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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
人生中每个这样的小瞬间，都能最终绘织成为幸福的源泉。
顾甜甜一脸呆滞地托着腮帮子，不禁为此刻文艺小清新的自己感动了。
江元这身打扮，又让她忽然就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那是高一上学期第一次入校的时候，老师让大家挨个儿上台做自我介绍。
顾甜甜隐约记得这个有点腼腆，衬衫规规矩矩地扎在裤子里的小男生，上台之后一共就说了两句话，一板一眼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毕业学校，然后就标准地鞠了一躬下台了。
直到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大家才反应过来，稀稀拉拉地鼓着掌。
而这番毫不做作，非常简介扼要的自我介绍却给顾甜甜留下的深刻的印象。
然而，她却忘了，自己那番自我介绍才是惊世骇俗令人印象深刻。
当时她说完自己的名字和学校，然后面无表情地表示：“我的梦想是成为超能力者和魔法师，去南极养殖企鹅，以及参加火星殖民计划。谢谢大家。”
她说完，就鞠了一躬下台了。
其实，当时她说这番话时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
只可惜现实不是小说，更不是漫画，这句话彻底让顾甜甜在众人心中和“奇葩”“深井冰”划上了等号。
果然，开学过后没多久，顾甜甜就被班上的同学孤立了。
大家都在背地里议论她，说：“顾甜甜这人太怪了。虽然长得有点好看吧……但还是太奇怪了，完全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
即便如此，顾甜甜最终还是收获了一个愿意听她说话、被她忽悠，甚至悄悄地把她视为偶像的小同桌。
在当年的江同学眼里，顾甜甜就是个十分特别的存在，总能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喻的事情。
旁人也许觉得这种人有病得治，但是江元却觉得，这样的顾甜甜特别有趣。要用比喻来说的话，就像一种非常奇特的自然现象……大概这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参悟并理解其本质。
——而江元恰好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员。
……
回忆完了高中，顾甜甜又看了看对面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平板电脑，衣襟微敞，浑身散发成熟男性气质的某只，她忽然发觉高中时期的记忆又变得有些模糊了。
她不禁心中涌现一阵感慨。
时光如梭，他们果然都已经长大了。
此刻，江元早就注意到她的注视。
他面前的新闻界面已经好几分钟没有翻到下一页了。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顾甜甜。
顾甜甜却咬着吸管，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无奈道：“怎么了？叹什么气？”
“就是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她说，“可能一眨眼的功夫，你就要从男神变成秃顶老头了。”
江元哭笑不得：“为什么是秃顶老头？”
“你看江叔叔那令人堪忧的发际线，就能猜到你老了之后大概什么样了。”顾甜甜平静道。
江元笑了起来。
但是这次他的笑容里隐含了几分苦涩的意味。
……他老了之后么？
他现在已经不敢想象几十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了。
……
吃完早餐后，顾甜甜将桌上的碗碟收拾了下去。
等她回到餐厅，却看到江元正把一个半透明的文件夹放在了餐桌上。
“坐吧。”他表情平静地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顾甜甜在椅子上坐下。
她隔着桌子，见对面江元神色凝重，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不免眉毛微微一皱。
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种太过严肃的气氛，总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于是，她拿起文件夹笑道：“怎么搞得像国际谈判一样？这是什么？核武器条约？”
江元却没有笑。
“你看了就知道了。”
顾甜甜低头看了翻了翻那份文件。
文件第一份是江元生母赵湘钧的诊断报告，病名叫“早发性阿兹海默症”。
顾甜甜惊讶道：“你妈原来得的是这个病？”
江元道：“你听说过？”
“嗯……听说过。”
她以前看过一个获过奥斯卡奖的电影，叫《依然爱丽丝》，里面的女主角得的就是这个。
而且，她还记得这个病，是可以遗传的。
电影里说，只要遗传到了这个病的基因就会发病，目前没有任何特效药可以治疗这种病，只能延缓发作，提高病人生活质量云云。
她的心脏不由得猛地一沉。
她忽然明白江元想跟她说什么了。
江元伸手把文件翻到了下一页。
