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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移开身体。
她将视线往下移,看着他们交握的手。
她接过他藏在手里的小纸片,紧紧握在自己的拳头里。
伊森说:能再见到你真好。
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挂在松林镇不动产仲介公司大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两下。
泰瑞莎抬起头,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男人走进她的办公室。
她一眼就看出他是新来的,嗯,虽然她也无法明确解释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苍白,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停在她的桌子前面:你是泰瑞莎,布尔克吗?
是的。
他们叫我来找你谈房子的事,可是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的,当然,我很乐意帮忙。你叫什么名字?
嗯……韦恩。韦恩·强森。
她倾身,伸出手和他相握:很高兴认识你,韦恩。请坐。
她拿出可供挑选的房屋资料夹,将它滑过桌面,停在他面前。
他面露犹豫。
有几秒钟,她不禁怀疑他是否就要夺门而出了。
但他终究打开了文件夹,开始一页一页翻阅。
她痛恨这个差事;帮已经住在松林镇好几年的人换幢更好的新家是一回事,毕竟他们知道真实情况,知道该怎么做足表面功夫。但这个可怜的人才阳来,他完全不晓得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在这儿、为什么他不能离开。她想,不知道他们威胁他了没有?
一分钟后,他倾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到什么喜欢的物件吗?泰瑞莎问。
他用气音对她耳语: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泰瑞莎说:你是指什么事情呢?我们只是在看不动产啊!听着,我知道买新家可能会让人承受极大的压力,不过别担心,我会尽力帮忙的。
她说话的语气诚恳,几乎连自己都相信了。
从办公室前的大玻璃窗,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一个不寻常的画面,伊森拿着弹弓走出对街的木制宝藏玩具店。
透过厨房水槽后的窗户,伊森看着天空慢慢变暗。华灯初上,山谷里飘荡着赫克特,盖瑟的优美琴声。
吹过纱窗的微风夹带着冬季即将来临的寒意,伊森多次留意到一旦太阳掉到山壁后,镇上立刻变得好冷,他很讨厌这种猛烈的攻势。尤其是每个人都告诉他,这里的冬天不但长,而且冷到不可思议。
伊森将双手泡在温暖的洗碗水里。
突然问,泰瑞莎站到他身旁。
她用力地把盘子在流理台放下。
你没事吧?伊森问。
吃晚饭时,她就不大对劲,甚至以松林镇的标准来说,都还是不对劲。整顿饭不发一言,眼睛直直地盯着盘子,
她抬头看他。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她问。
没有啊!
她生气了,绿眼里燃烧着怒火。
你不是买了什么要送班恩吗?
该死!
她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看到他去了玩具店。可是他没将那把弹弓带回家,他先返回办公室,和白朗黛打招呼,然后将凯特的礼物藏在他桌子最下层的抽屉里。
就是希望可以避免现在这种对质。
你把弹弓拿去哪里了?她问,我相信我们的儿子会很喜欢那把弹弓的。
泰瑞莎——
噢,天啊!你还想要否认吗?
他把手从水里抽出来,用挂在烤箱把手上的毛巾擦干。
他的喉咙里仿佛哽了一大块石头,让他想起他对泰瑞莎坦白关于凯特的事的那一天晚上。那时他的前任伙伴已经转调到博伊西,但他还是请泰瑞莎坐下,将一切都告诉她。他没有办法带着谎言活下去。他太尊敬她,也太爱她。他出轨,从来不是因为他不爱他的太太。
泰瑞莎不懂。
他并不惊讶她不懂。
可是她并没把他轰出去。
这倒是出乎意料。
她哭了又哭,伤心绝望,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一样爱他。
依旧爱他如昔。
虽然他对不起她。
最奇怪的是,她的反应反而让他更爱她,他看到了他没见过的那一面;或许,应该说是他没注意到的一面。
泰瑞莎向他走近一步。
我看见你在那里。她说,在她的店里,我看见了。
我是在那里。伊森说,她送给我那把弹弓,要我拿给班恩,我没带回来——
因为你不想让我看见。
如果我们真的在你背后偷来暗去,她为什么要送我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她店里的东西呢?
可是你还是把它藏起来了。
是的。
泰瑞莎闭上双眼。有一瞬间,伊森以为她就要崩溃了。
然后她睁开眼睛,说:那么,为什么你要去找她?
