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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这便是香气来源。」
「所以,我老劝人不要买老房子,太多过去的音影在里边。」
「你打算几时把故事告诉伍光宇?」
「我?我不打算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周至美笑笑,「你代我做这个
丑人吧,拜托拜托。」
真是个聪明绝顶的现代女姓。
「那麽,」琦琦说,「请你把第一任业主的姓名地址告诉我。」
「那是我们公司的业务秘密,况且,人家已经飞往叁藩市长住,」她不肯说:
「你问伍光宇好了。」
琦琦也不去勉强她。
她自己有办法。
第二天,她又回到伍宅来,坐在书房的长沙发里,一抬头,就看到大门,真
的,一进门便看得一清二楚,未婚妻同弟弟这样明目张胆,恐怕是故意叫哥哥的
知道这段私情,他们急於要摆脱她。
多麽自私多麽残忍。
爱情会令人这样盲目,那倒不如不爱的好。
鼻端又闻到那股淡淡的清香。
琦琦在心里问:不知名的女士,你在这里徘徊吗,你对过往是否有太多的遗
憾?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答,琦琦回转侦探社。
小郭依然坚持说:「我什麽都没有闻到。」
琦琦忍不住说他一句:「你真是个幸运的人。」
「疑神疑鬼。」
过两天,琦琦约见伍光宇。
她问她:「你有没有做怪梦,有没有听见屋内有不正常的响声,有没有其他
的事发生?多细微都不妨,希望你告诉我。」
伍光宇很肯定的说:「没有,一切如常。」
「与周小姐还有见面吗?」
伍光宇答:「我们只不过是业务关系。」
琦琦点点头,他俩并不适合,她太清醒,他太感性。
轮到伍光宇问:「阵阵香味,倒底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我还在研究。」
「夜阑人静,香气更加浓郁,有时我为此留恋书房,不忍离去。」
琦琦心一动,「睡房内有没有香味?」
「没有,」他摇摇头,「我真怕自己将来会为这只茉莉花香水而爱上用它的
那位小姐。」
琦琦笑,「这将会是一桩美事。」
过二日,小郭问:「有答案吗?」
琦琦不敢回答,她一丝线索都没有。
小郭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好几个星期了。」
「你比我更糟,」琦琦忍不住回嘴,「你连香味都闻不到。」
「但我找到前任业主。」小郭扬起一条眼眉。
「太好了,」琦琦大喜,「谁,在哪里,他可愿接见我们?」兴奋之极。
「你去见他吧,但我不认为他可以告诉你香气来源,这件事恐怕连他也不晓
得。」
琦琦一手取过号码就去与当事人联络。
小郭见她这麽热心,暗暗好笑。
虽似盲头苍蝇,毕竟情有可原。
既是室内的香味,应在室内寻找,但琦琦却对香味背後的故事更感兴趣……
也罢,随她去吧。
凭她的细心,也许会得到意外的结论。
琦琦终於约好周占柱先生见面。
他比她想像中年轻、英俊、爽朗。
周先生不像个失意者,他天生有种体贴女性的倾向,令琦琦感觉非常舒服。
一见他琦琦便说:「听讲你已经移民。」
他很坦白地说:「不舍得这个城市,故意拖慢来办手续。」
琦琦说:「像你们有底子的人,到哪一个国家都受欢迎。」到这种关头,还
有人说钱不重要,简直昧死良心。
周先生笑笑,虽然鬓脚已白,丝毫无损他的风度仪容。
琦琦开门见山,「我有一个朋友买下你以前的住宅。」
「你指玫瑰径那一所公寓?」
「正是。」
「我很久没有回去过,算一算,足足四分一世纪。」
「听说那地方令你伤心?」
周先生讶然,「你听说了不少呀。」
「对不起,我知道这是你的私事。」琦琦有些尴尬。
周先生沉默一会儿,「事隔多年,宛如别人的故事,别人的往事。」
琦琦很明白那种凄茫的感觉。
她静静等他开口说故事。
「外人把故事歪曲了,不错,我的未婚妻的确与我弟弟相爱,但那一日,我
不是意外撞到他俩,而是他们主动约我摊牌。」
琦琦觉得至今他还偏帮着背叛他的两个人,如此器量,真正难得。
「我退出之後,他们一直住在那幢公寓内。」
「那是你的房子呀。」琦琦代他不服。
「谁的房子不一样呢,失去她等於失去一切,我不会计较。」
「他们占尽你的便宜。」
周占柱笑笑,「我是甘心的。」
