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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林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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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简》排练日短,也从未正式上演,事出仓促,何况德王素来挑剔,大家都忐忑不安,抓紧最后时间预演,偏那主吹司笛稚嫩,吓得哆哆嗦嗦,一支笛子竟抓不稳。笛是主要器乐,直接影响艺人发挥,少年试了几次,笛音始终发颤,监作急得跳脚大骂,正自抓瞎,瞥见立在花影中的蒹葭,仿佛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瞪着他急问,“你从前唱过戏,能司笛么?”蒹葭本是看热闹的,没料他瞧中自己,怔了一下,暗忖《鸳鸯简》虽没演奏过,好歹这几日听得熟敛,犹豫着点了点头。
监作喜道,“快过来试试!”蒹葭摇头,“我不用他的笛子。”监作想笛子总是自己的顺手,忙吩咐人去他小院取,这边随手递根笛子过来,吩咐蒹葭,“你权且吹给我听。”蒹葭嫌恶的推开,“我说过了,我不用别人吹过的。”监作知他洁癖,偏这火烧眉毛时候,这个下贱狗奴还穷讲究,只想一巴掌拍在他白玉面上,未待出手,就听外面报道,“德王驾到!”
监作心叫糟糕,硬着头皮,带领大家跪倒迎驾,蒹葭跟在后面,听脚步纷杂,也不知过来几多人。好一会儿,听到起身命令,这才慢慢爬起。遥遥望去,前方数名宫人,内给事、内谒者和宫教博士来了一堆,簇拥当中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头戴远游冠,身着紫绛袍,腰束金玉绶带,足穿白袜黑舄,脸型瘦削,满面阴沉,想来就是德王张颀了。他面圣后直接过来,连官服都不曾换。观其容颜也算清俊,只满脸阴翳,像怀着满腹心事,又似对周遭一切极不满意样儿。蒹葭心道“天潢贵胄,也与我这亡国之人一样,烦恼事情不少呢!”又想,“人说张思新眼眸乌黑,大殿下也生了一双琉璃乌珠,果然与寻常南人不同。”
张颀黑亮眸子扫眼众人,缓缓正中坐定,瞧了戏台发问,“戏排的如何?”监作品级虽低,因面见亲王多次,应对倒还从容,“回大王,小的们每日练习,不敢懈怠。”张颀脸色颇为疲惫,嗯了一声,“那就开始吧!”监作小心问道,“不知大王要听哪一折?”张颀皱眉,“只管开始就是!”监作不敢罗嗦,吩咐众人就位,看那司笛少年兀自瑟瑟发抖,心中叫苦,回头瞪蒹葭一眼,想他既是名伶,笛艺不该太差,只能拉他顶替充数了。偏这下作沙人一副不上心的模样,监作唯恐他误事,低声喝道,“还不快去,惹恼大王,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蒹葭淡淡一笑,就见一少年宦人满头大汗,急匆匆奔来。他抄近道从角门入园,紧赶慢赶,却没料园中排场巨大,一片寂静肃穆,他纷乱的脚步声,惊起了众人的目光。少年宦人吓得脸色煞白,登时止步。掌宫博士叱道,“大胆狗奴,慌慌张张做什么?”少年宦人扑通跪倒,“奴婢该死,小的是送笛来的。”这少年却是凤彩。他听说蒹葭急着用笛,慌忙寻出,怕来人弄脏,包了几层,总不放心,自己一路跑着送来。
掌宫博士知道德王性格严苛,未及请罪,果然听张颀笑道,“上阵杀敌,却连刀剑都没准备,真是勤勉得很呢!”他笑声中带着杀意,掌教博士和监作脊背发冷,慌忙跪倒,也不敢争辩,只连连磕头。张颀不理会他们咚咚叩头之声,继而笑道,“这宫里越来越没规矩了,一个下贱奴婢,也敢目无尊卑,到处乱闯。也不知道孙常侍平日是怎么管教的?”立在一边的内给事闻言,也慌忙跪倒,“大王恕罪!”他这一跪,跟在他后面的内谒者、内寺伯纷纷跪倒,一时间,黑压压望去全是冠帽。
这幅场面,却与自己才刚谒见父亲时的战战兢兢如出一辙。原来,自己与他们是一样的,为了身家前程曲意逢迎,内心却是愤愤不平。张颀咬了牙,强忍住心头厌恶,笑道,“都起来吧。把那个大胆冲撞的拖出去杖毙。”凤彩本就心惊肉跳,听张颀命令,吓得魂飞魄散,哀嚎大叫,“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张颀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几个宦人上来,不由分说拖拽。张颀正嫌恶这奴婢的哭号烦人,耳边忽然传来敲金戛玉的悦耳声音,“请大王开恩,饶了他吧。”声若春日和煦暖阳,又仿佛烦躁夏日的缕缕凉风,钻入耳中无比舒爽。
世间竟有如此动听之声?张颀抬眼望去,一个俊美男子缓缓站起,秀骨清像,身后映着大片柔蔓迎风的垂丝海棠,正值艳丽花盛时节,垂英凫凫,娇柔红艳,绝美男子立在这一片彤云密布中,朗朗如日月抱怀,美艳不可方物。
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张颀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出这朝日,这繁花,这怜人风姿,究竟哪个更美?