伊森将两只手放在瓦斯炉上,身子往靠。
是工作上的事,泰瑞莎,我只能说这么多。
工作。
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去找她的。
你觉得我应该就这样相信你的话?
我爱你,我真希望我从来不曾认识她,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从来不曾认识她。
你期待我怎么回答?
泰瑞莎打开水龙头,接满一杯水。
一口喝干。
将杯子放下。
她茫然地望着纱窗,说:听着,你从她身上得到了你无法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某种我们之间没有的经验,我不会因此恨你,我从没有因此恨你。本来向着水槽的她转过身来面对他,蒸气不断地从洗碗的肥皂热水冒上来,盖瑟正演奏莫札特的钢琴协奏曲,可是,那不表示你没有伤到我。她说。
我知道。
我想知道你对她的感觉是不是像我对你的感觉一样,你用不着试着回答这个问题。所以,纯粹工作上的事,是这样吗?
是的。
所以我猜那表示……
我不能说。
她点点头:我要去泡个澡。
我和她已经结束了,泰瑞莎,彻底,完全。
他看着他太太走出厨房,听着走廊的硬木地板在她移往浴室的脚步下嘎吱作响。
门关上了。
一分钟后,他听到流进四足古典浴缸的哗啦水声。
伊森爬进床上的棉被里。
他侧身躺着,一只手臂撑住头,看着太太的睡姿。
她的身体温暖了床单和棉被之间的空隙。
他将窗户打开了一英寸,吹进的风冷到让他不禁有些后悔上床前没先从床尾的橡木置物箱多拿一条毯子。
他以为自己可以稍微睡个三十分钟。他闭上眼,可是就是睡不着。
伊森的脑子还转个不停。
毫无疑问,凯特一定已经念了他的纸条。
可是她会怎么想呢?
七个小时前,坐在咖啡店里,他终于决定了行动计划。
他从最新一期的《松林之光》上撕下一小片白纸,在上面写:
他们知道你的事,他们在监视你,派我来调查你。陵墓,凌晨两点,今晚。
12
凌晨一点五十五分,
没有月亮,却有亿万颗星星在黑夜里闪烁。
好冷。
镇上公园里没有鸭群的小池塘边缘开始结冰。
昨天下午,碧尔雀的手下开来一辆全新越野车停在伊森家前的人行道旁,和之前那辆一模一样。
可是伊森选择用走的。
他把两只手都插在皮衣口袋里,然而指尖仍旧可以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很快的,他就来到河边,听见湍急河水流过岩块的声音,闻到夜晚空气里那股干净而带着甜味的芬芳。
真的只过了两个星期吗?离那个他冒险渡河、所有镇民在后头追杀,让他不得不往峡谷上游逃窜的深夜,真的只有两个星期吗?
他觉得和两个星期前的自己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了。
伊森翻过犹如佛洛斯特诗篇里描写的倾圮石墙,掌心贴住的岩石表面简直和冰块一样冷。
墓碑仿佛一张张古老的脸孔,在星空下微微发光,河川的水流声已不太听得见。
伊森穿过高及腰部的野草,越过低矮的橡木树丛。
小镇南端的墓园,完全看不见松林镇的灯光。
已经能看到远方的陵墓。
她来了吗?
以前的凯特会来,毫无疑问。
可是,这个新的凯特呢?这个在松林镇生活了九年的凯特,这个他再也不认识的凯特。
他努力忽视潜藏心底的感觉,丑陋而令人不安的感觉。
恐惧。
要是艾莉莎·碧尔雀真的遭到凯特和她那一伙人刑求杀害呢?
而你对她能做出什么,根本一点都不了解。
他没办法不去想碧尔雀昨天早上说的话。他快走到陵墓时,突然想到——啊!我应该带枪的。
陵墓建在几棵高大的白杨树下,所有的叶子都已落下,金币般的叶片凌乱散落在枯萎的野草上,铁门两旁的石柱绿化花盆早已剥裂,但至少石柱仍然维持它们原来的样子。
没有风。
河流的声音轻柔犹如耳语。
他轻声呼唤:凯特。
没有回答。
他从口袋掏出手电筒,光束在白杨树间穿梭,再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伊森推开厚重的门,门的下缘在石块上发出如磨牙般的可怕呻吟。
他将手电筒转向里头。
光束照亮了石墙。
照亮了后面的彩绘玻璃。
她不在这儿。
他绕着陵墓的周围慢慢走,用手电筒扫射附近被霜露压得弯腰的野草。
冰珠在光线下闪闪发光。
他绕回入口,坐在石柱之间的台阶上,逐渐接受她没有出现的事实。他采取的行动太冒险,直截了当的摊牌显然是吓到她了。
所以她现在会怎么做?逃走吗?