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人,那位女士不知她损失了什麽。
「後来,听说他抛弃她。」琦琦觉得有点痛快。
周占柱摇头,「不是这样的,不久她罹病,她主动遗走他,我知道得最清楚,
我去看过她。」语气无限唏嘘。
这与周至美的版本有相当大的出入。
「对,我们讲好有交换条件,」周占柱说:「现在轮到你把神 事情告诉我。」
琦琦看着她,「你护着她,没把真相说出来。」
周占柱牵牵嘴角,「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真相。」
琦琦问:「後来她病逝,她没有自杀?」
周占柱点点头。
「来,轮到我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她把周占柱带回老家去。
一进门,他便愣住,「谁,谁把屋子布置成这样?」
琦琦笑,「一个不可救药的怀旧主义者。」
他坐在沙发上,「这简直似一个梦。」
琦琦去推开书房门。
周占柱忽然凝神,琦琦看见他这样的反应,知道他也闻到香味。
他转头看向琦琦,琦琦向他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件事。
「她在哪里?」
琦琦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说来,她一直住在这里?」
「现任屋主也请我们替他寻找答案。」
周占柱深深叹息。
「周先生,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你已经尽心尽力。」
周氏有点感激这个懂事的女孩子。
「早知如此,我不该把公寓出售。」
「对了,周先生,周至美小姐是你什麽人?」
「她是我的侄女儿,这所屋子,便是托她出售的。」
「她不是你那个弟弟的女儿吧。」
「不,那个弟弟,他同我一样,都没有再结婚。」
琦琦吁一口气,「那位女士,她长得很美?」
「美固然是美,但世上美女极多,不不,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她的温柔。」
周占柱在室内徘徊良久,终於偕琦琦离开现场,这次一走,是真正不会回来
了。
来接他的是,正是周至美。
周至美向琦琦说:「没想到我大伯愿意见你。」
琦琦衷心的答:「谢谢你们两位。」
谜团还没能解开。
小郭向琦琦说:「案子拖了一个月了。」
琦琦气馁,「换了你是我,你会怎麽做?」
「我会推了此案,因为我根本闻不到任何香味,那纯是你们的心理作用。」
琦琦没好气。
「还有,你搜查过屋子每一个角落没有?」
「搜什麽?」琦琦瞪着她。
「证据呀,一股香味不会平白留在公寓内二十五年不散,总有个来源,是不
是?」
一言提醒了琦琦。
「我陪你走一趟吧。」
周未,伍光宇不在家,看情形,他大概已找到女朋友,屋子布置得这样漂亮,
人只不过深夜回来睡一觉,多麽浪费。
「香味在什麽地方最浓郁?」
「书房。」
小郭一进书房便逐格地板检查,然後轮到窗 背後,衣柜角落,书架顶端,
他一寸一寸细心察看,花了好些时候。
忽然问:「这只橱里放些什麽?」他敲敲一只花梨角橱。
「不知道,它一直锁着。」
「是伍光宇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但伍光宇交给我的一大把锁匙中可能有一条可以开启。」
「过来试一试。」
琦琦挑出枚小小铜匙,一打就开。
里面什麽都没有。
但茉莉花香忽然扑鼻而来。
琦琦兴奋地说:「在这里了。」
小郭失望的说:「我仍然什麽都没有闻到。」
琦琦拉开一格抽屉,捧出一只水晶香水瓶,瓶子大而圆,玲珑剔透,在光线
下晶莹可爱,香水已经蒸发乾沽,只剩下深棕色迹子,不过仍然芬芳扑鼻。
午夜飞行。
原来是这麽简单的一回事。
那位女士何尝有回来。
白叫怀念她的人哀伤欲绝。
白钩起一段伤神的往事。
琦琦低下头,「此案已破。」
小郭接过香水瓶嗅一嗅,「原来是这只瓶子作崇,它一直静静地孤寂地散香
味。」
「谁把它放在那里?」
「当然是女主人。」
「二十五年来它一直躺在柜内?」
「恐怕是。」
「原来如此。」
「把这件事告诉伍光宇吧,我们可以下班了。」
琦琦点点头,推上橱门,把水晶瓶子放在书桌上。
第二天一早,琦琦告诉伍光宇,屋内那股茉莉花香的来源。在现今这个繁忙
