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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了。
我说:“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她说。
“我能陪你走走路吗?”我问:“我今天有空。”见鬼,我才没有空呢,我要做的事恐怕有两百多样,我要写功课,约好了人介绍我去补习赚外快,但是她那种明显的、坦白的、小孩正式的纯情吸引了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单纯的人,就是为了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闷闷不乐这么久。也只有她这年纪的人,才能做这种纯情的事。
她随手把刚才买的花一手递给我,“给你。”她说。
“谢谢你。”我说。我有点受宠若惊的讶异。
她微笑,以略为夸张的口吻说,“我不过是一片浮云,偶然投影在你的心波。请你不要把这束花放在心中。”
我也微笑,“我相信,我相信你在走的时候,一定要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眼睛闪出欢乐的光彩,然后接下去说:“当我死了的时候,亲爱的,要是你愿意,请记得我,要是你甘心,你可以忘了我。”
我笑,“你从什么地方记得这些徐志摩的?”
费亚曼达说:“嘿嘿!别把我当作一个小热晕,我爸爸是个很有名的作家。”她挤挤眼睛,“我是自幼便“承庭训”的。”
“是吗?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吗?”我很感兴趣。
费亚曼达说了一个名字。
我马上肃然起敬,“我的天!我希望你别学了雨果的女儿亚黛尔。”
“你别说。”她往河边坐下来,我也跟着她坐下。“亚黛尔有亚黛尔的乐趣。做人便是要尽量把把一生的时间浪费掉,以便顺利走进棺材,有人认为谈恋爱是浪费,有人认为打麻将不是浪费,人各有志,至少亚黛尔不是没有目标的,她尽了力,得不到她要的,那不她的错,至少她离家十年,作贱着糟蹋自己,为了一个各方面都配不上她的男人,这是一种选择。我可以回伦敦,我父亲旅居英国已经十五年了,在雪莱区我们有洋房汽车,然而又怎么样呢?父亲将近七十岁,我们之间没交谈已经廿载了。”
“至少他教你徐志摩的诗。”
“他是徐志摩的朋友。又怎么样呢?对恋爱有帮助吗?”
“小火焰!”我叹口气,“你要是事事这么坚持,我该怎么说呢?我可以如何安慰你?”
她说:“找给我一种药,让唐吃了,便会爱上我。”
“他叫唐吗?”
“是。”
“恐怕是你要想莎士比亚拿呢。”
“他也没有好的药,否则奥菲莉亚不会死。”
我笑问:“唐长得怎么样?长得象占美甸?”
费亚曼达稚气的笑,“有一点。但是占美甸是很纯的。”
“那不过是你从银幕上得来的形象。费亚曼达,你为什么不回家?我想你在三天之内便可以把唐忘记,然后你可以去结识大帮大帮的朋友。”
她固执的摇头,“我不要朋友,我只要唐。”
我马上自塞纳河边站起来,“那么我走了。”
“哦不,请你陪我,”她急了,“是我说话太不小心,是我伤了你的心。”
我想:现在说能够伤我的心的人还不多,费亚曼达,恐怕与你相处久了,我也不能自制,怎么办呢?
我买了一个蓝色的氢气球给她。
她把气球缚在手腕上。
她说:“爱他,树叶子每被风吹动一下,发出一声响,我便以为那是他的叹息。夜,我睡在自己的床上,会听见他身子翻动的声音,有时候他的手会伸过来,握住我的手,只是有时候。我回伦敦去做什么呢?剪玫瑰后喝下午茶?在巴黎等着他,至少他有空的时候会带我出去骑摩托车兜风,走遍圣米雪尔的大街小巷,告诉我哪个最红的表演女郎曾经与他有过一段情。”
在巴黎发生的事情何其多,都是不可思议的。
她的眼光求援似的看着我。假如她硬要把一个小流氓当作一个理想的情人——只要她快乐,为什么不呢?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标准,我不明白。
“天暗下来了,我得回去了。费亚曼达,”我坦白的说:“家中的罐头汤在等着我,我要走了。”
“你住哪儿?”
“右岸,小门路。你找不到的。”
“我今夜睡在你家的床上可以吗?”她问。
“在我的地板上是可以的,床不行,我不能虐待自己。”
“那很好。你跟唐是一模一样。”她说。
“好女孩子绝对不到处乱睡。”
“对!”她的声调讽刺极了,“唐那个时候认得一个最乖的应召女郎,晚上十一点之前绝对回家,做生意的时间是早上九点至晚上十点。”
我吃惊的看着她,一个出身如此良好的少女,为了一个随时随地可以找到的小流氓吃这种醋,费亚曼达中毒已深,她需要自救,这样子下去是不对的。一个人的生活或许寂寞,但是至少可以保持清誉,一个女人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名誉吗?
