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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白榆-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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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布口袋,这么一想,就忍不住酸涩。酸涩的劲儿还没过,她又替陶小米着想起
来,她也许真的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或许很快就会接到她的信。陶小米在信里一定
还会称呼她最亲爱的朋友,说离开时怎么急于向她告别,并且跑出去时忘了戴头巾,
风特别大,天又下着雨,她摔了很多跟头,手擦在泥地上出了血,可她却没在家,
她失望地往回走,难过地哭了。或者,或者她出了意外的事故,比如让自行车撞了,
没法再去专政路见她。
    罗小梅被自己的遐想弄得更加难受。这回她忍不住自怜地流了泪。
    罗小梅走过镇医院旁边的人工湖。湖水泛着微寒的涟漪,这里原来是一个水塘,
夏天湖边长满蒲草,里面扔着死猫烂狗,镇医院生下的死婴也扔在里面,散发着热
哄哄温吞吞的臭味儿,这几年好一些,湖面拓了一些,就叫做湖了,起了一个很时
髦的名:向阳湖,并在狭窄处修了一座水泥拱桥,水也干净了许多。罗小梅在桥上
站了一会儿,湖里的水很浅,泛着灰色。这里是她和陶小米经常逗留的地方,她们
倚着桥栏杆比赛嗑瓜子的速度,看着在水面上打转的瓜子皮,小声地说悄悄话。她
们还一起嘲笑过一个叫杨红的女同学。
    “杨红用的纸有血,那么多的血。”一次,陶小米神秘地告诉她。
    “她受伤了吗?”她傻乎乎地问。
    “你可真笨,又不是碰破鼻子,怎么叫受伤?我说的是上厕所用的纸。”陶小
米压低声音告诉她,“我听说她家来个亲戚,比咱们大点,是个男生,他们晚上就
挨着睡觉。”
    “挨着睡觉怎么就会淌血?”
    “唉,你可真笨。”陶小米扯她的耳朵,“他们一起睡觉。”
    “啊!”虽然她仍然弄不懂睡觉和淌血之间的联系,也似乎明白了。她说:
“和男生睡觉,杨红真不要脸。”
    说完她们都有些脸红,都去看湖水。看了一会儿,她们不约而同地面向对方,
勾起手指去找对方的手掌心。挠着挠着,她们咯咯地笑个不停。
    现在,罗小梅独自站在桥上,她们当初多么要好啊,现在呢?现在罗小梅不自
觉地勾起右手的手指,可她只能划腮边的泪珠,眼泪怎么也划不完。罗小梅想,她
们的友谊就这样地完结了吗?

    罗小梅病倒的第三天,这年春天的第二场春雨到来了。榆树镇在密集的雨水中
湿漉漉地趴伏着,赡蛛爬进了镇子,在白榆树下面成夜地鼓噪,有的还从人家门槛
下面的猫道爬进了屋子。四五斤重的猫吓得尾巴如一条冻硬的麻绳一样。家鸡错乱
的啼鸣也叫人担扰,半夜时打鸣的不是公鸡,而是还没开张的小母鸡。
    苔藓在一夜之间就粘在了酸菜缸露着的青石板上,缸里还有没吃完的臭酸菜呢!
罗小梅头昏脑胀,这沉重的打击几乎把她打倒了。
    春天比往年提前了,而春雨带来的却是倒春寒。专政路上,大二三整夜地头疼,
惨叫声令人不忍卒听。上了岁数的人认定这是一九七三年将要发生祸事的征兆。
    然而一九七三年会发生什么呢?