的商业社会中,任何事情都依着一定的轨迹发展,没有什麽事是不能解释的。
伍光宇彷佛不大关心,「书房里的角橱?对,它属於前任住客,原来是这麽
简单的一回事,下班我上来把馀款付给你们。」
琦琦几乎不好意思收他的费用。
伍光宇过了一天才来。
他身边跟着个女孩子,琦琦看见她简直觉得眼前一亮,她雪白的鹅蛋脸简直
似发出莹光来,双眼明亮温柔似两泓水,难怪伍光宇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怕她逃
走。
琦琦还没开口,伍光宇已抢先介绍:「我女朋友朱明明。」双目不愿离开她
的倩影。
琦琦本想招呼她,忽然鼻端接触一股熟悉香味,她非常震惊,凝视朱小姐。
伍光宇取出支票付给小郭,一边说:「你们找出的香水瓶子,现在属於我,
明明看见,不知多喜欢,拿了去用,她说这种古董款式已不多见,是不是,明明?」
这时小郭叫他:「伍先生,请到这里拿收条。」
伍光宇走到那里去。
琦琦乘机问:「朱小姐,你用的是什麽香水?」
「香水?」那女孩子轻快地反问。
「是呀,茉莉花香味,很适合你。」
她微笑答:「我从来不用香水。」
琦琦吃惊,「可是我闻到一股香味。」
朱明明耸耸肩,「我却什麽都没有闻到。」
琦琦不出声。
朱明明走到那里,香气传到那里,琦琦不敢再说什麽,一定是她多心,处理
这件事的时间久了,她不能忘记那股香味。
她看见小郭暗示她过去说话。
「琦琦,」他低声问:「你的脸色苍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没事。」琦琦否认。
「对了,你有没有闻到朱小姐身上的香水味?幽香动人,难怪女性爱用香水。」
琦琦合不上嘴,「你终於闻到了。」
「就是这个香味?」小郭问。
琦琦点点头,脸上露出惊怖的神色来。
「你肯定?」小郭再问。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种香气。」
那边伍光宇扬声,「我们要走了,改天喝茶。」
小郭连忙追上去送客,「这麽急,约了人吗!」
伍光宇答:「去接我弟弟光宙飞机,他自澳洲毕业返来。」
琦琦一听,好似当头给人淋下一盘冰水。
她怔怔地怜悯地看着这一对年轻人,不祥的预兆充满她的心胸,她想开口劝
阻他们,却不知从什麽地方说起,琦琦急得要落下泪来。
只听朱明明说:「光宇说他弟弟英俊潇洒,真要看过才信。」
小郭笑,「那你们赶快去吧。」
伍光宇已经拖着朱明明走了。
琦琦犹自发呆,忽然觉得香盈满室。
小郭转过头来,看见琦琦欲哭无泪的样子。
他缓缓劝道:「也许事情同你想像会有出入。」
琦琦不语。
「假如已经注定要这样发生,你我又有什麽力量扭转命运?」
「那股香味……」
「是,」小郭点点头,「真神 ,它是命运的气息……」
小花园
作者:亦舒
吉文投考华南大学,有一个奇怪的理由。
中三的时候,到华大参观展览会,无意中溜跄到女生宿舍附属小小的花园,她就爱
上了它。
花园并不大,却种满白色香花,而且作之字型用冬青树间开,每个凹位有一张长凳,
换句话说,坐在那里温习,完全不受他人打扰,十分幽静。
花园一共有六个凹位,吉文看中第三个,该处山坡,有一棵影树,树影婆娑,阳光
疏疏落落洒下,吉文看了,不相信天下有如此写意的安乐土。
所以投考华南大学,完全是为了这个园子里小凹位的一张长凳。
吉文没有告诉任何人。
华大并不是容易进去的大学,平均五十名学生只取录一名。
吉文中奖那一天,舅父舅母着实替她高兴了一阵子。
吉文没有父母,自幼跟舅舅生活,他们对她不是不好,但吉文总恍然若失,她从来
没有资格无理取闹,看到表妹与父母吵到离家出走,不出三日又回来与爸妈抱头痛哭,
吉文就羡慕兼夹遗憾。
她一直是个理智的好孩子。
永无资格放肆。
到华大的宿舍去住是好事,脸上那个因寄人篱下永恒客气愉快的笑脸可以剥下来放
进抽屉里。
吉文说得出做得到,课室课余,都很少笑。
每个学生都说住宿舍是迈向自由第一步。
她被配到一间双人房,推开窗户,她有意外之喜,原来房间对牢小花园。
更加欢喜的是因树荫浓密,在三楼往下看,都看不到长凳上坐的是什么人。
与她同房的,是位活泼爽朗的女孩子,叫张美君,骄纵但不做作,未到周末,就吵
着找节目,与吉文的沉静刚相反。
吉文相当喜欢她。
只有一件事,吉文爱开着窗帘睡,嗅那花香,听那鸟语,美君不肯,一熄灯便去关
窗。
吉文问她:“怪懊热的,你不怕?”
