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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师兄,是个好脾气的安徽人。我帮他输实验数据,一口气连串了几百行,他连脸色都没有变过。
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范冰原拿着冰盒,拐进冷室去了。
我叹一口气。
我这莫名其妙,发的是什么无明火嘛?
“丫头,这稿子老板后天要的。你做不做得完?”
大师兄换下工作服,拎个饭盒,过来看一下我。
“还行吧。”我说。
“我吃饭去了。你辛苦了。”
“哦。大师兄再见。”我眼巴巴看着小个子大师兄快快乐乐的背影。
我也想去吃饭啊。
可是我预定今天的工作量,连一半也没有完成。
再叹一口气,我认命地继续努力辨认庄老师龙飞凤舞的手笔。
范冰原从冷室里面出来,看到我还在,有些吃惊。
“段青青,你不吃饭去吗?”
人家不记仇,我赶紧陪个笑脸。
“我再等一会儿就好。多谢范师兄关心。”
范冰原扯着嘴角,“你少来了。不开心就拿我发脾气。现在又怎么啦?想找我帮你啊?我告诉你,休想!”
我垮下脸来。
举起那份手稿,我哀叹:“你那个老板,中文他有本事给画得象是罗马字,英文哩,他老人家偏偏描得好象阿拉伯文。这叫人怎么看得懂嘛?”
范冰原笑:“你还挺有本事的。罗马字阿拉伯文你也懂啊?”
这个笨蛋。
我瞪他一眼,“说的就是看不懂啊。”
跟这种人说话,真费劲。
他走过来。
“写的什么?拿来我看。”
我递过去,肚子里偷笑。
就这样,一个念,一个敲,两个小时以后,终于搞定。
揉揉发酸的脖子,一看窗外,吓了一跳。
天已经黑了。
“多谢多谢。”我两手合什,满脸堆笑,“师兄你想吃什么,小的我请。”
还没等他开口,我伸出一根手指头,“连饭带菜,连汤带水,限额10元整。多了没有。”
范冰原美丽的眼睛瞟我一眼。
“行了吧,小气鬼。”他拎着我的后脖领,将我从椅子里提起来,“不用你请了。省得你肉痛。我请你。”
我眉开眼笑,假装谦虚地说:“这个怎么好意思?”
这个范冰原,也挺可爱的嘛。
正吃着饭,包包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打开一看,叫一声惨。
快快接通。堆个笑脸出来。
“喂?小伟吗?”
对面的范冰原,打了一个哆嗦。
我发出的这种谄媚的声音,范师兄他老人家大概从未听到过。
“我在面包房。”我说,“我在吃饭。”
下一个问题,让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嗯,有点事。忙来忙去的,就忘了吃饭的时间。”
我说的顺口,并没有觉得不对。
但是对于我这样一个素来无所事事的人来说,这句话其实是很奇怪的。
我还不如说,是打游戏玩得忘了吃饭,比较更容易取信于季宏伟。
“哦。”我答应着,“苹果我要两个。梨我也要。香蕉小依喜欢吃,你拿几根给我。好。我在这里等。嗯。”
我收起电话,看到对面范冰原咧个嘴笑得莫名其妙。
“怎么啦?”我说,“你笑什么?”
“你每天的行程,都要跟你那个护法报备吗?”
这句话听来,不太舒服。
“我干嘛要告诉你?”
“那种人,听起来满无聊的。”他继续漫不在乎地笑着。
我看着他。
“范冰原,你给我听清楚。”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最讨厌那种在人家背后叽叽歪歪的人了。下次再说这种话,你最好不要让我听到。”
他的笑容更深了,“唔,我说他,你舍不得啊?心疼了?”
妈的这颗臭酸梨!叽叽歪歪有完没完?
我本来想瞪着眼睛骂人的,结果脸红了一下。
“咦,”他说,“小丫头红个脸,也挺有味道的嘛。来,再笑一下看看。”
我从桌子底下,狠狠地一脚踹过去。
范冰原咧着嘴,咝着凉气。
“这一下子怎么样?”我皮笑肉不笑,“也挺有味道的吧?要不要再来一下看看?”
范冰原苦笑,“你有没有良心啊?工作是我帮你,吃饭又是我请。结果呢?你不给个好脸色也就算了,有没有必要踢得这么狠啊?”
