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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泷之则是没遇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女人,整个情绪亢奋了起来。「我有公事,我家也要重新设计装潢过。」
蒋拓一听,朝他射去鄙视的眼神,居然假公济私。
「还是很抱歉,目前我们公司已经排不进任何案子,最快也要两个月后。」她还是冷着脸说。
这答案,蒋拓喜欢。
「没问题,多久我都愿意等,任何时候,只要妳有空,打电话给我。」杜泷之已经被她独特的魅力给冲昏了头,完全放下自己的身段,忘了过去他是如何的高高在上,把女人视为玩物。
赫——蒋拓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敢讲,还恶心。
「我会请助理跟你联络的。」倪巧伶说完,走到大门口,等待送客。
蒋拓了解该适可而止了,虽然,他很担心杜泷之会留下来对她死缠烂打,但是,他从她表情中看出不耐烦,再待下去,可能就扫把侍候了。
「那我走了。」经过她身边时,他轻声地说。
倪巧伶盯着地板,面无表情,也不看他。
他当然失落,不过,长年扩展公司业务磨练出来的韧性性,很快便平息这点失落,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他帅气地迈开步伐,为自己留点潇洒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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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泷之的服装公司开始装潢,倪巧伶花了不少时间在现场监工,因为杜泷之很龟毛,就怕师傅偷工减料,一有空闲就跑到施工现场监督,问东问西。
师傅们都是草根性很强的性格,受不了他凡事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好听点是好奇心旺盛,难听点就是啰哩啰嗦,不像个男人。
于是,倪巧伶便三不五时接到工头的电话,要她负责应付杜泷之,不然,想在期限内完工是不可能的任务。
一个杜泷之就已经够头痛的了,偏偏公司就在隔壁的蒋拓也来插上一脚,早上送早餐到家门口,中午带着便当到隔壁陪她一起吃,下班时殷勤询问需不需要送她回家,更别提每晚准时串门子,弄得倪巧伶成了公司和师傅们茶余饭后闲嗑牙的话题。
就连原本一向稳重的陆子农,见着了她,也开始笑得很闷骚。
倪巧伶快疯了,尤其这阵子的案子都赶着月底前结案,除了舟车劳顿,还得面对唯恐天下不够乱的蒋拓和杜泷之,她压力大到冒出了痘子,这是青春期都没发生过的状况。
这天,蒋拓又提着他帮倪巧伶准备的精致便当过来,就在快餐店外送便当过来后的三分钟出现。
而且,奇怪的是,为什么他明明人在外头,会知道她中午刚好到「擎天大楼」,更令人不解的是,每次蒋拓出现,快餐店都刚好少送了一个便当。
倪巧伶将饭盒分发给师傅,自己反倒没饭吃。
「你跟快餐店串通好了?」她看见蒋拓,立刻将他拉到安全门后,逼问他。
「串通什么?」蒋拓不解地问。
「为什么刚好就少一个便当,然后你就送饭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叫哪一间店的便当?」他反问。
「也对……」倪巧伶就是这点想不透。师傅每天中午想吃哪间店的便当都是临时决定的,也没固定哪一间,他怎么可能串通好这附近的所有店家?
「吃饭吧。」他坐在阶梯上,将便当盒递给她,笑说:「这里是我们定情的地方。」
「谁、谁跟你定情……我自己到外面吃。」虽然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但是,只要一想起被他霸道掠夺的她的初吻,还是感到惊心动魄。
蒋拓立刻放下便当,站起来拉住她的手,将她卷入怀里,威胁地说:「不听话,我就要吻妳了喔……」
她紧抿着唇,瞪着他,气自己为什么老是受他撩拨而心悸,愈是抗拒就愈是在意他的存在,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寻找他的身影。
她不说话,他也就找不到理由放肆,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便放开她。
她一重获自由,便用手拭去他留下的印记。
「擦掉我就再亲一次。」
倪巧伶立刻停下动作,气结地往阶梯一坐。「便当拿来啦!」
他帮她打开便当盖,撕开免洗筷的塑料套,体贴地挑掉她不爱吃的肥绞肉。
她挖起一口饭入口,嚼得很用力。
「吃饭要开心点,别绷着个脸。」他用手指戳戳她鼓起的脸颊。
她轻哼一声,故意转身背侧向他。
谁想到他竟更靠坐过来,以手臂当她的椅背,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倪巧伶暗暗吐了一口气,松下别扭的姿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最近她情绪变得很不稳定,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
想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
想她如此严以律己,究竟想追求什么?
