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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事倍功半的世界裹,难得有便宜可拣,不亦乐乎。”
有均都写了下来。
“挂念你。”
“我也是。”
因时差的关系,该睡的时候反而睡不着,第二天有均一早出外跑步,自街头跑到街尾,喝一杯咖啡,回到公寓大厦,换上泳裤,跃进暖水池。
他潜到池底,噫,永远躲在这里,不再现身,倒也是理想的结局。
至于生活费用……真棘手,不知是否可以叫母亲寄来。
头几年没问题,老大了,廿六七了,还做伸手牌,怎么过得了自己那一关。
有均重新买出水面,深呼吸。
他看到弹板上有一个窈窕人影,轻巧地跳进水中,只得噗一声,水花不溅,好身手。
那女子游近,却是周晚晴。
[起来了?她笑吟吟地问。
有均把毛巾让给她。
有几个游早泳的洋住客走过来与这个可人儿搭讪。
周晚晴一一招呼,她似漫无目的,每一日都不需要做什么,有种悠闲的魅力。
比起那几名魁梧的洋人,有均觉得自己像小羔羊。
他不出声。
“去逛过名胜没有?”
有均摇头。
“维多利亚有个达文西作品展览。”
有均立刻说:“我陪你去。”
她笑了,不知怎地,有均看到一丝苍茫。
过一刻她轻轻说:“你似乎有点寂寞。”
有均低头。
周晚晴说:“维多利亚太远,我怕累。”
有均鼓起勇气,“那么,一起逛市区,我大姐托我买女性用品,你或可帮忙。”
她微笑,“也好,两颗寂寞的心正好结伴。”
这话由她说出来,一点也不过份。
他俩的在大堂等,她下来了,头发仍然濡湿,穿小背心,三个骨裤一双银色拖鞋。
有均坐上她的小跑车。
周晚晴的驾驶技术奇劣,所有不应该犯的交通规则全部犯齐,惊险百出,有均用手遮住双眼抗议。
到了市中心,她带他去吃广东点心。
有均夹龙虾饺子给她,她却无奈地说:“我不能吃油,会吐。”
她只喝半碗白粥,有均猜想她在极度节食,就像有群,平日只吃一块面包当一餐。
女人真奇怪。
他俩在大街散步,她帮他挑礼物,在邮局买了大信封寄出。
有均着着她,觉得他已经爱上周晚晴。
“本来可以载你上山看风景,可是已经疲倦,对不起,扫你兴。”
“不怕不怕,千万别客气,有的是时间。”
漂亮的周晚晴似乎在咀嚼这句话:“有的是时间?”
有均笑,“是,假使由我做司机的话。”
回到家,周宅的女佣人焦急地在大堂等,立刻接女主人上去。
有均恍然若失,他巴不得可以整日向芳邻倾吐心事。
母亲的电话在等他。
“有均,我想亲自告诉你,今日我已与你父亲签署离婚文件。”
在电话中听好像比在现场略为好过一点。
经过多月扰攘,一头家终于拆散。
有均沮丧。
“有均,他在经济上已作出妥善安排。”
有均长长吁出一口气,这不是钱的问题,但是,他也必需承认,不愁经济,已是不幸中大幸。
“他已经搬出去。”
“他一早已经走掉。”
“我知道你一直为这件事困扰。”
“妈妈,你别担心我。”
“你看得开就好。”
怎么叫母亲调转头来安慰他。
“我已明白一切。”
奇是奇在母亲也不与他谈学业,忙着顾自己:“廿多年似做梦一样。”
“妈妈,可需要我回来陪你?”
他母亲苦笑,“不,这是我的事,不想将压力加在子女身上。”
“妈妈。”有均十分感动。
“你好好放假。”
他看了一会书,实在忍不住,到八褛探访芳邻。
女佣人来开门,“小姐正休息,也许,你傍晚再来可好?!”
有均只得点点头。
门口有穿短裤的洋女踩滚轴溜冰鞋来往,挥手朝他招呼,“来,一起玩。”
可是有均一向对十多岁小女孩没有兴趣:她们什么都不懂,就会发脾气。
他不是他父亲,五十多岁,却找个廿一岁的伴侣。
有均步行到花档,看到档主正摆出粉红色牡丹花,立刻选一大束,配同色玫瑰及凤仙花,一团芬芳。
他喜滋滋送到八褛,周晚晴已经醒来,接过花束,欢喜地微笑,“你这孩子——”
她亲吻他头角。
那么柔软的朱唇!
有均忽然涨红脸颊。
他俩孵在大沙发裹看经典旧片,他也不是那么全神贯注,一边学慧云李在乱世佳人中说:“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一边絮絮闲话心事。
有均把他的苦衷一股脑儿朝她倾诉。
“我明白。”
有均问:“你真的明白?”