我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就瞪着他不说话。
范冰原瞄一眼我身后,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别再深情款款地瞪着我了。回头看看吧,你那个护法来了。”
我回头,季宏伟已经向这边走过来。
他的手上,提着一只袋子,里面是给我的水果。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心虚。赶紧起身。
刚站起来,他已经来到面前。
“范冰原。”我说,“季宏伟。”
“不用介绍了。”范冰原还是那样一付笑容,可是说不出是哪里,味道变得有点怪怪的。“我们是老相识了。”
季宏伟淡淡地扫他一眼,“谢谢你请小青吃饭。不过她的胃不好,下次请不要点宫保鸡丁给她吃。”
范冰原笑了一下,“这我倒还不知道。不过以后我会注意的。”他看我一眼,“其实只要她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季宏伟抿了一下嘴唇,左边那个酒窝隐现了一下。“有道理。有些事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是没有办法的。对不对?”
范冰原轻轻地笑一下,“只要她喜欢,我就要买给她。其它的,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怪异!
我来来回回,看着他们两个人。
这两个神经病,明刀暗枪的,到底打的是什么哑谜?
他们到底是在说那份宫保鸡丁,还是在说我?
怎么听起来,这么古怪呢?
“小伟,”我忍不住插进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季宏伟待了一会儿,才说:“没事。”
他看看我,“你吃好了没有?走吧。”
我坐在那里,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他看着我。
他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
他虽然脸上还是淡淡的一付好似很平静的模样,眼睛里却是凉冰冰地没什么温度。
他生气抓狂的时候,才会这样。
这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坦白时机。
“唔。”我一边迟疑着,一边站了起来。
“小青啊,”范冰原笑笑的,“你不是说还要回办公室去排版,今天晚上把稿子赶出来的吗?”
我转头瞪住他。
我不用去看,也知道季宏伟正在瞪着我。
所以我宁可瞪住范冰原。
我明明有说过,还没有告诉季宏伟打工的事情。
姓范的这小子,他这分明是在故意给我捣乱!
“排什么版?”季宏伟冷冷地说,“赶什么稿子?”
我慢慢地吸一口气,堆起一个微笑。这才敢回过头去看他。
“我正想跟你说。”我说,“我在微生物庄老师办公室打工。帮他做一些文字输入的工作。计件不计时,我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所以不会耽误上课跟学习的。而且科室里大家都很好相处。有问题他们都会帮忙。我做得还不错。庄老师说下星期就算是正式上班了。这两个星期,因为是试用期,我就没有告诉你。”
我终于没什么可说的了,就住了口。
妈妈的,你那是什么眼神?
“说完了?”季宏伟说,“那个本校老师孩子请家教的事,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冷静。
冷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我轻轻咳一声,看着他的眼睛。
“那个是借口。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能找到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所以临时想起来应付你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知道坏了。
我真是一个笨蛋。
就算是坦白,也要说的在情在理一些嘛。
为什么他那种眼神看过来,我就完全没办法撒谎了?
心里想什么,嘴里一字不动,就全给说出来了。
“小青,”季宏伟安安静静地说,“你答应过,不骗我的。”
我愣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他不再理我,转身走掉了。
我一动也不能动,愣在那里跟个傻子一样。
我听到范冰原叹一口气。
他说:“段青青你这个傻瓜,还不快去追。”
第二十二章 小伟的伤心(上)
我这才缓过味来。
猛转身,扑过去,揪住那个浑蛋的脖领。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我捏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小子敢玩我?”
他憋得喘不过气来,居然还是在笑。
“关我什么事?”他漫不在乎地看着我,“那小子生的是你的气。”
我愣了一会儿。
手上的力气,慢慢放松下来。
凭心而论,我是在借题发挥。
让小伟伤心的人,不是范冰原。
是我。
我让季宏伟伤心了。
虽然我惹毛过他无数次。
我从来没有让他伤心过。
小伟那双黝黑的眼睛里,那种安安静静的神情,我已经有那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这一次害他伤心的人,是我。
范冰原整理着衣领,咧着嘴笑。
“本来想看看那小子发火的样子,谁知道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我捏紧拳头照准他下巴,一记右勾拳,就擂了过去。
他大叫一声,美丽的脸蛋扭曲变形。
在这里就餐的人,早就已经在关注我们这边的情形。这时候不再遮遮掩掩,直往这边瞧。
还是得承认,范冰原这小子还算有风度。
挨了一记迎头痛击,他居然坐在那里没有动。
虽然他摆在桌面上的两只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但是我猜他之所以肯忍让,跟我握在另一只手里的那枚不锈钢叉子,不无关系。
我的指节骨,痛得要死,脸上却学他也是笑笑的,“范师兄你那么聪明美丽,怎么会白费力气呢?你看不到季宏伟那小子发火的样子,那不要紧。我段青青发火的样子,可以免费给你瞧。想看多少次,都完全没有问题。”
范冰原美丽的脸上,神情变幻。
终于,他笑了出来。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他好心地提醒我,“我劝你最好今天就跟他解释清楚。不然那小子说不定会气你很久。”
我盯着他,“我们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范冰原无所谓地笑笑。
我继续盯着他。
“你干嘛?”他说,“不去追他。你盯着我瞧个什么劲?看上我啦?”
