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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叹气:“你真是孩子气。”
为什么说我孩子气!我嘟起嘴来,为什么我做任何事他都觉得我长不大。
可他还是把我带到了家里,我想,一个男人肯把女孩子往家里带,意义终归有点不一样。于是我小心地瞟着他,眸子是精白里透出钢蓝色,隆鼻弓唇,脸上淡淡的笑纹。
他也含笑看着我,身边蜷在沙发上的女孩子,短发浓眉,大眼丰唇。
这一幕如果定格到电影里,王家卫可以拍成婚外情,张艺谋可以拍成逃婚记,无论哪一种版本都是情色暧昧,可我们还是清白的,他甚至没有好好的吻过我。
想到这,我突然口渴,叫他:“枫”,舔了舔嘴唇,又把下面的话改掉:“你到底碰到了什么伤脑筋的事情?能不能告诉我?”
他犹豫,沉默,不自觉地从口袋里取出烟,挟在手间却忘了点燃,终于,轻轻说:“我挪用了公司的一笔货款做股票,可是没有达到预期升值,全部套在股市里了。”
“哦。”我对股票与货款本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不过他既然这么担心,一定这事很棘手:“那你挪用了多少钱?股票全部套牢了?”
“八十万块。”他侧过脸去,不看我:“可是现在公司又在催货款,我需要尽快把钱还进去。”
“好大数目。”我吐舌头。
“对不起,缨络。”他没有把脸转回来,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很羞愧难堪,这却令我感到温馨,他心里毕竟是有我的,他是这么骄傲的人,居然同我说对不起。
“不要紧的。”我移过去抱住他:“你一定能把这笔钱追回来的。”
“可是现在股市大跌,原先的八十万只有三十多万了,这些天我天天守在股市里,眼看它走势这么一点点的往下坠,没办法了,下星期一若再不把钱汇入公司账号,催帐组到销货公司一调查,立刻真相水落石出。”
他有些伤心,盯着墙角的一只玻璃花瓶,柔声说:“缨络,我们分手吧,这事弄不好会坐牢。我不能害了你。”
“啊!”我大惊失色,坐牢两个字如同阴沟垃圾,怎么会和枫这样干净清秀的人联系到一起,他是我心头的一块美玉,任何时候也不该受到人间烟火的荼毒。
“你走吧。”他转头,脸上的忧郁更深了,这几乎已成了他的面目基调,永远的愁云黯淡,一种避重就轻式的水深火热。
“不要。”我忽然哭了出来,更加用力的抱紧他,生活的巨石有一股狂力,现在,我也感到了这种力量,已不仅仅只压榨在他的身上。
“都是我不好。”他扶住我,继续口气淡淡的说:“听信了朋友的消息,以为能借这把行情一步成功,谁知……。唉,你不懂的。”
我号啕大哭,边哭边说:“我懂的,枫,不要和我分手。”自那天看到他在办公室的情形后我就都懂了,他所有的忍辱受屈只为了一份微薄的工资,也许世人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可是他不可以,我心爱的男人怎么能受到这种不动声色间浊骨消神的磨难。
我跳了起来:“枫,我回去凑钱,我帮你凑这五十万。”
“什么?”他吃惊,也站起来,这是我们进房间后他第一次动容,可仍叫我心疼不堪,我情愿看到他永远低眉落目的气定神闲,也不要他为了这种铜臭的事情心绪波动,他本人根本不该与世俗金钱有一点点联系。
“你放心,我家里很有钱,这一点点……,算不了什么。”我要尽量把话说得轻松一点:“你别这样呀,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这钱是我先借你的,以后等你赚了,再还给我。”
他呆住,说:“缨络……。”
“放心。”我向他保证的笑,脸上还挂着泪珠:“你相信我,这完全是小事情。”
“唉。”他紧紧拉住我的手,不忍而无奈,我的眼睛只能平视到他的胸口第一粒钮扣处,忽然,他低下头,托起我的下巴,在我唇上吻了上来。
“妈妈呀。”我在心里叫:“终于来了呀!”
他实在是很温柔很温柔,舌尖轻轻挑开双唇,滑过齿面,在舌面上一点点的舔过,他的牙齿咬在我嘴唇上,一紧一松,微微带着吸吮。
我只觉头晕目眩,这才是真刀真枪的爱情呢,可惜我不过是个有理论没经验的小混混,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好战战兢兢地承受,小心翼翼地回应,他吻得我异常舒服,以至于他松手时,我竟像条蛇一样软跌到地上。
“怎么了?”他忙又把我扶起。
“没……,没什么。”我咽了口口水,一瞬间豪情万状:“枫,我先回去了,你给我三天时间。”
“嗯。”他神色变幻,凝视我:“缨络,对不起。”
可我浑身充满力量,这世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呀,有枫在,有爸爸在,只要他们支持我,我就什么事都能做得到!
