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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房-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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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相信她此时的所作所为——就算她真的去买东西了,而且确实、正是做这样具体的事情,然而正是那不可捉摸的心不知道离自己有多遥远?妈妈却那么安心地走了,没有丝毫疑问,也没有来商量一下……而她那么安心,又是什么样的心啊?这也让人觉得多么可怕啊!……
  不久昭云放开了所有的疑虑忧愁,变得浅白起来了。没有新的刺激她就不再清晰地感觉到什么了,反而觉得一切平面地伸展开,简单而一眼望尽。
  还没到一点钟的时候,姐姐就回来了。昭云不再轮廓清晰地想:事情就是以它发生的样子发生的,而如果过去了呢,那又如何……她直接去看她买了什么,姐姐说道:“看什么呢。就是纸啊。”说着把一大叠纸张拿出来。大概她以为昭云还希望看到别的东西吧,这种猜测使昭云觉得羞耻,于是她心情低落却假装高兴地走了。
  接下来,昭云终于开始看到那个曾经是书家和画家、后来什么也不是、最后还惹起自己讨厌的人了。虽然在想象里已经对他全无好感,但那形象毕竟还是在虚空里存在,惹不起现实的庸俗和不耐感来,而现在却是真实看到他了。
  他长得比较瘦小,可以被当作有生命力的、生长多时却不高大的树木来看。当离得远时,还可以想象那里有小树稀疏的叶儿在风日中摇晃。单薄的衣裳,浅色的气氛,也许可以保持一种恍如年轻的好感。但是这身体真实的存在却让昭云不敢抬头细看。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神情就赶紧走开,觉得他比想象的更可恶。他未必比别人更不好,然而进入她的生活中却的的确确是可厌恨的。假如是她的兄弟,她大概就不会这样想了。
  天气很热,妈妈奇怪地说:“这风总在吹,怎么却越来越热呢?”听见她的话,昭云也觉得没什么好感。她站在门外阳光留出来的一痕阴影中,再过一点点便是满天地的中午阳光了。站了一会,昭云想起来这时候也应该有白亮的光斑的,那种光圈不会给人不快的感觉,在老屋那里会有。其实她没有想得更清楚,如果她的神智更加灵醒一点,就会想到那种清凉的光圈是青绿的树叶过滤了的,从密叶间中投下地面来。她对此的印象之所以停留在老屋,大概是过去老屋有很高大的树木吧。
  昭云走到了老屋外面,并没有去看树叶,而是被屋子吸引了。她觉得这时候在阴凉的屋子里感觉会很好,爷爷也许正在里面,她便对爷爷有了很久以来所没有的好感了。于是她过去推门,向幽暗的内里走了进去。爷爷在里面藤椅上躺着,坐起一点身子,看见了孙女。昭云便喊:“爷爷!你在做什么?”
  他满面笑容地说:“你过来啊?怎么不在家里说话呢。他们不在家了吗?”
  昭云坐到他身旁的凳子上,笑说:“在啊。他们在喝茶聊天。”
  爷爷俯近一点身子来,温和地询问:“昭华带了男友来了,你看见了吧?觉得人好吗?”
  昭云笑而不答。爷爷细问他的情况,昭云一点都不想说介绍的话,于是都回答:“不知道啊。”
  世上有了这句话,昭云不知道要多说几个谎。爷爷不再问她,笑说:“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不晓事。”昭云便离开了,心想:“你嫌我太大了吗……当然连这个也是可以厌恨的了。我也觉得我太大了呢!……”于是她在墙外站了一会,把它想完。
  昭云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便看见了妈妈,她站在外头,似乎很热,看见女儿便问:“去哪里回来?”
  昭云便说:“没去哪儿。”
  妈妈忽然笑说:“听见你爸爸说话没?两个人还在说。”
  昭云果然听见屋里的话声了。爸爸在用普通话讲话呢,几十年不说,早已忘光了。昭云不禁蹲身窃笑,她最受不了这种尴尬事情了。
  那两个人听不懂彼此的方言,爸爸的普通话就不用说了,奇怪的是另一个人也说得不怎么高明,可能说习惯了倒是很顺畅,只是很难听。这反而使昭云对他少了几分反感。
  爸爸想问“工作怎么样?”可是那人听不出来,于是揣测着说:“都还好吧。我家里的人都身体健康,我也很少会感冒发烧。天气这么热,我们家里也很热,但是有山林,晚上会比较凉爽。我平时有空就作作画,但是我更喜欢书法,写起字来心情就很舒畅。我们以前有一个老教授,现在还经常联系,我有时过去见他,顺便带作品给他看。他说我的作品还不错,但是要慢慢来,心态不要浮躁。我很敬佩他的,也觉得他说得不错。我们学校经常有书画展,所以平时比较忙一点……”
  大概他认为把所有方面的“怎么样”都说了就保险了吧。只是不知道爸爸听进了多少。果然昭云又听见爸爸问:“那你平时很远还回去,回你老家吗?”