“范冰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咧着嘴笑,因为下巴痛,那个笑容很古怪。
“谢谢。”他说,“我还想多活两年。”
“是,还是不是?”我盯着他。
“你想得美。”他说。
“是,还是不是?”我捏紧手里的叉子。
“不是。”他终于乖乖回答。
我放下叉子,堆起一个微笑。
范冰原下意识,向椅子里坐了坐。
“你又想干什么?”他很镇静地问道。
“24小时之内冷敷,之后热敷。保证三五天之后,还是一个美丽的小白脸。”
范冰原五官扭曲,双目寒光四射。
我拎起包包,走了。
跟可怜的范冰原撒完了气。我独个在校园里徘徊。
季宏伟不在宿舍。
季宏伟不在办公室。
季宏伟没去实验室。
季宏伟不知道在哪里。
季宏伟的手机,没有人接听。
打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小时之后,“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我没有想到,季宏伟还记得那个保证。
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我还以为他已经忘了。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耳边,又听到了那只不知名的小虫子,在轻轻地叫。
季宏伟上初中二年级那一年,他的爸爸要结婚了。
季宏伟两只手抄在兜里,低个头,在前面漫无目的地走着。
最近这些日子,他放了学都不回家。
他会一直在街头闲逛,书包吊在脖子上,象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我怕他跟着坏孩子去学坏,只好天天跟着他。
季宏伟脚底下踢着一只可乐罐。叮叮咣咣弄出一片声响。
那只可乐罐被他一脚踢飞起来,撞到墙上,哐的响一声,再跌下来,咕碌碌滚出老远。
他慢慢走过去,飞起再一脚,可乐罐又飞向另一边。
他一路走,一路踢。
已经很晚了。
胡同里,路灯昏暗暗的。
从两边人家紧闭的院门里,隐约传来电视声,人们的说话声,还有笑声。
可乐罐弄出来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他的身影,给灯光拉得长长的。
我贴着墙根,远远地跟着他。
说实话,我不太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季宏伟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没有妈妈了。
因为这个,他被很多小朋友欺负。
他长得漂亮可爱,功课又好,又乖巧听话,阿姨老师那些大人都喜欢他。
这样就有更多的小朋友想欺负他。
季宏伟很笨,挨了欺负,他都不会去告状。
不过话说回来,我挺欣赏他这一点。勉强象是一个男人的样子。
但是糟糕的是,别人骂他,他都不会骂回去。
更糟糕的是,他连打架都不会。
他只会闷不做声,去把被人丢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
或者自己拍拍脑袋后面摔出来的包包,咬着嘴唇不说话。
本来我也是欺负他的小朋友之一。
可是我看不惯别的人欺负他。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小到大,我是个出了名的疯丫头。我能打架的名声,一路跟着我直到高中。
我打过的架里面,十次有九次是因为季宏伟。
我认为,小伟之所以被人欺负,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因为他没有妈妈的缘故。
后来,就是因为他不会反击。
我没有见过比他更温和的人。
我是不介意,把妈妈借给他用用的。
反正我妈妈喜欢季宏伟,远远超过喜欢她的亲生女儿我。
我想象着妈妈不在了的情形。
努力半天,也想不出。
我想起妈妈去东北出差的时候,或者回苏州外婆家的时候。
结果心里除了如释重负,兴高采烈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感受。
所以我可以理解,现在他爸爸要找一个新妈妈给他,为什么他会不高兴。
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伤心?
这两种心情,是不一样的。
这个笨小孩,从小不是都很爱哭的吗?
