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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翟祥武回来了，见古大山走了，正准备打扫卫生。一看，怎么田螺壳没有了，就奇怪地问靳家辉：〃哟，田螺壳到哪去了？〃
〃古大山拿走了。〃
〃他拿走田螺壳干什么？〃
〃说是拿去养。〃
〃亿等又系你俚个靓仔寻亏个笨（一定又是你这个小子玩他）！〃 翟祥武忍不住用南腔北调的白话对翟家辉笑骂道。
过了一周后，古大山在路上碰到靳家辉，立刻拉住他责问：〃你说把这些田螺壳放在水里一段时间后，又会重新长出肉来。怎么田螺到现在都还没有重新长出肉来？〃
靳家辉一听，摸了摸他的大圆头，捧腹大笑一阵后，反问道：〃我是不是说过这田螺是科学培育出来的？〃
〃没错，你说过。〃
〃那你是不是用科学方法去培育的呀？〃
〃我不懂，你也没告诉我，怎么个科学培育法？〃
〃唉，都是我的一时疏忽，当时忘了告诉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田螺壳都臭了，快把它扔掉吧〃。靳家辉摸了摸他的大圆头，又是一本正经地说。
〃那就扔掉吧。〃古大山无奈地说。
又有一次，古大山一起和钱文在大排档吃夜宵。吃着吃着，古大山看见钱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出来，撕开一半来擦嘴，就停下来对钱文说：〃你们城里人真是怪。〃
〃哟，怎么怪？〃钱文有点惊奇地问。
〃怎么不怪？！过去我们乡下人住平房时，你们就抢着去住高楼；现在我们乡下人开始起高楼了，你们却又开始抢着去住平房。过去我们乡下人吃野菜时，你们就吃肉；现在我们也吃肉了，你们又去吃野菜。过去我们乡下人没衣服穿时，你们常常换着衣服穿；现在我们开始换着衣服穿时，你们又穿打着补丁的衣服，甚至还不穿衣服。过去我们乡下人大便后用石木时，你们都是用草纸；现在我们开始用草纸了，你们又变着法子用草纸去擦嘴巴。〃
听到古大山说完这番话，钱文差点没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他摇头晃脑地对古大山说：〃唉哟，古大山，真有你的，还真看不出来，你可真是大智若愚呀！〃
〃什么是大只罗鱼？我怎么像条鱼了？！〃古大山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鱼，我才是鱼。〃钱文无奈地回答说。
过了一阵，两人都快吃完时，钱文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说：〃唉呀，钱包怎么没在身上，怪了，放在哪里了？〃
〃没事，我带钱了，我来出。〃古大山豪爽地说。
钱文这种招数经常使用，并已达了比较娴熟的地步。人们背后叫他〃铁公鸭〃。
〃铁公鸭〃不仅一毛不拔，而且还生财有道，招招见利。
第一招，当〃包工头〃。每次中央一开会，不是有新精神，就是有新决议。这在党校来说，都必然是闻风而动的。钱文非常善于抓住这种机会，新精神或新决议一出，他立即在第一时间里，组织一些年轻教师当写手，用最短的时间炮制出〃辅导材料〃，然后卖给下面各地的市县党校和一些单位，以为教研学习参考之用。这一招可是高招，为此他赚了不少钱。
第二招，当〃书商〃。他首先与一些出版社挂上关系，预定一些书号。然后，再找一些年青的教师，炮制〃畅销书〃通俗读物。由于当时教师工资收入比较低，一些年青教师也愿意通过这种途径挣点外快。当然，虽然作者、出版社和〃书商〃都能得益，但是得益最大者则是书商。人们都知道，写书的不如出书的，出书的不如卖书的。但是，谁叫你没有当书商的本事呢？
第三招，主动当〃串讲人〃。党校函授大专主要依托各市县党校来办，而由南方党校统一出试题，全省统一考试。为了使各市县党校函授学员更好地掌握各门学科的知识，各市县党校常常请南方党校有关老师，到下面去进行总复习和总辅导，党校把这叫作〃串讲〃。钱文也抓住这一机会不放，每到复习前夕，他就主动与各市县党校联系，去进行〃串讲〃。在出去串讲时，他常常去向他的朋友借车。然后他就要求下面请他串讲的市县党校在付他讲课费时，还要另付上路费与汽油费。这真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招数，既方便了各市县党校，自己也有了更多的收入。