  

                                 第五章

    一九七三年榆树镇发生的第一件可怕的事,是住在专政路口的田小脚的三个小
脑袋孙子中的一个,四月上旬一个雨天的中午,脑袋突然间爆炸了,莫名其妙地爆
炸了。
    那天早晨,榆树镇所有的一切都表现得狂躁不安。大风从上午八点开始刮起,
掀掉了镇政府房顶的脊瓦,镇外菜地几乎所有的塑料大棚都给掀翻了,菜社的女社
员脸色吓得惨白,绝望中她们忘了哭泣,眼泪却不自觉地流淌。几只母鸡飞上了五
金厂的房顶,木器房还出现了黄鼠狼和老鼠一起伏在一根木椽上的场面。镇公安局
的一条警犬疯狂地挠门,爪子淌了血,只是为了咬住饲养员的裤脚拉他到院子里挨
雨淋。红旗饭店的门口,一度出现了混乱局面,粮食管理所的一名女出纳结完帐,
拎着一书包粮票从饭店里走出来,她的花兜忽然被大风从手里夺走了,粮票像榆树
叶一样漫天飘洒。红旗饭店正迎着客运站,人们停下手里的活参加了追逐。女出纳
嚎啕大哭,尿水在裤腿里汩汩奔流。
    小脑袋大二三也参加了这场粮票的争夺,他们从人缝里钻进去,从人们的胯下
钻过去,花花绿绿的粮票在天空中打着旋飞舞,三个小脑袋弟兄有两个光顾了头上,
而没有留心脚下,跌进了路旁的排水沟,摔得满脸是血。捡到的粮票和纸片一起被
他们塞进了裤腰,又从裤筒里捧出去。中午,这三个小脑袋滚得满身泥土地回了家,
他们的奶奶田小脚认出了摔破了鼻子的是二,脑门跌出了包的是三,只有大毫毛未
伤。田小脚免崽子鳖犊子地骂了一气,等她把玉米糊糊端进屋,正看见三个小脑袋
脱光了衣服,撅着屁股像吃屎一样地嗅着另一个的裤脚。田小脚立即操起了扫帚,
三个小脑袋就嘻笑着撅成一排,让田小脚依次揍了两下。他们三个只有大交出了一
张面值二两的粮票。另两个任怎么翻找也没有发现一两粮票。后来他们就呼隆一下
围住了饭桌,为座位又争抢推搡了一会儿。好容易安静下来,逡巡了一番对方的饭
碗,知道奶奶不偏不向,才吃了起来,再不肯抬头了。
    七年前,专政路上掀出了第一个历史反革命,小学校长白光挂着牌子被游街示
众,游行队伍表现的狂热吓得白榆树上的麻雀都飞离了镇子,队伍走到城东姑子庙
的大树下出现了小小的骚动。一个醉汉醉倒在大树下,口号声把他惊醒了,他不满
地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骂人话,正待再次睡倒的时候,他被人们拉了起来。
    “谁污蔑我们的革命行动,就是我们的敌人。”
    “革命潮流势不可挡,踢开这块臭石头。”
    醉汉被人们认出是专政路的田画匠,有人揭发了田画匠的父亲曾做过伪满洲国
的警察,他本人七岁的时候就被大人扶着梯子为姑子庙画过房檐的云彩卷。画匠立
刻被拉起来拥进队伍当中,等他明白过来,脖子上已被挂上了一块反革命的牌子,
他一头栽倒在地。小学校长白光在当天夜里自杀身亡。画匠愣了一天,等到第二天,
人们想起他,拉他去游斗的时候,他们看见画匠给自己涂了一张五花脸,哈哈大笑
着从家门走出来。
    画匠在镇子里游荡了十几天,除了一些孩子们跟着他起哄,没有人再去理他了。
他每天提着一桶颜料走在街上,人们像唤狗一样吆喝他,取笑他,他也浑然不觉,
只是发着抖,捆着树根走。
    这一天早晨,镇子里弥漫着蒙蒙雾气,镇政府的女打字员被一泡尿憋醒了,她
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来去厕所,在她小解的时候,墓地回头,后面正有两只眼睛盯着
