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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之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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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露骨的善意和关心,徐道子自从进入这个身体之后,第一个是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因此对她态度自是与别不同。他勉强伸手给她擦了一下眼泪,笑道:“让大夫再给我看看吧,可能,再有十天八天就能好了。”
其实哪里有这么严重,他就是能拖则拖,拖过堂会,并打算拖到能见到那个玉冬为止,这个病弱的身子,若是不彻底根治、伐毛洗髓的话,将来什么事都成不了。
十九大夫走了过来,那仙气四溢的笑脸,显然勾得落霞一愣一愣,他接着软语一句:“落霞小姐,让十九给玉冥小公子看看”,之后,她便乖乖的让开了。
那修长得似乎丝毫不沾阳春水的手指伸了过来搭在自己腕上,十九大夫把脉片刻,徐道子便全身不自在了起来。打眼斜斜看去,却是落霞伸脚威胁阿筑老实点,莫惊扰大夫看脉象,可怜的少年只能眼巴巴看着这边,那个孤云手的心决他才听了开头呢。
徐道子望着被子上鸳鸯交颈的图案,终于号完脉,他准备缩回手,却被十九大夫抓住了手腕,他一抬头,如此突兀失礼的举动,那人却带着与温文笑脸不相符的奇特口气,慢慢道:“玉冥公子,我有话想要问你。”
被那双带着些许琥珀色的眸子看得浑身不怎么自在,而且这次去了向来带些戏谑意味的“小”字,直呼他名字,徐道子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就要发生,却还是摸不着头脑。
他咽了一下口水,心里却有些好笑。自己自从进了这个身体之后,不单体质变得孱弱无比,似乎性子也被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同化了些许。那些个好奇心、童真、恶作剧的兴致,以及偶尔冒头的文静温软,都属于另一个应该早已消失的灵魂,如今却奇迹般地逐渐出现在他身上。
徐道子念头电转,事实上也只过了一瞬,听得十九大夫如此发问,他便答道:“大夫请说。”
对方笑了一下,眼神似乎有些奇异,和声问道:“你最近可有什么奇异的症状?比如头晕、心悸、恶心、呕吐之类?”
落霞在一边插口道:“是了,近来这孩子似乎总是如此。大夫医术如神,给他开几帖药应该便没有大碍了吧?”
狗屁医术如神,只是你喜欢他,自然觉得心上人无一处不好罢了。
徐道子心里嘀咕,面上却点头道:“是。”
他觉得这些不过是这个身体过于病弱才会有的症状,没有什么大不了。

第七章 落霞

即使是日日倒在床上装病的徐道子,也敏感地觉察到了这天空气里沉淀的不同寻常的气息。
自从昨天将十九大夫送走之后,落霞就一直处于郁郁寡欢的情绪当中,好几次用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徐道子,最终还是作罢。
徐道子觉得不太对劲,心里泛起了不详的预感。
今天更奇异的是,落霞开始改头换面了。
在可以下床之后,跑出来出来勘察这个地方地形情况的时候,徐道子发觉这个妓院俨然处于闹市区,不过由于面积不小,所以他躺在房间里竟然丝毫没有闹市喧嚣的感觉。
这个地方叫做玉盏楼,分为内外院两个部分,外院还细分为两个地方,似乎一个地方是姑娘接客,另一个地方是小官。说起来倒是两种不同的营生,看来这个老板很有生意头脑,打算将所有顾客都捏到手里。不过,看得出来,这里的姑娘小官虽说各有千秋,但是缺乏大红大紫的人物。
内院是各种杂物人员,以及楼内各个姑娘小官平时居住的地方,他现在住的就是他那个据说貌若天人、曾经倾倒王爷,令前朝皇帝和臣子为之大打出手的祸水老娘玉冬居住的厢房。不知道为何一代佳人居然沦落到在青楼慢慢老去的下场,不过颜色应该还是在的,不然那个容貌姣好犹如二八少女的莲馨都弄不到手的四王爷杨轩,现在也不至于如珠如宝地将她藏在王府,弄得满城风雨,都说玉冬宝刀未老,再次裙下掳获一名重臣。
青楼八卦尤其盛行,特别是平日里生性柔和、人缘不错的玉冥,躺在床上的时候也还是兼任众人八卦的对象,但是众人始终对于老板讳莫如深,似乎是个可怕的人物。
他住的地方和落霞的厢房仅仅隔着一道墙壁,这天他还没睁眼,便听见一道水声淅沥淅沥作响。这些天来落霞为了方便照顾他,几乎是寸步不离,这个时间是平时洗脸的时候,岂知他一睁眼,却望见落霞几乎整张脸扎进了水盆中,几乎是用刷墙壁的力道,在用力地清洗着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水里慢慢染了各种颜料的颜色,徐道子还在发楞,却看见她抬起头,然后他便楞住了。
从窗户射入的光线中,熹微的朝阳斜斜地照在那张脸上,竟是一张粉面朱唇、杏眼桃腮的标准的美女脸蛋。
那双柳叶眉微微向两边流垂,充满了温柔雅致的婉约味道,清丽可人、秀色如画,这是一张完全有资格和红牌叫板的脸孔。
那她之前为何要掩饰这张脸的美丽?难道是他徐道子脱离俗世过于长久,女人们对于美丽的追求不再是那么如痴如狂?