那是一份全英文的文件，以顾甜甜的英文水平，还是能读懂大部分。
“这是我刚刚在外国一家医疗机构做的检测报告。”
江元的声音十分沉静。
“上面说……我确实遗传到了这个突变基因。”
听完江元的话，顾甜甜沉默了一下。
她这短暂的几秒钟沉默，在江元看来就像几分钟一样漫长。
“那大概多少岁的时候会发病？”她忽然抬头道。
江元微微蹙眉：“我妈是四十三岁的时候开始发病的。家族性的发病年龄比普通的阿兹海默症要早，大概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我查过资料……世界上年龄最小的阿兹海默症患者是27岁。而且，患病者的死亡率也很高。”
他说着，就微微垂下眼帘。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了。”
男人这副无助的样子狠狠地击中了顾甜甜心中某处柔软的部分。
她感到自己的母性情怀仿佛又被激发了出来。
原来，在自己出门拍戏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些事。
如果换做是她，突然有一天被人告知，人生只剩下十几年，而且必然会在四十几岁，甚至三十几岁的时候被宣判死刑……
结论是，她完全想象不能。
她纠结了几秒钟，愣是没想出来安慰元子的办法。
长这么大，她最不会的就是安慰人了。
江元见顾甜甜半天没说话，便抬头看向她。
就在这时，顾甜甜突然蹭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然后下一秒，他的脸就被顾甜甜牢牢地按在胸口，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感到自己的头发正被顾甜甜轻轻抚摸着，然后她的声音从胸口沉闷地传来：“不怕不怕……有我呢。”
她的动作就像在哄孩子。
其实，这是她唯一会的哄人动作了。
江元迟疑了一下，抬手要推开她，却被她更紧地抱住了。
她现在最怕江元像某些狗血言情剧里那样，说什么“对不起我得了绝症而且我很爱你不想让你受苦所以我们分手吧”。
如果真是那样，她可能会忍不住真的和言情剧女主角一样，狠狠地扇他一巴掌，然后捂着胸口含泪表示：“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自私的人么！”
#这都是赤裸裸的套路啊#
想到这里，顾甜甜就抱他抱得更紧了。
江元只好不再挣扎，闷声道：“甜甜，那什么……”
顾甜甜心情无比激愤地表示：“憋说话！你要是敢说分手俩字儿，你就死定了！”
“不是……”江元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你快憋死我了。”
“…………哦_（：зゝ∠）_”
顾甜甜赶紧松开了胳膊。
……
此刻，锦花市一条有名的商业街附近，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他穿着古典风格的平口式礼服西装，手上拄着一根树枝削成拐杖，戴着一顶软塌塌的毛呢帽，一副从上世纪的油画里穿越过来的模样。
而且，他身上还沾了不少沙土，就像刚刚在沙地里打过滚儿似的。
他下了公交车，就回头冲公交车司机脱帽致谢，鞠躬表示：“感谢您搭载我。”
司机大叔大概生平第一次碰到坐公交还跟司机道谢的奇葩。于是他跟男人隔着开启的车门大眼瞪小眼了几秒，才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唇：“…………不用谢。”
然后他就果断地关闭了车门。
目送着公交车远去，男人这才转身向某个方向大步走去。
刚走到一个交叉路口，他忽然停下脚步。
原来，路边有个乞丐正在乞讨，乞丐身上穿得很破烂，两条腿都没了，断腿处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路过的行人几乎都对乞丐目不斜视，只有极少数人停下来给他丢几个硬币。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弯下腰，在乞丐面前的碗里放了两张红色钞票。
乞丐顿时愣住了。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行人也愣住了。
乞丐赶紧伸手捂住钱，大概生怕他反悔，还冲他咧嘴嘿嘿一笑：“谢谢，好人有好报啊！”
男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句：“城管来啦！”
乞丐“哎呀”了一声，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动作熟练地扯掉膝盖上的绷带，用矫健的冲刺姿势一溜烟消失了在了旁边的小巷里。
男人若有所思地望着乞丐远去的背影，沉默了良久。
看来，即使看了这么长时间的直播……他还是对这个年代的风土民情了解得太少了。
☆、第210章 210
昨晚跟闺女和闺女男票喝了点小酒，顾父今天上午不小心睡过头了，一直到九点多才起床。
起床之后，他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电视，又给自己的花浇了浇水，一边浇水还一边哼哼电视剧里的插曲。
他忽然感慨，要是再过十年之后，自己退休了，差不多每天都要过这样又悠闲又无聊的生活了吧！
……这样一想，其实还挺可怕的。
其实，顾父年轻时候多少受到了甜甜她妈的影响，也是个喜欢新奇事物的人。大学毕业之后，他还跟孩儿她妈去过大峡谷蹦极，漂流，在深山野林里露宿……
