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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第3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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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暴雨而落,琼武川真正开打了,先前不过是逗逗孩子而已,一十、二十、三十、四十……响声太过密集,已经不下能计数。琼芳后悔了,心里有个声音呐喊着,她想要撒娇,想要求饶。可怜爷狰狞的面孔映入眼帘,偏又让她吭不出一个字儿,此时此刻,她宁愿咬舌自尽,一了百了,她也不要低头。

线香烧完了,啪地最后一响,琼芳已是倒地不起。琼武川收住了手,喘了口气,缓缓又道:“芳儿,一百下打完了,还想再讨打么?爷爷奉陪到底啊。”再打下去,这只左手恐怕要残了。此时琼芳倒在地下,左手五指撑不开,收不拢,好似不是自己的,胆气再豪再勇,却也只能低声喘气。

国丈像是打赢了一场仗,他举帕擦汗,淡淡笑道:“芳儿,你要有一分倔,爷爷便有十分倔,你要有一个胆,爷爷便有十个胆。你甭想找爷爷斗,不然……”

他横过藤条,拖住孙女的下颚,将她的粉脸抬了起来。

藤条带了侮慢,琼芳痛得不能作声,只别开了脸,不愿去瞧爷爷。她心里明白,一旦自己看了那张轻蔑老脸,必会不顾一切向他挑衅吼叫。

孙女神态稍有倔强,国丈立生感应,只见藤条无声无息移到背后,听得爷爷淡淡地道:“芳儿,够胆再试试,爷爷一定打残你。”

琼芳浑身发抖,挨了一百记毒打后,她也晓得爷爷说话算话,绝无虚言。眼见孙女儿怕得厉害,琼武川托起了孙女的血掌,淡淡地道:“傻丫头,别白白挨打了。来,自己说吧,爷爷今日为何这般生气?”琼芳不说话了,琼武川却也没一鞭抽下。他见孙女低头不语,便将她一把拉了起来,淡淡地道:“丫头,你该知道的,爷爷此生就只一个心愿,对你……也只那么一点小要求,你记得么?”

克绍箕裘、兴复琼家,让紫云轩永远流传下去,此事自小便是琼芳的使命,她怎能不知道?当即深深吸了口气,忍气咬牙:“爷爷要我继承紫云轩,光大家业,让它永远流传下去。”

琼武川颔首道:“说得好,永远,永远,就是这两个字儿。”他将藤条收起来,叹道:“可是啊芳儿……你有没想过,该怎么才能永远呢?”

琼芳还很年轻,当然不晓得什么叫做“永远”。眼看孙女一脸茫然,琼武川却晓得答案,他笑了笑,说道:“来,让爷爷告诉你四个字,你只消牢记在心,咱们琼家就不会亡了……”他见琼芳兀自不解,便又附耳过来,低声道:“丫头,举案齐眉啊。”

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本是婚宴应景的对仗词,却似另有深意。老国丈喝了口茶水,又道:“什么是‘举案’呢?举案,便是向丈夫跪下,这个‘齐眉’,便是要你高高举起饭盘,齐准眉间,那才显得出柔顺可爱。”

琼芳杏眼圆睁,难怪过去没人跟她说过这个成语的典故,却原来是这个道理啊。

可这和“永远”两字有何干系呢?琼芳呆呆望着爷爷,听他咳了咳,又皱了皱眉,像是有些害羞似的,低声道:“有些话,爷爷不太好说,可你穿了一辈子男装,脾气大,火气足,爷爷想了就烦,丫头……就当爷爷多事吧,这儿提醒你一句……”

爷爷更腼腆了,他把目光瞧着别处,像是要说什么秘密,附耳细声道:“你嫁出去以后,千万别犯害臊,更别觉得委屈,反正人家要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爷爷跟你说,你要躺不下来……那咱们琼家真要亡了……”

琼芳呆住了,她从来没想过,爷爷竟会跟她提这档子事。她呆呆体会爷爷的话意,茫茫然间,琼武川附耳过来,叹道:“孩子,你到底懂不懂啊?真要爷爷说么?”