她似乎发觉徐道子醒来望着自己,不禁宽容地一笑,温婉美好的秀色衬得那身艳丽的紫衣显得如此俗艳,穿在她身上就好像是煮鹤焚琴般令人觉得毫不搭调。
女人真是神奇,脸孔的变化居然可以和气质互相影响,若非他亲眼目睹,肯定不会想到这个美女便是那个无事大声叫嚷、动作夸张、品味“独特”、玉盏楼人人惧她三分的泼妇落霞。
洗干净之后画了浅浅的淡妆,换上一身浅绿色的纱衣,却又带了几许妖娆美艳的风尘女郎特有的气息。落霞堪称千面人的变幻技术,看得徐道子大开眼界。
人,若是要完全伪装出另一种面貌,光是外表的改变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谈吐、举止、气质的相辅相成,而这个落霞,却成功地做到了这点。这个不简单的少女,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她。
似乎是误解了他的目光的意思,落霞还很紧张地走了过来,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不舒服了?”
一瞬间,徐道子望着那双真心实意看着自己,为自己担心的眸子,居然说不出任何言语。
他14岁出家修道,入了仙云门之后便伐毛洗髓,引气有所小成,之后便以打坐代替睡眠。直到他另辟蹊径,修为大增,40岁那年被逐出门墙之后,更是餐风饮露,迅速地到达了辟谷的境界,成为半仙之体。经过在尘世间将近一百年的漂泊,他走遍名山大川,踏遍奇峰怪岭,感悟良多,渐成天人交感之体。后来更是进入大乘后期,离踏破虚空只有一步之遥,半只脚可以说已经是位列仙班了。
逍遥半生,亦可以说是看尽人间风景,却唯独少了凡尘俗世的这一场修炼,徐道子此刻忽然豁然开朗,为何他天资聪颖,却在到达大乘后期之后,迟迟无法迎来那种顿悟之后的天人合一的心境。
他,不懂人!
他道法高明,触类旁通,“前世”更是有着一副极妙的适合修仙的绝佳根骨,博览群书之下自创心法,因此功法大成,反而引起门中长老猜忌,于是被逐出仙云门,从此行事更是恣意妄为,颇有些邪道中人的味道。
提起仙云门的废弟子,第十七代掌门门下的关门弟子,修真界谁不知道是那个亦正亦邪的狂道人徐道子?
他孤身一人,远走天涯,笑看人间沧桑百事,却从来没有深入其中遍尝个中滋味。
道家从来供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从来这个“道法自然”都是道家修真追求的至境,徐道子自认顺道而为,却总是隔着一个不可言说的境界,无法踏破虚空,大彻大悟。
莫非,枉费他那么多年潜心苦修,其实却只是少了人间的这一场功课?
空明道心,原本以为会因为红尘琐事染上尘埃。但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让他遭受这么一次造化,来到这个小狐狸的身体之中,要遍尝人生百味,方能证得大道?
从落霞那直直望着他的温柔眼眸之中,徐道子第一次品尝到了记忆之中几乎以为早已消逝的——
亲情。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疼爱弟弟的姐姐,会为他担忧身体,会为他大呼小叫,会为他守护床前,真心真意像是把他放在心上一样疼爱着他、保护着他,知冷知热,嘘寒问暖。
这是多少年来,他作为一个真正处于弱势的晚辈的身份,接受来自长者的爱意了?
恍惚间闪过眼前的是无数次突破一层层境界之后,站在高山之巅恣意驾着仙剑随意飞翔的畅快和淋漓尽致,然而比起眼前这双为自己担忧的温柔眼眸,却竟是黯然失色了。
心中隐隐升起了悟的感觉,却是那股缓慢逸出的孺幕之情,居然对着这个比之自己实际年龄不知道小了几岁的女孩子,产生了弟弟对姐姐的依恋和爱意。
落霞看他走神,自然全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思,只是以为这孩子可能不知道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玉冥生下来体质就十分特殊,平日里经常生病,活脱脱一个病痨子。
可能由于被她和小姐保护得太好的关系,这孩子十分多愁善感,心肠又软,但是性情却是一等一的好,否则不可能阿筑那等小痞子也被吸引到他身边。
只是孩子啊,我们还能护着你到什么时候?