她看,她惊叫一声便往回跑,听到叫声,又有些人从家门跑出来。
    东方即白,薄雾仍倘祥在镇子的街道上,在烟囱与烟囱之间弥合着。专政路上
已挤满了人。这天早晨传开的消息让全镇都陷入了巨大的惶惑之中,整条专政路上
的白榆树都长出了眼睛。
    确实如此,专政路上几百棵白榆树一夜之间都长出了人眼睛,眼睛大小不等,
形状不一,而且每棵只有一只。看着那只眼睛,你绝不会想出它还应该长在这棵树
的其它位置上。那些只眼睛一律大瞪着,有的流露着恐惧,有的哀伤,有的则流出
了大颗的泪珠,挂在眼睑的下方。千百只眼睛和榆树镇人相对而视,胆小的孩子吓
得大哭,连破除迷信的造反组织成员也表现出了恐惧和惊讶,他们成堆站着,手里
提着刀锯和斧头面面相觑,不敢靠近下手。一个胆大的少年冲一只眼睛举起了弹弓,
弹丸没有射出,重重地打在自己的手指上,那只手指就生生地断了。直到天光大亮,
才有大胆细心的人发现,那些眼睛是被人画在树上面的。
    

    当然是画的,等人们在姑子庙后面的一棵树上找到悬在上面的田画匠,便知道
那些只眼睛出自谁手了。人们放下他的尸体,发现他的头部挨着的树干,也有一只
眼睛,人们起初以为那也是画匠的杰作,他们企图把油彩擦掉时,才知道那的的确
确是白榆树自生的。那是一只和人眼一模一样的疤结,不信邪的人们拿来一根棍子
向那只眼睛一桶,眼泪一样的大颗大颗的汁水就流了下来。
    镇东姑子庙后面的这棵白榆树上的“眼睛”三个月后忽然间停止了流泪,就在
当天下午,画匠的遗腹子降生了。榆树镇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三胞胎来到人世。这三
个小家伙一齐憋着不愿意降生,难产差点要了他们母亲的命,等他们生下来,他们
的母亲比难产时的表情更加难看,看了两眼就昏死过去了。半岁兔子般大小的三个
小子脑袋只有六岁孩子的拳头大,鼻子眼睛挤在一块,他们一齐啼哭抽搐不止。画
匠的妻子没到七天就扔下这三个怪物满面羞惭地离开了镇子,此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过。
    没想到这三胞胎竟然活了下来,他们的形象也慢慢地吞下一只苍蝇那样地被人
们接受了。这三个小脑袋有一个共同的癖好:啃树皮。他们都长着两排尖利的牙齿,
并且一啃就啃出一只眼睛的形状。他们随地便溺,哪里人多就往哪挤。由于小肠疝
气,他们的睾丸大得让人吃惊。他们每天狗崽一样尖叫,除了他们的奶奶田小脚再
没有人能把他们区分开来。而四小脚又每每装糊涂,每当他们中的一个闯了祸,比
如砸了人家的玻璃,在人家房门口拉了尿,掏毁了人家的鸡窝,那家人找上门来,
田小脚就把他们三个一起拉出来,让他们站成一排,如果认出是哪一个,你就别想
得到好脸色。这种指认又肯定是错误的,那你就背了一个欺负孤儿寡奶的罪名。
    每隔两三天,专政路上就会出现一次田小脚坐在大门口拍手打掌嚎啕大哭的场
面,对此人们已经习以为常。
    因此,这一次田小脚又在大门口嚎啕大哭,起初并没有引起人们多大的关注,
当他们得知有一个小脑袋突然像一个气球那样爆炸时,他们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正吃着饭,就听砰地一声,田小脚以为饭碗被哪一个小脑袋摔碎了,而二和三
则乐得满地打滚,他们还以为是谁放了一个响屁呢!但是大却一头栽在饭桌上,天
灵盖飞了出去,撞在窗框上,脑浆散开一团白雾,又随即消失了。看清楚后,二和
