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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喃喃道：“你看我……有退路么？”
公治舟叹了口气，他点燃根烟，随后放进我嘴里：“去吧，去见她一面……等回来后，你就不再是李东，而是一具如同人类的僵尸。今后再多么努力，你也代表邪恶，要躲避这个世界一切美好的事情，堪称奉邪之命。不过相信师傅，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证明自己。奉邪之命，生不如死，但是你……不会孤单。”
奉邪之命……
生不如死。
我宁愿孤单。
第一百三十章其实人们总会对任何事情产生一些妄想，但都是空谈
宁波说是南方，却常不被承认是南方。人们知道有个浙江，杭州西湖多年流传下来的美誉令全国人都不忍心驰神往；温州财富与市民的霸道仿佛在证明南蛮子这三个字在数百年前是如何令北方闻风丧胆，当得蛮夷之地四个字。
宁波稳稳夹在中间，不曾听过宁波帮的优雅，这群野狼能想尽办法从别人的口袋中榨取最后一分财富。却也没有对宁波人的蛮横印象，他们活在文明的都市里，活跃在外的人士优雅有礼。两者结合起来，便是普通二字，普通的人们牢牢占据浙江省每年的第二名，让温蛮子削尖脑袋也没法冲到这群人前面去。
所以，当我见到平日里一直很普通的林温馨时，心情里的烦躁仿佛被一股温和的清流所熄灭了怒火。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连衣裙，普通的美得令人窒息。
也许是早已经知道我的情况，林温馨见到我的时候眼睛没有红。她露着一丝微笑，走到我身后。帮我轻轻推动着轮椅。
由于秋天的关系，在我出来前，公治舟给我换上了一身秋装，是挺好看，可我感觉不到这究竟是温暖还是寒冷，身体已经失去了大多知觉。
我用仅能活动的左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她体贴地帮我打火机点火，轻声道：“知道要换个身体了，就先多抽几根？”
“是心情平静了，烟草的味道才能发挥到令人舒服的层次。”
我吸上一口烟，林温馨没说话，推着我的轮椅，与我讲宁波街道上的有趣事件。我们走的这条街道两旁都是枫叶。然而秋天还不深。看不见火红的枫叶。只能瞧见半红半黄的残次品。她摘了一片放在我的胸口，轻声说道：“真好看。”
“我喜欢纯粹的东西，也不觉得有多漂亮。”我摇头道。
“但它与你一样，黄色是理智，红色的愤怒，终有一天，愤怒会侵占所有的理智，而那也将是你凋零的那天……而现在摘下来，若是好好保存，也许能永远是这颜色。”
林温馨将我推到道路的尽头，这尽头有一家小餐馆，她努力将我推上来，嘴唇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李东。你恨对不对？我知道你，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真的不是很长，但我了解你。无论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还是那天在酒店游泳池旁边发生的，李东。我都能看出来，你是个心里容易埋下仇恨种子的人。李东……李东……这名字其实很好听，多叫几次是不会倦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个小木盒，打开木盒后，里面是一个黑色药丸。她轻声说道：“它会让你越来越疲惫，你师傅说了，现在吃下的话，在明天子时过去之后，你的灵魂会彻底离开。天时，地利，他已经准备好一切，到时候开始换个身体。”
我接过药丸，轻轻地放在嘴里，与林温馨要水。
她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拧开之后，她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忽然低下头来，吻在了我的嘴唇上。
这个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温暖的嘴唇，并不冰冷，也不火热。我没舍得闭上眼睛，看着她如今变得比之前漂亮许多的脸庞，冰凉的矿泉水流进我的口中，兴许夹带着一点点唾沫。她温柔地用舌头将水推进我的口中，使得我轻轻咽下药丸。
她的吻没有香气，也没有异味，就如同她一样，很是普通。
等她的嘴唇离开后，我说这是注定不会让人记着的一个吻，因为没有任何吸引人的魅力可言。她用鼻尖蹭了蹭我的嘴唇，呢喃道：“李东，不要恨，仇恨通常伴随着冲动，它会让你陷入无尽的黑暗，会让你接连做出错误的判断。等你醒悟过来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会失去一切。”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是什么都没想。药丸入口，让我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冰凉，而且正在渐渐往外扩散。