徐道子仰视着她,此刻那抹似悲似喜的笑容挂在她的嘴角,徐道子忍不住脱口叫道:“落霞姐姐。”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内疚地道:“小冥,其实我对不起小姐,更对不起你。”
她的眼睛闪烁着泪花,徐道子几乎做好再度迎接滔滔不绝的眼泪的准备,却见她眨了眨眼,强自忍了下来:“那天小姐出事,我却不在楼里。……若是我不这么任性的话,小姐可能也不会出去找我,更不会被那个四王爷抓进府里了。我……”
她用力将徐道子拥入怀中,徐道子楞住了。
直接感受到的那么奔腾跳跃的心脏,像是即将奔赴一个未知的前程,充满着不安和悲伤的感觉。
“那天你被丢在门口,满身是血。我……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紧紧抱着身形瘦弱的少年,“总算老天保佑,承了十九大夫天大的人情,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她慢慢放开徐道子,给他整理了一下额发,轻轻道:“这个堂会,我帮你去。这间四王爷府……我倒要看看,什么龙潭虎穴,居然如此不讲道理,伤了人,还要人到府上做堂会,还扣着小姐不放……莫非,这世上,当真没了天理不成?”
徐道子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落霞姐姐——”
“你要逃。知道吗?他们迟早要到这里的。”落霞压低了声音,似乎要将一切都这么交代完毕,“虽然可能对你还是有些勉强,不过,你今天若是没有看见我回来——就,逃吧,到十九大夫那里。等身体好一些了,换个地方,咱们,我,小姐,咱们再汇合,然后,一起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元洛城,回咱们的天狐族,小冥,你是我们天狐族最后一个皇子,你要记得,天狐族皇族的血脉断断不能就这么断在这里。”
却是这么一回事?
徐道子急急抓住她的手,道:“落霞姐姐……”
这傻姑娘,莫非要以自己清白之躯和漂亮容颜去做那搏命一击?
落霞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叮嘱道:“见到十九大夫,就说……就说,这是落霞最后的请求,让他看看这个,他就会明白的。小冥乖,你的身体现在不方便,还需要大夫给你好好治一治的。他……神通广大,你只管放心,没问题的。”
想起那些个症状,那有什么好治的?徐道子一愣。
落霞摸着他的脑袋,用带着三分怜惜七分不舍的眼神望着他,喃喃道:“你还那么小……连化形期都没到呢,却生生受了这么多苦楚……都是我不好,若非我如此自私任性,这一切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徐道子摇头道:“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去。那个四王爷,不是说指名要我么?”
他话音未落,却觉得手心一凉,却是一枚小小的针扎进了他的手腕一侧,紧接着巨大的睡意汹涌而来。
最后见到的风景,是落霞哀伤的带泪的笑,以及只言片语:“小冥,你放心,阿筑会带你过去的,你就帮我,对十九大夫说一声,‘落霞对不起您了’……”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既然如此不舍,为何还要离开?这人间的痴男怨女,他果然还是不明白!

第八章 宿敌

慢腾腾地举起手中的筷子,十九大夫望了一眼雅间外暗沉下来的天色,心里虽然微微一沉,但是夹起那块鸡肉的手看起来还是优雅闲适的。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因为药物关系还在沉睡的少年,那紧紧闭上双眼的沉静脸庞白皙小巧,满头乌发异常长,垂落下来竟像是一面小小的黑色幕布,只是大约由于体质向来不好的关系,发根颜色其实有点发黄,摸上去的感觉十分柔软。
他还穿着白色的里衣,身上披了一件属于十九大夫的青衫,宽大的布料罩在那纤细的小巧身躯之上,就像是小鸟一般,有着别样的、不关性别与脸蛋的苒弱美感。
十九大夫伸手漫不经心地抚了一下少年的头发,瞥着旁边坐卧不宁的另一个少年。
泼皮破落的衣着打扮,偏偏一双眼睛时不时闪动着油滑狡诈的精光,一张脸倒是长得有几分清秀线条,只是面色蜡黄,现在微微垂着脸,偶尔看一眼桌子上的食物,喉间咽了几下口水。
菜倒是没有什么好菜,只是几盘切成块的鸡鸭牛肉,散发着原本属于食材的原始香味,一大碗杂菜肉汤,热腾腾的雾气在晚秋黄昏的些微寒冷中,是别样的诱惑。
将鸡肉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即使是吃这种平民食物,这个人也有办法做得如此优美雅致,那微微闭上眼睛回味食物滋味的样子,那姿势优雅地执起筷子的动作,慢慢浮起在那张俊美如仙的脸孔之上的满足,在这个不算特别整洁的店面中,简直是一道显眼勾人的风景。
店里的老板兼伙计,乐滋滋地四处招待店门外被“美色”吸引进来的女客人们,今天来了这么一个主儿,他是发定了。