下蛋吧,琼芳……琼芳呆呆听着弦外之音,宛如成了一只呆滞母鸡。

鸡生蛋,蛋生鸡,躺在床上解衣带,母鸡含泪孵金蛋,从此温柔地养育小鸡,二十年后,紫云轩即将诞下一位无上真主,这才是琼芳真正的使命。

打小换上男装,承担爹爹遗下的一切重担,现下琼芳才懂了自己的身分。她低下头去,终于哭了出来。下蛋的母鸡不须威风,不必派头……这样就行了……不对,不是这样,母鸡还是该要点威风,要点派头,这样才会引来一只真正威武的公鸡,让她生出一只最厉害的小鸡。

琼芳颓然坐倒,美丽的长发散落双肩。她望着自己的那双美腿,举起了玉手,遮住了雪白粉面,娇弱无力地愧出了声。

眼见孙女儿终于哭了,琼武川大为欣慰,道:“对了,就该泪花花。芳儿,别管什么三从四德,什么靠山也抵不过泪汪汪,瞧你哭得多美,多惹人怜啊。”

“吼!”少女猛地抬头起来,秀眼怒睁,连嘴唇都咬出血来了。猛见孙女形貌如此忿恚,国丈不由咦了一声,奇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丑得怕人啊?”

琼芳披头散发,额头渐渐吊起,凤眼慢慢生威,望之如同索命女鬼。琼武川却是丝毫不怕,只淡淡笑了笑,道:“干什么?你又想平定天下了么?”

平定天下,好熟悉的四个字,琼芳眼瞳微微颤晃,便又动弹不得了。琼武川再次拿起了藤条,笑道:“忘了么?平定天下,来,爷爷跟你猜个谜,嗯,我想想……那个面贩子姓啥叫谁啊……”猛然背后吃痛,一记毒抽猛打飞落背上,听得爷爷怒吼道:“卢云啊!”

藤条如同雷击,狠狠打醒了琼芳,也打得她跪倒在地,一脸惊愕。

“他妈的屄!”老国丈骂起粗口了:“真以为你爷爷是傻子么?告诉你,我老早就知道这档事了!他妈的屄,你想和姓卢的平定天下!你想平定谁?平你的老祖宗?平咱们正统王朝?揍你!揍死你!他妈的下贱婊子也不如,今夜就是要揍得你一辈子听话!听话!”

琼芳呆住了,那夜她一时激动,吻了卢云一记,便说了平定天下四个字,谁晓得却给爷爷全盘掌握了。劈劈啪啪,琼武川乱抽乱打,琼芳也纵声尖叫起来:“谁!是谁告诉你的!你为何会知道他!”

“傻丫头!爷爷是当朝国丈啊!”琼武川抓起了孙女,就手狂抽:“打你去贵州开始,爷爷便差人跟着你了,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在荆州冲撞了谁,在扬州和谁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儿,爷爷全都知晓!”琼芳浑身麻痹,低头挨揍,连疼也忘了喊。她从不晓得爷爷那么神通广大,更不知道爷爷对自己这般不放心。

“嗤……”琼武川终于缓下手来了,她抚着孙女的秀发,森然冷笑道:“傻丫头,别以为你手掌紫云轩,得意风生,其实你屁都不懂。来,爷爷今日让你一次长大,让你晓得咱们家到底姓啥叫谁!”

在孙女的茫然之中,老爷爷伸手来到自己的衣襟,缓缓解开大红官袍,霎时之间,身上的五彩火凤裂开了,露出了肩头底下的那记……烙印啊……琼芳牙关颤抖,一颗心已然停了。那振翅昂首的雄鹰,正停在爷爷老迈的沙皮皱肤上,斜目睥睨着自己。

错愕、迷惑、张惶……少阁主张大了嘴,终于凄厉尖叫起来。

孙女如受鬼惊,琼武川却是神色平淡,他收敛了怒容,道:“芳儿,也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没错,爷爷便是‘镇国铁卫’的……”他扬起脸面,傲然自道身分:

“三当家。”

这辈子最倒楣的一天……居然是在正月元宵夜?

