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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书和卷子……”他指指桌子,那上面摊了一堆课本和练习卷,都翻敞着,乱七八糟横了一桌,有点脑子的就能看出,屋里根本就是有人的。
“你求上天保证她没注意那里吧。”
又等了一阵,还是没见那个带着红绸小花的脑袋冒出来,江运言正想悄悄过去察看一下情况时,突然一个东西从窗棂里递了进来,无声地落在靠窗的床上。
两人立刻屏息不动,听见窗外窸窣脚步声远去的声音,才试探着从厨房猫回卧室。
“总算走了。”江运言松了口气,不放心地伸头往窗外望,果然没有人。
“是草莓。”李束白拎起那一小袋东西,翻来覆去端详一阵,“好像没洗净,还有点烂。”
江运言看向他手里的透明保鲜袋,已经被红色的浆液染得有些狼籍,不过十几二十颗草莓,显得腻腻脏脏的,还沾附着一些碎果肉,他顿时有点窘,故作不在意道:“是她吃剩的吧?弄得这么脏还拿来送人。”
“那也是心意,难为这小姑娘不贪独食,还想着分别人一份。”李束白倒是很赞赏,将袋子给他,“洗一洗净,还能吃。”
“你吃吗?”江运言偷瞅他反应。
“我不爱吃这种又酸又甜的水果。”家境富裕的男生娇惯得很,对这种小零嘴完全不放在心上。
“我也不爱吃,还得洗!”
也很无所谓地把那包草莓放到电视柜上,回到桌边继续写语文练习册,努力克制不向那边望。
他为生活操劳忙碌的母亲,其实很少想起来给儿子买一点草莓吃。
中午,江运言匆匆跑回家来取书包,玩得太久差点忘了上课时间,饭也顾不上吃,手忙脚乱抓了课本和文具塞进书包里就走。
正锁门时,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在他附近犹豫了半分钟,才过来问他:“你是不是姓江?”
江运言疑惑看她一眼,“对。”
“樱桃让你去接她回家。”
樱桃?他皱眉,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去接她?凭什么!再说,他哪有闲功夫?
“她在哪里,干嘛要我接?”
“我们去车库玩,樱桃说有的火车上有床,叫什么卧的,可好玩了,大家就一起爬上车,进到火车的屋子里,刚待了一会儿,就有人来了;然后让家里大人把我们接回去。”
江运言努力从这小女孩的口齿不清里分析出实际情况——
樱桃和一群同伴到铁路部门的调度车库去玩,爬进了卧铺火车,然后被铁道工作人员刚好抓个正着……
真能惹祸,好好的钻到火车里干什么!江运言看着表,只差五分钟就一点了,如果用跑的,可能刚刚好在第二遍铃声前进教室。
“我要去上课,没时间。”
冷淡说完,他才转身,那个和樱桃差不多同岁的小女孩“哇”地一声哭出来,吓了他一跳。
“警察说,没有大人去接,就、就都关监狱去……”
听到“警察”和“监狱”这种陌生而严重的字眼,江运言吃了一惊,也有些紧张了:“我又不是大人,找我也没有用。”
“可是、可是樱桃让我找你,说你能接她走。”
“都说了我不是大人!”江运言好挣扎,都过了一分半了,快点跑,只晚一点点。
“樱桃不让跟她妈妈说,而且她妈妈晚上才回家。”
“干嘛不让说,怕挨打就别瞎跑。”秒针匆匆,一晃又是半圈。
“警察说,要送监狱去……”
“不可能,吓唬你们的。”要不要去?反正已经晚了。
“别人都走了,只剩下樱桃自己……”
小女孩还在烦人地哭哭哭,哭得江运言心浮气燥想发火,他从来没有缺过课,虽然可以自己看看书补上,但好学生的乖巧记录自此打破,总觉得实在心有不甘。
“她说,你肯定能去……”
“好了别哭了,走吧!”
铁道派出所在调配车库往火车站方向的中途路边,以往附近的孩子偷偷钻入火车玩耍,被列车员发现也就直接赶下去了,这回还是头一次将偷爬火车的小猴子们拎进派出所教育。
不仅仅是安全方面,还有,火车厢里经常丢失小物件引起的争辩。
“车上的枕巾、挂件、甚至座套、乘务员厢的灯泡,都被这些小孩偷拿走了!一个一个这么小就偷东西,将来能学什么好!”大噪门的列车员阿姨愤怒指控,深觉这一群淘孩子像生命力顽强的小耗子,轰走一拨又跑来一拨,赶不尽骂不绝,严重考验车务人员的耐心与细心程度。
“我没偷!”樱桃倔强回嘴,面对高大威严的警察叔叔毫不退缩。“我就是没偷!”