小餐馆里没有客人，也没有服务员，就只有我与林温馨两人。这里的西边墙壁是玻璃，我看着外面宁静的小道，看着那慢慢被季节沾染上色彩的枫叶。
“不管怎么努力，树叶终归会落下来。”我轻声道。
“你太悲观主义，之前的你可不是这样，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打击太大么？”林温馨抚摸着我的脸，贴着我的额头，轻声说道。
我看着林温馨的眼睛，温柔道：“我想与你接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口。若是我的手还能动，我想抱住你的腰，让你坐在我的腿上，感受到你的重量，你的呼吸。实际上我曾经幻想过许多次这种场景，想贪婪地吸允你每一丝唾沫，想呼吸我们之间一寸距离不到的温热空气，想解开你的衣扣，看着你的脸色微微变红。可惜现在，却是什么都做不到。拖着一副残废的身体，哪怕希望已经来到我身旁，命运却要我失去你。”
“我不想给你……”她用额头贴着我的额头，没有吐气如兰，只有空气渐渐变得温热，“你会将这当成最后一个吻，也是你人生的最后一次温柔。树叶不会落下来，你也会好好的，我答应你，这里的树叶不会落下，哪怕每一片都被愤怒沾染，它也不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的身体渐渐失去知觉，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我想要抬起左手抚摸她的脸，却发现左手也已经失去了力气。
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慢慢减弱，想要努力睁开眼睛也是种奢侈。我微眯着眼睛，等张开口，却发现有液体从我嘴角流出。她抚摸着我的嘴唇，手指沾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我的声音已经满是沙哑，渐渐减弱的分贝让我彻底放弃希望：“其实人们总会对任何事情产生一些妄想，但都是空谈。我们都认为自己天下无双，最后才知道，其实是大海中的一条鱼苗。游来游去，却也只有七秒记忆，一次次忘记苦痛，用愚蠢的行为去证明自己的痴心，等真正被毁灭的一刹那，才明白自己与其他同类一样，离开水，离开空气……就再也活不下去。”
她双手捧着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一次，那吻却是非常冰冷，顺着额头的感觉往下，视线渐渐变得黑暗。
我听见她在叫着李东二字。
也许十次，也许百次，也许千次。
我一直能听到她的呼唤，而等我睁开眼睛，却见不到她。
我躺在一个纯黑色棺材里，身体被不知名的红色液体浸泡着。房间的光线很暗，太阳也许才刚刚升起。
我伸出手，放在棺材的边缘上，试着用力，却只听到哗啦一声。
棺材边缘已经被我捏碎。
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跨出棺材。此时的我身处一个小屋，公治舟不在，林温馨也不在，萧诺言也不在。
只有我一人。
在房间的衣柜上，有一面简单的试衣镜。我走到试衣镜前，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每道血管都曾被人割开，犹如蚯蚓一般狰狞的伤疤遍布我的全身。我轻轻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道道伤疤的触感如此真实。
我将手放在镜子上，轻轻一点，镜子传出哗啦一声，轰然碎裂。此时我的力量，比起之前的我，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
我拖着满是疤痕的身体，走到棺材旁坐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新身体。
肩膀，胸肌，腹肌，手臂，小腹，大腿，膝盖，小腿，脚掌。
都是伤疤，狰狞而丑陋。
我握紧拳头，心中烧起无数怒火。
我依然会供奉神灵，依然会行做善事，依然会保证朋友们的健康安危。
但……
我会把仇恨，带给我的每一个敌人。宏扔史亡。
该算账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我叫李东
我的仇人，并不多，或者相当于没有。
虎骑宗那边，我只是帮忙做事而已，而阴室那边，就算要对我做些什么。也一直都会先打个招呼。这一次，就让我想起了之前得罪过的那个人，因为死亡背心而招惹到的批发店老板……李发财。
他也是个道士，所以最有可能对我下手的就是他。但问题是我对他一无所知，他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真名，他的生辰八字我也绝对是一点也不晓得。
毫无疑问，虽然林温馨让我要放宽心态，但我恨他。我非常恨那个人，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同时，我也难免心中恨上了虎骑宗。
当初我就跟虎骑宗说得很清楚。说事情不能这么简单地结束，那个家伙肯定会将我当成一个仇人，请求虎骑宗将事情办好。而虎骑宗却只是赔偿我一点钱，随后不了了之，估计是因为我太过弱小，哪怕死在虎骑宗门口，对于他们来说，也只需要帮我收个尸而已。