“这扇窗开不得。”
“为什么?”
美君吞吞吐吐,“你没听说过吗,是华南著名的传说呢?”
吉文笑,“是什么笑话?”
美君睁大双眼,“知道了就保证你笑不出。”
“说来听听。”
不是有人前来唱情歌吧,不是有人想爬上女生宿舍吧。
“他们讲,小花园里有那个玩意儿。”
吉文一怔,随即道:“没有的事,美君,别再说,到此为止。”
“吉文,不少人言之凿凿——”
吉文摇摇头,“无稽。”
美君见她那么大胆,倒也觉得安慰。
吉文很快养成到第三个凹位温课的习惯。
说也奇怪,很少同学来这里,也许还真得多谢那个无聊的谣言。
每次吉文都在掌灯时分回饭堂晚膳。
一日,她贪图树荫凉快,看起小说来,直到黄色路灯亮起,她才收拾笔记。
吉文听到背后一阵悉率声。
她知道之字型树丛背后,另外有人。
有女孩子低声说:“这一句真美,独立小桥风满袖,怎么想出来。”
吉文微笑,这一定是国文科同学。
不止一个人,吉文又听到一个男孩子说:“我读得眼睛都快老花了。”
吉文嗤一声笑出来。
谁知隔树的男女同学吓一跳,“谁?”
“英文科的段吉文。”
他们松出一口气。
“你们呢?”吉文问。
那女生笑答:“请恕我们不能报上姓名。”
吉文也笑,“我知道,小花园属于女生宿舍,并不招待男生,你们怕我告发。”
那男生好不忸怩,“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一步。”
冬青树长得很密,吉文看不到他们样子,当然,拨开树枝伏在那里张望,也可窥端
倪,但吉文对他人的私隐不感兴趣。
那女孩子轻轻叹口气,“叫我咪眯吧,吉文。”
吉文捧起书本及笔记,“明天见,咪咪。”
这么年轻就谈恋爱,难怪有烦恼,咪咪的语气,似有心事。
用完饭回房,美君躺床上看漫画,这家伙,连小说她都懒读。
一边满嘴糖果,吃得十分香甜。
“从哪里来?”她问吉文。
吉文知道她对小花园患敏感症,不去刺激她,便答:“你才不关心呢。”
“对后天的测验有无把握?”
“你知道我读书有个笨方法。”
“嗯,每页课文都背得滚瓜烂熟,太费时间了,有没有内幕消息?”
“没有。”
“糟糕,我一定不及格。”但美君的语气并不着急。
吉文笑,“放下图画书吧。”
“你一定要救我,吉文,出去打听打听出什么题目。”
吉文摇摇头,不理她,淋浴休息。
浴室在走廊另一头。
迎面而来的是两位女同学,嘻笑着闲聊:“最近才有人在小花园看到他俩。”
“不是吧,好久没有人提起了。”
“真的,穿着六十年代的衣裳,手拉手走过,一晃眼失去踪迹。”
吉文打一个突,问道:“你们在说谁?”
两位女同学停下脚步,看着吉文,“放心,我们闲谈决不说人非。”
她俩笑着向前走,“奇怪,偏爱在小花园出入。”
“听说以前他们二人常在小花园温习功课。”
“但他们并不骚扰人。”
走远了。
吉文都听在耳朵里,心里有点异样。
真不该把他人的私事当作新闻来说。
第二天,吉文把功课搬到图书馆去做,一看,全馆满座,她犹疑一刻,索性回去三
号长凳。
大白天,会有什么事,她一直读到华灯初上。
才站起来,就听见有人问她:“是吉文?”
“是。”
“我是咪咪。”
吉文好奇,“你一个人?”
“对,你读什么?”
“明天测验莎士比亚,漫无目的,只得乱读。”
“啊,读《仲夏夜之梦》好了,准有一题问故事中有什么超现实因子,——举例,
四十分在握,已经及格。”
“我倒没留意,”吉文笑问,“你念什么?”
“我?我无心向学。”
“你有烦恼是不是?”
“连陌生人都听得出来。”她十分沮丧。
吉文试探地问:“愿不愿意倾诉一下?心里会舒服一点。”
咪咪长叹一声。
“是感情吧。”古文劝道,“不如毕业后再谈这奢侈的问题。”
咪咪忽尔笑,“你口气同家母一样。”
“也许我们是对的呢?”
“但我心不由己。”
“你要控制自己埃”
“谢谢你的忠告。”
吉文说:“我也知道说时容易做时难,但世上尚有其他更大的苦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