“没偷?她们都拿回家了,就你没拿?一会儿跟你回家去查,看能不能搜出来!”
“去就去,谁稀罕你们那破枕巾?”
“破枕巾?你知道列车段每年更换这些枕巾什么的要花多少钱!”
“我就是没拿,我只砸过你们的玻璃,别的什么都没拿!”
“什么,你还砸玻璃……”
江运言踏进派出所时,看到的就是激动的列车员阿姨与不服不忿的倔樱桃两厢对峙的局面。
警察叔叔手里的钢笔帽叩叩桌面:“小姑娘,你家大人什么时候来?”
“江圆圆!”樱桃看到救星,立即跑过去将他拽到桌边,“人来了。”
警察打量了一下江运言,还戴着红领巾的十二三岁男孩,一看就很老实,“小同学,她是你妹妹?”
“不……是邻居。”
不会撒谎的江运言老实回答,手臂挨了悄悄一戳。
“邻居可不行,必须由家里人领回去,这样吧,你去通知她爸爸来接她,而且明天我们还要与学校联系,老是偷爬火车怎么行,每年要出多少意外,学校和家长真该好好管一管。”
“我没有爸爸。”
一声干脆回应让警察和江运言均是一愕,转头看向樱桃。眼珠漆黑灵活,小脸汗湿,钻车厢沾得一身脏的小女孩,自己答得纯真懵然,却不知道,别人听这一句,已经为她心酸。
原来又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没有父亲的管教,难怪淘得像个假小子。
“那就叫你妈妈来,如果拿了车上的东西,不仅要归还赔偿,还要罚款……”
“我说了没偷没偷,不信你问小颖她们!”
“她妈妈晚上才回家。”江运言闷声道,他逃了课,已经够不甘不愿的,还要让他跑东跑西当传声筒?她闯祸是她的事,为什么要扯上他!
警察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小的那个偷扯大的衣袖,大的扭头瞪过去一眼,于是不由好笑,孩子嘛,最怕的不就是找家长找老师,这两个小家伙私底下意会什么,他会瞧不出来?
“那就一直等到晚上,你妈妈什么时候来,你就什么时候走。”
不紧不慢地说完,果然见那个小女孩脸色一垮,鞋底用力蹭着地砖,很是灰心沮丧的模样。
“小同学,你可以回去了,对了,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不上学?”
“放暑假!”狠狠地迸出三个字,江运言决定为他落下的一节课记仇这小烦人精一年!
“哦,好了你走吧。”警察起身去和列车员阿姨说话,“张姐,你也先回吧,这小姑娘我暂时看着,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你说这些孩子,怎么玩起来就不知道害怕?铁路附近每年要出多少事故,大人听了都揪心,也就他们不知愁……”
列车员阿姨絮絮念着,江运言跟着一同往外走,回头看一眼樱桃,她站在原地也往这边看,一脸期盼渴望的神情。
宽大办公桌边伶仃的瘦小身影,巴巴看着他的可怜眼神,发顶的红绸小花显得那么打蔫——
少年忽然觉得心软了。
第二章
“阿姨好。”
“言言,快进来。”
温柔的姚阿姨笑得美丽又亲切,取了一双拖鞋放在他脚边,他赶快弯腰,说一句“我自己来”,不让姚阿姨干净的手触到自己沾了泥灰的脏运动鞋。
“言言,你也快开学了吧,会不会直接进重点班?有多少初中同学和你一起考到五中?”
比妈妈还像妈妈的姚阿姨轻声问着,帮他解下肩头的书包。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拎着书包带,盯着自己破了一个小洞的袜子,懊悔来之前为什么不换一双。
“七个考上的,五个自费进的,重点班要交择班费,我不想去。”
“傻孩子,交择班费也要进重点班,回家和妈妈说一说,她也一定要你去重点班。”
江运言不作声,母亲的确要为他花择班费,可是他也知道母亲每天操劳有多辛苦,这种额外的负担让他提都不想提“重点班”三个字。
“如果不是樱桃就要参加入学考试,阿姨也舍不得耽误你的学习时间,你帮樱桃好好复习两天,阿姨谢谢你。”
“不,没什么,反正我现在都很闲……”
江运言低着头,尽力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他喜欢姚阿姨,她开了口,他就一定不推辞。
“樱桃在房间里,你去吧。阿姨给你们洗水果。”
“不用,我不吃——”
客气的话说了也是白说,姚阿姨依然会准备很多新鲜可口的水果催他多吃,他总觉得姚阿姨待他特别好,有时连樱桃也会嫉妒地说,姚阿姨跟他说话的声音都更可亲些。
进入温暖色调的房间,墙壁、柜橱到处贴着调皮可爱的小贴纸,女孩的笑容影像随处可见:左边灯具开关上贴着一张呲牙咧嘴的鬼脸,右边写字台侧壁挂了一组精致的艺术照,底缘又补粘三张自拍的恶搞大头贴——某个小孩抓着铁窗呼天抢地痛不欲生。
然后,他看见,桌上一堆翻开的课本,床上一具挺直的尸体。
放下书包,江运言走过去,敲敲床头板。
“起来看书。”
床上的人动了动,睡眼惺松地见了他,有气无力地抬抬爪:“你来啦!”