慢慢放下筷子,十九大夫望着少年紧紧盯着食物的如狼似虎的泛着绿光的眼睛,伸手漫不经心地一指放在桌上不显眼位置的一个模样朴素的钱袋子,静静道:“阿筑,如果你不告诉我这里面的东西是哪里来的,今天这顿我是不会请的。你还是自己掏腰包吧。”
再度咽了一口口水,泼皮少年阿筑哭着一张脸,用几乎苦得可以滴出水的语气哀叹道:“大夫……我,我,你能不能看在我辛辛苦苦带着小玉儿来找你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
“如果你来路正当的话,又何必害怕我询问?”十九大夫轻叹,低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少年,沉声道:“里面的东西非同小可,你若是不说,就等着祸事临门,我可也救不了你。”
阿筑有些傻了,嘀咕道:“不就几张破纸片……”
十九大夫一哂。
那确实是几张折叠得很小的纸片没错,不过,那上面记载的内容才是真正的非同小可。武林中有位奇人江一笔,原名早已不可知,现在的诨名是江湖中人送给他的。他每隔五年便会出一期最新的武林排名,按照武功高下将江湖高手们一一排列,号称天下第一录。
此录一出,一般是送到皇帝面前,作为最新武功排行的备案,紧接着朝廷再度或是招纳人手,或是压制贼逆,一般过个两年左右才会公布天下,那时排名早已做不得准,于是将不再引起轩然大波。
然而这期的天下第一录,看日期分明是半个月前才出来的排名,不知怎么的放在这个钱袋子里,被阿筑顺手牵羊拿到。且不说这个东西多少武林众人垂涎窥伺,多少好武成痴的江湖人要以此为目标去狙杀、挑战榜上有名的高手,从此江湖风波再起。即使不是如此,哪些别有用心的人将这几张纸片翻印出去,即使一本定价百金,估计买的也大有人在。
俗世武林本就事多,若是再让这个东西在不恰当的时间流传出去,不知道还要掀起多少风波。
想起那个后果,即使是十九大夫,也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大约是他眼神实在有些冷凝,阿筑哪里承受得住,终于还是交代道:“是,是相府家的大公子。”
话一出口,接下来的就好交代了。阿筑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劈啪劈啪说得爽快:“那个大公子不知道前天早上发的什么疯,在街上跑的飞快,他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我,我就一伸手,就拿到了。”
阿筑边说边暗自心里含恨,早知道自己掖着藏着就好,偏偏嘴欠问了一句十九大夫什么是《天下第一录》,这下子顺藤摸瓜,什么都招了。要是这个家伙忽然发起性子,将他扭送官府怎么办?这个十九大夫,有时候那股子迂腐劲儿很要命的。
相府大公子?
想起林漠天那张总是笑眯眯犹如笑面虎一般的脸,不像是有事没事喜欢在街上发疯的类型。莫非是拿到了这个东西,喜得失心疯了?
伸手拿起钱袋子,再度拿出那三张纸片,指尖摩挲抚摸着有些粗糙的纸质。上面打头的那几个人名有几个籍籍无名,看来是不世出的高手。
十九大夫看着看着,心底一股热火慢慢升腾而起,只要是身上有几分功夫的人,看见这个《天下第一录》,很少有可以完全不动心的。他自认只是俗人,当然不能免除。
可是十九啊十九,如今你只是这元洛城里东市西街一个普通的行脚大夫,纵有那蠢蠢欲动的妄念又该如何?
不敢多看,扫了一眼便将它收好纳入怀中,十九大夫低低叹了一口气,将紧握成拳的手指松开,再度恢复了闲适的气度,朝着阿筑点头道:“好,你吃吧。”
正在思考怎么销毁这个要命的东西或是送到皇帝案前,十九大夫低头一看,却是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不知道醒了多久。
——其实确切地说,是盯着被他收紧怀里的那几张纸片。
徐道子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强烈的跳动,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仰天躺在十九大夫的膝盖上。顾不得这个姿势暧昧与否,弱势与否,透过那张被拿在修长指尖的薄薄纸片,他分明看见了“天下第一录”的字样和排名第一的人名。
竟然是张远之。
张、远、之。
徐道子默默地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一字一句地来回默念。
这个名字,如今已经深深刻在他的骨血之中,成为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梦魇。
张远之啊,张远之啊,你可知道,这个仙云门其实还有你师叔我苟活在这世间,只是借尸还魂,附上了你想也不可能想到的天狐族人身体?
饶你百般算计,终归难敌天命。你当你万无一失,可知道仙云门只要老道活在这世上一刻,便会留存一刻?
纵使你将仙云山夷为平地,纵使你瞒得天衣无缝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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