第十章
10
他陪我在街上打的,我坚持一个人走,直接把车停到夏平家门口,现在大约已是夜半十二点,如果敲门的话一定会惊动夏伯父与夏伯母,于是我做了一件久违的举动,从他们家水管一路爬上大阳台。
这处阳台连着宽阔的大厅,是二楼,夏平的房间在右手第三个门,当我蹑手蹑脚走进房间时,正趴在桌上打游戏的他差点没吓死。
“干什么呀?”他叫:“你搞突然袭击呀?”
我一屁股坐到他床上,随手把他搭在床沿的一件T恤拉过来擦汗,胡乱抹了一记,立刻皱眉:“什么味儿?夏平,你这件衣服馊了!”
“这是男人味,懂不懂?!”他跳过来一把抢过去,似笑非笑地看我:“你这么晚来做什么?肯定是爬阳台上来的?是不是为了看看我有没有背着你搞东搞西?”
“你小子少臭美!”我白他一眼,想了想毕竟是来求他的,又软下口气:“我……,睡不着,来看看你。”
“真的?”凭着这么多年的熟识,他不很相信:“都快十二点三刻了,你还睡不着?你思春呀!”
“靠!”我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叉腰大骂:“思春也不找你呀,夏平,老实说,你有多少钱?”
他又一次呆住,吃惊时的模样居然与枫有些相像。
“我有急事,我……,需要一笔钱。”这是我第一次开口向别人借钱,哪怕对方是夏平,也有些怪里怪气,很不习惯。
“我身边只有四五千。”他从抽屉里找出来放在桌上:“如果不够,我去银行取。”
他和我一样,每年过节都会收到大笔的红包压岁钱,从小就有自己的固定户头。
“银行里一共有多少?”我接过来塞进口袋,有些心虚地问:“能不能都借给我?”
“你要这么多?”他奇怪:“存款大概有七八万吧,难道你都要?”
完了!我想,谁料得这小子这么穷,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过十三四万的钞票,离五十万目标还差得远呢。
“你能不能再去问夏伯母要点?”这话我说得吞吞吐吐,实在有些难为情:“再借点……。”
“你到底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怀疑起来,瞪我:“络络,这些日子你在忙什么?这笔钱准备花到哪里去?”
我也立刻瞪起眼来,可是,说不出话,那些骂他的句子像是块块的泥石瞬息堵住喉口,然后,眼泪像塞住了的阴沟里倒流的水注,从眼眶里蜂拥而出。
“你别问。”我边哭边说:“夏平,这笔钱很重要,请你想办法帮帮我。”
他不敢再说话,只一步上来抱住我,他的身上有温热潮湿的汗水与干净棉布衫的混合气息,属于男孩子的躁动味道,我想我真是太窝囊了,才拍着胸脯答应好人办事就在这里露出焦急蠢相,于是用力推开他,自己拼命用袖子擦干眼泪:“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去。”
“别呀。”他急了,又来拉我:“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除了我你还能找谁?”又突然想起来:“你男朋友呢?他有没有帮你?络络,是不是他向你借钱的?”
我当然不想告诉他真相,这事关系到枫的自尊和尴尬情况,而且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指着我鼻子再来一堂思想教育课,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防患于未然,一步一个脚印踩着规矩。
“不是。”我说:“是我玩赌博欠人家的。”
“啊……!!!”他还是结结实实地震惊了:“你竟然会赌博???你到底和什么人一齐玩的???”
坏了,他还是当了真,我真受不了他这副欲严肃处理的面孔,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你一定要当心呀!”只见他满脸沉痛,恨铁不成钢:“不要被别人骗了还不知道!”
“是被别人骗了还在替人数钱吧?”我不屑地嘲笑他:“夏平,就这么点钱就把你怕成这样?是不是平时家庭影院看多了?你这样以后还敢和谁结婚?”