“樱桃,别睡了,有什么不会的,让言言哥教你。”姚阿姨端了一盘瓜果进来,招唤江运言,“言言,快过来吃,吃完再学。”
一支剥了皮的香蕉塞进他手里,姚阿姨的盛情令人无法拒绝。他拘谨地吃着,到桌边看了看敞开的书本,樱桃在身后懒哼哼地打着哈欠,伸够筋骨才下床。
“老江,你又瘦了,越来越像竹竿。”她凑过来,戳戳他肚皮,“你是不是吃不饱?”
站直的樱桃几乎和他一般高,几年前那个矮矮的小女孩像灌了春雨的嫩竹笋一样疯长,还没等上初中,就窜到164,比他班里的许多女生都高。
而他,可能是学习疲累的原因,不但架起了眼镜,也从原来的小胖敦儿变得现在这样略显削瘦。时光多么快,一晃就都由孩童长成了青葱少年。
“这道题怎么回事,三角形的高都不会画吗?”
看到江运言皱眉指着习题册某一页,樱桃抓抓头发,很乖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图形不作声。
看她那副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学得稀里糊涂,江运言在白纸上唰唰划了几个各类典型三角形,摆到她面前:“把高都作出来。”
樱桃慢吞吞取了三角尺,笨拙地在图形上比来比去。五分钟后,江运言忍无可忍,指向其中一个直角三角形,“它的高不就是它的两条直角边,还有什么可想的,这也不知道吗?”
“知道。”她很小声地应。
“定义呢,记不记得?”
她低头闷不吭声,用沉默表示忏悔。
不好好学习的小孩,可恨又可怜!江运言只得拿过樱桃的课本,温声道:“入学考试是哪一天?”如果来不及系统复习,就只能临时抱佛脚让她重点看例题和类型题了。
“下星期二。”
果然,时间太紧。
“你先写语文,把习题册上几套综合卷做一下,不许看答案,做完给我看。”
“哦。”
他拉过另一张椅子,坐在写字台边侧,快速地在课本上圈选起重要范围来。
升入高中,又与小学时的好友李束白同班,江运言实在很高兴,两个人一同学习一起说笑,对新环境很快适应。有开朗爱玩的李束白主动拓展对外交际,没几天周围一片的同学都熟络起来。
后座的男生是从体校考入五中的,实力必定不弱;李束白一贯边玩边学轻轻松松;其余同学既然进了重点班,也都不可掉以轻心,新开始新起点,谁从第一步懈怠,谁就有被落后的可能。
江运言在笔记本上制定学习计划,才写了四五个字,就听见有人小声招唤他。
“老江!老江——”
回过头,看见窗外暮色里,一个人俐落地爬上窗台。
“快点,把窗纱打开。”
他只好过去,把窗框上几个按钉取下来,揭起一角窗纱,让樱桃钻进来。
“干什么不从大门进来?这一会儿就飞进好几只蚊子。”江运言手疾眼快地拎住她脚踝,“把鞋脱掉!”
樱桃倒栽葱地歪在床上脱鞋,顺便袜子也拽下来:“你妈又不喜欢我,我哪敢走正门,而且都这么晚了。”
“也不是不喜欢,我妈……就那样。”对谁都不冷不热,母亲或许天生就不很喜欢孩童,从不见她对谁家小孩表现过特别的喜爱之情。
“哎呀,真有蚊子,给你死!”
清脆一声,拍死一只肚子鼓鼓的蚊虫,樱桃立即掩口惊道:“糟,你妈会不会听到?”
江运言撩起门玻璃的小挡帘,外间屋里,电视光线一闪一闪,母亲躺在旧沙发上,头枕着扶手睡着了。
“没事,你小声点。”
樱桃松口气,蹑手蹑脚把鞋子放到床下,趿着走至桌前:“有什么好玩的没?”