  “我放假了就会回去,家里有山地,种了竹笋和柑橘,到收的时候就进山住,住在小石屋里……”
  爸爸似乎又在问什么。昭云微笑起来,连妈妈也显出很想笑的神情,虽然她听不懂谁对谁错。昭云不想听了,便说:“爷爷刚才居然没睡。”
  妈妈看见她从那条路上过来,大概也猜想她是走到远处去了。这时便说:“天气这么热,中午还到处走。不过去看一看他也好。爷爷怎么样,精神好吗?”
  天气一年比一年热,这样的暑天,老人很容易生病。因此妈妈对爷爷也更加宽容起来。
  姐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好像一片叶荫探出来一样。她看见昭云便做了一下鬼脸,说:“还站那里晒!”
  阳光已经变色了。姐姐便向屋里喊:“走,我们去老屋看看好了。”
  老屋依然如故,只是最近变得熟悉起来,似乎忘掉它是老屋了。说起来这里更对昭云的心思,她早已将它视为更天然的所在了,坐在里面,仿佛并没有什么把自己围住,而是像幼年时一样想到可以翻围墙,从缺口纵身一跳,然后走着陌生的“夹道”,终于碰到一堵高墙把整个面前的空间堵住,心里既不高兴又意识到会是好的记忆。是啊,像孩子一样不安稳地坐在这凳子跟在旷野里有什么区别呢?她也不知道啊。只不过觉得可以跟空气相连,可以望到墙的那一边而已。于是她宁愿在此坐上两个小时,一无所感地仰着头面对高处的树叶,如果实际上不是采取这种姿态,那么也类似于此吧。可惜的是这边似乎总有爷爷的影子,而昭云还没有达到可以把爷爷忽略的熟悉程度,对她来说,好像永远也不可能达到了,她心里明显觉得有点可惜,但也并不严重。
  傍晚昭云才到达那面粗糙的墙外。她在墙头处摸了一下砂石,手掌便清晰可感了。屋里有些幽暗,人影在小窗口前透光的地方,亮光笼罩在一张好久以前的桌面上,一时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爷爷抬头看见了进来人,便慈祥地笑说:“过来看看,写得很好呢。很有文化。”原来那个家伙在挥毫泼墨,知道昭云进来,只看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好像沉醉一样,又继续写下来。
  昭云一过去,爷爷便说:“快看看,看他是怎么写的,你也来学一学啊。”
  昭云过去看了一眼,并不意外,也没有失望。一片墨色,似乎很随性,勾出的笔画有些怪异,提起来就像飞不走一样,然而已经很纯熟,他究竟想要靠这些貌似苍老的东西表达什么呢?昭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敬。
  其实他书风很正,此时写的是几行行书,并没有什么怪异。字中隐有画意,似乎要在沉着中显出些古拙,但是又表露出年轻者不求后果的天真。结果他大胆一点的行笔就触动了昭云心中的不惯,她有些畏惧地避开眼光,但是已把他目为陌生的怪物。她暗想:“别告诉我你有城府,别告诉我人世有青色的怪物……”可能他心地还比较正,而笔墨却不知不觉唤出周围的世界。昭云发了一会呆,爷爷很高兴地对他说:“练过的就不一样,我们以前也写字,但是很久了,我平时写一下帖子都不像你这样了……”昭云便走了。她忽然想到自己并不会欣赏,于是心中郁郁。
  姐姐也在里面看着,昭云独自出来,向路上走去。可能是她挑的路线有更多可以逗留的地方,结果她从一条巷里出来时已经过了很久。姐姐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唤她。昭云回头一看,见到她独自走来,于是有些不愿开口却勉强说了出来:“怎么一个人来?”
  “他跟着爷爷过来,比我慢。”
  昭云“哦”了一声。
  “你怎么又是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什么坏事吗?”
  “有什么坏事呢?”
  “没有什么好事?”
  “有什么好事?”
  昭华便看着她笑了:“你倒很会绕来绕去说话呢。”
  昭云忽然就高兴起来了,开始说:“你为什么不写呢?你也应该拿笔挥洒一下,爷爷就会很高兴了。他只要看见会写字,就以为很有文化呢。爷爷刚才不是说了他很有文化吗?他到底有多少文化呀?”说着笑起来了。
  昭华照她肩头打了一下,也笑说:“有啊,想必有很多,只是我还没看见。”
  “那肯定是看不见的了。”
  “久了自然会有蛛丝马迹的。”
  “如果他是蛛或者是马腿那还有可能。”虽然这样说,但昭云听见了那个“久了”突然觉得异样。
  第二天早上昭云在巷中见到妈妈,妈妈便说:“这么懒,都不下来,他们本来想叫你一起去玩的。”
  昭云扭头说:“有什么好玩的。”
  她在水泥巷中的清新空气中走了走,妈妈看了她一会便说:“姐姐就要结婚了,你应该跟她多在一起才对啊,以后就没时间一起了。”
  昭云问:“要结婚了?”