“呼……”
我吐出一口浊气，在房间的衣柜里放着一套衣服，应该是准备给我穿的。我换上衣服，发现还有个面具。
那是个铁片做的面具，看着有点像一个笑脸，为了让视线清楚，眼睛部位开的洞比较大。我将面具带上，总算不再看见这满是伤疤的丑陋脸庞。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心情却是已经平静了下来。
平静得可怕。
我想过了，虽然我对李发财一无所知，但实力代表一切。如今的我虽然错过道将考核，但还有别的机会。
房间桌上放着我的手机，我给公治舟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醒来。他说既然醒来了，出去走走，迎接这个新身份。另外给了我一个地址，说他现在就住在那儿。
我嗯了一声，然后挂掉电话，推开屋门。我这小屋身处在一个小巷里。等走出去后，才发现是瑞安。估计林温馨在我昏迷之后，就送我回了温州，一切都已经计算好。
天色还没亮，我第一想法就是先回自己家。公治舟不会虐待人，在我昏迷之后，他应该是把我的鬼奴们都送回家了，我想先回去看看他们。
我打了辆出租车回家，司机对于我的面具觉得很新奇，他笑呵呵地跟我问道：“老板，戴着面具干什么？”
“回去吓吓我的朋友们。”我简单地解释道。
他说挺有趣。估计下次也要买个惊声尖叫的面具回去吓唬一下自己老婆。
等到家门口，我发现这里被打扫得挺干净，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打扫这里。因为身上没有钥匙，我用手敲了敲门。
“来了……”
里面传出小青的叫声，声音听着有些欢快，也不知道她是在为什么开心。
等门打开，我瞧见小青拿着一支笔，呆呆地看着我：“你……哪位啊？”
我伸手在小青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拿个笔干什么？说，最好给老子解释清楚，是不是一直待在家里收快递？”
小青听到我的声音后，还是没认出我来。现在的我说话声音很沙哑，与以前截然不同。我就摘下了面具，让她看见我的脸。
“鬼啊！”
出乎意料的是，小青惊恐地大叫一声，随后一直往房间里跑，她缩在角落里，大声叫着救命救命，我无奈地走进房间，然后将门给关上。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出来迎接我。
我心里已经猜到大概，难免有些难受：“小青，我是李东，他们去哪儿了？”
小青愣了一下，随后好奇地看着我。等再看几遍后，她确认了我的声音，顿时呜哇一下地哭了出来。
我摸了摸小青的头，让她不要哭，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你很可能回不来了，我就不相信。等了你一个月，你还是没回来……”小青哭着说道，“然后青哥说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就离开了。他说等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好，就回来找我们。又过了一个月，艾艾姐说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就走了……然后我们把你的存款花得差不多了，蒋伟哥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就每天晚上出去给人做家教，早上太阳快出来的时候才回来。如果是阴天，他就再去其他地方做家教，我就一直待在家里……”
我抚摸着小青的脸，轻叹道：“意思就是说，为了完成自己的事情，孙青暂时离开去办事了。然后张艾艾离开了我，蒋伟一直做工作，拿来交房租和养你是么？”
小青呜咽地点点头，她伸手抱住我，哭腔已经减弱许多：“你回来就好了……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吱呀……”
正在这时，门忽然开了，我瞧见蒋伟提着一箱饮料进门，他笑呵呵地说道：“小青，我给你买了……你是谁？”
他脸色渐渐变得冰冷，很是警惕地看着我。然而还不等我提醒，他就愣了一下，随后惊讶道：“主人？”
“嗯……”
我从他手中接过饮料，坐在沙发上，轻声说道：“回来得太晚了，若是阳光出来，恐怕你今天回不来。”
蒋伟呆呆地看着我，随后他全身抖一下，惊喜道：“我去，你终于回来了。妈的，草……”
他红了眼睛，然后用力揉一揉，小声道：“张艾艾……投胎去了。”
“去了也好……”我闭上眼睛，心里却还是很平静。
离开四个月，总会有人离开。只是觉得对不起孙青，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孤身一人踏上复仇的道路。若是以后还能见面，一定要亲口与他道歉。
“主人，你现在也回来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蒋伟问道。
“今天星期几？”
“正好星期三。”
我嗯了一声，然后打开电视机，淡淡说道：“晚上的时候，去一趟阴室。对了，那地方现在如何？”宏低讽划。
“挺好的，韩龙兄弟一直在等你回来，他好几次都说你肯定会回来。不过……因为他不太强的关系，我们的地位一直没增长。”