想自己认为重要的事,别人是不是也认为重要?
想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变得亲密,又为什么会变得疏离?
想那些上班、下班,一日度过一日的人,快乐吗?满足吗?
更想着自己的个性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好似突然迷失了方向,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原来确信不疑的事不再那么肯定,原本满意的一切,也出现了自我否定。
这些没有答案,平常也没深思过的问题,一下子通通冒出来,像一团纠结的毛线,缠得她心浮气躁。
找不到发泄的出口,离她最近也最常碰面的蒋拓,便成了她无的放矢的替死鬼,认定是他的追求,害她乱了生活步调。
「巧伶……」
「干么?」唉……一对他说话,就是这种不耐烦的口吻,连自己听了都觉得不舒服,他怎么受得了?
「问妳一件事,妳可以选择要不要回答。」
「想问就问。」她不知跟谁生气、生什么气地冷着一张脸。
「妳脚踝上的伤,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直惦记着那晚她异常的反应,感觉那伤口,不只在脚上,也在她心上。
「国三暑假。」
「车祸?」
「嗯。」她没想到竟这么自然而然地告诉他了。
说完心头不觉轻松,反而罩上了乌云。
「很严重吗?那个时候……」
「嗯……」他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暖,倪巧伶突然一阵鼻酸,挟起一口菜往嘴里塞,舌尖却苦涩地无法咀嚼。
「告诉我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她含糊地说,声音泄漏了哽咽。
他转个身,将她的脸揽进肩窝,她抗拒这种温情攻势,挣扎着要离开,他却搂得更紧。
「想到妳受过这么大的伤害,我很舍不得……」他沉重地说,感同身受地疼痛着。
倪巧伶安静下来,闭上眼,倚靠着他。
那是她心中一道无法抹灭的伤痕,伴随她的成长,影响了她的一生……
第八章
倪巧伶原本还有个哥哥,两人差四岁,自小感情就很好。
她崇拜会念书又很能玩的哥哥,每每跟朋友谈起他,语气中总掩不住骄傲。
国三升高中那年暑假,哥哥考上成大建筑系,向同学借了机车,偷偷参加考照。
拿到机车驾照的那一天,他从外面打电话回家给倪巧伶。
「伶,我考上驾照了!妳到巷口来,哥载妳去兜风。」
那天,天气阴阴的,倪巧伶虽然是第一次坐机车,但望着哥哥宽阔的肩膀,有种安心的感觉。
倪家家教很严,兄妹俩总是结伴冒险,在沉闷的生活中寻找乐趣。
「下个月我就要搬到台南住了,妳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哥哥略偏过头问她。
「不会,我要努力念书,三年后,当你学妹。」倪巧伶往乐观的方向想.
「那好,到时候妳搬来跟我一起住,我来照顾妳。毕业后我先留在台南工作,等妳念完书。」
「妈会答应才怪,你可是她的宝贝儿子,一天没见到你她会吃不下饭。她到现在还在气你不考台大土木。」
「男人为理想战争是必要的,不要被外力左右,等我走出自己的路,以后,她会以我为荣的。」他自信地说。
「我一直以你为荣。」她为哥哥加油。
那些风中的对话言犹在耳,没人能料到,回家途中的一场车祸,粉碎了所有意气风发的梦想,也粉碎了一个家庭。
倪巧伶的哥哥被辗入卡车轮下,肚破肠流,当场丧生,而她的脚踝也因被卷入机车热烫的引擎中,烫焦了一大块皮肤,伤口见骨。
每当想起母亲在灵堂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倪巧伶便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
倪家一脉单传的香火断了,乌云从此笼罩,倪巧伶成了母亲眼中害死她哥哥的凶手,是她明知危险却没有阻止这场灾难发生。
尽管倪巧伶努力用自己的方式代替哥哥活着,母亲却再也不曾给过她一个笑容,她成了家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考上成大后,走着当初哥哥要走的路,离开那个失去笑声只剩死寂的房子到台南念书,甚至毕业后回到台北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都没有出现任何阻力。
她想,或许大家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过往一幕幕自眼前掠过,倪巧伶强忍着眼窝的酸痛,离开蒋拓坐直身来。
「在那场车祸中,我哥哥过世了。」她轻描淡写,不想沉浸在无法改变的历史伤痛中。
「妳跟妳哥哥感情很好?」他揉揉她的肩,安慰她。
「够了!」她皱起眉头,转头质问他:「我跟我哥哥感情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少自以为是,就算你知道又能改变什么?挖人家伤疤很过瘾?」
蒋拓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她,仿佛愿意成为她宣泄情绪的出口,愿意承担她所有无法以言语表达的痛苦。
倪巧伶却厌恶起自己的情绪化,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再怎么难受也不会将情绪发泄在无辜的第三者身上,她到底怎么了?
