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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愁著不知道要找谁时,这丫头就送上门。
这丫头和他父女俩可说结下了不少仇,且她又是不满他政绩的异议份子。给她一个罪名,说她为了收集不利他的文件而偷密函,那也在情理之内。
原本他还担心若自己如此做,万一小王爷出手阻拦那可怎么办?他知道小王爷对这丫头十分有好感。可昨天小王爷的随从王平来报,说小王爷打算在怡春楼多待数日,不得打扰。
呵……看来那小王爷还真如传闻中的一样饮酒无度、贪花好色!只不过是一个窑子姑娘就令他乐不思蜀了。
这时候最适宜对付这利嘴娃了!
这是什么谬论?“原来大人办案一向如此草率,怪不得杭州多冤魂!”
“随你骂吧!反正只要一行刑,很快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这根本是屈打成招!”
“对付顽强的犯人,这是好方法。”他携著女儿,“金儿,咱们出去吧!”回头又对狱卒道:“好生‘招待’著。最迟后天,本府要‘真相’。”
“是。”
刘运国满意的一点头,大摇大摆的走出地牢。他出去不久后,地牢里传来一阵沐荑因为痛极发出的尖叫声。
“啊——”
***
“啊——”
梦中沐荑的一声尖声把敏从睡梦中唤醒,他整个人坐卧起来,左肩上的箭伤令他痛得锁紧眉头。由于恶梦连连的关系,使得他胸口起伏得厉害,武人的气息乱了,他竟然因吐纳不顺而大口大口的呼吸。
数个时辰前他醒了过来,王平说沐荑回刘府取物,至今未归,于是他不放心的要他去察看情形。
在等待王平回来的时间,他由于伤势过重,元气仍未恢复,在一阵浑噩苦撑下,终是体力不支的又沉睡过去,直到恶梦惊醒了他。
方才在梦中,他梦见沐荑被吊起双手,给人用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惨叫声不绝于耳,那声音仿佛就回荡在耳际,一阵突来的心疼令敏又乱了一阵调息。
“王平——”他探刘府也该回来了吧?敏大声的唤著。
“小王爷。”王平由外厅走了进来。
“唐姑娘呢?没随你回来?”
“她……”他怎能告诉小王爷,唐姑娘现在在地牢里给人刑得血迹斑斑?
他是在地牢的梁上窃听到狱卒们的谈话才知道,刘运国打算把密函遗失的罪名往唐姑娘身上推,再加上几项莫须有的罪名给她。所以,当唐府遣人欲带回她时,刘运国便搬出这借口,不让她回来。
为了逼她承认,他竟然还对她用刑。
那些严刑壮硕的男子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又唐姑娘的性子硬,抵死也不承认耶密国是她窃走妁,险是吃的苦头自然更多了。
方才他也打算把她救走,可大白天的,牢房外又围守许多侍卫和家丁,要救人也要等入夜后,于是他便先回来了。
“她怎么了?”看王平欲言又止的样子,敏直觉是发生事情了。“你说话!她到底怎么了?”
“她……”王平不太会说谎,可是若现在让小王爷知道唐姑娘的情况,难保他不会冲动的杀了刘运国。
在王平犹豫之际,敏浓眉一锁。“你不告诉我,我自己亲自走一趟刘府。”
说著,他打算下床更衣。
王平匆忙跪倒,“小王爷,唐姑娘她……她被刘运国刑求了。”
“刑求?”敏一怔,心疼沐竟的情绪立即转为暴怒。“岂有此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他凭什么对她用刑?”沐荑犯了什么错?要他拿出知府的权威待她?
刘运国!好狗胆!
“他说她和窃取要函的黑衣人是一伙儿的……”王平把自己在牢中所听到的话重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叙述,敏冷笑的说:“好个恣意栽赃、屈打成招!”他锐利的眼眸中射出寒光。
“小王爷……”王平第一次看到主子有那么嗜血的表情。
“传我命令,要许县衙到刘府救人。”他的心现在全系在沐荑身上。“就说沐荑的爹爹到衙门前击鼓鸣冤。”“许县衙不过是小官,刘知府岂会理会他?更何况小王爷如此行动,许多事非得见光不可,届时狗急跳了墙,非但救不了唐姑娘,甚至会引来许多麻烦。”
敏看著他沉吟了一下。
“看来,除了救沐荑外,刘运国的事也需顺道办上一办了。”是他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他。
原本他只想救出沐荑,可一想到刘运国竟然对她行刑,他就心如刀割。不!他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若是由您出面来办他,且定他罪状的理由又是密谋造反,那势必会引起他其他党羽的注意,届时后果不堪设想呐!”由刘府取得的那封密函可看出,那是一封意图造反的文件。
此事一见光,不但打草惊蛇,小王爷真正下江南的目的也会被发现,到时候没带任何兵卒在身边的他,处于这反贼地盘的江南,岂不是四面楚歌,凶险得紧吗?
