上,到饭馆吃饭用了些, 还没用完。这天,我和小徐商量好,干脆请假到县城去买些东西,还可用粮票饱餐一顿。来 到四工农场后,我们还没进过城,我们需要添置些东西,是请假进城的正当理由,假准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穿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一起上路了。县城离四工农场约15 公里,作这样的远行,正当青春的我们并不觉得辛苦。在十工农场四大队时我们都几次步行 到县城去逛,顺便也买些日用品,四大队到县城的距离同这儿也差不多。不过,以前我们去 县城,都是邀上本中队关系比较好的小伙子。同小伙子一起进城有许多方便,有些事我们可 以不必自己动手,他就会替我们做了。在四大队,我曾先后同王昭、王永、李佐亭一起进过 城,路途虽遥远,一路上,我们会有许多有趣的话题说个没完。 
这次进县城,我们不能到站上邀小伙子,注定只能是小徐和我。这才是无可指摘的。 
记得从十工农场四大队到县城,有相当一段路程是在茫茫戈壁滩上,没有男伴,我们就会迷 路。一次进城,在茫茫戈壁滩上,我看到到处有一丛丛被粉红色花雾笼罩着的不知名的植物 ,十分好看,同行的王昭介绍说:‘那是罗布麻,正在开花呢!‘这随风摇曳的粉红色花雾 笼罩在丛丛的绿色中,既陌生又亲切,像是要引人进入一个美丽的梦。再看周围或成片或三 三两两成丛的沙柳舞姿婆娑,沙柳细细的绿叶子像柏树的,枝干却是深红色,我忽然悟到上 小学时老师用来吓唬人的教鞭,当时叫做红柳条子,其实正是沙柳的枝条,想必那时兰州城 周边一定也有许多沙柳生长。在十工农场,芨芨草有许多用场,扫地的大扫帚用芨芨草扎成 ,夏收时捆麦子的草要子用芨芨草拧就,地窝子门上的草帘子是用芨芨草编织,房顶上的 草笆子也还是用芨芨草编成,下地时也常会遇到一丛丛的芨芨草,但并不太多,不引人注意
。在浩瀚的戈壁滩上,有了绿色生命的芨芨草随处可见,它们招招摇摇聚成一堆堆、一丛丛 ,柔韧的腰身微微摆动,高傲地向你致意,却无低头哈腰之嫌。有小小的蜥蜴,在丛丛的绿 色中间飞窜。 
我最喜爱的还是粉红色的罗布麻花,轻轻地跑过去,从粉红色花雾中摘下几枝细细观赏。罗 布麻的花朵细细小小,像一个个的小酒盅,串成串,在枝条上如伞一般铺开。这未曾谋面的 罗布麻的花朵,激起我对大自然之美的热情。我在细细观赏中还似乎闻到了它微微的馨香。 来到农场之后,我再未见到过喜爱的花卉,农场的人没有养花的。安西的风暴,使这里无法 种植果树,所以我也无缘见到兰州的春季盛开在果园的杏花、梨花、桃花、苹果花等等。那 万紫千红的景象,在安西就从未出现过。我未曾料想,在浩瀚的戈壁滩上会出现粉红色的花 雾,我的惊喜之情便可想而知了。在粉红色花雾的点缀下,沙柳、芨芨草及别的不知名的野 草都显得精精神神,有了魅力。 
我手拿几枝罗布麻花,同王昭又一起上路了。心里还有几分得意:远在兰州的年轻姑娘,你 们可曾见到过戈壁滩上罗布麻开花的景观! 
