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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轨-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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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媛戳在手机上的手指僵住了——那小女孩是她自己。

傍晚的车流在她身后呼啸着来往,孤独的电视机像一部事无巨细的慢摇回放。

十三四岁的时候,她闹着要买相机,兴致勃勃地置备了装备,烧了不少钱,一门心思地参加俱乐部,找人学,俨然是要成为一代名家,新鲜了一年多,相机也被她丢下了,她开始爱起时装手绘,手绘还没学利索,她已经被真实世界的漂亮衣服吸引了注意力,再后来,单是衣服已经不能满足她时,她开始迷恋彩妆、珠宝……

而这些随着她进入成人世界,都渐渐地失去了本来的意味,它们成了她标榜身价、攀比炫耀的道具。

时间长了,江晓媛几乎已经忘记了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她最初,其实只是迷恋那些炫目的色彩,迷恋那些凝滞在时光中的美好事物而已。

她曾经只是想成为一个用自己的手留住美的人。

这时,江晓媛的手机响了,一条短信豁然出现在她面前:“后悔吗?想重新开始吗?不要相信那个机器人,我才是会帮你的人。我会送你回原来的世界。通道已经准备完毕,是否启程?”

对了,五十天已经过去了。

江晓媛忙然地抬头,看见电视上画面还在继续——小女孩坐在画室里,温暖的阳光打亮了整间屋子,小小的台子上放着一杯给她准备的果汁,鹤发童颜的优雅女士握着她的手,谆谆地讲着光影的透视原理。

少女坐在电脑前,旁边资深的老摄影师耐心地告诉她不要执着于修片和设备,如何抓住镜头下的一瞬间才是优秀的摄影师应该做的事……

这都是她错过的光阴。

电视上的画面飞快闪过,尽数播放完毕,屏幕最后变成了一面镜子,清晰地浮现出了她此时的模样——她落魄、潦倒、困在寒风里,鼻尖冻得通红,一脸如同认命的麻木。

一行字缓缓地浮现:“通道已经准备完毕,是否启程?”

江晓媛鬼使神差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她自以为淡忘的期冀来势汹汹地击倒了她,被一次又一次掐灭打死的侥幸之心再一次浮到了表面上——如果这只是一场罗生门呢?

她怎么能知道究竟真相是怎么样的呢?

她怎么能确定灯塔助理和祁连他们不是在骗她呢?从头到尾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其实江晓媛心里明白,重要的不是真相怎样,而是她愿意相信什么。

好比艰难困苦的平凡人生中,每个人都愿意相信只要自己买彩票,就总会有一天能中将一样。

一个“是”字,江晓媛已经打了出来,冻僵的手指放在发送键上,怎么都点不出去。

按下去,她有可能像无数前辈一样,灰飞烟灭在未知的时空里,也有可能回到过去的生活,重拾她那五彩斑斓的艺术梦。

或者她会穷困潦倒地待在城市一隅,等待风霜把皱纹刻在脸上。

江晓媛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她手上拿着的不是一部早该被淘汰的旧手机,而是她的一生。

当她打出那个“是”字的时候,她心里偏向于哪个答案就已经昭然若揭。然而她还是没有发出去,因为再次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灯塔助理。

以及他托付给她的运动员梦。

江晓媛想:“你会骗我吗?”

那种她真切地被同感到的,不顾一切的追逐与毁灭,会是一场骗局吗?

如果那不是一场骗局,那么她按下发送键之后,失去的不止是自己的生命,还有灯塔助理孤注一掷的努力。

一想到许靖阳,江晓媛艰难地再次犹豫了。

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赌,但她不能把别人的愿望也一起押上去。

就在举棋不定时,江晓媛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汽车喇叭,她心里一慌,手一哆嗦,手机一下掉在了地上,屏幕顿时灭了,电池都摔出去了。

江晓媛猝然回头,看见祁连匆匆从车上下来,她心里正犹疑不定,见了他如同见了鬼。祁连一看她的表情,再看地上摔成两半的手机,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在距离江晓媛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插兜开口说:“我算了算,差不多有五十天了,那病毒如果不死心,近期应该会有行动的,对吧?”