花笑玉生烟

戏词上唱“花开媚脸,星转双眸,只疑洞府神仙,非是人间艳冶”,原来真有这样的人儿!张颀心中赞叹,耳边叱骂声却喝破了美景,“大胆死狗奴,大王面前竟敢放肆!还不跪下!”呼喝的是自己贴身随从赵耀,张颀暗自可惜,美人已姗姗款步,盈盈跪倒,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满头金发,可惜是个沙人!张颀眯起眼睛,审视他梳理齐整的发髻,一阵失望涌上心头。“大王,”蒹葭仰头,柔声恳求,“凤彩为奴婢取管笛,无心冲撞,求大王开恩宽恕!”沙人双眼真如两泓秋水,流转间便要摄人魂魄。张颀心中狠狠一荡,只疑心自己坠入梦境,与神仙般的人儿凝眄,半晌方克制自己,冷冷开口,“你就是那临阵丢枪的?”蒹葭唇角微微扬起,美人花笑玉生烟,灼得张颀头晕目眩,周身都燃烧起来。
他忽然记起,某次筵席之上,白韶华吹嘘美人,不知如何表达,涨的满脸通红,最后憋出“笑比褒姒”这个词,惹来全场哈哈大笑。张颀甚不以为然。烽火戏诸侯,与君王是种耻辱。不知怎么,此刻他脑中浮现的竟然就是这四个字。
张颀琢磨帝王之术,认为父亲诸事深沉蕴藉难以捉摸,惟独于情字上,作了最大的输家。他曾听母亲哭诉,但凡提及心上人,父亲便乱了思绪。这么多年,皇帝穷兵黩武,远征是非边陲,屡战屡败,损兵折将,听说就是为了那个女人。纵使沉鱼落雁美婵娟,二十多年过去,早已花落色衰了。张颀发誓,此生绝不贪恋红尘,毁于美色之手。在他眼中,花容玉貌终是玩物,可以浅尝,却不可沉溺。想到自己刚才心荆动摇,他暗暗羞愧,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蒹葭偷觑张颀,见大皇子眼神慢慢透出冷意,心头咯噔一下。他每每刻意展露笑颜,对方都会眼神迷离,如痴如醉,眼前的郎君竟与常人不同么?他心中多了几分忐忑,听张颀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蒹葭忙回答,“奴婢姓魏名蒹葭。”声音柔美,恰便是呖呖莺声花外啭,撞入张颀每个毛孔之中,撩拨得肌肤深处阵阵麻痒。
张颀胸腹一阵燥热,暗暗握拳克制。魏蒹葭?今日才刚回宫,孙翱就跟自己提及蒹葭,说要送往不盈殿。自己隐隐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回想起来,几年前,他就听闻此人大名。因这两年忙于出使,一则抽不空来,二则父亲和老师都严禁自己冶游嬉戏,未经奉诏,他也不敢随意出宫。这般的倾城绝美,上好美玉般的人儿,竟沦为内宦,真是可惜了!他思绪纷乱,怎么又惋惜这沙奴来?张颀连忙收束心神,又重重掐了自己一下。
如此默得片刻,张颀忽然轻声笑了,“我没治你丢盔卸甲疏忽之罪,你竟敢替别人求情?你平日便是这般练习么?”他语音不悦,蒹葭张了张嘴,欲辩解此事与己无关,偷觑一眼那兀自发着抖的司笛少年,却又忍住,横下心道,“此事确与凤彩无关,求殿下饶了我们吧!”张颀上下打量蒹葭,嘴角再次浮现嘲讽笑意,“沙国贱仆自身难保,胆气倒壮得很,还敢替人出头!”沉下脸来吩咐,“笞二十大板!”