同王永进城时,记得他从地里买了一个大哈密瓜,我们走在中途,便坐在沙柳丛边吃了。哈 密瓜的美味,我在头年已领略过了,安西离哈密仅300多公里,土质气候同哈密相差无几, 所以栽培的哈密瓜,堪与真正的哈密瓜相媲美。在安西放开肚子吃哈密瓜,真是我们的福分 呢!从县城回来,天已擦黑,进入四大队的地界后,看到地边采摘的哈密瓜堆得像小山似的 ,我们只是匆匆走过,并不去碰它。 
同李佐亭进城回来的路上,天色已暗,我们在戈壁滩上迷路了,走了几个小时也找不到四大 队,直到后来看到东边县林业站的灯光,才弄清方向折转回来。回到队部,已是夜里11点多 钟。隔壁三组的人说:‘刚才赵队长还过来查问,问你们怎么还没有回来。‘我说是迷路了 ,三组的人就笑了一阵。作为男子汉的李佐亭居然在戈壁滩上迷了路,他们觉得很好笑。 
从四工农场到县城,不经过戈壁滩,只消顺着农场旁边一条沙石的公路往前走,就会到达县 城,这对我和小徐就方便多了,走15公里路,在我们是无所谓的。 
到了县城,我们先到小饭馆饱餐了一顿,也就是各吃了一大碗臊子面。初到安西在县城住着 等农场车来接我们的时候,我和报社的难友们就在这个小饭馆吃过饭,当时觉得这里的饭菜 既贵又不好吃,在农场待了几年再吃饭馆的臊子面,就觉得既美味,也很值得一吃。在农场 ,即便有粮票有钱,从食堂也买不到这样的臊子面,何况,10月粮食定量减为24斤后,我们 每天只有8两的主食,饥饿的胃肠能吃上臊子面,真也是一次大改善呢。 
饭后,我们在街上几家商店转了转,随便买了几样日用品,看到一家小小的照相馆,还走进 去合了个影。到下午三四点钟时,我们就动身回农场了。 
回到农场没几天,县城里的照相馆把我们的合影寄来了。半年多食不果腹,我觉得我的脸已 有些瘦削。平日里,由于紧张忙碌,作为年轻女性,我们都很少照镜子,也没心照镜子。这 张照片,把真实的我让我自己看到了,但我也顾不上多想,只是立即决定,写信时要把这张 照片寄给景超。小徐在照片里显得特别的美,笑得特别的甜,完全是一派美人儿的风韵。我 相信,她一定也是把照片寄给了兰州的他。感谢她寄走了照片,这张照片才得以保存到现在 ,成为珍贵的纪念。 
为了挽救我急速加剧的近视,我曾问及医院里的一个‘职工‘,医院有没有鱼肝油。他是武 山县人,我在甘肃农民报采访时蹲点就在武山县。我最后一次采访,被领导上的一封信召回 ,随后不久就成为批判对象,也是从武山县回来的。对这位武山的‘职工‘,我觉得有些亲 切感,曾和他攀谈过几次。说到鱼肝油,我估计他也无开处方的权利,只是试探性地问一问 ,想从他的回答中寻求开处方的途径。谁知,他的回答很干脆:‘有,你要吗,我给你一瓶 。‘说完,转身进了药房,回来时手里就拿着一瓶鱼肝油丸给了我。我知道他这样做是不对 的,而我不伸手接下这瓶鱼肝油丸,从别的医生那儿是不可能得到一瓶鱼肝油丸的;再想想 ,我现在还享受国家干部的待遇,自然也享受公费医疗,拿一瓶鱼肝油丸又算什么。我为夜 里加班近视加深而要一瓶鱼肝油丸并不为过,就接过了他递来的鱼肝油丸。没想到,这事被 告发到场部财务科贺嘉宝科长那里。两三天后,贺嘉宝找我谈话,说话很难听:‘他给你鱼 肝油当时就被发现了,你们勾结一起,拿医院的鱼肝油,这是啥行为!俗话说:吃了人的口 软,你这样下去,还会出啥事,都很难说!‘拿了瓶鱼肝油丸竟被认为是‘勾结一起‘,‘ 吃了人的口软‘等等,这简直太难听了,从来没有人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过话。难道为了一瓶 鱼肝油丸,我还会和一个刑满就业人员再干出什么吗?