江晓媛心情大起大落,一时说不出话来。

祁连上前一步,捡起她的手机,把电池重新装了回去,却没有还给她。

“没吃饭呢吧?”他说,“走吧,今天我请你。”

第26章

江晓媛心乱如麻地重新锁好店门,跟着祁连走了。

算来她只知道有祁连这么个人,他好像凭空冒出来的,这人是干什么的,家庭背景如何,到底是怎么和他们这些卡在两个时空夹缝中的人扯上关系的,江晓媛一概不清楚。

他们俩就像两条风马牛不相及的信号,却偏偏有一段诡异的波段撞在了一起,被迫分享了同一段光怪陆离的情节。

江晓媛不知道祁连的底细,当然没有办法信任他,可是信也好,不信也好,有些话、有些秘密,除了他之外,真的就再没别人好说了。

祁连开车带她去了一家装修精良的餐厅,这里卡座很多,私密性很好,坐在一起说话不用担心被别人听见。

要是放在平时,江晓媛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可以大吃一顿的机会的,可惜她现在没什么心情。

两个人随意地点了一点东西,祁连当着她的面重新启动了手机:“我能看看那条短信吗?”

江晓媛冲他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反正手机里毫无*,她也没给别人发过短信——明光突如其来的打扰把江晓媛从虚伪的麻木里拖了出来,当她审视自己生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同这个时空的交集依然少得可怜,亲人远在家乡,素未谋面,十天半月才会打一次电话,多半也是简单问候,没话好说。

至于其他人,除去店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她就只认识一个祁连一个章家人。

章家人欠她钱,躲她还来不及,必然不会主动联系她。

她欠祁连的钱,除了还钱也从不打扰。

融入一个陌生的时空原来没有那么简单,无论她再怎么自我催眠自己本来就属于这里。

祁连完整地看完,沉思了片刻,把手机还给她:“怎么回事,你在美发店里看见了什么?方便和我说说吗?”

江晓媛低头看着餐厅玻璃杯里的柠檬水,其实是一个字也不想说的,在陌生人面前吐露太多自我剖白,想想都觉得耻。

然而口舌却背叛了她的意志,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一五一十地全盘端出。

她憋闷得也实在太久了。

祁连没有打断她,一声不吭地从头到尾听完。

其实在傍晚出来之前,祁连并没有过于担心这边的事,在他看来,明光那边的真相江晓媛既然已经知道了,她自然不会想回去找死,只是天快黑的时候想起来才突然有点不放心,本着负责到底的心过来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平安无事,没想到那病毒居然比他想象得还要不依不饶。

细想起来确实也是,如果灯塔里的病毒那么容易对付,这些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被他坑了?许靖阳告诉过他,不同的时间与空间之间是不交叠的——譬如江晓媛,她在这边过了五十天,或许原本的时空中只有千分之一秒,祁连无从判断那病毒已经借用不同人的身份活了多少年。

大概足够他变成一个老妖精了。

祁连:“我觉得你真的还挺有运气的。”

江晓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祁连放下筷子一抹嘴:“说真的,你要不是到了这边才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说不定他会直接把你弄成一个色盲,要不然干脆瞎了,你找谁说理去?”

江晓媛想了想其他人的下场,有点不寒而栗。

祁连:“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但是如果你真想重新走你自己的路,打算学画或者学摄影,我也都供得起。我觉得你有点钻牛角尖——你如果只是想找回以前的生活,不见得非要回到你过去的时空。”

他依然是这幅论调,江晓媛也不知道祁连到底是欠了许靖阳多少钱,能这么活雷锋地为一帮陌生人鞠躬尽瘁,她有气无力地说:“我说了……”

祁连抬手打断她:“你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因为你可能以前条件比较好,自尊心强,不愿意受人恩惠,但是——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毕竟咱俩也不熟,你别生气。”

江晓媛:“没事你说吧,我今天没力气生气。”

祁连将自己显得有点冷冰冰的气质收敛得一丝不剩,语气尽可能和缓地说:“但是你就算回到你自己的时空里,难不成还不是靠父母靠家庭吗?”

江晓媛:“……”

她被祁连这一句话说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然而无从反驳——因为他说得对。

如果她本人是什么顶天立地的成功人士,在什么地方都能呼风唤雨,突然遇到这种时空转换的离奇经历,或许也会心塞,但塞几天习惯了,也就知道没什么了不起的,顶多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嘛,大不了重新来一次,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总不至于就绝望地在小理发店里孤苦终老。

江晓媛一口气泄了下来,感觉整个人像烂泥一样糊在了餐厅柔软的沙发椅上,沉默了片刻,艰难地承认了:“嗯,是那么回事。”

只不过那边是她亲爹亲娘,她用起来不加感恩,更心安理得而已。

祁连:“我承诺的帮助长期有效。”

江晓媛皱起眉,带着几分犹疑看着对面的男人:“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们?”