“知道了，晚上再说。”
我去冰箱里拿出一个血包，咬破后静静地抿着，蒋伟看见我这举动愣了下，不过什么都没说。
小青拆开饮料，坐在我的脚边，她咕隆咕隆地喝着，喝完以后满足地拍拍肚子，说李东回来了，饮料也变得好喝了。
我捏了捏她的小脸，笑而不语。
晚上，我带着他俩去了阴室。这儿果然还与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等我进来后，超市里仿佛炸开了锅一样。
当我进来的一刹那，整个超市都发来怪叫声，哀嚎声，我看见黑暗之中，有一些影子在朝我移动。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
换了一副新的身体，我在超市里的身份，自然也是没了。
鬼魂们争先恐后地朝我冲来，大有要将我撕成随便互相分食的感觉。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当领头的那个鬼魂即将到达我面前时，我忽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
“呃……”
他想要挣脱开我的手，但我的手就犹如老虎钳一般，让他挣脱不得。
我举起他，随后手一用力，狠狠地将他砸在了地面上！
“砰！”
原本完好的一个鬼魂，此时直接被砸碎了脑袋！
他的身体开始渐渐透明，我把它随意一丢，此时其余鬼魂都不敢动了，傻愣愣地看着我。
“我叫李东……”我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烟，点燃后吐出一口烟雾，冷声道，“曾经我在这混过一段时间，现在又回来了。五个月前，有个中年女人在这被你们抢夺了精气，我现在去办点事，估计一小时内就会回来。等回来的时候，我希望那些精气都被放在门口，否则……”
我的视线扫过每一个鬼魂，声音也愈发冰冷：“你们，都给老子魂飞魄散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阴森树林
超市里，寂静遮盖了一切。
鬼魂们幽幽地看着我，有些神情冰冷，有些神情惊恐。我没理会他们，而是朝着超市左侧看去。
“咚……咚……咚……”
熟悉的拐杖声再一次响起，我看见那老太婆如同惯例从超市左侧走出来。她的面色平静。如同以前一样，似乎明显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深吸口气，走到那老太婆面前，轻声道：“我知道，你肯定能联系到上面。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李东还活着，有些事情想要继续，想得到力量。”
老太婆点点头，随后如若无事地走向那些鬼魂，照例收集阴气。
我走进办公室，韩龙正坐在里面。他瞧见我。笑呵呵地说道：“隔着老远就听见你的威胁了，我说……消失了四个月，感觉怎么样？”
“很好，也很不好……”我坐在他对面，问道，“阴室上面有没有什么动作？”
韩龙摇头道：“没有，估计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没人会在一个小角色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我这并不是歧视你的意思，而是对于他们来说，你只是个普通的阴室主人罢了。”
“嗯……”
我与韩龙聊了一会儿，拜托他继续帮我照顾阴室。聊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后，我走出办公室，鬼魂们早已经都回到自己的位置，而在超市门口，放着一堆精气。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着光芒。
我将精气收起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它们：“蒋伟。”
身旁的蒋伟连忙问道：“主人，什么事？”
“将这些精气，送还给我的母亲，今天晚上就要完成。你记得告诉她，儿子有些事情要办，要过些时间才能回来，让她安心等我就是。”
“好。”
蒋伟接过精气，匆匆忙忙出了门。小青好奇地问道：“主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去？”
“我这模样，怎么去见她？”我苦笑一声，摸了摸小青的头。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走吧，不出意外的话，提示已经快来了。”我轻笑道。宏低讽号。
说罢，我直接走出超市，小青连忙跟在我身后。晚上的风有点冷，但也许是如今这身体强大许多的关系，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等走到家门口，我看见门口的地上多出了一个包裹，顿时就笑了。
果然，他们的速度一直很快。
我将包裹拿进屋子，拆开一看。里面有一堆钱，还有张信封。随意数了一下，又是五万块钱。
“亲爱的李东：原本以为你会死在医院里，或是死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