琼芳张大了嘴,她输了,真是输到家了,千辛万苦去找宁不凡,一心一意想来对付黑衣人,结果黑衣人就住在她家。宋公迈说得没错,他是该出手管教自己,爷爷更该万分感激他,因为……因为爷爷自己就是黑衣人的大头目啊!他也有那幅烙印啊!

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黑衣人,到处都有黑衣人,简直像黑大耗子一般四处乱窜,不过小琼芳再也不必烦恼害怕了,因为她自己就是黑衣人的孙女,她也黑得紧啊。

琼芳呆了,好似给点上了穴道,再也无法动弹。琼武川一把拉起了孙女,静静地道:“丫头,不要怕,也不要慌,今日爷爷既然告诉了你,便有打算让你知晓一切。”他静静望向孙女,幽幽地道:“芳儿,还记得刘敬么?”听得刘敬二字,琼芳忍不住啊了一声,道:“刘爷爷……”

琼武川微笑道:“唉,不错,你还记得他啊?”

琼芳当然记得,昔时她年岁幼小,这位刘爷爷便常来家里作客。每回老人家只要见了小姑娘,总要笑吟吟地递上一块糕,赏她几件稀奇的小童玩,直到他忽然失踪为止。琼武川微笑道:“你晓得他为何不见了么?”眼见琼芳茫然摇头,琼武川自顾自地嘿嘿一笑:“孩子,你可晓得刘敬惨死那年,咱们琼家险些给太后抄了?”

琼芳根本没在听,她只是想着刘爷爷的糕饼儿,那一年……刘敬不见了。自此之后,爷爷忘了他,府里家臣也想不起来了,无论小琼芳怎么问,大家总是想不起刘爷爷,仿佛天下压根儿没这个人似的……直到今日,十多年过了,刘爷爷才从“三当家”的口中冒了出来……

想起刘爷爷的笑容,琼芳眼眶竟尔湿润了。琼武川不解孙女何以悲伤,又道:“孩子,刘敬死后,咱们琼家局面更加艰难,再没人敢提复辟一事。可那年大掌柜赌上了性命,创立了‘镇国铁卫’……第一个便找上了爷爷……他明白复辟若要成功,便不能没有琼武川援手。我心里也明白,东厂覆灭,刘敬失手,连你姑姑也给连累,这一战是我琼某人此生最后一击……胜则登天,败则万劫不复……我若不赌这一局,死也不瞑目……”

他越说嗓音越响,足以想见当时局面的险恶,慢慢声调低回,忽尔拔尖而起,纵声大笑:“刘总管!你见到了吗?命中注定,九死一生,我琼武川还是赢了!哈哈!哈哈!有志者事竟成!咱们这些有志之士前仆后继,正统朝终于创建成功!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啊!”

一片激动狂笑之中,琼武川满面豪情,已是趴倒在地,对着皇城方位拼命叩首。

琼芳怔怔听着,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沉雄的嗓音中,爷爷显得很激动,他忽然压低了嗓子:“孩子,别白白挨打了。也别以为爷爷废了你的少阁主,你就没了权柄,瞧仔细,这是什么!”

爷爷手上有一只鹰,银雕出来的飞鹰令牌,琼芳呆呆看着,听得爷爷道:“芳儿,爷爷懂得你的心事,你别以为爷爷压根儿不屑你的才干,你全错了。这个紫云轩固然要传给颖超,可琼家真正第一要紧的大位,却是专程留给你的。”

琼武川附耳靠来,轻轻嘱咐:“孩子,国家之权,岂同小可?轻则灭人满门,重则杀戮万千,天下要能自由进出后宫的,除开爷爷以外,日后怕只有你了。咱们这个三当家内管禁宫,外结朝臣,权势非同小可,爷爷与大掌柜商量过了,他也同意让你接下这个大位……”

爷爷显得很神秘,很亢奋,他凝目望向自己,眼中满是激励期待。琼芳惊骇之下,反而两脚抵地,急急退缩:“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做黑衣人!我不要做坏人!”

“坏人?”琼武川吃了一惊,好似不解孙女给他安的新名号,茫然便道:“谁是坏人?”

“你!”琼芳戟指尖叫:“坏人!黑衣人是大坏人!”

