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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童玉女几经折磨;终于奉旨完婚;樊梨花大破白虎关;义子薛应龙斩杀杨藩;杨藩阴魂则投胎于樊梨花腹中;生下薛刚闯祸;害得薛氏满门三百余口被抄斩。
在天人两界的宿命架构里;我们也许只能说这是一个〃因果循环;冤冤相报〃的故事;但如果我们能调节一下焦距;淡化故事中的宿命色彩与战争情节;而只凸显其人际关系;则可看出另外两个主题:〃父子关系〃与〃男女关系〃。这两种关系;正是精神分析在分析文学作品时;最着重的两个主题。
经过拆解后的《薛仁贵征东》与《薛丁山征西》有两条主线:一是薛英(仁贵之父)——薛仁贵——薛丁山——薛刚;此一纵线的〃父子关系〃;这三层父子关系有一共通的特点;就是〃冲突与死亡〃。一是薛丁山和他的三位妻子窦仙童、陈金定、樊梨花此一横线的〃男女关系〃;这三面的男女关系也有一个共通的特点;就是〃女强男弱〃。
在进一步分析之前;我们必须换个话题;先弄清楚到底什么叫做〃伊底帕斯情结〃。
〃伊底帕斯情结〃的原义
众所皆知;伊底帕斯是希腊悲剧作家索孚克里斯(Sophocles)的《伊底帕斯王》(OedipusRex)一剧中的主角人物;他受命运的作弄;被生身父母底比斯城的王与后弃于荒野;而由邻国国王抚养长大。长大后的伊底帕斯离开养父之国;于途中因争吵而弑死素未谋面的生父莱乌士;并因解答了人面狮身像之谜;而成为底比斯王(取代父亲的地位);娶素不相识的生母约卡士达为妻;生下二男二女。后来底比斯城发生瘟疫;残酷的真相终于因神谕而揭露;弑父娶母的伊底帕斯自己弄瞎了眼睛(去势的象征);离开其家乡之国。
从薛仁贵父子传奇看伊底帕斯(2)
弗洛伊德认为;伊底帕斯悲剧之所以令人感动;因为里面有〃我们的心声〃;我们就像被命运拨弄的伊底帕斯;〃注定第一个性冲动的对象是自己的母亲;而第一个仇恨暴力的对象却是自己的父亲〃(女性则相反;本文以下只谈男性的〃伊底帕斯情结〃;不再注明)。这个童年期的向往虽然早已被吾人潜抑到潜意识心灵中;但探究人性的文学家却又将它挖掘出来;无端勾起我们童年的模糊残梦;而令人唏嘘不已。
事实上;文学作品只是〃伊底帕斯情结〃的注脚。弗洛伊德主要是从临床病例发展出他这套理论的;在有名的〃小汉斯〃(littleHans)病例里;五岁男童汉斯依恋他的母亲;在和母亲同床睡觉及一起洗澡时;觉得非常快乐;反之;汉斯认为父亲是他〃强大的情敌〃;叫他走开;希望他死掉。但另一方面;汉斯也畏惧他的父亲;深恐父亲的报复。有一天;汉斯和母亲搭乘马车出游;马车翻覆;汉斯非常惊惶;深恐那匹马会来咬他;而产生所谓的〃惧马症〃;〃怕被马咬〃即是〃怕被父亲去势(阉割)〃的置换。
弗洛伊德认为;一个男孩子在心性发展过程中的性蕾性欲期(phallicstage);也就是约两岁半到六岁间;开始从外界寻找满足其幼稚性欲的对象;而最可能的对象就是最接近他、最关爱他、几乎有求必应的母亲。因此;这个时期的男童会极度依恋母亲;把母亲视为他的爱人。但他很快就发现;父亲也很接近母亲;是和他竞争母亲之爱的情敌;于是他讨厌父亲;童稚心灵里产生希望父亲消失的魔术想法。但慢慢抬头的现实原则使他体认到;远比他强壮的父亲会对他施以无情的处罚;而其中最可怕的是割除他的〃祸根〃——阳具。因为当他玩弄性器时;大人会加以制止;并恫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的鸡鸡割掉!〃在去势焦虑(castrationanxiety)下;男童逐渐放弃对母亲越份的爱与对父亲不当的恨;而转入潜伏性欲期(latentstage);开始认同于父亲;学习社会所认可的男性角色。那一场童稚之爱遂被潜抑到潜意识心灵中;而难以再在意识层面浮现(也就是说;成年之后经由意识之反思;无法回忆起有过这么一回事)。