第四招，做内部股买卖的中介人。自从1986年深圳发展银行发行股票起，中国的股份制改革就拉开了序幕。起初，人们对此非常谨慎甚至冷淡。然而到了1990年，在深圳股市的狂潮中，炒出了一批百万富翁乃至千万富翁之后，整个社会开始卷进了近乎疯狂的股份制改造和买卖股票的浪潮。许许多多的企业，通过发行〃没有任何风险〃的内部股票，狠狠地大捞和白捞了一把民众口袋里的钱。而民众也想通过购买内部股票而突然发财致富。（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又怪得了谁呢？虽然后来95％以上的人都血本无归，可都只能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由于内部股票常常有可能成为上市的〃原始股票〃，所以老百姓购买内部股票的积极性非常高。钱文又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弄到了一大批几家国有企业发行的内部股票，在校园里摆开了摊子，充分发挥他那〃牛皮大王〃的天赋，吸引了许多教职员工前来购买。尽管每股收取几角钱的劳务费，但是人们想到不久就会赚大钱的前景，那里还会去在乎这〃一丁点儿〃钱呢。再说，作为中介方，收个手续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第五招，做炒股票的经纪人。钱文不愧是股票市场的弄潮儿，他很早就开始炒股票，据说还因此赚了不少钱。一些教职员工，没有炒股的经验，却又很想发财，就纷纷把钱交给他们的崇拜者钱文，让他代炒股票。双方的协议是，赚了双方分成，亏本了钱文概不负责。这在钱文来说，做这种只赚不亏本的生意，当然没问题。事实上，开始时，的确赚了一笔小钱；这使大家兴奋不已，引诱着人们将更多的钱投入股市。但最终，却几乎百分之百的全都都亏进去了。虽然如此，人们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把打碎的牙齿和血自己往下吞。
对于钱文，翟祥武曾这样评论他说，钱文的确是个能人，但是他却可以为了钱而不顾一切。假如现在美国鬼子打进来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做星条旗来卖。
在这种经商潮与股票潮中，发财的美梦，成为许许多多人的追求。不仅老百姓坐不住了，政府官员也坐不住了，部队军人也坐不住了，最后，连最能够坐得住的教师和僧道也坐不住了。每一个单位和部门，都被冲进了这浩瀚的商海之中。全民经商，的确在最大限度上调动了人们经商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也使中国的财富有了明显的增长。但是，为此，中国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就是20世纪80年代萌芽、90年代泛滥成灾的社会腐败。铜臭味污染了整个社会，污染了党风、干风和整个社会风气，中国又一次陷入了有钱能买鬼推磨的困境。所谓的神圣、高尚、崇高、理想、信念、道德等等，统统被人嗤之以鼻。
传统社会中，在以儒家为主导的文化影响下，中国人〃重义轻利，〃阻碍了商品经济的发展，使中国社会发展十分缓慢。然而随着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出现，特别是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崛起，中国人又渐渐地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见利忘义〃。为了得到更多的〃利〃，什么道德、法律统统忘在脑后，大量的经济违法犯罪行为滋生蔓延。而充斥着整个社会的假冒伪劣产品和行为，不仅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整个经济发展，而且还严重影响了整个社会日常生活，同时还严重影响了中国在整个国际社会的良好形象。
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来自北京一位十分要好的同学的来信。他在信中，诉说了他的困惑。他在这种经商潮与股票潮中，教研之心被冲击的支离破碎。但是，他又下不了最后的决心。他问我，在中国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南方的你，又如何作出自己的选择呢？
我在回信中，也承认这种经商潮与股票潮对我也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但是，经过我的反复思考，发现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应当选准自己的位置。因为第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特有的长处与短处，优势与劣势，必须要扬长避短；第二，每一个人都只有一生，而每一个人的一生在今天错综复杂的生存竞争中，都只能干好一件事情。又想搞好科研又想发财，虽然不敢说并非完全不可能，但对于绝大多数知识分子来说，却可以说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什么都想得到，到头来就完全有可能什么也得不到。我认为从事教研工作依然是我的最佳位置，而要在这样一个位置上要想干好它，就只能毫不动摇地甘坐一辈子冷板凳。