不成!这绝对不成!
敏胸有成竹的冷冷一笑。“杀鸡焉用牛刀?”他喃喃的说。“帮我密传邱巡抚。本王爷要他审理刘知府,将他治罪的原因是私吞赈灾银两,以及草菅人命。”他手中握有许多刘运国这方面的罪证。
没法子,他实在是集所有恶吏特质于一身,要杀他的名目太多。
看王平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于是敏说:“你到刘府救出沐荑,我再让邱巡抚审理刘运国。我手上握有御赐的宝剑,要杀个贪官原本不必依照一定程序。如此一来,外界所知也不多,就说刘运国罪大恶极,处判就地正法。”他知道王平心里担心的是什么。
他自然知道江南不是京城,不会轻易涉险的。
他对付刘运国的这招就叫“关起门来打狗”。反正打狗的在门内,门外人也不会知道打狗的真相。刘知府以前在断案时老喜欢玩这把戏,他大概不知道有朝一日会报应在自己身上吧?
王平这一听才安了心。“小王爷英明!”
敏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担忧的锁紧了眉。“你快去刘府看看唐姑娘,莫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他想自己去救她,可他目前的情况非但救不了她,甚至会连累人。
那该死的喂毒箭矢!
罢了!
“喳。”
***
当王平顺利的把沐荑救出刘府回到唐家,敏看见一身血淋淋,且昏迷不醒的沐荑时,他的心疼得如同遭人撕裂一般。
他由王平手中接过沐荑,亲自抱她入房,安置在床上。
天!她到底遭到了什么样非人的折磨?!刘运国和她到底有啥深仇大恨,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此毒手!
碧萝哭花了一张脸,替沐荑更换了干净的衣裳。“那个臭贪官!他干啥把小姐折磨成这样嘛!”她用沾著水的手绢为沐荑把脸上的污渍和血迹拭干净。“小姐从小可是被老爷和少爷捧在手上疼大的呢,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碧萝看著在一旁沉默的唐子威,知道他此刻一定心如刀割。
敏立在她身后,静静的看著一脸苍白的沐荑,此时他痛心的心情,巴不得亲手手刃刘运国。
看著他脸色越来越不对劲,王平伸手拉了一下碧萝。“唐姑娘此次能平安归来,也算邀天之福,你就少说两句。”怒气可以把一个人的理智燃烧殆尽。
小王爷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对于任何事情皆是三思而后行,他的理智可以说是驾乎情感之上的,从来没有例外。
可这件事情牵涉到沐荑姑娘,那就可能是惟一例外了。
在外人眼中是花花公子的敏,其实对于感情的投注是小心而慎重的。他在这方面的专一和恭亲王一模一样。恭亲王二十四岁时娶了敏格格为福晋,敏格格体弱多病,在生下敏不久即辞世,彼时恭亲王年方二十八,此后不再娶妻直到现在。
有一种人看似多情、滥情,一旦遇到情之所钟的对象,感情一投注就是一辈子,不再有任何异动。敏就是这种人。正因为他对感情的态度是如此自主而坚持,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已到了适婚年龄,而皇族诸人无一敢为他指定婚配对像的原因。
不是他自己挑选而钟情的女子,嫁给他绝对是人生不幸的开始。
而沐荑是他情之所钟的女子,她会是集所有幸运于一身的女子。王平是如此觉得。
方才当他抱著浑身是伤的唐姑娘回到唐府时,他清楚的看到小王爷眼中一瞬间浮现的水雾。对他而言,唐姑娘受伤竟然是比伤在他自己身上更令他疼上百倍、千倍。
他跟了小王爷那么久,从来不曾看过他如此。往往就算受再重的伤,他也是一咬牙撑过去。
正因为敏对沐荑是如此的倾恋,因此,王平担心,敏虽已决定好如何处理刘运国,可能会因为心疼沐荑而随时有可能异动。而碧萝的话,听在敏耳中,无疑的是煽动他心中怒火的扇子。
“我心疼小姐嘛!”她和沐荑情同姐妹,看她给打成这样,她不难过才怪!瞧瞧那王平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真是应了闽南俚语:别人的孩子死不完!