「我吃饱了。」她盖起饭盒,吃不到一半。
「还有汤。」蒋拓从塑料袋里拿出汤来。
「不想喝!」她像再也受不了他的温柔体贴,大声嚷叫。「以后,不要再送便当过来!」
她自知失控又放不下身段,说完,憋着一口气,推开安全门,匆匆搭电梯离开「擎天大楼」。
蒋拓一人坐在阶梯上,轻叹一口气。
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打开她的心防……
当情感由喜欢渐渐转变成爱,仿佛自然而然地能够感受到倪巧伶内心的创伤,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抗拒,也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只清楚,他的心再不单单属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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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装公司的案子结束,紧接着「恋家」的案子陆续展开。
这次倪巧伶与另外两间室内设计公司配合建商推出附赠时尚装潢的建案,共设计了十间实体样品屋,客户购屋时可自由挑选喜爱的装潢风格,接着装潢师傅进驻,七日内完成施工。
这是一连串体力与耐力的考验。
客户在选定设计风格后,有些较挑剔的客户便会要求用更好的材质、做些与样品屋不同的变化,甚至连挑选窗帘、地毯、沙发家具,小到立灯都希望设计师参与意见。倪巧伶有接不完的电话,从早到晚都在外头奔波,另外两位助理设计师以及接电话安排行程的小慧同样忙得焦头烂额。
业绩突飞猛进的代价就是黑眼圈、皮肤黯沉、体重骤降和压力过大导致头痛、肩胛僵硬及内分泌失调。
「救命啊……」
「我快死了……」
「不行了……」
倪巧伶工作室的小小会议室里,几个女人不顾形象地趴着、仰着,坐得东倒西歪。
「倪姊……昨天下午那个杜先生送了一个礼物过来,放在妳办公室门旁边那个柜子上。」小慧双手往前伸直,趴在桌面,有气无力地说。
「什么礼物,拿来瞧瞧……」琳达支着下巴,频打哈欠。
「小慧,妳最资浅,去拿来。」沁芳全身上下能动的只剩一张嘴。
「喔……」前辈都指名了,小慧也只能听命行事。她工作量虽然最轻,但是晚上还要上课,走路也是半拖半飘,游魂似的。
倪巧伶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猛灌几杯黑咖啡下肚,勉强坐直,但从发丝的光泽度判断,她只是意志力比一般人坚强罢了。
小慧将一个大纸盒搬来,摆在桌面,倪巧伶三两下撕开包装纸,里头躺着一件粉褐色的丝质晚礼服。
「哇……」几个女人眼睛回光返照地亮了起来。
倪巧伶打开衣服上的卡片,写着——
送妳亲手为妳缝制的礼服,期待明晚的约会。
「明晚?」她想了想,打开记事本,赫然发现,卡片上指的明晚……「就是今天晚上?!」
「对厚——」小慧也想起来了。「今天是杜先生的服装发表会,妳答应要去参加的。」
「欧卖尬,妳现在这副模样要去参加挤满名模、富家千金、贵妇团,到处bringbring的时尚服装发表会?!」琳达盯着倪巧伶那一头被自己抓得像稻草堆的乱发。
「真的很可怕?」倪巧伶捣着自己双颊,问道。
「是很惨。」在场三个女人同时告诉她答案。
「算了……反正我又不必上台走秀……惨就惨吧……」她自暴自弃,目光调回记事本,叹口气,又是满满的行程。
「是啊……希望妳的真命天子不会刚好今晚也出席发表会。」沁芳感到惋惜,如果是她,立刻飞奔去做脸、洗头,闪亮登场。
「蒋哥哥就是倪姊的真命天子。」小慧下巴抵着桌面,冒出一句。
蒋哥哥?倪巧伶瞄了小慧一眼,霎时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蒋拓的「网民」。
难怪那家伙像个背后灵似的,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原来,早收买了安排她行程的小慧。
她好气又好笑,一瞬间,心中某个不愿承认存在的结,也悄悄地松开了。
例行的进度会议就在大家都想保留些体力迎接今日工作的状态下草草结束,接着,各自回办公室整理资料后出门去,公司便只剩小慧一人。