“小小孩看见客人要走都痛哭一场。”
有均气结。
“慢慢就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有均无奈。
“来,我们喝一杯。”
她斟出香槟。
窗外天空呈橘红色,远处又有一抹紫灰,一线蛋黄,是无比瑰丽的日落。
也算得是良辰美景了。
有均从未试过与任何人这样投机。
一直到深夜,那忠诚的女佣出现,她含笑说:“时间不早了。”
有均识趣告辞。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发觉生命仍然美好,实在不用对牢父母泼翻的牛乳哭泣。
他到大学探路。
注册部说:“学位早已满额,我替你登记明年可好?”
有无旁听学位?”
“我们的建筑系不设旁听。”
工作人员按动电脑,凝视荧屏,“噫,乔治太子大学仍有学位。”
有均颓然,“太远了。”
工作人员不以为然,男儿志在四方。”
有均没想到那人的中文那样好,不禁一愣。
那句话似当头棒喝,令有均清醒起来。
“最后机会了,我帮你注册可好?”
有均仍然踌躇。
“这边一有空位,你立刻可以转过来。”
“好。”
他立刻坐下来办手续交费用。
他只想接近周晚晴。
这样,至少每个周末他可以回来探访她。
他想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晚晴,我与你吃午饭。”
“你的声音很兴奋。”
“是,我有重大决定。”
“欢迎你与我共享。”
对,有均想,买只蛋糕一起庆祝。
他在附近美食店出来时捧着糕点及香槟,朝公寓走去,就快到门口,叫一只狗缠住。
那只狗不大不小,样子也还算可爱,也许是闻到蛋糕香,一定要来抢。
有均急了,疾走,狗追上来,旁人还以为他是狗主,正在与宠物玩耍。
有均大叫,不能摆脱那只小狗。
终于,狗跃起咬住蛋糕盒,有均打开它,拼命奔进大厦,狗在身后吠个不已。
有均松口气,一看蛋糕,不禁惨叫,盒子已咬破一角,还能吃吗。
一看电梯门,更是倒抽一口冷气,啼笑皆非,不迟不早,电梯竟在这个时候坏了。
他只得跑上楼梯,虽然平日也有运动,可是还是气喘如牛。
没想到周晚晴在门口等他,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不禁大笑,有均一急,脚步一乱,竟摔倒在梯间,下巴扣在蛋糕盒上,压个稀巴烂,奶油全部溅出,糊住他面孔。
周晚晴急急奔过来扶起他,笑得拗不起腰。
有均索性把面颊上的奶油印到她脸上。
晚晴笑:“很好吃,谢谢你。”
幸亏香槟瓶子尚未打破。
有均洗净面孔,主动与晚晴谈到学业。
晚晴说:“书读得越多越好。”
“没想到你的观点与我家人一般传统。”
“这是世界性标准,不论国家民族,公认教育重要。”
“兄姐成绩优异,我有一定压力。”
“不必同人比,自己尽了力即可。”
一般普通的励志话,由她说来,就是中听。
晚晴轻轻抚摸他的面孔,“有均,我真高兴认识你。”
她忽然倦了。
有均劝她:“多吃点才够力气。”
他告辞回到自己的地方,碰巧有祥来问他够不够零用,他顺势说:“不知如何开口,我需要一笔款项交学费,请写支票一张,抬头乔治太子大学。”
有祥一怔,没想到有均会回心转意,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渐渐露出笑意,“可以告诉母亲吗?”
“当然。”
希望这消息可以给她安慰。
“乔治太子镇人冬十分寒冷。”
“我知道。”
“马上汇支票来。”
有祥作风认真精简,一句话也不多。
九月七号开学,有均还有个多月假期。
他整天陪着晚晴散步谈天,甚至唱歌。
一日,他们试唱中国民歌,发觉没有一首可以唱出全首,但也是一种享受。
“好一朵茉莉花——”唱不下去。
“沙里洪巴哀,那里来的骆驼客”,一样结局。
晚晴推他,“你会什么?”
“我不擅唱歌。”
晚晴说:“我也是。”可是声音非常动人。
有均忽然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做什么职业。”
“那有什么重要,”晚晴微笑,“连将来都存疑,谈什么过去。”
有均不十分明白她的意思。。
但接着有太多事做,晚晴亲自陪他添置寒衣,替他整理行李,送他上内陆飞机。
“祝你一帆风顺。”
“周末我回来。”
晚晴忽然落泪。
“咦,这是什么缘故?”