太侮辱人了,但我拿了瓶鱼肝油丸毕 竟是事实,这侮辱,在此时此地,以我的身份,我只能默默地吞咽下来。后来我想,我拿鱼 肝油丸,未必当时就被发现,如果当时被发现,这瓶鱼肝油丸我就拿不回来,很可能还是同 室的女伴打了小报告。多年后我才得知,四工农场医务所有的工作人员把乳白鱼肝油拿回家 炸油饼全家人共享,也并没有被追究。当年贺嘉宝对我的侮辱,使我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1961年,我们被‘抢救‘回到兰州后,我很快就到医院眼科查了近视的度数,右眼由3年前 的600度整翻了一番已加深到1200度,左眼也加深到800度,高度近视已使我的眼底发生病变 ,我立即重新配了眼镜。到1963年,出现眼睛玻璃体混浊,并发中心视网膜炎,我病休近一 年,几乎失明。就在我写本书进入定稿阶段时,由高度近视引起的眼底病变再度出现,且比 30多年前更严重,玻璃体混浊再一次出现,眼前出现悬浮物,右眼玻璃体后部脱离,而且视 网膜出现裂孔,再发展就是视网膜脱离,完全失明。孩子们担心我会失明,劝我少用目力, 少写,可本书已近尾声,我能搁下笔吗?我用整个生命在写的这本书,我只能不顾一切地继 续写下去。尽管视力退步已影响写作,但我不能辍笔。我同时还得坚持治疗,每天治疗,这 样,在本书的结尾阶段我分外地付出了更多的辛劳! 
当年那个贺嘉宝为一瓶鱼肝油丸,不问青红皂白,大肆问罪,他根本不会想到,我在那样严 酷艰难的条件下坚持工作,几乎断送了我的一双眼睛。 
×副场长的凶狠霸道终于有一天也落到了我的头上。他要到酒泉去开会,当时农场的条件尚 未 能为书记、场长配备专车,哪怕是一辆吉普车也没有。去酒泉,从场里上车比较便捷,坐上 大卡车可直抵酒泉,当然,是坐在司机旁边的座椅上,座舱里仍然是很舒适的,还可以和司 机一路闲谝,路上也不寂寞。按照当时场里的规定,大卡车出外一定要有运输任务,不能空 车去。这天,他突发奇想,想坐拉汽油的车去酒泉,而拉汽油的车必须先拉上空汽油桶,才 能把汽油运回。下午饭后,突然通知我清点一车空汽油桶,准备好第二天要出车,并且把 装空汽油桶的几个‘职工‘也打发来了,立等装空汽油桶上车。这时,×副场长也大摇大摆 地 赶来问情况,以便督促装车。我说:‘现在只有十一二个空汽油桶,装不满一车。‘能不能 腾出空汽油桶,这要根据司机们用油的数量来决定。司机们去拉运汽油,一般也是在有一车 的空汽油桶后,才安排出车。这个×副场长想去酒泉坐农场的大卡车,命令我立即准备一卡 车 的空汽油桶,这是我根本无法办到的事。而他竟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地大骂:‘妈那个巴子 ,你为啥准备不好一车汽油桶,你是干啥子吃的!‘骂着,走上前来,抬起脚就要踢,伸出 巴掌要打我的耳光。此时,幸好我的身边有几个家属其中一个正是杨振英的老婆马玲芳 。她们为了庇护我,上前急忙拦住了他,他的手脚才未能施展开。他又乱骂了一通 ,才恶狠狠地走了。 
后来我再见到马玲芳,她同情地说:‘你们几个(指我和我的女伴)在家里自己的妈妈跟前, 妈妈都亲得很,和别人家的女孩儿一样亲,到了这里……‘她含蓄地再没说下去。她是以女 人的善良,对我要挨打看不过眼,才庇护了我。我听到她这番话,眼泪不禁滚落下来。 
我没想到,就这个凶残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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