小慧拿起电话拨给蒋拓,通知他倪巧伶今天要去参加杜泷之的服装发表会。
「倪姊回家后,你一定要将她脑中对杜泷之的印象洗去。」小慧为了自己的「极品和牛涮涮锅」不惜出卖老板。
「还有喔……倪姊最近精神愈来愈差……对啊,我们现在真的好忙,你要对她体贴一点,女人啊,最无法抵挡男人的体贴攻势。」
「这阵子中午她都跟客户有约,不过你早上可以送早餐给她啊,记得清淡一点,她睡眠不足,胃口不大好。」
「就这样,我也好累,接太多电话要让喉咙休息一下。加油啊!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们一起努力!」末了,小慧不忘对蒋拓精神喊话。
蒋拓听着小慧那热情洋溢的加油声,苦笑着结束通话。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已经快半个月没能好好跟她说上一句话了,自从他问了她脚踝上的伤,她便刻意地回避他。
爱情里的各种滋味他算是真正尝透了,不只是耍耍嘴皮子哄女孩子开心,营造些浪漫情境,表现温柔体贴就能讨得女人欢心。
这段日子,绝对是他人生中最严重的一次低潮期。
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深刻,喜怒哀乐不由自主,全系在另一个人手上,即使苦闷,却无法潇洒地摆一摆手,自信地告诉她,错过我,将会是妳最大的损失。
呵……他想象如果真这么对倪巧伶说,她肯定会回答——「不送,慢走。」
这就是她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软的不要,硬的不吃,生来折磨人的。
虽然沮丧至此,蒋拓还是有些信心的。
他相信,倪巧伶对杜泷之完全不感兴趣,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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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巧伶忙到没时间回家好好梳洗一番,狼狈地借「恋家」售屋中心的厕所换上杜泷之送来的礼服,随便用手指扒两下头发,补个口红,就去赴约了。
到达饭店时,差点被门口大阵仗的记者给吓死,闪光灯闪得她眼花撩乱,麦克风一支支「嘟」到她下巴,全都误以为她是什么贵宾,硬是要采访她对杜泷之的设计风格有何评价。
天啊……虽然她不是很注重外表,但也不想将这副熊猫眼加上面黄肌瘦的难民样公诸于世啊!
「嘿……别吓坏了我的宝贝。」杜泷之从大门出来,身旁的保全为他开出一条路,他就如此招摇地走向倪巧伶,揽着她的腰,向记者宣告:「郑重向各位介绍,我的缪思女神。若不是遇见她,我将不知自己的人生还能再创另一个高峰。」
此时,闪光灯更是不间断地直闪,将黑夜闪成白昼。
倪巧伶很想直接给他晕倒……
现在是身处在文艺复兴时代?为什么这个男人老是得用这么令人作呕的台词说话?
她僵着笑,不想令杜泷之难堪,暗暗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开溜。
老实说,她并不知道杜泷之的名气这么大,居然出动好几家电视台摄影机和各大平面媒体,更不知道会处于如此进退不得的状况中。
基本上,她喜欢低调,并不想红。
倪巧伶莫名其妙成了坐在杜泷之身旁最重要的贵宾,莫名其妙因为身穿杜泷之亲自设计缝制的礼服而遭受许多女人白眼,更莫名其妙地变成媒体追逐的焦点。
原来,杜泷之丰富的情感生活才是媒体关注的重点。
突然间,她好想念和蒋拓站在住家顶楼对呛的快意感觉,她一向不是走「名媛路线」的啊……
结果,她没能从发表会上开溜,一直撑到脸僵、眼皮沉重、头昏眼花,酒会半途,央求杜泷之放了她,她好累,好想回家。
她发誓,再也不要跟这个满场飞的公关蝴蝶扯上任何关系。
因为累到无法自己开车,杜泷之体贴地请司机送她回家。她拒绝,坚持自己叫出租车,沿途,几度不小心睡着了,醒来赶紧捏自己大腿。
住在台北,随时都得保持危机意识。
终于……谢天谢地,她看见了自己居住的可爱、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