有均紧紧拥抱她。
那个周末,他没有回来,实在太多事要办,宿舍房间不理想,需要另觅居所,银行户口也得亲身办理,与母亲接头,叫她放心……
待一切安顿,半个月已经过去。
晚晴家的电话一宜打不通。
下飞机立刻赶回大厦,奔上八楼。
女佣人来开门,有均松一口气,一边走进去,一边喊“晚晴,晚晴。”
室内陈设一丝不变,可是情影不再。
女佣默默站在他身后。
有均纳罕问:“人呢?”
女佣张大嘴,“她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她患胰脏癌已到末期,无法医治,她去了善终服务机构。”
有均呆在当地,一股寒意自脚底缓缓升上,一直到头顶,他牙关交战。
有均挣扎着问:“那机构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她不肯说,她要静静走毕这一段路。”
有均呆呆地站着,四肢麻木。
“她没有告诉你?”女佣似不置信,“我以为你一直知道,所以才日夜陪她,令她欢笑。”
“她有无留言?”
“叫你好好读书,还有,这是一段录映带。”
有均立刻放进机器播放,只见映像中的晚晴娇慵如昔,她轻轻说:“这首歌我会全首,”接着哼起来:“当你登上洛矶山脉,请大声呼叫……君还记得我否,君还记得我否”,唱完之后,她凄然笑了。
录映带终止,有均痛哭。
因为他有心病,是以没察觉她身体有病。
女佣喃喃说:“我以为你一早知道,所以才对她那样好。”
网
亦舒
我认识她,在一个舞会。
每个女人都穿露背装,厚底鞋,拔光了眉毛,搽红了嘴唇,她是不一样的,她穿一条白丝的长袍,一张脸没有一点点化妆,长发自中分开,瀑布般地撒在肩上。
这么美的头发。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头发。
她一点化妆都没有。没有穿胸罩。没有做作。
她看上去象一朵莲花,然而她的眼睛,带点邪气,又不太象一朵莲花了,我该怎么形容她呢?我想不出什么适当的字句。
我看牢她。
隔了人群,我看牢她。
这个舞会里的客人太多,明星,名模特儿,画家,作家,凡是出点名的人都来了。这是纪念一张报纸二十周年的酒会。而我,我自己开了家小小的广告公司,所以我也是座上客之一。
我注视看她。
她却没有看任何人,她坐在一张丝绒沙发里,捧着一杯酒喝,喝完了一杯又一杯。事实上她喝了很多,她有点醉意了。
一个年纪很轻的男人跑过节与她说话,她没理会,那个男人似乎是一个明星。她没有理会他。
然后我看到她把头靠在沙发背上,当着那么多的人,她哭了。她的眼泪缓缓地流下她白玉似的脸颊,她哭了。
我忍不住,我掏出了我的手帕,我走过去,我递上我的手帕,她接了过去,擦干了眼泪,放下了酒杯。
我说:“我送你回去。”
她站起来,脚步有点不稳,我扶了她一下,她拂开我的手。我再扶她,她没有反抗。
我们离开了那个酒会。外边天气有点凉,而且风大。
她那件白色的丝袍被风吹得贴着她的身体,她不是那种大胸脯的女子,但是我从没有见过比她更性感的女孩子。她是那么美,她那种神态,那种茫然的神态。
我说:“我的车子在那边。”
如果她以为我开的是一辆麦塞底斯,或是积架,她就错了,我只有一辆小小的福斯威根。
她听话地上了车。
我问她,“住哪里?”
“落晖道,十号。”她答。
她还没有喝醉,她的头靠着玻璃窗,没有看我。
我说:“女孩子不应该喝酒,尤其不该喝烈酒。”
她笑了,雪白的牙齿,有一颗特别尖的犬齿。
我看着她。她是这么的美丽。
我把车开到落晖道十号,那是一间老大的洋房,西班牙式的红顶,几十株冬青树。
“你的家到了。”我说。
她推开车门,然后回过头来,她说:“我叫王如璋。明天有空喝咖啡?”她看着我。
她的酒意完全消除了,眼神清澈如寒星。
我伸出手,我说:“我是一个结了婚的人,看我的结婚戒子。”
她一怔。但是她没说什么。
“我不能与你喝咖啡,我是一个规矩的男人。”我说。
她转身,回去了。
她推开黑色的雕花大铁门,风还是很大。今天的风真是很大,她的白色衣服又贴在身上了。
我甚至已忘记了她的名字。
第二天我到公司去。我知道她的身份。她是王中川的独生女。王中川有一间银行,一间报馆。他不是本地最有钱的人,事实上他也不是本地的大名人,但是他已经有足够的一切了。王如璋是他的独生女。
她一个人坐在她父亲报馆的酒会上,哭。
她为什么哭?