三惨叫着抱着头窜出了房门。就这么简单,小脑袋大死掉了。
    事后,人们知道地震和那个小脑袋爆炸发生在同一时刻。榆树镇轻轻地晃动了
几下,一些人家的酱油瓶、香油瓶还有煤油灯等小物件从蒙尘油腻的墙台上掉在泥
地上,有的摔碎了,有的完好无缺。只是立在镇博物馆门口的伟人招手致意的大理
石立像的西北角塌了一点,伟人的身体微微后仰。进出镇政府院子的人都发现了这
一情形,但没有人说出来,他们仍然每天早晨对着雕像致敬、祝愿。这座石像在一
九七六年波及全国的更大地震中最后倾斜了。为了扶正他,两个工人被石头砸坏了
脚趾。
    这次地震带来的恐慌在镇子里弥漫了足足有两个星期,镇政府通过广播号召全
镇人民搬出住宅,转移到远离房屋建筑的街道边去住。孩子们终于可以离开他们讨
厌的平庸的住处了,兴高彩烈地帮助大人搬运搭造棚席和简易房屋的用料时表情就
像过年一样,男人们就地取材,用绳索把塑料和竹席拴在白榆树干上,有的干脆伐
几棵树去做棚子的立柱,他们就在街道上支起炉灶。女人们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交
流,她们知道街的那头的王家媳妇做菜忘了放盐,而老张婆子边贴饼子边挖鼻孔。
她们拎着炒菜的勺子走到另一家的锅里舀一口汤,回到自家灶前,锅里的葱花刚好
焦黄。起初整个镇子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享用,做白米,和面饼,还慷慨地
请邻居享用。过了两天,一阵风似的,所有人家就都把好东西藏了起来,又都清汤
寡水了。
    执拗的老人们不肯搬出原来的屋子,到吃饭的时候,小孩子提心吊胆地端着饭
菜送进去,走到门口还抬头看看房檐。房檐上有了燕子,嫩黄的喙啄着娇羽正在呢
喃。这时吐噜一声飞出巢外,吓得小孩子怪叫一声,以为地震又发生了,端着的汤
烫了手,撇下碗便往回跑。这可便宜了狗,等到遭到大人的叱骂跑回来收拾碗筷时,
发现家里的黑狗已把碗舔得一干二净发亮光了。于是,人们就在房门口朝下立一个
瓶子,时不时地去看看,这镇子给人的感觉就像他们盼望着再次发生地震似的。
    他们盼来的是一场连绵的阴雨,雨水灌进了简易席棚,整夜地在炉灶旁边的阴
沟流过,棚子里的鞋和水瓢也给飘起来。终于有胆大的人家搬回屋子里去住了,很
快全镇的人都搬了回去。
    一九七三年的地震就这样地过去了。

    由于地震,火车通过镇子的时候少停了一分钟,这给上下火车的旅客带来了极
大的不便,火车站的月台变得十分混乱拥挤,陶小米就在这个地震的日子只身回到
了榆树镇。不难想象这是一次艰难的旅行,她看上去比冬天黑了一层,双颊削瘦,
眼窝凹陷。回到镇上的第二天,陶小米就和罗小梅见了面。
    可这两个女孩此时没有多少久别重逢感到高兴的心情,她们都感到了对方的沉
重。陶小米对过去几个月的经历讳莫如深,只说她回了一趟老家。对罗小梅的关心
和提问也不加解释。她掠掠长长了还没洗去风尘的头发,轻飘飘地对罗小梅说: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的事以后会告诉你,我还真的担心你呢!”
    罗小梅也不可能为好朋友做的更多了。她急匆匆地跑回专政路,正看见罗成仁
推着一架手推车走过老铁匠铺的门口。
    罗小梅胆怯地迎着父亲走上去,出乎她的意料,罗成仁停下车子,温和地看着
她。
    “丫头,”父亲问,“不回家乱跑什么?”