在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唐子威这时才开口。“沐荑丫头一定又是嘴巴上不饶人,这才会多吃了苦头。”女儿是他从小带大的,他清楚她的性子。只是,这刘知府也未免太过狠毒,硬是栽赃的要将她屈打成招。
他目中可有王法?
“老爷……”碧萝噘著唇。心想,小姐都给人折腾成这样了,他还怪自己女儿性子硬!她看向敏,“小王爷,您倒评评理嘛!”
敏仍是沉默。好一会儿他开口,“沐荑若能平安无事便罢,她若有个不测,我会让刘府全部的人陪葬。”他坚定而冷然的说。声音虽轻,可声调中的冷然决绝叫人不由得顿生寒意。
他平时微扬的嘴角因为怒气而抿成一直线,一双冷眼闪动著欲将人燃成灰烬的怒火。
他的怒火因心疼沐荑而起,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为了沐荑,一向冷沉的他将不惜一切的快意恩仇。
不久,唐家的家仆请来了大夫,众人看著大夫聚精会神的替沐荑把脉,检视著伤处,好一会儿他才要来文房四宝开方子。
“大夫,小女伤势如何?”唐子威忙问著大夫。
敏则是沉著脸的盯视仍昏迷的沐荑。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倒是……令千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她思紊神伤,怕是受到什么惊吓,这阵子可能会恶梦不断。”他从药箱中拿出一小瓶子。“这是宁神丹,每日一颗,可让她情况好些。至于这方子则是三碗水煎成一碗……”他清楚的交代了煎药的法子。
“谢大夫。”唐子威把方子交给一老仆。“阿忠,送大夫,顺道去铺子抓药。”
“是。”
唐子威回头看到敏深锁的眉宇,忽然觉得十分对不住他。敏身份何等尊贵,难得下次江南,他这东道主本该好生招待著,却因为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使得他无法好好招待他,还累得他无心欣赏江南风光。
“小王爷,你身子尚欠安,大夫交代要多休息呢。”他知道他担心沐荑,可他乃是尊贵之躯,且身上的伤仍未痊愈,女儿的事怎能再劳他费神。
“我没事。”敏仍是动也不动的看著沐荑。
他是王爷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连自己心爱的姑娘都保护不了吗?他此时除了痛恨刘运国的狠毒外,也对于未能在沐荑最需要他时保护她而感到自责内疚。
“小王爷,您多歇著吧。”王平也担心他的身子。
敏只想静一静,他把目光从沐荑脸上移开,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我想安静一下,顺便陪陪沐荑。”多余的关心在这个时候反而叫他心浮气躁。
“可是……”王平还想开口劝他,唐子威止住了他。
“那么小女就劳烦小王爷了。”就让他静静吧。
待大伙儿离开后,敏在沐荑的床沿坐了下来,他温柔的执起她纤秀的柔荑,用大手将它包覆其中。
沐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沐荑,我的话你听见了吗?
在刘府,我不知道你究竟作了多么残忍、多么痛苦的恶梦,可相信我,一切都过去了,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如果让你脱离恶梦的惟一方式,是双手沾染上鲜血,我不在乎让刘府成为一座血城!
一想到刘运国对沐荑所做的一切,敏原本看著沐荑时温柔而深情的神色倏地变得冷沉。
那老匹夫,该是要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他不必亲自动手整他,可一样能叫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纵横官场一生,终究落个不得善终,他为他感到悲哀呐!
刘运国,你会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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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县衙大堂,气氛十分沉肃。
刘运国看著坐在堂上的邱巡抚,再看看跪在他身边指证他草菅人命的人证,以及扔在他身边在在证实他贪下赈灾银两、白米的文件及物证。
一时间他的伶牙俐齿不见了,汗水涔涔的滴落额下,连背后也被汗水所濡湿,极目四方,没有一个是同他站在一方的。
方才邱大人的问话和与人证的一场争辩,他没法子一一为自己脱罪,就算说了,也都被坐在堂上的邱大人接下来提出的问题给问出破绽。
其实,邱大人似乎没有那么精明,精明的只怕是那坐在他身后,隔著一层竹帘的神秘人物。因为,每当邱大人为他的巧语所迟疑时,他总是会压低声音和帘后的人低声交谈,然后轻易的揪出他的语病。
堂上堂下的距离太远,刘运国根本听不到邱巡抚和对方的对话,更甭说知道对方为何人,是男是女,只能从邱巡抚神情间的恭敬态度猜出,对方必是皇族高官,身份特殊而尊贵。
一切事情已水落石出、胜败已定。
邱巡抚惊堂木一拍,“刘运国,你身为地方官,本该仁民爱物、视民如子,现下却私吞朝廷赈灾银两、米粮,且三番两次为达私欲草菅人命。你可知罪?”