说〃弑父娶母〃也许是太夸张了;〃恋母恨父〃则是较宽容也较普遍的说法。
〃伊底帕斯情结〃的变调
弗洛伊德后来又对〃伊底帕斯情结〃作了若干修正与扩充;他认为〃伊底帕斯情结〃并不一定来自实际的家庭情境(actualfamilysituation)或有意识的向往;而是儿童在他所置身的任何人际关系结构——一种类似家庭组合的结构中;所必然有的〃潜抑观念〃。譬如在另一个知名的〃狼人〃(TheWolfMan)病例中;病人是一位惧狼的年轻男士;他的父母富有而体弱多病;病人从小就由护士与女仆照顾;他依恋的是这些女人而非母亲。这些女人在目睹他玩弄性器取乐时;也都警告过他:〃你再这样;我就把你的鸡鸡割掉!〃不过在病人的幻想中;要来将他〃去势〃的并非这些女人;而是凶恶的父亲!弗洛伊德认为;当一个人的实际经验与〃标准的伊底帕斯模式〃(StandardOedipalSchema)不符时;当事者在自由联想的回溯时;常会加以重塑;以符合神话的架构;譬如在〃狼人〃这个病例里;母亲与女仆的融合;父亲取代女仆成为真正的〃去势者〃。这可能表示;人类的〃种系发生遗产〃(Phylogeicheritage)胜过个人的偶发经验。这里所说的〃种系发生遗产〃意指弗洛伊德在《图腾与禁忌》(TotemandTaboo)里所说的;〃伊底帕斯情结〃乃是人类的普同经验;人类的远祖可能因与父亲争夺女人而弑父;在罪恶感的驱迫下;产生〃神圣图腾〃(象征〃原始父亲〃)、〃乱伦禁忌〃、〃割包皮仪式〃(温和化的〃阉割〃)等〃文化设计〃;这些〃文化遗产〃使得一个人在童年里即使没有经历〃标准的伊底帕斯模式〃;也会有相类的情结。
绝大多数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能成功地将〃伊底帕斯情结〃潜抑到潜意识中;但有些人则因生活情境的乖违;譬如过早、过度的性刺激或性创伤、双亲之一的不在或去世、父亲过度的惩罚、父母关系的异常等;而使〃伊底帕斯情结〃复杂化;没有获得合理的解决;在日后即较易衍生出各种问题来。
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伊底帕斯情结〃;不管是在个人往后的现实生活、梦境、文学作品乃至神话传说中;都很难再以原始面貌呈现;而有着各种程度的改装。譬如劳伦斯(D.H。Lawrence)之热爱一个〃强壮的〃〃育有子女〃的〃他人之妻〃;耶稣的只有母亲、〃没有〃生身父亲;乃至于哈姆雷特对弑父娶母的叔父〃难以下手〃等;都被精神分析学家认为是〃伊底帕斯情结的变调〃。即使是真正弑父娶母的伊底帕斯王;其行径亦被委诸于〃命运的作弄〃;而非出于本意。
这些改装与变调;都只对〃伊底帕斯情结〃作〃局部的显影〃;因为我们的意识已不容许它一览无遗地呈现。
有了这个基本认识;将有助于下面的讨论。
薛仁贵的恶父心结
从父子关系来看;平辽英雄薛仁贵事实上是个〃逆子〃与〃恶父〃。他到十五岁尚不会开门说话;在父母五十寿辰前夕;睡梦中见白虎揭帐;吓得喊声〃不好了!〃才得开口;翌日开口向父母拜寿;结果不到几天;薛英夫妇就相继病死;所谓〃白虎当头坐;无灾必有祸;真白虎开口;无有不死〃。在〃叫死〃爹娘后;他不事生产;日日呼朋引伴跑马射箭;〃把巨万家私;田园室宅;弊得干干净净〃;竟至如叫化子般;住在丁山脚下的破窑里。这乃是标准的〃逆子〃行为。
从薛仁贵父子传奇看伊底帕斯(3)