“住嘴!”他暴怒:“络络你太任性了,你就是这种臭脾气,倔强、骄傲、自以为是。”
我不理他,转身冲出门去,何必顾虑太多,畏首畏尾,如果要做就不要怕。
但是,我没有钱。
回到家里,我把角角落落所有的钞票,包括以前存的纪念金币也找出来,连同银行存款,不过几万块,再加上夏平银行存款,也就十五万左右的面额。
靠在床上,我有些虚脱,原来钱是这么一个要命的玩意,果然一分钱能逼死人,可我更倒霉,我的身后,是三十五万块的赤金白银。
许是受了惊,晚上,我开始作恶梦,在雅客吧幽暗的光线下,我正同枫卿卿我我,他如初时见面的样子,在纸垫子上缓缓写着字,一面微笑看我,直看得我心花怒放。
可是,立刻就有人来带他,黑黝黝的几团人影,看不清面目,他们扣住他的手腕,把水笔从他指上夺下,一路推着他往门外走去,剩下我满目惊恐,如泥雕木塑动弹不得,眼睁睁看他被人带走,
一头大汗地从梦中挣醒,我却再也睡不着了,月光如水洒在床前,一地白光,我忽然觉得委屈,回想与枫从认识至今,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一些人结婚定婚了,可我们却仍在起跑线不远,而且磨难重重。我不知道,这是谁的问题。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课,躲在床上装病,汤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这孩子”,她一迭声的诉苦:“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野在外面,现在又生病了,你爸爸出差回来时我怎么交待呀?”
我说我会好的,睡睡就好,中午时,勉强被她灌了一大碗内容模糊的热汤后,我的房间才安静下来。
可是我还是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任何姿势都不安生,爬起来打萧瑟的手机,已关机,想了想,起来换衣服,把门反锁掉,从楼上爬了下去。
雅客吧还没有开门,他们一般是下午两点营业,于是我找了对面的一家咖啡馆,在玻璃窗下面等着,这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因为是工作日,街上人并不很多,人们脸色油润,神采奕奕地从窗外走过,我喜欢这种阳光,也曾这样心满意足地走在人群中,一切小小的快乐,失去了才知道好。
不,我并不后悔,我只是在叹惜。
雅客吧的人都是懒鬼,一直等到墙上的指针对着两点一刻,才见了一个人进去开门,我继续静静等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果然是一室阳光,浸溺其中,我略略有些明白了萧瑟的梦想,只要照得到阳光,天大的心事也会少些阴影的,唉,一室阳光。
我手里捏着咖啡馆的餐巾纸,又向老板娘要了一支笔,坐在那里俨然一个苏枫,我也要觉着像他一样在纸上写字,偶然的地方,偶然拈一张纸,再偶然地写下话,那句话会不会是心理话?
我低下头,看自己写:枫、缨络、一室阳光。
笔头凝住,我看得眼熟,仿佛有这么一张纸条,是它的原身,上面写:苏、cherry、一室阳光。
我突然跳了起来,打翻桌上咖啡。
“唉呀!”有人叫,店员拿来抹布在我身上掸拂,但我不在意,我只是看着桌上的餐巾纸,它已经湿掉,字迹模糊地泡在咖啡里面目狰狞,想不到,雪白芬芳的纸张与醇美丝润的咖啡,烂在一起是这种模样,像才用完的手纸浸在污水便池里。
这个想法太过恶心,我立刻弯腰吐了出来,那店员更是大声尖叫,老板娘抢了抹布亲自上阵,好不容易把我清理安顿下来。
“对不起,全是我的不对。”我不住地说,眼泪不争气地滴下来,把前胸的衣裳湿了一片。
老板娘以为我有什么疯癫症,叫人重新做了一杯咖啡送给我,不收钱,自己小心地在远处静观。
我抖抖地在座位上坐下,忍住眼泪,面转向窗外,这时,我看到萧瑟进了雅客吧。
唉,一直以来,我知道是有问题的,我和枫始终存在问题,那个电话、他勉强的吻、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一直都知道,心存幻想,努力骗自己,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事也有萧瑟的份。
回头看,我认识了她也有近二年,她骄横、聪明、不在意是非世俗,曾经有一度她是我的榜样,我学她泼辣的口气,当她的京片子正被本城口音渐渐同化的时候,我却故意咬着不地道的字眼冒充京腔,我欣赏她的打扮与不羁,可是,我原来并不了解她。
阳光依旧普照众生,我却冷得可怕,热咖啡只在嘴里是热的,一路滚下了肠胃后,能量立刻无影无踪。
唉,一室阳光!