我说:“来吧,来我家,你可以阅读,然后我们可以看电视,我不能想到其它可以做的事了。”
她默默的跟我回家。那个蓝气球跟着她。她可以随意跟一个认识了半天的男人回家,我叹了一口气。
我问:“费亚曼达,你考了大学没有?”
“我已经得了学士学位。”她淡淡的说:“我已经廿二岁了,我只是保养得好,看上去小。”
“我的天!”我说。一个这样程度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莫非是中了邪?我看她的侧脸,依然是那么清秀,苍白的,年轻的。彼得说得对,被宠坏了,没有吃过苦,所有得不到的东西都是好的,所以非得到不可。如果这个唐不是抓紧了她这点心埋,反过来追求她,那是直追到西伯利亚也是得不到的。
心理学,只不过是那么一点点心理。
那夜,费亚曼达在我家吃了简单的食物,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依承诺言,在我破公寓的地板上睡着了。她睡得那么舒服,好象是她自己的卧房,她叹息着,在翻身的时候偶然叫着“唐”。
当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我没有她的住址,但是要找她的人,却还是容易的。因为彼得认识她,彼得知道她在哪里。再讲她在这个圈子里也一定是个名人,要找个名人那还不简单?
但是,我没有找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费亚曼达的意思是:小火焰。我明白。
我第二次看到小火焰的时候,在罗浮宫正门外,我同时也看到了唐。我知道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把唐估计得太低了,也把费亚曼达估计得低下。那些讲风凉话的人,不外是因为妒忌。
唐是那么漂亮的一个男孩子,那日他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黑色的牛仔裤镶着黄色的皮边,一件小小的黄色皮背心。头发黑而且浓而且长,驯服的贴在他的额前耳角,他的浓眉大眼是惊心动魄的,眼睛炯炯有神,嘴角斜斜吊一枝烟,脸上出奇的瘦削,与强壮的身体是个对比。这样的不羁而美丽,任何有点自信的女人看见他,都忍不住要想:我要得到他,我要得到他!
奇怪得很,费亚曼达站在他的身边,看上去与他却并不相配、应该是十分美丽的一对,而事实上却并不相配,因为费亚曼达有一份温柔与教养,在她的神情中透露出来,唐却没有,他完完全全是一个自私的、自我中心的男孩子,他十分的年轻,并没有看清楚他前面的路,他的视力欠佳。
费亚曼达在那一刻是快乐的,她以最温柔的眼神来看着唐,唐却不知道,唐急着与他身边的人群说话,装手势,他在说意大利文。这小子是有一手的。但是费亚曼达可以爱他,她不该把灵魂也卖给他,不不,她不该把灵魂送给他,“送”也是不对的吧?他不见得会好好的保存它,不过是随意地塞在牛仔裤的某一角,牛仔裤送到洗衣店去了,说不定忘了取出来,洗个稀巴烂,所以咱们的小火焰走到哪里都魂飞魄散,心缺一块难再补。
为什么每个人都得象我这个德性,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为什么?
我心平气和下来。
以后好一段日子过着安静的生活,我很寂寞,下雨的时候跑到圣母院去站好久。幸亏是在巴黎,房租解决之后,有钱没钱同样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从香舍丽榭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没话说。
彼得说:“你在恋爱了,端木?”
我反问:“我跟谁恋爱?恋爱要有对象?我的女孩子呢?”
“是费亚曼达是不是?”他问。
“别胡乱说,怎么可能。”我马上否认,“你别乱盖。”
“我可以看得出来。”彼得说:“费亚曼达就是适合你这种类型的人,是不是?”
“很多男人看不到她的气质。”
彼得耸耸肩笑,“我不知道什么叫气质,太玄了,我看女人,只晓得看相貌与身裁,有些武侠小说作者,喜欢想到“剑气”,算了吧!”
“你能说费亚曼达丑吗?”
“不,不丑,坏就坏在这里,她很漂亮,所以唐让她跟着,要是她丑,倒可以过好阵子安静生活。”
“是的,我从没有见过比她更机伶更可爱的女孩子,要是她心情好的时候,稍微胖一点……”
“她越来越瘦了。”彼得说,“我昨日看见她。”
“在哪里?”
“在博物院,她只剩那么一点点,真是可怕,唐不知在骂她什么,她只是微笑。”
一个人心死了的时候,那个人骂我,我也只会笑,既然费亚曼达的心已经死了,她人为什么还不走?