薛仁贵亦是典型的〃恶父〃;他对儿子薛丁山无丝毫养育之恩;衣锦还乡;就莫名奇妙地将他射死。丁山的尸体被黑虎驮走;仁贵也只长叹一声:〃可怜;命该如此。〃在事后知道真相;妻子柳金花痛不欲生时;他陪着〃落了几点眼泪〃;安慰说:〃夫人;不必啼哭;(是)孩儿没福。〃当然;父子素未谋面;薛仁贵甚至早已忘记十三年前离家时;妻子已怀孕的事实;我们也很难要求他对薛丁山能有什么父子之情。
但在日后征西时;薛仁贵则进一步显露他〃恶父〃的形象。他与唐太宗被困锁阳城;薛丁山以二路元帅的身份前来救援。在薛丁山以王敖老祖的灵丹医好他的镳伤后;他立刻翻脸;命属下将丁山〃推出斩首〃;原因是薛丁山与窦仙童〃私自成亲〃;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妻子柳金花及千岁程咬金出面求情;他都〃全然不恤〃;到后来非得〃无上权威〃唐太宗开金口;他才赦了儿子死罪;但活罪难免;依然将丁山拷打四十铜棍。
日后;薛丁山又因三番两次〃违逆父命〃;不娶樊梨花为妻;而先后被〃捆打三十荆条〃、〃重打三十皮鞭〃、〃重打四十;下落监牢〃。
表面上看来;薛丁山屡次受罚;都是因为不尊重父亲的权威所致;但实际上;薛仁贵的父亲权威有着矛盾的内涵。当薛丁山未经父亲做主而娶窦仙童时;薛仁贵责他〃好色〃;但后来薛仁贵却强迫薛丁山再娶陈金定和樊梨花;一点也没有〃好色〃的问题。我们可以说;薛氏父子在征西途中的多番冲突;都是因为女人而引起的。薛丁山因为不听从父亲对女人的安排;而遭受严厉的处罚。
有了这个认识;再回过来看薛仁贵在第一次归乡途中的误射薛丁山;可能就具有微妙的象征意义。当他看到在丁山脚下;与他有着〃射开口雁〃同样绝技的少年时;想起的可能就是昔日的自己。在后来根据原故事改编的民间戏曲里;有薛仁贵进入破窑;看到床前摆有一双男靴(薛丁山的靴子);而怀疑妻子不贞;意欲杀妻的情节。如果不算太过荒谬的话;我们从这些幽微的线索也许可以假设;与母亲相依为命的薛丁山;已成为薛仁贵和妻子重聚中的一个障碍;只有这个障碍消失(最少是暂时的消失);平辽王薛仁贵才能和妻子过〃太平〃日子。日后当薛丁山带着母亲西征;母子一起出现在薛仁贵面前时;薛仁贵除了表示〃不悦〃外;遂开始三番两次在妻子的面前;为了女人的事情教训儿子。
薛丁山的妻子与母亲
薛丁山先后共娶了三位妻子;第一位窦仙童是玉门关外棋盘山上的草寇;乃一绝色女子;见薛丁山生得〃面如敷粉;口若涂朱;两道秀眉;一双俊眼〃;心生爱慕;遂在沙场上主动求婚:〃奴家窦仙童欲与元帅成凤鸾之交;同往西凉救驾;不知将军心中如何?〃薛丁山不从;窦仙童即抛出捆仙绳;将丁山捆住;押回山寨成亲。
第二位妻子陈金定是镇阳城外以外铁打虎的女英雄;她面貌黑丑;却孔武有力;当薛丁山被西凉国苏皇后逼杀得逃入荒山时;见陈金定正在打虎;叫一声〃姊姊救我!〃陈金定将死虎照番后头上摔去;番后就跌下马来。薛仁贵见陈金定对子有救命之恩;且是隋朝总兵之后;遂命薛丁山娶她。
第三位妻子樊梨花是寒江关的番女;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移山倒海、撒豆成兵之术。她见薛丁山美如宋玉、貌若潘安;心中十分欢喜;也在战场上主动求婚:〃我父兄虽番将;你若肯从议结婚;我当告知父母;一同西征归降;你意下如何?〃薛丁山当然也是不从;结果被樊梨花三擒三放;玩弄于股掌之上;随后三次花烛;三次休妻;最后不得不三步一跪;从白虎关跪拜至寒江关;〃哭活〃诈死的樊梨花;回营奉旨完婚。
整体说来;这三位妻子不仅个个武艺高强;而且〃主动进取〃;相形之下;薛丁山反而显得有点〃被动依赖〃。薛丁山对这三位妻子的第一印象都不太好;他骂窦仙童〃不识羞的贱人〃;对薛仁贵要硬塞陈金定给他为妻;他抗议:〃这使不得的!〃他也骂樊梨花是〃不知羞耻的贱人〃〃番邦淫乱之人〃。