    罗小梅慌张地说:“我去医院的路上刚好碰上……”
    “回家吧,丫头。看好两个小妹。”罗成仁粗糙的手指碰碰女儿头上的小辫,
像捏一下白榆树的树芽。这个丫头降生的时候他曾有过短暂的欣喜,他甚至抱她出
去晒日头,捉蜻蜓,孩子尿了他一身,他不但不恼,还用胡子碰她的小脸,亲亲孩
子嫩嫩的屁股蛋。等到第二个来到世上的仍是女孩,他初为人父的温柔情感才一扫
而光。
    “她的嘴角像我。”罗成仁摸摸罗小梅冰凉的下巴,看着孩子既惊愕又感动的
模样,他的鼻子一酸,催促说:“去吧,给两个妹妹弄口吃的。”
    他们就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进城的牛车吱扭扭地从身后走过,一群麻雀和几
只鸽子掠过他们的头顶。罗小梅从父亲的脸颊上发现了两颗泪珠,双眼风吹一样地
红着。这样一张脸,让罗小梅怎么也想不起早晨计划生育干部上门时他的暴躁和火
气了。罗成仁推起车子走了几步,他停下,对仍站在原地的女儿说:“丫头,你再
也不会有弟弟了。”
    罗成仁神情恍惚地推起车子往前走了。他被通知用手推车去接在医院做完绝育
手术的徐立群,推她到街道统一指定的看护点去。这是罗小梅最后一次听见父亲清
醒地说话。
    罗成仁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妻子徐立群拼死泼命的哭骂声,他的心一下
悬到嗓子眼。他扔下车子跑进医院的大门。院子里,徐立群正被三四个医护人员拦
扯着,一个小姑娘为她提着染血的裤子,脸色吓得惨白。
    看见罗成仁,徐立群立刻瘫了下去,哭倒在地,她呜咽说:“咱们的儿子……”
    这句话子弹一样把罗成仁击中了,愣怔怔地站在原地,徐立群又叫了一声:
“咱们的儿子没了。”
    “完了!”罗成仁咬紧牙关站着,终于站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等罗成仁醒过来,他看见周围的人可笑地围着他,太阳光映在他们脸上,所有
人的脸色都绽着红光。这时,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的头发窜起了火苗,他的额头绽
出了冷汗,他使劲地眨眨眼,千真万确,拉他的那只手就窜着火苗,那人的手指触
到他的手腕立刻给烫起了两排水泡,灼痛使他大叫一声,他推开他们,从火的包围
中冲了出去。跑着跑着,他胡乱地用手拍打,结果那火越烧越旺,烧得他乱窜乱蹦。
必须钻进水里去,他需要水,跑过大街,他一眼看见一个小姑娘拿着一瓶水走过来,
顾不得了,他上前一把夺过瓶子,用水去浇裤裆那儿烧着的火。火被他扑灭了,他
自己却被几个人牢牢钳住了肩膀。人们肯定是疯了,他想,“他们不知道四周都在
着火吗?”
    “哪儿也没有火,”一个满脸疙瘩穿白大褂的家伙说,“你需要安静,你必须
安静。”他晃晃手里的瓶子,“你好好看看,这是一个酱油瓶。”
    的确是一个酱油瓶,罗成仁惶惑地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隐进云层里,四周真
的没有着火。刚才的火在哪儿呢?对了,一定是被云层包住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知道火在哪儿,这些可怜的家伙,既然不相信他,就让他们挨烧去吧!他决心不告
诉他们真相,以此报复他们对他的不公。他狡猾地笑笑,他想他现在必须在太阳钻
出云彩之前跑回家里去,可不能和这些愚蠢野蛮的家伙们纠缠。
    他们果然松开了他。他故意慢走两步,让他们相信他不会逃跑。他们果然上了
当,有的站在原地,有的跟在他身边慢走。走着走着他突然撒开腿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太阳又露出了脸,他感到整个榆树镇正在干燥起来,逼近燃点。他
听见榆树都在僻啪作响,这个镇子又快着火了。有一会儿他慢下了脚步,他想有什
么事被他忘记了,对了,是儿子,好像是儿子。“干嘛要有儿子呢?”他嘟囔说,
“有了也要被烧死。”这样一想他就放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躲开火,他感到自
己身上开始冒烟了。
    罗成仁跑进家门,罗小花给父亲恐惧的表情吓坏了,她尖叫起来。罗小梅从里
屋跑出来,她看见罗成仁正倚着门喘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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