可现在他连公园的过山车都不敢坐。
顾父不禁心中感叹，人果然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越来越保守，也难怪他总是跟自己闺女聊不到一起去。
就在这时，玄关那头的大门忽然传来一阵门铃声。
顾父答应了一声，一边过去开门一边心道，难道是自家闺女过来看自己了？
透过猫眼一看，站在门口的，却是个穿着燕尾服西装，扎着领带，戴着一顶软塌塌毛呢帽的陌生男人。
顾父纠结了半秒钟。
新来的邻居？可他这身打扮也太奇怪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谁啊？”
门口的男人立刻道：“是我。”
“呃……我是谁？”
男人沉默了一下：“抱歉，我不知道您是谁。”
顾父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你是谁。”
男人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叫李晓明。”
顾父愣了一下，李小明？他还王小红呢_（：зゝ∠）_
“李先生，你有什么事？”
男人道：“我是来找顾甜甜的，请问顾小姐在家吗？”
顾父这才恍然大悟，“是甜甜的朋友？”
门外的男人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才道：“确切地说，是顾小姐的粉丝。”
顾父顿时笑了笑。
开了门之后，门外的李先生便脱了帽子，微微颔首：“您好。”
顾父无奈道：“甜甜现在不住这儿了。不过她今天晚上可能会过来吃饭。”
李先生一脸淡然道：“没关系，我可以在这儿等她一会儿。”
“要不……”
顾父刚要说“要不我给甜甜打个电话”，却惊讶地看到对方从兜里掏出一张“治疗痔疮”的海报放在地上。
然后他就靠着墙盘腿坐了下来，还顺势闭上了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顾父：“…………= =”
好吧，原来他说的“在这儿等”是这个意思。
让客人在门口坐着等终归不好，于是顾父清了清嗓子，“要不，您进来坐着等？”
李先生立刻从地上唰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哦，那就打扰了。”
他说完，就毫不客气地弯腰进了顾家的门口。
顾父弯腰从鞋柜里拿了双毛绒拖鞋放到李先生面前。
李先生微微蹙眉：“要换鞋吗？”
顾父意外道：“对啊。”
李先生眉头紧锁，纠结了半天，才慢腾腾地脱掉鞋子，将脚小心翼翼地塞进拖鞋里。
顾父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心道：难道是外国人，所以不习惯换鞋？
……
很快，顾父就去厨房泡茶招待客人，又给他拿了点水果。
李先生显然是个非常守规矩的人，看到茶和水果，立刻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他站起来鞠了一躬，然后道：“多谢。”
顾父无奈：“不用客气。”
趁着李先生给橘子剥皮的功夫，顾父细细地看了看客人的长相。
一开始在猫眼里看过去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不过，现在仔细一看，虽然这人皮肤光滑，可他的气质里却透了几分古怪的成熟，给人一种既年轻又老成的错觉。
顾父不禁心道，也不知道甜甜从哪里认识的这样一个怪人。
于是他笑道：“您找甜甜什么事啊？”
李先生立刻放下剥了一半儿的橘子，正襟危坐道：“您好，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是找您。”
顾父意外道：“找我？”
“对。”李先生微微颔首，“您是顾甜甜的父亲吧？”
“嗯，是啊。”
“那就对了。”
李先生说着，就从他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一个白色透明的盒子。
他将盒子在顾父面前打开，露出里面一颗翠绿的翡翠圆珠，直径和一元硬币差不多。
“这是我送您的见面礼。”李先生一本正经道。
顾父惊讶道：“送我的？”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颗翡翠。
就和很多中年人一样，他平时也喜欢研究玉石，尤其喜欢翡翠，只可惜老婆不让他在这些东西上浪费钱，所以他只能偶尔去玉石市场逛逛，解解眼馋罢了。
光看这成色，他就知道这颗翡翠一定价值不菲。
“这不好吧？这么贵重的礼物……”他说着，就依依不舍地把翡翠放回了盒子里。
李先生却道：“没什么不好的。”
他停顿了一下，“毕竟，咱们以后很可能就是一家人了。”
顾父的眼睛还盯着那颗漂亮的翡翠看，“嗯……”
隔了几秒，他才忽然回过神，瞪着对面的男人：“什么？你说啥？”
李先生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道：“我这次来，是给我弟弟按照古代的仪式提亲的。这颗翡翠就算是彩礼。”
“啥？彩礼？”
顾父一脸蒙圈，完全没跟上谈话的节奏。
难道这人是元子的哥哥？
“和您女儿结婚，是我弟弟的人生梦想。”
李先生说罢，立刻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放在桌面上摊平。
只见那张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毛笔字。
爹娘和兄长：