彼得说:“这倒好,我会把话传出去,谁家妞要减肥,就去泡唐——“唐氏减肥”,一定生意兴隆。”
“你少开玩笑好不好?”我说。
“我又怎么了?我只是惋惜,娶了费亚曼达又有什么丢脸呢?他以为在森林里晃,好花多得很吗?恐怕不见得呢。”
她看见了我,非常高兴的向我打招呼,并且与我说话,她记得我,她是个好女孩子。
她说:“我把那个气球带走了,可是第二天它还是死了,气球,它们永远活不长久。”
“我明白。”我说:“所有美丽的东西都不长久。”
“奇怪,”她看着我,“你明白了,但是唐不明白,唐常常说我有病、有点怪、可是你明白。”
“他自己有病,他患了绝症,他的病叫无爱无心病。”
“别咒他。”费亚曼达笑,“当然他有一颗心,大把的感情,可是他偏偏不爱我,你不知道他追求一个脱衣舞女的狂劲呢!”
我倒抽一口冷气。
“跟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好不好?”她问。
“不不,我不属于你们,我到巴黎来是读书。”
她耸耸肩。
她当天穿了一件薄簿的芝士布衬衫,牛仔裤上面七八个口袋,破得不能再破,似乎是净用袋子缝缀起来的,斜斜戴一顶纸绒帽,活象小太妹,嘴巴里嚼着口香搪,偶而露出雪白的牙齿,雪白的牙齿!费亚曼达呵,你是大学生,你要自爱,火再好看,也是玩不得的,火是没有你份儿的,你又不是江湖买艺的人,何必跟他们混在一起,真的何必跟他们混在一起。
有一种人是专门玩火玩蛇的,但是费亚曼达,你不是那种人。
唐转过来,向她一招手,她毫不在意这种无礼轻蔑的举止,马上就跟他坐摩托车走了,她还是他的女人。只是她还爱他,他可以这样对她,她可以这样忍耐他。终有一日,当这一种疯狂的感情消失,她会发笑,然后掉头不顾而去,人生是这么长,人要在无奈中把时间打发掉。
费亚曼达选择了她的方式,她的痛苦其实也就是她的快乐,我明白了,我实在不应该再替她担心。她既然是个大学生,她就应该懂得她在做些什么,有些人活得象一只蝴蝶,为什么不能够呢?
“那是他的时间,他家的事,他若果认为不是在浪费,便不算浪费,你明白吗?”
“他会后悔的,唐这个人。”
“不”我摇头,“他根本没看懂费亚曼达,他怎么会后悔?一个人若不知道明珠是什么,而没有把明珠拾起来,算是损失吗?他并不懂得。”
彼得又摇头,走了。
我或者是在暗恋费亚曼达了,我不知道。她是那种看“小王子”的女孩子,活在一个并不比她自己大很多的世界里,我希望她有一日终于能适应下来。
巴黎市中心并不大,但是我并不是时常出去逛。要打听费亚曼达的消息并不太难。只知道唐百般嘲弄地,她总是一笑置之,驱之不去。她的耐心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唐这种人没有思想,没有欣赏能力,没有感情,根本什么也没有,我痛恨这个人。我恨利用他人感情的人。看样子主动的决不是费亚曼达,但是上了手之后这样子利用她的恋情,未免实在过份了,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不可以这样。虽然费亚曼达心甘情愿在那里,是她活该,但是一个人对待另外一个人,是决不可以那样的。
我为了费亚曼达而不快乐,有时使一个人买一个蓝气球,学她的样子,把气球放掉,看它往空中飞升上去,那一点蓝越来越小,渐渐终于不见了。
我只知道,如果有人把爱奉献给我,我若不想接受,我就原璧奉还,碰都不碰一下,如果我接受的话,我就好好的回报,我只知道,爱情应该这样,唐做错了,唐完全错了。
我希望费亚曼达象那只气球一样,挣扎自由,飞飞,飞向自由。爱情是一段一段的,这一段完了,说不定另外一段更好,何必硬是要死扒住这一段,难道真的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吗?
有一日我有事要去伦敦,手头不便,于是乘火车到加里转气垫船,上了火车,把小件行李放好,坐下,摊开杂志,刚翻到第一页,就听见有人轻轻的叫我。“嗳。”
我还不是在意,又听见一声“嗳”。
我抬起头来,看到我对面坐着一个女孩子,不禁惊喜交集,跳了起来,头碰到火车顶,痛得叫起来,“费亚曼达!”
可不是她!
疲倦的,有点脏.憔悴的费亚曼达。但是双眼犹如火焰一般,脸上一个调皮的微笑,她的头发熨得卷曲着象头狮子狗,汗湿着,T恤里没有胸罩,小小的胸脯包在棉纱底下,多么迷人的风景,而我刚才竟没有看见,我真是个瞎子!