我不明白,一个天之娇女,哭了,在那么多的人面前,然后还叫我去喝咖啡。我不认为这是奇遇。这是绝对不是奇遇,我只是觉得怪异。
过了没多久,我就把这事情忘了。
然后我接到了上个电话,我的女秘书接进来的。
“谁?”我问。
“她不肯说。”女秘书说。
“她?”
“是,一个女子。”女秘书。
电话接通了,一个低沉而好听的声音问:“丹尼?”
除了我的妻子之外,没有人叫我丹尼。
“是。”我说:“哪一位?”
“我姓王。王如璋。”
我的记忆完全回来了,雪白的长袍,一头乌发,玉似的一张脸——“王小姐。”
“你记得我?”她问。
“记得。”我说;“那天是我送你回家的。”
“是。”她问:“有空喝一杯咖啡吗?”
我笑了,我看看表,“你只有法律说已婚男人不能与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喝咖啡吧?当然,我警惕自己,千万要控制自己。我结婚七年了,我有两个孩子。”
我拿了外套,然后我乘电梯下楼,一进那茶厅,我就看到了她,她对着我笑了。
雪白的衬衫,雪白的粗麻裤,这么热的天气,她身上纤尘不染,滴汗全无。她不是生活中的女人,她是神话故事里的女人。
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啤酒?”我问:“你总是喜欢喝酒。”
她笑笑。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问她。
“很容易,这个地方是这么小。要找一个人很容易。”
“你甚至叫我丹尼。”我笑。
“你真的结了婚?”她问。
“当然真。”
她看着我,“你不象个结过婚的男人。”她说得很认真。
我笑,“结婚又不在额上凿字,当然看不出来。”
她也笑。
“你找我,只是为了一杯咖啡?”我问。
“是,”她说:“谢你那天送我回去。”
“今天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今天不必要,”她指指茶厅的长窗外,“家里的车在等着我。”她告诉我。
我看向窗。是的,我看到辆RR的银影型。
我说:“我只开了一辆福斯威根。”
“但是你很快乐,是不是?”她问我。
我点点头。
“你有妻子,有儿女,有一间赚钱的广告公司,你是健康的人,一个快乐的人,我羡慕你。”她低下了头,她的睫毛闪动着,“你幸福。”
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呢?我不明白。我只不过送她回家而已。但是我觉得与她在一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新感觉,甚至乎有点邪气,但是我喜欢与她在一起喝咖啡。
“你只有一个小时。”她说:“四十分钟过去了。告诉我婚姻生活是怎样的?你今天回家,会不会对你妻子提及我?”她很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不,我不会告诉我妻子,我不会告诉她,我在下午与一个美女喝了杯咖啡。为什么呢?我很低怕烦,所有的男人都怕烦。
她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你不会提,是不是?我猜对了。所以我不要结婚,丈夫们,丈夫们都是一样的,嫁给他们,为他们劳心劳力,然后一个女人打电话上去,那个丈夫就下来了。喝一杯咖啡?”她笑了。
她笑得这样讽刺,我觉得愤怒,是否因为她说中了我的心事呢?是不是呢?七年的婚姻,没有使我厌倦,却使我觉得有如刻板文章。
所以我下来喝一杯咖啡?
或者我的精神需要调剂,但我决不会再与这个太过分聪明,奇怪的女孩子在一起。
我站起来,“我的时间到了。”我说。
她笑笑,毫不介意我的无礼,她伸出手道:“请。”她手腕上的银镯子发出相撞声。
我付了账,愤怒地出了茶厅,我走到停车场,开动了我的车子。我觉得我笨,这个女孩子比一只狐狸还要狡猾,今天我让她作弄得这么尴尬,几句话就把我逼得下不了台。
太厉害的女。
她能有几岁?二十一?二十二?
而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是一个听话的女子。我说一,她是一,我说二,她是二。她有点钝,然而不失为一个好妻子,我对她忠实,我想我是爱她的,而她,毫无疑问地爱我。或者她不清楚什么是爱,但是她对我是死心塌地的。
她与王如璋是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我应该说什么呢?我根本不应该将她与王如璋比较。
那一天我回了家,我是沉默的。
第二天一早,王如璋熟悉的声音又来了。
我的心情是矛盾的,我居然有点喜悦。
“我知道,”她说:“我在勾引你。要不要去兜风?”
我是这样地吃惊。我真应该顿时当机立断地挂上电话,但是我受不了这样的引诱。
“为什么选上我?”我问。我问得很低沉。
“你吸引我,我从来没有追求过有妻子的男人。”
“你觉得好玩?”
“是的,好玩。”
她的坦白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