蒹葭身子颤了颤——又要挨打么?他心头一阵慌乱,思忖着是否继续求饶,无奈德王满脸阴霾,恐自己求饶不成,反而招惹更大的祸患。犹豫间,掌刑宦人已冲到面前。蒹葭脸儿吓得惨白,忍不住冲口喝止,“且慢!”“怎么?”张颀皱了眉,“不让打么?”又冷哼一声,“或是二十板太少,你想多捱几下?”
“不!不!奴婢不敢!”蒹葭连连摇头,“二十——已经太多了!”他慌乱模样甚为可爱,张颀慢慢舒展了眉头,似笑非笑,“太多?原来是责我量刑过重,大大委屈了你?”“也不是!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因为惊急,蒹葭白皙面孔又逼出两片红晕来,他知道自己再纠缠笞刑数目,怕又被张颀揪出错来,索性认命,“奴婢——谢大王开恩!”
眼前玉人,倒是个有趣玩物。张颀露出满意神色,心底盘算,如何寻出他一个短处,再多加个十板二十板的,他挨打的模样,也不知何等的风情万种?心猿意马间,耳边传来蒹葭细细的哀恳声,“蒹葭只求大王,可否……容奴婢晚些受罚?”他一脸羞人模样,瞳仁里充满惊慌忧惧迟疑云云,张颀只觉有趣,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这却为何?”
“若此刻领责,”蒹葭声音越发细若虫蚋,“笞刑完毕,奴婢这司笛怕是做不成呢!”他满脸羞惭,微晕红潮,拂向桃腮红。张颀眼神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勉强正色道,“言之有理,准了!待台上戏唱完,再施刑责。”蒹葭轻轻吐了口气,不料张颀面上又是一沉,“倘若吹得不好,定要加倍责罚!”
蒹葭怔了一怔,意外的笑了起来,“若笛声尚可入耳,还请德王开恩,饶了凤彩和奴婢的罪责。”美人展颜,当真倾国倾城!张颀暗暗叫好,又觉好笑,这个沙奴有点意思,竟敢大胆跟自己市价?张颀宽宏大量地点头,“便依你所言!吹得好,我另有赏赐!”蒹葭又是嫣然一笑,“多谢德王恩典!”
台上开锣,蒹葭轻轻抚摸竹笛,“咱们这便开始了!”男角裴生出场,标榜“惟亲诗书,不近酒色。”李氏千金满面含春怨深闺,“往日夫妻,夙缘仙契。”这是点绛唇。笛声响起,不需抬头,蒹葭也能想像众人脸上的惊喜。教坊司里吹奏弹唱的少年,如何堪比红遍南国的优伶?他一边将李千金飘忽的唱腔扯回来,一边想着,少年黄门不懂得双头花同心带连理枝,又怎能吹出日日盼鹊桥的情思?
如斯昏邓邓黑海来深,白茫茫陆地来厚,碧幽幽青天来阔的苦愁情丝,蒹葭是明白的。与笛相比,蒹葭更喜欢箫。师父曾对他说,“低头吹箫,是对天地敬畏,而横弄管笛,是与万物依偎。笛悠扬,箫低沉,笛歌咏,箫忏悔,笛是牧童牛背上的轻歌,而箫是拂过游子思乡泪的月光。”师父逝去的那些日子,他远赴北国,雪山脚下吹箫,满目白茫茫一片,天地之间,仿佛他孑然一人。那刻骨痛,那孤独苦,都化作一声声低沉的呜咽,在天地间徜徉飘荡。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挑!”他终是明白了这句唱词的胸怀、气度、哀伤和苦痛的挣扎。国破山河在,重重霜雪下仍辗转挣扎的人们,究竟是为了重拾山河,还是为了胸膛里那颗因为不甘而拼命扑腾的心?人有时候,非要做点什么,心才能够安宁,虽然所行所为,也许不过飞蛾扑火,或者自欺欺人。虽千万人吾往矣,师父这样做了,他也必须这样做,否则,到达幽国那刻,他如何直面师父,直面父母双亲?