祁连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江晓媛的目光浅显而直白,可能是眼睛太大的缘故,里面什么都藏不住,但凡有一点喜怒哀乐都会掉出来。

他以前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和她扯上什么关系,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他帮忙让她安顿下来,满足她的生存需求,踏踏实实地让她过完这一辈子就好了,可是现在看来,可能没那么简单。

他可能需要做好和那贼心不死的病毒打持久战的准备。

祁连深吸一口气,微微变换了一下坐姿,偏过头,仿佛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该从何说起,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最干脆利落直抒胸臆的切入点:“许靖阳的腿是我撞的。”

江晓媛:“……”

两人之间隔着精巧的饭桌,一时陷入了沉默,好几个漫长的呼吸过去,江晓媛才有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啊?”

她茫然的单音好像给了祁连一个信号,他交叉的十指变换了几次方向,内敛的情绪难得有一点外露。

祁连说话声音不高:“十年前的事了,我那天遇到点事,负气开车回家,那条路平时没人走,又是晚上,我的车开得很快……正好经过一条没有红绿灯的人行道,等我看见有人的时候,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江晓媛小心翼翼地问:“你喝酒了?”

祁连摇摇头。

江晓媛抿抿嘴:“那……不会吸毒了吧?”

祁连看了她一眼,把声音放得更加轻缓,好像怕吓着她一样:“我腿上被人砍了一刀,麻了,刹车一时没踩下去。”

江晓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表情有点惊恐,祁连连忙解释说:“不不不,你不用怕,我现在已经不咬人了。”

江晓媛吞了口口水,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然、然后呢?”

祁连的目光缓缓地落在水杯上,好像在追忆着什么,好一会才接着说:“我看见撞了人,赶紧下车,发现人还有气,没敢动他,赶紧叫人来把他送到了医院……后来想起来,我在原地守着他的时候,确实有几秒有点恍惚,还一直以为自己太慌了,后来才知道,另一个时空里的许靖阳就是那时候被换过来的。”

江晓媛本能地把自己代入到当时的情境中,无意识地手里的玻璃杯连转了三圈。

祁连见她半晌没有回应,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江晓媛回过神来,脱口说:“那他在这个世界一睁眼,不但发现自己的腿没有了,还忍受了好长时间的痛苦吗?”

祁连没料到她会想到这个,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点点头。

江晓媛:“我听人说,刚截肢的时候,人会有种幻觉,好像被截去的地方还长在身上……是真的吗?”

祁连没吭声。

“哦,好吧,”江晓媛意识到自己有点跑题,连忙找回重点,“后来呢?”

祁连:“人既然是我撞的,当然要补偿,我一开始打算赔他钱,不过后来发现他家不缺钱,只好尽我所能,有空就去看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倒是没有怪过我——可能是把我的账一起记在灯塔里那病毒头上了吧?后来我们俩倒是阴差阳错地熟悉起来……我那段时间生活比较混乱,他影响了我很多。”

江晓媛基本已经确定祁连——至少以前的祁连不是什么良民,她没好当面打听,只好旁敲侧击地问:“影响了你什么?”

祁连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看穿了她兜圈子的那一点小伎俩,不过很好心地没有拆穿。

祁连:“那个马斯洛不是说过么,人有很多种层次的需求,最低的是生存,你得吃饱穿暖,不然就会很难受,吃饱穿暖了,还会要求自己安全、有归属感、要受别人尊重,等全部都满足了,还要自我实现。”

这都是陈词滥调了,电视上、小报上整天引用,江晓媛不陌生,愣了一下以后,她点点头。

祁连:“我们都衣食无忧……”

江晓媛忍不住打断他:“是你衣食无忧,债主。”

祁连笑了一下:“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反正有钱有闲,随便混一混,游戏人间就好了,但许靖阳告诉我其实不是的,等你满足了自己低层次的需求,不往高处走,自以为是宠着自己,其实是反人性的,好像故意不让自己吃饱穿暖一样……像你们女孩有时候节食减肥那样,不吃饭的时候很难受吧?又虚又暴躁,看见墙皮都想啃一啃。”

江晓媛第一次听见这种论调,用力眨了眨眼。

好一会,她回过神来:“五十天到期以后,他在这个世界逗留了三个多月。”