我说，佛教认为，成佛要经历三个过程和境界，第一个过程和境界是〃戒〃，就是要戒除自己身上天生的七情六欲，因为它们是所有苦难和烦恼的根源；第二个过程和境界是〃定〃，就是要能够做到意志坚定，不为外物各种利诱势压而所动。只有做到了〃戒〃，方能达到〃定〃。而〃定〃这个过程与境界是关键性的，完成了这一过程和境界，就能达到第三个过程和境界〃慧〃。即智慧顿生，觉悟成佛。我们作为学者，在一定程度上，就有点像僧侣，也要经历这三个过程和境界。当我们〃戒〃去名利之心，我们才能坐得住冷板凳，才能〃定〃；而只有〃定〃，才能智慧顿生，取得成果，功德圆满。
权威。人类没有它就无法生存，可是它所带来的错误竟跟它带来的真理一样多。
歌德语。
《歌德的格言和感想集》
课纪讨论
南方的春天虽然百花争艳，但一遇上阴雨天气，湿气太重，就弄得人很不舒服。
一天下午，部里突然接到校办的通知，各部门负责人立即到校委接待室开紧急会议。我们打着雨伞赶到会场，各处各部的负责人都到的七七八八了。这时，常务副校长古毅在办公室主任的陪同下也急急忙忙进来了。他一言不发，坐下来后，一个劲地抽烟，等到办公室主任告诉他人都到齐时，他才抬起头来，阴沉着个脸，粗声粗气地说，今天请各位来这里开会，主要是要整顿授课秩序。我们有的老师，不知天高地厚，在课堂上乱讲一通。甚至连省委领导也拿到课堂上来评头论足，这怎么得了，太没有一点政治头脑了，太没有一点纪律观念了。看来，真是不整顿不行了。
大家听了古校长这一阵没头没脑的炮轰，真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古校长顿了顿，涨红着脸指着政治学教研部主任说，就是你们部胡老师闯的祸！一个老师上课，就没有别的好讲？非要拿省委领导来讲？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学生都是些什么样的人？那可都是些通天的人物！你这边刚说完，那上面就可能会马上知道。这可好了，你们老师讲得自己高兴，可弄得省委领导不高兴了！今天省委领导找我去，就严厉批评了我们那些乱讲一通的老师。我认为，这种情况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好好整顿一番。你们各个部门，特别是教研部门，回去以后至少要安排两次以上的部门会议，要大家都认真地检查一下，要深刻接受这次教训。下次还在这里开会时，你们各个部门都要把检查的情况向校委作个汇报。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前几天，政治学教研部的胡老师给县处长班的学员上课。在课堂上，讲到党的建设以及党校的建设时，认为有的领导往往把党的建设与党校的建设截然分开，虽然重视党的建设，但是却不太重视党校的建设。因此，许多党校建设非常滞后，严重影响了党校的教育培训工作。
刚好在座的有省委领导的二位秘书。下课后，他们回到省委，向有关省委领导反映了胡老师讲的这番〃批评性〃的话。有关省委领导不高兴了，立即打电话把古校长找去，严肃地进行了批评。古校长被领导批得一肚子的火，马上赶回党校召开紧急会议，要求各教研部对此进行检查整改。
散会后，蒋英主任立即让我通知马克思主义教研部的全体老师，第二天下午到部会议室开会。
第二天下午，马克思主义教研部如期召开了会议。首先由蒋主任传达主任会议精神，要求老师们围绕授课纪律问题进行认真检查。
蒋主任说完之后，会场异常的肃静，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吭声。大约十多分钟后，柳萍打破沉静而紧张的局面，慢吞吞地说道，〃我们都知道，党的方针是研讨无禁区，宣传有纪律。我们老师在党校课堂上讲课，既有研讨的成份，又有宣传的性质，因此，我们必须要把握好授课的度。该讲的讲好，不该讲的别讲。〃
〃 什么是该讲的，什么是不该讲的，我看这很难把握。〃 翟祥武不紧不慢地接话道：〃这个问题我看谁也搞不准，一会说搞商品经济就是搞资本主义，一会又说搞商品经济好，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一会还说不仅要搞商品经济，还要搞市场经济。一会说马克思主义是真理，一会说马克思主义也要经受实践的检验，一会又说要毫不动摇地坚持马克思主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我看还是那么两点：一是你上面怎么说，我就怎么讲；二是举例说明时，必须是讲好不讲坏，讲死不讲活，讲远不讲近，讲外不讲内，讲古不讲今，讲生不讲熟。〃
〃翟老师所说的真是金玉良言。〃蒋主任高度赞扬地说，〃我们如果都这样做的话，就不会犯错误了，至少也不会犯大错误。〃