台上千金立在墙头,张望官家少年。“凝眸端相,何来这翩翩俊郎?”张颀心头猛地一震——本该欣喜跳跃的笛声,为何钻入他的双耳,却荡开一片愁深如海?物随心转,境由心生,莫非自己满腹愁苦,所以听到的也全是哀伤之音?张颀沉湎戏中,是为摆脱尘世繁冗,寻些快活慰藉,然而,他的身份角色,注定那雾蒙蒙的哀愁如影随形,压得他喘不过气,却又撕扯不开。张颀忍不住循声望去,远处吹笛少年,眉梢口角也萦绕着淡淡愁绪,仿佛夜空斜挂的瘦月,又似寂寥闪过的流星,他也活得不快活么?
张颀呼吸开始急促,一颗心随着少年抑扬的笛声起起伏伏,莫名涌出一阵烦躁,他再不想听下去,怒道,“够了!”伴随他喝止的霎那,笛声中陡然掠过一股杀气,张颀只疑心自己听错,笛声已戛然而止。吹笛的沙国少年①收手,面色慢慢转成煞白。
张颀静默无言,全场鸦雀无声。迫于场上无形的压迫,少年终于跪倒,全身因恐惧微微颤抖,如停在花间振翅欲飞的蝶。张颀玩味着少年的慌乱,终于得到一丝满足,他无声笑了一笑,抬脚离开。
德王脾气怪异,喜怒无常,大家倒也不觉奇怪,只战战兢兢尾随其后。走近园门,赵耀迟疑着请命,“郎君,那乱闯的奴婢还捆在台下,该当如何处置?”张颀停住脚步,淡淡吐出两个字,“放了!”赵耀一怔,有些吃惊得看着张颀——以德王的脾性,怎么会轻易宽容犯错的下人?赵耀探询的目光令张颀很不自在,他再次开口,有些不耐烦,“带那沙奴回去!”
回到不盈殿,皇后殿下早已传话,请他前往含德殿。含德殿乃东宫正殿,位于道注池的正北面(道注池横跨东西,南北隔断内廷和朝堂)。张颀换了常服赶去,妹妹漪公主早已笑脸盈盈等在那里,因为母子兄妹久未相逢,单李皇后为儿子准备的瓜果点心,排满了十几张案几,众人喜笑颜开,一起用完午膳,张颀方才跪辞。
出含德殿东行,前往观眇殿,那里是皇子读书所在。太傅孙博早已峨冠博带,恭恭敬敬等候在殿门口。孙博女儿嫁给张颀,封为苓妃。所以,孙博既是张颀的老师,亦是他的泰山大人。因为张颀数月外出,孙博认真考究他宫课温习进度,只到酉时方才结束。走出殿门,张颀瞧了瞧天色,吩咐前往凌泽殿。
按照从前惯例,成婚的皇子当移出玉玄皇城,在木都城另行造府居住,因为皇帝子嗣稀少,张思新图热闹,并未宫外建亲王宅院,依旧安排张颀皇城内居住。如今皇城东边,张颀居住不盈殿,张漪居住昭穆殿,再南端,便是秦韵文居住的右介园。右介园毗邻内朝,只需跨过道注池上的反复桥,便能抵达张思新的日常寝宫微明殿。
凌泽殿是张颀妃子居住的殿堂,正堂院所乃云妃居处。云妃是云国郡主,云国太子云飞扬的嫡女,张颀的正妃,她虽地位尊崇,素来却不受夫君宠幸,夫妻数月未见,张颀猝然驾临,云妃惊喜之下满面局促,手脚皆无处可放。张颀倒温言跟她聊了两句,转而去往苓妃院中。孙博女儿苓妃,很得张颀喜爱,师妹等着师兄归来,早已望眼欲穿。晚膳过后,两人缠绵一番,更漏已过戌时,张颀打着哈欠,吩咐备轿回不盈殿。苓妃心中委屈,却不敢多言,眼巴巴望着夫君肩舆走远,惆怅不已。
回到卧房,重又更衣净面,张颀饮着淡淡春茶,漫不经心问道,“那个沙奴呢?”赵耀睡意朦胧,一时没听明白,迟疑之间,殿下面色又已阴沉,赵耀这才回神过来,“关在后院,芊草园也收拾好了。”张颀沉吟着,“查过底细么?”赵耀答道,“他父母双亡,从小跟随师父学戏,后来师父死了,他在木都再无亲眷,只在魏紫堂当艺人,跟孙常侍所言类似。”张颀凝望窗外灿然月色,默然好一会儿,似乎下了决心,“带他进来!”