薛丁山到底爱不爱这三位妻子呢?要了解薛丁山的人格形貌与情感生活;也许我们应该从他和母亲柳金花的关系着手。书中对薛丁山和母亲的关系着墨不多;但我们可以想见;在偏僻的丁山脚下、半隔离式的破窑中长大的薛丁山;童年时只有三个女人:母亲、异卵双胞胎妹妹薛金莲以及母亲的奶娘。用精神分析的术语来说;在女人堆里长大的薛丁山;缺乏男性角色的认同对象;而涵摄了过多〃被动依赖〃的女性气质。另外;在他心性发展过程中;也因为父亲不在;依恋母亲的性蕾性欲期过度延长;〃伊底帕斯情结〃没有得到合理的解决;原欲(libido)遂固结在那里。七年的山中学艺之后;他到锁阳城救父;虽然已二十岁;但带着母亲与妹妹同行的他;却是初次要和父亲共同生活;在心性发展的时间表上;就仿佛是一个稚子与他父亲刚刚要上演伊底帕斯式的父子冲突好戏。
在受延搁的家庭三角关系中;母亲的角色已被三个勇猛的女人所取代;其中;救他一命、让他兴起负欠感觉的陈金定;象征〃好母亲〃;而美艳动人、引诱他成亲的窦仙童与樊梨花;则象征〃坏母亲〃。薛丁山在这三个女人面前;都犹如幼儿般的软弱无助。但他对这三个在角色上宛若母亲的女人;似乎都难以接纳;因为父亲的命运之箭曾对他施以无情的处罚。
从薛仁贵父子传奇看伊底帕斯(4)
在儿子死而复生后;薛仁贵也许有意和儿子取得和解。但薛丁山却像〃离不开母亲的稚子〃;将柳金花带到战场上;而柳金花也袒护儿子:〃妾舍不得孩儿远行;情愿相随〃;再加上薛丁山禁不起窦仙童的法术威逼、美色引诱而与之成亲;这些都使得做父亲的薛仁贵再度被触怒;而对薛丁山施以〃去势〃(斩首)的威胁。薛仁贵并非和儿子争夺女人;而是要薛丁山以父亲所允许的方式去和女人(包括母亲)打交道;要儿子认同于父亲的男性角色。
在童年生活里为薛丁山所过度依恋、且形影庞大的母亲柳金花;在父亲面前成为六神无主;只会流泪哀求的女人;而被迫娶来的妻子;又个个比自己骁勇善战;且为这些女人一再和父亲冲突;这些因素终于使薛丁山走上了弑父之路。薛仁贵在山神庙里现出白虎星原形;薛丁山不知道那就是他父亲;而射死了白虎。这正是一种经过改装的〃伊底帕斯情结〃。
樊梨花——取代母亲与父亲地位的女人
樊梨花虽是薛丁山最后进门的妻子;但却是最重要的妻子;这不仅是她在故事里着墨最多;更因为她具有如下特殊的心理象征意义:一、樊梨花与薛丁山的亲事历经重重的波折与考验;二、樊梨花是薛丁山在弑父之后;才正式成亲的妻子;三、薛丁山在与樊梨花洞房花烛之后;一路照顾薛丁山的母亲柳金花才宣布退席;返回故乡。
樊梨花是故事中最美艳、本领最高强、但也是最有争议的女子;她背叛未婚夫、弑父杀兄;而且认了一个年龄与自己相若的义子;乃是薛丁山眼中的〃美女〃;口中的〃贱婢〃;心中的〃淫妇〃。当薛丁山第一次目睹樊梨花的姿容时;心中赞美不已;旋即转念〃家有二妻;此心休生〃;更何况自己和任何女人的关系;都必须经过父亲的允许。在樊梨花像母亲逗小孩般;将薛丁山三擒三放后;薛仁贵基于〃现实的考虑〃;要儿子娶樊梨花为妻;薛丁山虽然抗拒;但并不坚持;他对樊梨花的感情可以说是矛盾的。
第一次洞房花烛夜;薛丁山因樊梨花弑父兄而欲杀之;第二次花烛;薛丁山以同样的理由拒入洞房;第三次则因樊梨花认了不明不白的义子薛应龙;而欲杀她们母子。这两大理由;在旁人眼中都是〃顺应天朝〃的表现;并无大碍;但却是薛丁山心中的大疙瘩;我们有特别加以讨论的必要。