他关掉手电筒。
从家里走到这里的运动,和期待见到她的兴奋给了他足够的热力抵抗寒冷,但现在寒气却排山倒海将他淹没。
他挣扎地站起来。
突然间倒抽了一口气。
凯特站在五英尺外,像只躲在暗处的鬼魂,穿着一身黑衣,还将连身帽拉起来盖住头。
她往前走,手中长刀的刀刃反射着一抹星光。
伊森说:长刀?有必要吗?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打架的。
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世风日下,什么事都说不准。
你可以他妈的把刀放下吗?我连把枪都没带。她只是望着他,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的服睛,但却看得出她的嘴抿成一条薄而紧的直线,什么?你不相信我?想要搜身吗?威森探员?
拉开你的外套。
凯特把刀子插进一个用水电胶带做成的临时刀鞘。
她的双手滑到他的腰侧。
然后在他的大腿两旁上下移动。
快速而确实。
宝刀未老。伊森说。
什么宝刀未老?
搜身技术依旧专业。
凯特后退一步,她看向他的眼中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坚毅。至少,她从未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你在耍我吗?她说。
不是。你一个人来吗?
是。
哈洛在哪儿?
你以为我们会笨到让你一次抓到我们两个吗?
没有人想要抓你,凯特。至少今晚没有。
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可是你还是来了。
我有选择吗?
不如我们进去里面谈吧?
好。
伊森跟着她走上石阶,进入陵墓。
两个人都进去之后,她用肩膀抵住门,用力关上。
然后转身。
在黑暗中和伊森面对面站着。
你身上有晶片吗?她问。
有。
所以他们知道你在这儿。
大概。
凯特转身,抓住门把,但伊森将她拉回来。
放开!
别紧张,凯特,没关系的。
去你妈的没关系,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只知道我的所在地,这个陵墓里没有收音器,我身上也没有收音器。
可是他们知道你今天晚上要来见我吗?
他们派我来的。
她突然用力将他推向彩绘玻璃,然后伸手抚平身上的衣服。
伊森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打开,放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从下往上打的灯光将两人的脸照得很怪异。
他们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化成白雾。
我需要你相信我,凯特。
她将背靠向石墙,说:我需要你证明我可以相信你。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他们知道什么关于我的事?
他们知道你和其他人取出了追踪晶片,还有你们有时候会在晚上偷偷聚会。
所以他们派你来调查我?她问。
没错。
调查什么事?
你真的想要这么玩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两个星期前,你一心只想离开,把整个镇搞得天翻地覆。可是现在你却成了警长,而且显然是为他们工作。
所以你知道『他们』的存在?
什么白痴会不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凯特?
她在地板上坐下。
伊森也跟着坐下。
我知道小镇的外围有一圈通电围墙。我知道我们受到监视,一天二十四小时。我知道两个星期之前,你还想要找出真相。
你去过围墙的另一边吗?
凯特迟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你呢?她一定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什么,在他还没机会否认前,她就说:喔,我的天啊!你去过。
告诉我关于艾莉莎的事。
凯特并没有惊慌失措,可是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惊讶。
她的什么事?
你知道她两天前的晚上被谋杀了吗?
你是说真的?
她被弃尸在马路上,全身赤裸,被刀刺死。显然被刑求过。
噢,天啊!她发抖,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是谁发现的?
我。
为什么你要问我这件事呢?
凯特。
怎样?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和艾莉莎之间的往来吗?
她抬头望向他,似乎有点惊慌。
她来找我。凯特轻声说。
我知道,我看过影片了。你和她应该要在她死的那天晚上碰面的。
你怎么知道的?他没有回答,保持沉默,让她自己慢慢想通。凯特的脸垮了下来,噢,我知道了,她是他们的人。
是的。
来卧底的。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凯特?你们应该在凌晨一点在这里碰面的,她把一切都写下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凯特看着地板。
他说: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我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错信你的风险高到我无法承受。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我需要你帮吗?