蒹葭迈入门槛时,房中陡然亮起光华,仿佛院中的皎皎月光,也被他随手挽了进来。玉人款款跪倒,带起一阵香风。张颀屏退众人,赵耀双脚钉在地上,却不肯离去,“沙奴畜生心性,郎君需提防着他咬人。属下请命,留在大王身旁侍候,以保万全。”张颀心下好笑,“这弱不禁风样儿,如何咬人?我倒是想咬他两口。”挥了挥手,赶走满屋侍从。
房中一片寂静,蒹葭似乎怕得厉害,按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发抖,也不敢出声。张颀一脸漫不经心,随手拾起案上的玉如意,缓缓探出,点在他的下颌,迫他抬起头来。沙人肤若凝脂,比这玉如意还要雪润几分,张颀满意的笑了,声音却带着与笑容不协调的怒意,“今日笛声,我很不满意。你怎么说?”
蒹葭眼神掠过一阵混乱,动了动唇,呜咽着求恳,“郎君恕罪!”张颀盼着跪地沙奴出声争辩,自己便好藉机加些责罚,没料沙奴如此乖顺,不给自己可乘之机,张颀心头失望,言语里愈加不满,“白日你不是一身傲骨,替人强出头么?”“奴婢不敢!”蒹葭垂下眸子,满面温顺,“奴婢谢大王开恩,宽宥了凤彩。”
张颀不理会他讨饶,只哼了一声,“你当中答允,错了要加倍领罚。又自信满满,与本王市价,你那英雄气概,如今都去了哪里?”“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个唱戏的,”蒹葭低声嗫嚅,“哪里敢亵渎英雄二字?”张颀哈地笑了,向上举了举如意,抬高蒹葭的视线与自己相平,他对视着对方晶莹灿烂的双眸,怡然自得,“我今晚心情好,且由着你说个数目,该打你多少板子?”
蒹葭双颊腾地红了——他竟要自己报出笞责的数目?天下之大,哪里去找这般羞耻的事情?张颀从蒹葭的眼神里瞧出一片混乱,暗自得意,“快报上数来!”蒹葭樱桃红绽的小口翕动几次,委实吐不出一个数来,张颀轻描淡写笑道,“你既不肯报数,我只好替你作主,”假意想了一想,“索性挂个整数,打上一百大板!”
“别——”偌大的数目吓得蒹葭魂飞魄散,捱板子这种事情,怎么也能凑整?“一百大板,奴婢定然活不成了,求大王饶了奴婢吧!”他梨花带雨,满脸的楚楚可怜。张颀越觉称心快意,暗忖孙遨居然给自己寻来这么有趣的玩意儿,下次倒要好好谢他一番。
“一百嫌多?”张颀沉吟道,“那就杖八十!”“八十也多了!”性命攸关,蒹葭顾不得羞惭,昂起早已酸涩的脖子,犹豫着报出一个数字,“二十,就二十,奴婢谢郎君恩典!”“你果然懂得讨价还价,”张颀嗤笑一声,“且不论利息,加倍责罚去了哪里?”他平日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今夜美玉少年噙泪跪在面前,张颀心情陡然轻松,暗想,“幸而屏退左右,我这番无赖话儿若被隔墙听见,当真是做不得人了。”
蒹葭也没料到,德王为了笞刑数目,竟然与自己展开拉锯。蒹葭素来清高不凡,对平常琐事都不屑一顾,此刻为了几下板子,市井般讨价还价,羞人答答,又惭又怕,只恨不得一头钻入地洞中去。奈何眼前局面总要了结,自己切不可松懈,倘若一个失守,落下的就是加倍的皮肉之苦,自己从小怕痛,原捱不起那么重的板子的。别说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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