琼武川哈哈笑了,自管蹲到琼芳身旁,抚揉她的面颊,笑道:“荒唐啊!你从哪儿生来的荒唐念头,咱们是复辟义士啊,要说谁是坏人,那也是江充这大奸臣、景泰这假皇帝……他们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琼武川忍不住又咳嗽起来,他抹去嘴角唾沫,便又拉住了琼芳,悄声道:“懂了吧?爷爷为何会这般生气?老实告诉你,爷爷就是怕你学坏了。上个月有人告诉我,说你在太医院里冲撞宋公迈,说了好些不知轻重的话,爷爷听说以后,心里很是担忧。后来又听说你在荆州侮辱军官,又到扬州私议朝政,最后居然和景泰朝的状元溜走了……”

他拼命摇头,跟着拉住了孙女,口气带了几分忐忑,郑重嘱咐:“芳儿,相信爷爷,千万别靠近那个姓卢的。他会带你走上歪路……终于害你为难朝廷,为难皇上,为难你自己。到时候大祸临头,怕连爷爷也救不了你了……”

听到此处,琼芳忍不住啊了一声。她彻头彻尾地明白了,爷爷今日下手来打自己,绝非是为了她不告而别,更不是担忧她不守妇道,而是怕她惹上不该惹的人,走上不该走的路。

琼武川深深舒了口气,穿回了衣衫,一手搂住孙女的肩头,道:“爷爷身为武英朝的国丈,身处险地,有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可芳儿啊……你得相信爷爷,一辈子乖乖听话,安安稳稳,爷爷告诉你的全不会错,懂么?”

琼芳才懒得听,她只是低着头,咬着牙,此时此刻,她连母鸡也不是了,她变成一个屁了。

紫云轩什么的,出嫁生子什么的,全都是屁。这世上唯一不是屁的,只有爷爷。

自称赌注了一切的国丈,他当然也把孙女一起赌进去了。权谋霸术在前,琼芳的大路也在前,唯有化身成精忠报国的好兄弟,“镇国铁卫”,她才是爷爷的乖孙女。

有这样的爷爷,真好。琼芳忽然微微一笑,她抬起头来,静静瞧望爹爹的灵位,此时此刻,她总算找到比重男轻女更妙的玩意儿……

孙女神色静默,琼武川便又换上了和蔼慈容,微笑道:“丫头,欢喜了吧?以后你白日里就装个乖乖小媳妇儿,晚上嘛摇身一变,就做咱客栈里的三当家……多神气好玩,那才叫做不让须眉。”他拉着孙女的手掌,含笑道:“手还疼么?过来,爷爷替你擦药。”

琼武川年纪长了,一旦罗唆起来,宛如老太婆也似。琼芳没有理睬爷爷,她抬眼望向列祖列宗,口唇喃喃间,只一拐一拐走到供桌前,低手拾起一只酒杯。

琼芳低头凝视杯底,这是秘色瓷,几百年前太祖英国公买下了它,将之搁上了供桌。几百年后,英国公高坐神案,目睹了小琼芳的父亲拿起了瓷杯,饮下杯中酒,就此长眠不起。

琼芳眼眶湿红了,她瞧望碧幽幽的杯底,那里还藏了一位徘徊不走的幽灵,他从冥海怒涛里探头出来,向他的小女儿轻轻挥手。

琼芳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滚落了泪珠,坠入了杯中。

琼武川柔声道:“芳儿,你想说什么?”琼芳没有回话,她侧过脸蛋,贴住了酒杯,轻轻摩挲哀怜。红唇里冒出阵阵暖气,似要说什么,又似穿不透团团迷雾。

孙女模样奇怪,彷佛中邪一般。琼武川越看是越疑,越疑复越惊,喝道:“芳儿,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听得爷爷的呼唤,琼芳竟是满面不忍,十年来相依为命的爷爷,小芳儿始终不忍心伤他,爷爷已经很老很老了,他如果没有了芳儿,会不会很快就死掉?