  “他们说过年前就要结婚了。今年过年就不会在这里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昭云默默不答。妈妈便进屋去了。
  早上的门前的确是比较清凉。妈妈到了屋子里了,这屋子陡然让昭云觉得太过无能,而有人进入里面的感觉就成了令人不快的了。她习惯地走向墙头,额头抵在墙的转角处,又看见了露出来的砂砾,蚂蚁匆匆忙忙地沿着这大缝隙下来,令人不忍心打扰。但是今天昭云心绪坏了,便任由一大滴泪向它们垂落下去,吓得它们茫然地抬头。昭云心想:其实只有想到过年洗衣服的时候没有了姐姐,我才觉得心痛,其他时候我并不觉得。一定是这样的。
  除夕日的下午,昭华两人习惯去溪里洗衣服,泡在水里搓洗久了觉得很舒服,然后从宽宽的桥上走过,挽着裤腿,被风赶着很高兴地回来,想到再没有昭华从溪水上提桶走来,而在别处她却很高兴地做起别的活来,昭云大概觉得很可惜。
  他们去了不久就回来了。昭华看见妹妹习惯地在墙前靠着,默默无语,便走到她身边站住,开口说:“很热呢。你怎么也不去喝茶?”
  昭云回答:“就去了。”
  说归说,其实并没想去。昭华自己进去歇息了,过了二十分钟又出来,昭云还在巷中听着众人说话。昭华便笑了:“你倒是很喜欢站在这里。”
  她走了过来,也靠在墙上,脸色凝重地沉默了一会,这倒让昭云不安起来了,又觉得其它一切状态都可以忍受,只要不是这么不可理解。过了一会昭华却开口说话了:“走,我们也进去喝茶了。不要没精没神的。你也大了,不要总是灰心失望的样子了。”
  “我不灰心失望,就会更加安全吗……”昭云很想停下来认真想清楚,但是被姐姐拉开了。
  爸妈终于开始认真谈起婚事来,昭云只觉得一切都很不正常,希望没有这些东西才好。如果事情真的有什么好处,那么他们就不必顺便招来人世这些糟蹋人心的麻烦,引来爸爸那成堆的废话和爷爷若有其事的讲究。昭云心想:他们高兴什么呢?这难道是什么好事?
  当哥哥准备婚礼时,昭云并不觉得这么厌恶,大概因为那只是希望一个人来临的努力,而且她并没有目睹吧。想到这里,昭云突然跟妈妈说:“我们学校里有事,同学叫我赶快回去了。”
  她过去找爷爷,想走之前跟他说说。爷爷正在用毛笔写贴,以为孙女过来是想看看,于是拉她在旁边坐下,说:“你们也该学学了,以后才会写。”昭云便俯下头看了一下。老屋里亮的地方不多,只有落笔的地方仔细一看还是可以的,而昭云自己就被笼罩在暗影中,爷爷的身影也像刚才一样幽暗高大,只是胸前倒变亮了,连衣纹都清晰可见。
  他边写边讲,说了许多讲究,但是昭云的神思早到别处去了。她怎么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即使有必要,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吧?
  爷爷说:“我从先前起就一直写贴,写了好多年了,现在才帮你们写上了。你们将来一个个走了,家里就会冷清多了,昭阳要是不回来,就没什么人了。以前就很热闹……”
  童年的时候就很热闹,很亲密,可是岁月渐渐改变了一切,而以后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怕久了无人能解开
  他们终于忘掉一个疏远的谜:
  以为日后自见分明
  当时的手足,当时的亲密
  还有不满的原因
  久了无人能知
  见到谜底方能知晓谜面
  可是这希望其实不在
  现实镇定而坚固
  过去更加难以生存
  曾经有人惊疑地对我打量
  当我无法说清
  存在也长久不真实
  我怕久了已无人能解开
  昭云忽然哭出声来,便在桌上趴下了。爷爷惊慌地说:“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他停下笔,轻拍起昭云的后背,拍了一会笑说:“不要这样,傻瓜,让人看见了。姐姐要结婚了你不高兴吗?还是像个孩子,这么傻……”
  昭云跑出门去,在门槛处站住了。一阵风吹了过来,使人觉得很凉爽。
  (完结)

后记 
  此文竭力想达到的目的是描绘出心灵的景象,当我们对世界不是很无知,也不是全无了解之时,内心的困惑和矛盾就会特别强烈,这种痛苦是否也只有岁月可以消解?还是本来有可以尽力的地方,而我们却没有做到?青春显出它的热情和偏执来,是为了给人们的关系带来福音吗,还是有另外的诠释之路?
  越是无知,就越是固执,越是固执,就越容易失望。因此才会显出这样的局面:越是年轻就越显得灰心失望,而成长了的哥哥,内心的城堡是人世生存的结果吧?在这中间,是困惑,是迷茫,是不舍,这便是昭华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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