“哪有什么好玩的,到一边去。”江运言坐下继续写他的计划安排表,“姚阿姨又是晚班?”
“嗯。”
“你入学考试过了吗?”
“过了。”
算她没辜负自己的苦心,“题难不难?”
“还行。”
“延中的环境怎么样?”
“我没去延中。”
江运言诧异,抬起头看樱桃。她正拆他的钢笔玩,笑嘻嘻地拧来拧去,“我妈把我转到五中了,说离家近,又能让你管着我。”
江运言冷眼瞧着她,五中是有名的市重点,初中部当然也不差,凭她的成绩,不可能考进去。
“择校费多少?”
“九千,月末之前交打九折。”她又去翻江运言的文具盒,好古董!还是小学那一只。
“你还很骄傲是吧?”
听出他口气不对,樱桃小心瞄他脸色——不太好看。她刚才哪句话有说错?
“八千多块,在你口里那么轻描淡写,姚阿姨工作多辛苦你知道吗?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努力学习,别对不起给你交的这些钱,整天就知道玩!”
江运言不客气地责备,心里不由升起一股说不清的讽刺意味:只要有钱,学习再差的学生也能进重点,他们这些凭实力考上的,又算什么。
见樱桃很蔫地垂了脑袋,他忽然有点于心不忍。樱桃只是成绩有些差,却并不是个讨人厌的女孩,她还小,懂事也有限,他对社会上那些不公平现象产生的不满,何必发到她身上。
“总之,不能像原来一样只知道看电视、出去玩,初中不比小学,一下子多出七八科,不是考前冲刺几天就能应付的。”
“哦。”
樱桃没精打彩地应着,江运言也觉得自己好像管得太多了些,语气太严了些,静默几秒钟,声音放软,“你转过来几天了?怎么没来告诉我!”
“这不是来说嘞!”她有点委屈地靠着桌沿闷声道,没想到高高兴兴来跟他说,却被他无缘无故训了一通。
“班里同学好相处吗?”
提起这个,樱桃的心情蓦然多云转晴,又兴奋起来:“我们班有个叫颜静的女生,跟我可要好了,她又漂亮人又文静,哪天我带回来让你看看。”
江运言习惯性地问:“她学习怎么样?”
“不知道,还没考过试……应该挺好的吧。”
“人家文静,你也跟着学一学,别总是爬上爬下,跟从前一样淘!”樱桃交个学习优品质佳的朋友是件好事,近朱者赤,多和这样的同学在一起,才能往好的方向熏陶她。
她漫不经心地点头,忽然凑过来笑得别有用心:“老江,你有女朋友没?”
“啊?”
“把颜静介绍给你怎么样?看我够意思吧,好的一定先留给你。”
“……”
“行不行给句话,不早下手就被别人追走了,现在漂亮小姑娘多抢手呀,我们班还有几个女生也不差,我早就听后排那一群男生在议论了,评出什么四大班花之类的,照我看,还是颜静最适合你,又安静又温柔,不像那几个那么招摇……那个、她真的挺好的,我没骗你……”
在江运言冷冰冰的注视下,樱桃声音越来越小,气弱地低下头——
“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话油里油气,还像个学生吗?难怪学习一塌糊涂,你天天只琢磨这些,还参加什么入学考试,到社会上去混算了!”
江运言气不打一处来地一顿数落,樱桃平时常来找他,也听她提过班里男生女生谁和谁好,那时听听就算,都没放在心上,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就懂得男友女友了?还、还想牵红线做媒?
“李束白不也小学六年级就有女朋友了?孟薇薇那天见到我还向我打听他呢。”樱桃不服气地嘀咕,“你同学也这样,干什么光说我啊!”
江运言语塞,顿了几秒才勉强说:“人家又没耽误学习,你能吗?人家照样考上市重点,你呢?”
这话实在不爱听,樱桃不高兴地手里格尺一甩,大声说:“我给你介绍,又不是我自己要交,你不想就算了,扯上我干什么,好心没好报!”
两个人都生了气,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半分钟后,屋门被拉开,江母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睡意,没什么表情道,“樱桃来啦。”
“嗯。”樱桃心虚地偷偷吐舌,都怪老江,害她忘了小声说话,被他妈妈发现了吧!
“这么晚了,快回家睡觉去吧,明天再来玩。”江母也没问她怎么进来,只淡淡地下着逐客令。
“知道了,阿姨再见。”樱桃赶忙一溜烟从她身侧钻过,速速遁逃。
江运言惴惴着,有点担心母亲责备,但母亲仅说了一句“你也早点睡吧”,便关了门,让他微悬的心落了下来。
樱桃到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