在最糟的情况下,是的。
围墙的另一边是什么?
不要问我那个。
我必须知道。
艾莉莎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你杀了她吗?
你告诉我,我会是个谋杀犯吗?
现在我不确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凯特站起来:你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
你杀了她吗?
没有。
伊森握住手电筒,挣扎起身: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再见,伊森。
我必须知道。
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在背后拉住你链子的人?
他们会杀了你,凯特,你和哈洛。他们会让你们两个消失。
我知道我们面对的风险。
然后呢?
然后,我要照着我的意愿过活。如果我的意愿领我走到绝路,我也认了。
我只是想帮你。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伊森,老实告诉我。
我还不知道。
她微笑:这是你对我说的头一句实话,谢谢你。她俯身前倾,轻轻握住伊森的手。她的手指冰冷,可是手的形状和以前一模一样,他上次握住这只手是在北加州的海滩上,两千年之前。
凯特说:你吓坏了。
两个人的脸相距不过数英寸。她对他的注意力仿佛一盏红外线热灯,让他感到好温暖。
每个人都吓坏了,不是吗?
我已经在这里九年了,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以为我们都已经死了,可是在寂静黑暗的夜里,我却知道那不是真的。
你们在夜里离开家,聚在一起做什么?
围墙的另一边是什么?
我可以保护你,凯特。可是你必须——
我不想要你的保护。
她拉开门,走入外头的黑夜。
五步之后,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伊森。
我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艾莉莎是在两天前的晚上。
你最后在哪里见到她的?
我们在大街上分头回家。我们没有杀她,伊森。
但是,她死的那天晚上,你们曾经在一起。
是的。
去哪里?
凯特摇摇头。
你们晚上到底是去哪里,凯特?还有,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围墙的另一边是什么?他没有回答。她微笑了,我想也是。
你爱他吗?
什么?
你丈夫,你爱他吗?你们的婚姻是真的吗?
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再见了,警长。
他带着谜团回家。
他不知道凯特是否对他撒谎。
他不知道她是否去过围墙的另一边。
他不知道她是否杀了艾莉莎。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恋爱时,她也常让他这么觉得。他和她一起度过了极快乐的一天,却在离开之后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地位到底如何,只能反复推敲她的一言一行。他一直不明白,这个女人在他的脑袋里嵌得这么深,究竟是她蓄意引导,还是他本身的弱点所致。
他在前门先脱下靴子,蹑手蹑脚走过硬木地板,爬上楼梯。房子里好冷,他的脚步压得地板嘎吱作响,在夜里听来份外响亮。
他走上二楼走廊,来到儿子的卧室。
房门开着。
他走向床边。
房间里绝对低于华氏四十五度。
班恩埋在五层毯子下沉睡。伊森将它们拉高,盖住他的肩膀,用手背温柔轻抚儿子的脸颊。
柔软而温暖。
卡车就快将家用薪柴载进镇上了,听说每一年松林镇每户人家都会分到六大堆的木柴,整个冬天累积下来的取暖薪柴数量十分庞大。碧尔雀派了一队人马每天在强力武装人员的保护下到围墙外为镇民砍树。
伊森走向主卧室。
他在门口脱下长裤、衬衫,扔在地上。
地板简直像冰块一样冷。
他很快地跑向床铺。
钻进棉被里,他转成侧躺,将泰瑞莎拉近。
她舒适的体温。
他在她脖子后头吻了一下。
看样子是不容易睡着了。最近,愈来愈难关掉他脑袋后方的噪音了。
他闭上眼睛。
也许,他终究还是会睡着。
伊森。
嗨,亲爱的。他轻声回应。她转身过来面对他,吐出的气喷在他脸上,带来熟悉而温和的热气。
把你的脚拿开,冰死了。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他问。
出去的时候,你去哪了?
工作。
去见她吗?
我不能——
伊森。
什么事?
你去哪了?
那无关紧要,泰瑞莎。真的没什么——
我再也受不了了。
受不了什么?我们吗?
这个镇,住在这里,你,她,你的工作。她贴近他,嘴唇贴在他耳旁,耳语着,我可以这样说话吗?还是这样他们也听得见?
他犹豫了。
我不管了,反正我还是要说,伊森。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