这些天我跟着他,怎么也不见他掉一颗眼泪?
他都快要把那个可乐罐子踢扁了,什么时候是个完啊?
他到底要不要回家?他不饿吗?
我摸摸书包里的饼干,咽了一口口水。
不行,这是给小伟留着的。我不能吃。
季宏伟站住。
我跟着停下来。
他抬起右脚,比了一下。
然后向后收腿,摆脚,外旋,轻挑。
可乐罐子飞出一道弧线,噗地一声轻响,准确地落在几米以外的垃圾筒里。
季宏伟吹了一声口哨,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
他转身,对着墙角,说:“出来吧。”
等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带吃的没有?我饿死了。”
我走出来,从包包里摸出饼干,递过去。
“又是芝士的。”他说,“我喜欢吃葱油味的。”
我啪地一下用饼干袋打他脑袋,“你找死啊你?有的吃你还要挑?!”
他乖乖接过去,不声不响,往嘴里一通塞。
我又拿出水,递给他。
“噎死你。”我说。
用水瓶敲他脑袋。
“你干嘛!”他含着东西嚷,一面躲我,“你以为不痛吗?”
“反正痛的又不是我。”我说。
他抢过水瓶,咕咚咚灌了大半瓶。
我挨着墙根坐下。
“回家啦。”他看我一眼,“这么晚了,你爸爸妈妈会骂你。快点。”
“累死了。”我敲着两条腿,“让我喘口气。”
“脚疼了吧?”他说。
我瞟他一眼。
“你干嘛跟着我?跟你说了我没事。”他说。
没事?你都多少天没有对着我臭现你那两个酒窝了,还说没事。
他抿一下嘴唇,“真的,我没事。”
“撒谎。”
他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
“还痛啊?”
“一会儿就好。”
“过来,我背你。”
“你行不行啊?”我打量他。
在我的印象里,小伟永远是那个被人欺负得眼泪汪汪也一声不响的小笨蛋。
现在他差不多跟我一般高了。
“你那棵豆芽菜,我一根手指头就拎起来了。”他不屑一顾地说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跟屁虫可以用这种大不敬的口气跟我说话的?
第二十三章 小伟的伤心(下)
我趴在季宏伟的背上,一只手攀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一刀一刀,削着他的脑袋。
忍了不多一会儿,季宏伟不干了。
“你在干嘛?”他说,“干嘛老打我的头?”
好让你变笨一点。
“我无聊嘛。”我说。
又过了一会儿。
“段青青,你给我住手。”
“你长进了啊,”我用力给他一下,“敢跟我大小声,吼来吼去的,没大没小!”
他的手用力一拍。我尖叫一声。
“他妈的季宏伟,”我尖叫,“你敢打我屁股!”
他闷声笑。
“别喊了。”他好心地说,“整条街都听见了。”
“那又怎样?”我两只手合回来,掐住他的脖子。
“那你就找不到婆家了。”
“要你管。”我得意地翘翘鼻头,“我爸爸说了,嫁不出去就留下来生米虫。”
这是我爸爸的口头禅。每次妈妈皱着眉头对着我叹气的时候,爸爸就会这样安慰她。
季宏伟在偷偷闷笑。
“喂。”我拍拍他的脸。
“嗯?”他说。
“隔壁班那个刘静,又给你递纸条啦?”
“哪一个?”他说。
“那个眼睛大大的,眼睫毛翘翘的,长得好象洋娃娃的那个。205班的文娱委员嘛。上次篝火晚会跳新疆舞的那个。想起来了吗?”
“唔。”他说。
我拍拍他的脸,“有没有?”
“有什么?”他说。
我用力拍了一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段青青,你别打我的脸了,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打?”
“我是个男人啊。”他说。
“屁。”我说,“你明明比我小。让姐姐打一下,有什么不行?”
他伸手从脸上扯下我的手,用力按在肩头。
“手放这里。”他说。声音里没有一点笑意。
他的力气很大,扭痛了我。
我尖叫一声,用脚踢他。
给果他跑起来。
他跑得很快,我几乎要从他背上掉下来。
我只好紧紧攀住他的肩头,只顾尖叫,就忘记了刚刚在为了什么跟他吵。
季宏伟的爸爸结婚那天,我陪他一起,躲在附近一个建筑工地堆放建材的料场里。
我们两个人,缩在一根巨大的中空水泥柱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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