主动进取的樊梨花;为婚事与父亲发生争执;不慎刺死父亲;接着一不做二不休;连杀二兄;这种行为令薛丁山感到愤怒与惧怖:〃少不得我的性命;也遭汝手〃;〃见我俊秀;就把父兄杀死;招我为夫;是一个爱风流的贱婢〃。被父亲权威镇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薛丁山;面对此一猖狂的引诱者;之所以如此愤怒与惧怖;可能表示他潜意识中的挣扎;因为不久;他终于也走上〃弑父〃之路;此时;他只能以〃厌恶〃来作自我防卫。
樊梨花收薛应龙为义子;横生枝节;但却颇具性的暧昧性。薛应龙原是垂涎樊梨花的美色:〃娇娇你果有手段;我拜你为母;若输了我;你要做我的妻子。〃在打败薛应龙之后;樊梨花居然大大方方地收了这个对自己有性企图的儿子。难怪薛丁山在洞房花烛夜要疑心:〃见我几次将她休弃;她又别结私情;与应龙假称母子〃;并逼问梨花:〃贱人还说没过犯;我问你;他年纪与你差不多;假称母子;我这样臭名;那里当得起。〃薛丁山的想法可以说是一个陷在伊底帕斯困境中的人的〃外射作用〃:两个人表面上母子相称;但背地里可能有不明不白的瓜葛。
薛丁山〃宁死〃不娶樊梨花;可以说是对父亲薛仁贵的强烈抗议:父亲远征归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他〃射死〃;见他娶了诱逼他成亲的窦仙童;又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将他〃斩首〃。如今;父亲却命令他娶这样一个勾起自己童年残梦的女人!
薛丁山最后和樊梨花成就美满姻缘;是在他误射幻成白虎的父亲之后;而母亲也以扶柩归乡为由〃让出位置〃来。此一〃父死母退〃的安排极具象征意义;薛丁山并非取代父亲的地位;升任征西大元帅的是樊梨花;薛丁山只是帅府参将;〃帐前听用〃。从精神分析的观点来看;在私底下;樊梨花是薛丁山〃替代性的母亲〃;在公开场合;则是他〃替代性的父亲〃。他自始至终;都无法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
薛氏父子冲突的缓解
从做儿子的观点来看;薛仁贵、薛丁山、薛刚三代都是〃逆子〃:薛仁贵〃出口〃伤父害母;散尽家财;薛丁山屡次违抗父命;并射死父亲;薛刚则因酗酒闹事;间接害死父亲。在重视孝道的中国社会里;编故事者以〃上苍的安排〃〃命运的作弄〃来呈现这些严重的忤逆行为;而且明白交代逆子亦受逆子的报应;这也许是为了淡化它的冲击性;逃避意识的检查;但它仍为我们勾勒出缓和父子冲突的一个可能途径。
薛仁贵既是逆子;又是恶父;他在丁山脚下发箭射死自己的儿子。被王敖老祖救活的薛丁山;则在艺成之后到锁阳城救父(及皇帝)。弗洛伊德曾指出;拯救父亲及国王之所以会成为许多诗歌及小说的题材;因为它是儿子在父子冲突中维持其自尊的一种方式。儿子好像在心里说:〃我并不想从父亲那里得到什么;他给我什么;我就还给他〃;救父亲一命等于偿还了对他〃生命的负欠〃;这种拯救;保护自尊的成分要重于感恩的柔情。事实上;薛丁山对救父的行动原先表现得并不积极;当王敖老祖告诉他父君被困;要他前往救援时;薛丁山的回答是:〃弟子情愿在山上修道;学长生之法。〃因此;我们若说薛丁山的救父乃是表示儿子在偿还父亲〃生命的负欠〃;应该不至于太过荒唐才对。
从薛仁贵父子传奇看伊底帕斯(5)
薛丁山的弑父;像薛仁贵的杀子一样;被安排成无心之过;这固然可以说是一报还一报;但就像前面所分析的;它们亦代表心性发展过程中;伊底帕斯式父子冲突的重演:父亲惩罚依恋母亲的儿子;而儿子则希望从中作梗的父亲〃死掉〃。
弑父之后的薛丁山;罪孽深重;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逆子。但他以两种方式来弥补他的罪恶:一是他开始做一个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