刘运国仍努力的想著脱罪之词,可罪证确凿,他无从辩起。
“你沉默是表示认罪?好!本府查封你刘府财产以偿你私吞赈灾的官银。”他一拍案。
“啊!”刘运国瞪大了眼。
接著邱巡抚又说:“如此知法犯法、枉顾朝廷厚望的恶吏留你不得!”左右拿了罪状本来到刘运国面前要他画押。
他一看到上头的一个大红死字,浑身颤抖。“不!不……我不服、不服!”他推开本子大声嚷嚷。“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他不想死啊!他好怕、好怕!
看著他害怕的模样,坐在门帘后的俊美公子脸上扬起一抹冷笑。
怕!他也会怕吗?在他为求私欲而草菅人命,那些平民百姓求助无门时,他可想过他们也会怕?
如此恶吏,该死!
刘运国三角眼睁得老大,模样甚为恐怖。脑海中拚命想著,此刻谁救得了他?曹爷吗?不!他太远,杨总兵吗?那一样远水救不了近火!想著、想著……忽地,他想起了一个人。
好个刁钻的恶吏!邱巡抚敛起了眉。“冤枉?在场没人可证明你冤枉,而且人证、物证确凿,你死罪难逃!来啊!”
“小王爷!恭亲王府的小王爷可救我!”他大声的说。小王爷目前仍在妓院狎妓,他到杭州来,自己可是尽其所能、投其所好的让他宾至如归,他应该会帮他脱罪的!
“恭亲王府的小王爷?”邱巡抚怔了怔,视线偷瞄了一下身后的竹帘。
“是……是的。”看来小王爷毕竟身份不同,连邱巡抚这种铁面无私的大人一样得卖他三分情面,他压对宝了!
“他何以能证明你是冤枉?”
刘运国也不说明,他只说:“小王爷是个是非分明的人,相信他的话邱大人也会相信的,是不?那就烦请邱大人请他来。”见面三分情,他总不能说是找他来保性命的。
“这……”邱巡抚又看了一下身后的竹帘。
“邱大人不愿意请小王爷来,是怕坏了你私心欲除去我的恶行吗?”刘运国想到有敏当靠山,言行间又露出了有恃无恐的笑容。
邱巡抚怒眼瞪向他,刘运国则回以他分明不怀好意的笑容。堂上堂下对峙著,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这小人!邱巡抚十分不悦的深吸了口气。
忽地,端坐在他后方帘中的神秘人开了口。那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令嚣张的刘运国心里一震!
小……小王爷?不会吧?!
“本王爷在此,刘知府有什么话要对本王爷说?”竹帘被卷上,敏冷冷的看著堂下的他。看到他,他就想到沐荑伤痕累累的样子,无法不使自己动怒。
刘运国看著那张和以往不太一样的冷沉面容,直觉的感到不对劲。
“小……小王爷,怎么您在这儿?”他此刻不正在怡春院里销魂吗?
敏没理会他的话,他冷冷的样子让刘运国心中的危机意识不断攀高。
好半晌,他开口问:“你不是想见本王爷吗?”他倒想看看,他的出现真能为他带来生机,是他的保命符?抑或他是他的催命符,只是他不知道呢?
“是啊!”刘运国拉回自己的思绪,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吓自己的想太多。“方才……您一直坐在竹帘后,属下……属下被冤枉的事相信小王爷听得清楚才是。”那也不对啊!方才他就坐在帘后,他会被邱巡抚问到哑口无言,在无可奈何下认了罪,不就是拜帘后人之赐?由此可知,小王爷是巴不得将他定罪,哪有可能帮他?
他不会是“请鬼拿药方”了吧?
敏冷笑的看著他。“我听得清楚,并不觉得邱大人有何冤枉你之处。”
“小王爷你……”
“刘知府,本王爷对你私吞官银且鱼肉乡民一事早有所闻。如今人证、物证确凿,杀你不冤枉!”他冷冷的说,那双寒目直透入刘运国心里。
“我不服!我要上诉、我要见曹爷!”只要能拖延时间,他结织了那么多大官,一定有人可保他。他看著敏。“就算我该死,我理应也可以见见我想见的人吧?”
只要见到曹爷,以他财大势大,又结交许多具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