琼芳仰起头来,凝视院外的星空,那一轮玉盘仍旧高挂在天。当此一刻,她拿起给爷爷打伤的左手,轻轻抽噎啜泣。因为早知如此,她才不要回北京,她宁可和卢云一起逃到天涯海角,她也不要见到这样的爷爷……

琼武川有些不高兴了,大声催促孙女:“芳儿!你别老是哭!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呢……十年来不敢想的事情,一旦得到解答的那一刻,分别的时候也将到来。

“太祖英国公、列祖列宗……”琼芳仰望神案,幽幽说话。她凝视着无数灵位,忽地兜兜转了圈,媚眼横视,欢容而笑:“看!这儿有个‘镇国铁卫’呢!”

琼芳凝眸含笑,左手叉腰,娇怯切地瞧着她的爷爷,此时她左掌心鲜血迸流,可她不疼不叫,那容情竟是美极了!

琼武川震惊不已,不知怎地,面前的孙女儿好生尊贵美丽,眉宇间竟如自己的母亲复生。琼武川颤抖不已,一时大感害怕,他越来越慌,脚步连连后退,终于撞上了供桌。

咚咚连声,无数牌位倒了下来,国丈冷汗出了一身,不由自主转过头去,但见列祖列宗的灵位全都翻倒,只余下一张木牌立在桌上,那是儿子琼翊的灵位。

堂堂八十岁的国丈,如今成了小小幼童,不知不觉间,他全身发抖,拿起了五目色醒,颤声道:“你……你别过来……”琼芳拢了拢秀发,含笑道:“爷爷,为什么芳儿不能过去呢?芳儿打小最听你的话了……别人家的女孩可以撒娇擦胭脂,芳儿却要读书打算盘,别人家的女孩可以哭哭啼啼,芳儿却要学梁山好汉,爷爷……您说,芳儿是不是好乖、好听话?”

琼芳眼角含着一抹娇笑,莲步挪移,手上却端着那只酒杯。孙女好似中邪了,逼得琼武川向后退开一步,听他喘道:“你醒醒,别闹了……快别闹了……”说话间频频后退,撞上了茶几,当地一响,龙头钢鞭坠到了地下。

“镇国铁卫!最棒了!”琼芳双颊如火,她两手高举过肩,如花仙子股兜兜转了个圈,跟着回目望向爷爷,含笑道:“爷爷,这酒杯里有个秘密吆,你想不想听?”

琼武川当然不想听,只是不住喘气,琼芳遮掩嘴角,神秘兮兮地笑着:“那一夜,太祖英国公,列祖列宗,全都亲眼见到了喔。在这个家庙里,他们的小小女儿扑了上来,抱住她的爹爹,失声痛哭喔……”

酒杯里像是有毒,又像是带了邪,居然摄走了孙女的魂魄。琼武川厉声道:“芳儿!你醒醒!快放下那酒杯!”听了爷爷的劝说,琼芳反而双手捧着酒杯,缓缓移向国丈,含笑道:“爷爷,你不要怕啊,人家姑姑守了三十年的活寡,她嫁给臭老头都没怕了,你怕什么呢?”

手臂前移,寸寸靠近,杯口却朝琼武川嘴边送来。琼武川怕极了,霎时双目瞪直,青筋凸起,他拿起藤条指向孙女,厉声道:“不许胡说!你……你姑姑是皇后,她日子开心得很……”

琼武川怕到了心窝,孙女儿却不停手。她倚了过来,右手送来酒杯,含笑道:“好吧,我不胡说了,爷爷,来吧,咱们喝一盅吧。”琼武川慌道:“你走开,爷爷告诉你多少次了……你爹爹是病死的,病死的……你别老是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啊。”琼芳含笑道:“我是镇国铁卫啊。”

杯口离自己的嘴唇越来越近,终于碰上了唇。琼武川惊惧之下,奋起全身功力,一把将琼芳推倒在地,厉声道:“放肆!”当啷一声响,琼芳手中的酒杯摔落下地,顿时打了个粉碎。可怜小琼芳发夹给爷爷狠狠揪住,怎么也逃不开。

“混蛋!”国丈大怒欲狂,青筋暴起,家法如闪电狂挥而来。国丈年过八十,精力虽褪,内功根柢却只有更加深厚,此番盛怒之下,手底不再容情。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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