我在咖啡馆坐了很久,手足冰硬,三岁时,爸爸骗我说一天连吃两个柿子会中毒;八岁时,夏平骗我说论辈份他是我叔叔;十一岁时,语文老师骗我说要给我单独补课,可到了我家后她只会陪爸爸喝咖啡。这么多年,我记得这么牢,是因为只有这几次我被人骗过,可现在,我又明白,这些根本不算是骗。
刚认识时,萧瑟老是说:“你丫就是命好!”,根本里她是看不起我的吧,可看不起我也同我混了这两年。人到底有几层面目?她是那么的爽朗,不顾一切地说话做事,敢于在街心里骂警察,指责流氓欺负女孩,我始终相信她,也许粗俗,但是正义真实。
夏平曾经骂过我:“你就是那种人,吃屎也要吃屎尖!”现在我终于吃到屎底,我并不很难过。
四点半时,我镇静地起身出门,老板娘松了一口气,送瘟神一般笑迎我出去,又担心地看我走进对面的雅客吧。
萧瑟穿着雪白的工作服,白毛衣配白短裙,足下雪白长靴,她半黑半蓝的长发如一波小小瀑布,在雪白底子上扫来扫去,同阿伦说说笑笑,回过脸,一眼瞥到我,一愣。
“络络,你今天下课真早。”
“是,今天我逃课。”我说,走到阿伦对面,苍白的脸色最适合来娱乐场所,因为灯光五彩昏淡。
“你坐一会吧。”她说,自顾自回身去搬椅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我:“你丫真孬,真横,整个一王八蛋……。”这一类的话,她在同我疏远,我怎么早没发现。
她现在根本很客气。
“咖啡。”我对阿伦说,坐好,又忍不住在眼角去瞟萧瑟。
她的背影很美,长腿细腰,骨细肉匀,她是那种俗称圆身体的女子,旁人看了纤细,可一把摸上去满是馥郁的润肌,而且她有玲珑的曲线和娃娃脸一样的面孔,水晶眸与樱桃唇。
我早该知道,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阿伦为了她在这里工作,苏枫为了她在纸上写一室阳光。
坐在酒吧旁,我面目冷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只是静静喝完咖啡,然后,拿起外套走了。
临出门时,萧瑟过来问:“怎么这么早?今天你的脸色很差。”
“我有心事。”我说:“瑟瑟,以后再告诉你。”
“嗯。”她随口应,果然没有再问,她知道的,我为了什么心烦,她不想再听一遍自己的计划。
“雅客吧的名字是ARK吧?”我指着招牌,问她:“原来是个英文名字呢。”
“当然。”她笑:“如今什么东西有个洋名字就值钱,这点你难道不知道?”
“哦,那你有没有英文名字?”我故意问:“这样出来混也比较行得通吧。”
“没有。”她嗤之以鼻:“我又不是夜总会做的,要那玩意有什么用。”
她不肯说,我想,那也许是一个亲昵的称呼,cherry,樱桃,又不自禁地看了眼她娇艳的红唇。
好不容易挨到家里,开门进屋,汤姐见我像见到了鬼:“络络,你不是在楼上?我刚才推过,门反锁着,里面是谁?”
我说里面没有人,让她找钥匙把门打开,多可笑,这时候我仍然是清醒,知道自己不该爬阳台,因为,会情绪不稳定,如果一个人还怕死,他就是理智的。
夏平在晚饭后来找我,关上门,他把一扎砖块似的人民币丢到桌上,道:“一共十万块,再多没有了。”
他不知道,这还是不够的,我想了想,拿下来,说:“谢谢你,夏平,我会还你的。”
“随便。”他还没消气,愤愤道:“络络,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是。”我说:“我知道。”
我的声音低低的,像个临受审的犯人,虽然什么也不想说,可是到底没了力气。
他查出不妙,过来看我:“你真的生病了?我还以为你是生了气所以不上学。”
“夏平。”我拉着他的手,只是一个劲的说:“谢谢你。”
“你别吓我呀!”他冷汗也出来了:“你怎么了?络络,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茫然看他:“你看我怎么了?没事,没事真没事。”
他问不出我话的,有些事情,一个人不肯说,没有人能逼得出。
终于,他无奈,把我扶到床上,探了探额头,不确定:“好像是有热度,你有没有头痛?心跳加速?浑身无力?”
“有。”
“那就是病了。”他叹:“你呀,唉,太不小心了,生了病还到处跑。”
他很小心地帮我把被子拉上来,把窗关到只留一条缝,又去端来热水,放在床头柜上,等在一边:“现在太烫了,凉一点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