“你好。”她说;“到哪里?”
“到多佛。”我问:“你呢?”
“我也是,从多佛坐火车到伦敦。”她说:“咱们同路,多巧。”
“你回家了?”
“是的。”她默默头。
“终于回家了?不再回巴黎了?”
她微笑。微笑虽然是疲倦的,但还是这么漂亮。
她没有哭,也许哭过了,我们没有看见,没有看见的事是不能算数的,但是小火焰被眼泪淋过,岂非就此熄灭了?
火车驶着,车厢微微颤抖,费亚曼达也跟着微微开动,她微眯着眼,似乎随时可以睡着,但是她在微笑。我以为她盹着了,她却低声说:“他说他会娶我的,那个时候他天天到门口来接我,第一个要见的人是我,撇开他所有的女朋友。我谢谢他给我的快乐日子,得到而失去,总比从来没得到过好。他对我笑那个情形,真如一道虹彩特别为我在窗外出现一般。”
“你恨他吗?”
“不!怎么会。”小火焰微笑说:“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恨他。我从来不恨人。我有点可怜他是真的……象我这样的女人,真的,当他专程要找的时候,还真的找不到了,他的幸福是他不会专程找费亚曼达,他会找菲菲、莉新、咪咪,但不是费亚曼达。”
她的自信、骄傲,跟着她的创伤一起来了我忍不住问:“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我姓曾。”
“我知道,”我微笑,“你有一个出名的爸爸。”
“我叫曾燎。”她也微笑。
曾燎。曾经烧过。小火焰。没有这样学问的爸爸,还真选不出这样的名字,这么好听的名字,中西并用。可是,有人知道吗?唐知道吗?他的粗心使他失去了世界上多少美好的东西,他居然幸运得不知道。
费亚曼达看出了我脸上赞叹的神色。她说:“我有很好的名字,是不是?”
我点点头。
“你总是明白的。”她笑,“奇怪,你是一个陌生人。”
“你不再回巴黎了?”我问。
“或者回,或者不回。”她说,“视心境而定。”
“我还是要回去的,我到伦敦来看你,我要你的电话地址。”我说:“你现在的心境如何?”
“不太好。”她说:“到伦敦大学英国文学系找我爸爸,一定有我的消息。”
“很多谢。”
火车在加里停下,我们下车,海风吹上来,她的头发飞扬着,更象一个小孩子了,打破钉的牛仔裤脏得叫人心痛,她转头看我,说:“这风,象唐的呼吸。”
“他不是上帝。”我问:“你还能再爱吗?”
她笑着按着心问:“心,心,你还能再爱吗?你还在流血吗?心?”她抬起头来,“我的心说,它不知道,它很累。”
我笑了。
我把她拥抱在怀里。
她用法文说:“爱情便是这样,我这么爱他,他硬是要把我赶走。”
我用法文说:“他是坏蛋。”
她也用法文说:“这不是对的,这不过是他不爱我,这不是他的错。”
“唉,费亚曼达。”
“看看!”她用国语说:“有卖气球人,买一个红的给我,请快一点。”她自己先奔过去。
我抢过去,为她再买一只蓝的,派给她。
她感激的说:“你对我这么好。”
任何人都会对她这么好的,只除了那唐,她是被虐太久了,只要稍微一点仁慈,她便高兴得这样,小火焰,你何必这样呢?
“但是为什么不买那个红的呢?”她问我。
“红的是火焰,”我说:“我怎么可以放走火焰?蓝是忧郁,你放走蓝色吧。来。”
我一碰她的手,那个气球便飞走了,飞向海边去。
我与她上气垫船。我没有去拉她的手,有时候这种动作是不必要的,只要我心真知道,我会爱护她,真的,如果她不拒绝我。
选自亦舒中篇小说集《小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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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上午九点半,大堂中人人都忙碌地工作,一半是做作,一半也确有些功夫要
赶出来。
一共七张位子,右手边坐的是老张,左手边坐的是珍妮,两名打字员,还有阿祖与
伊凤,我与这两位小姐不大谈得来,于是与珍妮结为一党。
打字员从早打到晚,两部老式打字机震耳欲聋,我与珍妮嘱她俩在打字机下垫一张
小小地毯,但没有帮助,我俩的耳朵就快失灵。
工作环境这么差,天天还得在这里坐八九个小时。
主管是一个外国老头,五十高龄,仍不忘寻找苏茜黄,除出十三点阿祖,我们都故
意把衣服穿得朴素点,免去不必要烦恼。”
谁冰清玉洁呢,不过看穿讨好这个小小主管一点好处都刮不到,谁做独本生意。
这间写字楼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