“嗯。”祁连点了点头,“临到失踪的时候,他跟我说过他的事,我没信,还怕他是因为接受不了现实产生了幻觉,本来已经私下里约好了心理医生,谁知道他人就失踪了,临走之前还留了一大笔钱,点名转赠给我。”

车祸受害人把财产赠予肇事者的事情还真是古今少见。

“他的意思是让我代管,如果将来有像他一样的人出现,就托我代为照顾。唔,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找了他很久,始终没有一点线索,直到收到一条来自空号的短信,让我去看那个垃圾分拣员。”

祁连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续了半杯水:“所以你不用有任何负担,也不必领我的情,都是许靖阳安排的。他也不全然是为了你,是为了弄死那病毒,在这方面,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嗯,你明白的。”

第27章

有人当面提供了优越条件,要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她从此只有权利没有义务,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活着不要作死——这种好事江晓媛真是做梦也梦不到,大概真的还不如彩票中奖的几率大。

话说回来,谁不想不劳而获?

谁愿意每天累得猴孙子一样,就为奔那点生活费?

祁连甚至为了让她面子上能下得来,硬生生地把这笔扶贫基金歪曲成了她应得的东西,还要人家怎么样呢?

倘若他们是为了骗她害她,那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江晓媛定了定神,几次三番想顺水推舟,可是喉咙里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死活说不出口——她有点讶异,因为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的脸皮居然这么薄。

最后,江晓媛还是避开了祁连的目光,退缩了一步:“谢谢,我要回去考虑一下。”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了要考虑,她也不好意思显得太过“思维敏捷”,江晓媛还是一边拼命地唾弃自己,一边死死地撑住了不动声色的面子。

看得出祁连是有点不理解的,但他还是说一不二地贯彻了自己“不咬人”的风度,痛快地没再提,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吃完了一顿饭,一前一后地离开餐厅,冷淡又礼貌。

途中,江晓媛经过餐厅的电视、商场促销的广告屏、乃至于电线杆子上治疗不孕不育的小广告时,都能看见上面出现那么一句“通道已经准备完毕,是否启程”,简直是无孔不入、四面楚歌。

江晓媛陷入了和当时的灯塔助理一样的困境,周围好像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她的一言一行,随时等着抓住她最脆弱的地方,诱使她按下那个“是”。

横亘在她面前的世界就像一个大蜘蛛网,而离奇的是,别人——甚至祁连都会对那些此起彼伏的小字视而不见,遭受这种折磨的只有她一个人。

半路上,祁连停了一会车,嘱咐了一声让她在车里等着,就连钥匙也没拔,径直下了车,看起来一点也不怕她会把车偷偷开走。

过了一会他溜达回来,把几个购物袋丢给江晓媛:“我看你缺几件过冬衣服,随便买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凑合穿吧。”

到了这种地步,她实在没什么必要拒绝债主这种举手之劳的小救助,江晓媛没说什么,诚恳地道了谢接过来,不过只大概翻了翻那些大大小小的袋子,她的谢意就默默地烟消云散了——因为感觉自己的眼睛遭到了莫大的痛苦。

有一个画满了小心心和小兔子的暖宝宝,一件桃红色两翼挂着蕾丝边的长裤,一件hellokitty的毛衣,还有一件A字粉红色短款大衣,掐腰荷叶边小香风秃领子,最丧心病狂的是胸前还有一个硕大的蝴蝶结,招摇又风骚地占据了衣服的半壁江山。

江晓媛:“……”

掏钱买这些狗屎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那么一瞬间,江晓媛觉得自己这身穿起来可以客串屎壳郎的羽绒服也不难看。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祁连一眼,祁连的车开得很稳,眼神专注得仿佛路上会随时有人钻进他的车底下,一丝不苟的样子像在做外科手术。

江晓媛有点不能直视这张正直温雅的脸了。

她回到自己的租屋,屋里太冷,她只能钻进被子里抱着暖宝宝取暖——“小心心和小兔子”尽管其貌不扬,却很实用,总算没让她浑身冰冷地过这一宿大雪之夜。

江晓媛整整纠结了半宿,每每恨不能立刻爬起来,跑去找祁连表达她百分之百不作死求包养的决心,然而总是起床起到一半,又举棋不定了。她一边哆嗦一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出口,一直想到睡着,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好像落到了一个大小沼泽星罗棋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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