〃老蒋你可别乱给我戴高帽子，〃 翟祥武接着说，〃我这是小儿科，纯粹是为了混口饭吃的。虽然这样做会少惹点麻烦，但大家都这样做，国家是没有前途的。还是陈寅恪先生的'四不讲'才是金玉良言。这就是：不讲前人讲过的话，不讲书上讲过的话，不讲外国人讲过的话，不讲自己讲过的话。〃
〃 我赞成翟老师后面那句话。〃一副精明强干样子的青年教师钟荣生说：〃改革开放时代，需要一种勇于探索的精神，没有这种精神，我们就会落伍。如果前怕狼后怕虎，我们还搞什么改革开放，还搞什么现代化建设。我觉得这次学校为此大动干戈，完全是小题大做。长期以来，党校的教师都是很讲党性原则的，这是必须肯定的。至于某个老师讲课时出点小问题，也是难免的。人无完人，金无赤金，用不着一人得病，全体吃药。〃
钟荣生话音未落，体格魁梧的黄高强老师发表意见说：〃我也觉得这样搞法没劲。长期以来，我们老师在学校根本没地位，不是把学员当作学员，而是把他们当作特殊人物来对待。我们就像陪太子读书一样，唯恐天下大乱。学校就是学校，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没有一点尊师重教的样子，才真正没有授课秩序。党校不是领导干部增强党性的熔炉吗？如果连点尊师重教的精神都没有，谈何党性？一个学校，应当以教师为主导，而不是以学员为主导。〃
〃 说得好！〃颜向阳老教授也开口了：〃胡乱打小报告的做法是不得人心的，有不同意见应当当面提，允许争论，允许解释，不要动不动就到校长和省委领导那儿去告状。当然，违反党纪国法的另当别论。我认为，即使对领导评头论足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为什么就不能对领导评头论足呢？难道还要像文革那样，批评领导就是反党不成？说得难听一点，这不是文革遗风就是官本位在作怪！〃
这时，蒋主任沉不住气了。她说，〃颜老，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不要上纲上线。领导能让你随便在课堂上评头论足的吗？一个普通教师算什么？有资格批评领导吗？！〃
〃老蒋，你真是太奴性了。〃颜教授反驳道：〃一个普通教师算什么？这是什么话嘛？！我们的国家是人民的国家，我们的党是人民的党，领导干部是人民的公仆。我们作为一个公民，作为一个党员，为什么就不能批评一个国家干部、一个党的干部。如果说，是诽谤，可以依法处治，只要不违法违纪，就不能剥夺人们批评和说话的权利！〃
〃我说两句吧。〃我看议论的差不多了，把话接了过来：〃今天讨论的问题，的确不是一个小问题。它涉及到了许多在党校长期以来都有争议的三个大问题。第一，是如何认识研讨无禁区，宣传有纪律的问题。我认为在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努力宣传党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的前提下，应当允许教师探讨问题，发表个人的见解。第二，是如何看待教师评论领导的问题。我认为只要不是诽谤、歪曲事实，应当允许作正当的评论。第三，是如何看待党校教师的地位问题。我认为在党校没有特殊学员，应当提倡尊师重教，发挥教师的主导作用。〃
〃我们同意伍主任的看法。〃我部的老师们都纷纷表示支持我。
蒋主任阴沉着个脸，好半天才说：〃既然大家都同意伍星的看法，那就让伍星代表我们部去作汇报吧。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散会后不久，我经过钟荣生和黄高强的办公室时，无意中听到钟荣生对黄高强说：〃老黄，你看咱们蒋主任还真有点猾头，明知汇报这事是得罪校领导的事，她做主任的自己不去汇报，有意让伍主任去。咱们伍主任太那个书呆子了。〃
〃小钟，我也有这个感觉。伍主任什么都不错，就是书呆子气多了点，过于耿直了些，这个年头，这会很吃亏的。我看你跟他关系挺不错，是不是给他提个醒。〃
〃没用的。我跟他说过多次了，他总是笑一笑就完了，照旧'我行我素'。他这毛病，不知道无意中得罪了多少人。原来蒋主任对他还可以，或许就是因为这毛病，无意中已经得罪了蒋主任不知多少次了。现在你可能都看得出来，蒋主任对他可不怎么样了。〃
无意中听到这番话，我心里震动了一下。耿直是毛病吗？我从来都不是这样认为。人与人之间本就应当坦诚相待，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人们都不愿意讲真话，只会讲假话、虚话，这个社会将是个什么社会？自古以来，不正是有无数的忠良，代表着社会的良心，促进着社会的文明进步吗？当然，历朝历代，忠良往往是受尽迫害的。如果只是考虑个人的得失，患得患失，掩住良心说假话、虚话，这还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