在下去寻找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主角去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在下的人生梦想。
勿念。
末尾的落款是——慕容梦星辰。
……
江元此刻正抱着怀里的女孩，她柔软的脸颊正靠着自己的胸口。
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地彼此相拥好一会儿了。
江元昨天预想过很多今天可能的结果，也猜到甜甜不会那么容易被他说的事吓到。
毕竟“过了十几年就会提前变成老年痴呆”这种事，换做谁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消化得过来。
所以他也知道，甜甜现在之所以接受得这么快，只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理解这种病的含义罢了。
在很多人眼里，阿兹海默病不过是失忆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可它跟一般的失忆症并不一样。
病人忘记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往事、亲人的名字，而是人生中最理所当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比如说话、吃饭、上厕所、系拉链等等。
大脑就像是完全退缩回了婴儿时代，迷路、尿床……这些都将会成为家常便饭。
而这些事情足以击碎一个尚存理智的人的自尊心。
江元陷入了沉思。
前几天，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开始失忆了，还不如早点死了更轻松。
而最让他痛苦的，并不是病本身，而是他的人生计划将由此彻底打乱。
对于普通人而言，结婚生子，退休之后安享晚年生活，种种花养养草，抱怨一下人生苦短，大概一辈子就过去了。
而对于他而言，人生却即将在十几年后戛然而止，化为一片空白。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想要实现的梦想，想要完成的事业，还有……
他下意识地贴近了顾甜甜的额头。
……还有想要建立的家庭。
而这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像脆弱的纸牌城堡一样，彻底崩塌。
……
其实，顾甜甜这会儿并没有假寐，而是在用思维输入法跟江植月交流。
她把元子的情况跟江植月说了，希望他帮忙在未来世界的信息网络里搜索一下这个病的相关情报。
之前，她已经在蓝字君那里见识过了未来的医疗科技。
未来世界的医疗水平如此发达，她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区区的阿兹海默症。
隔了没一会儿，江植月就回复道：“甜甜，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顾甜甜：“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卖关子了？先说坏的吧。”
V404：“坏消息是，我们这个位面也没有彻底治愈这种病的方法。”
顾甜甜心底咯噔了一下：“真的？”
V404：“嗯，在我们未来位面，大多数古代认为的绝症，比如是胰腺癌之类疾病都已经被攻克了……但是，唯独阿兹海默症还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qaq……我一个同事的爷爷就是得了这个病，已经好几年了。”
顾甜甜沉默了片刻。
……
此刻，江植月十分愧疚。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他的责任，可他却总觉像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其实，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江元的病情了。
根据他们所在的平行世界的记载，江氏集团的创始人在三十九岁那年开始出现阿兹海默症症状。
当时，他已经靠自己夜以继日的不懈努力，创建了江氏集团的雏形。
后来，他把所有的事业都交给他哥哥江昊来打理，自己则退居幕后，在疗养院里孤独地度过了人生剩下的十五年。
另外，在他们的记录中，创始人同志一生未婚，也无子嗣。
可以说，他把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都奉献给了未来的江氏集团。
……
按照时空管理局的规定，江植月不能把他们所在那个世界的古代情报透露给顾甜甜。
两个平行位面虽然相似，但是很多方面都各不相同。
尤其是从顾甜甜得到直播系统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位面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所记载的历史。
而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所以，连江植月也不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