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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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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商人颤声道:“要钱?那……那好办。”说着把身上银票全拿了出来,抖着双手送上。

那军士见那商人甚是有钱,喝道:“先饶你一命!”一脚踢去,将那商人踢的翻倒在地,跟着提起那儒生的首级,便自扬长而去。只留下那商人在地上发抖,一具无头尸体倒在客店中。

伍定远一天之中连见了两件大不平的事,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惊骇愤怒,无以复加,暗道:“看来这江充是大大的罪人,若是能推倒此人,我这番辛苦奔波也有了代价。”

伍定远见京城太乱,便早早回到房中,打坐养气,等天色全黑,再去拜访王宁大人。

待到酉时,伍定远推窗望外,只见太阳西下,街上点起了灯笼。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脸上乔装整理了,跟着换上华贵服色,将羊皮藏在怀中,装成一名巨贾富商,便往王宁大人的府邸走去。

伍定远依着店小二的指点,缓缓走向一处胡同远远望去,巷中灯火通明,朱门豪奢,四处都是朝廷大员的官邸,看来此处便是大名鼎鼎的王府胡同了。伍定远知道此地云集豪门巨贾,深怕露了自己的行迹,一时更是加倍小心。他走走停停,只要遇上危急情状,立时掉头就跑。

行到巷口,却见巷外有个男子挑了幅面担,正在做生意。伍定远缓步走过,正要往巷中行入,忽见远处几名侍卫走了过来。伍定远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去,避开了那几人。那面贩见他望向自己,便招呼道:“这位客倌,可要吃碗面么?”

伍定远抬头一看,只见那人是个年青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长身玉立,剑眉星目,端地是一表人材,却怎地在这卖面?伍定远此时身处险地,自也无心理会这些身外事,便只摇了摇头。他斜眼望去,见那几名侍卫已然走出胡同,这才闪身入内。

走出几步,已见一处宅邸规模宏伟,就着月色望去,门上匾额写著“左御史府”几个烫金大字,看来此处便是王宁大人的府邸了。

伍定远知道自己便要与王宁相会,他心下忐忑,自知自己仅是西凉一名小小捕头,单凭怀中这张羊皮,不知能否取信堂堂的御史大人。但事关自己的清白,几十条无辜的人命,岂能不上前一试?

伍定远心中紧张,向前走上几步,已到不远处。忽见门口悬挂的灯笼却未点上,大门深锁,望之一片幽暗,伍定远心中蓦地一惊。依着往日办案的直觉,只感不妙。他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往附近看去,但见四下别无人影,除了自己一人的身影外,别无他人。

他略感安心,想道:“我可别拖拖拉拉了,一会儿若有闲杂人等过来,别要识破我的身分才好。”

伍定远定了定神,缓缓走到门口,正待伸手叩门,忽见门口上贴着一张纸,好似是张公告。伍定远心下一凛,连忙伸头去看,只见那纸却是一张封条,上书“王宁贪污滥权,假公济私,格职查办,全家财物一并充公,其人格职处死。”

伍定远大惊失色,往后退开一步,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呆立无语。

他心念急转:“怎么办?这王宁大人自身难保,已被人整垮斗死了,我千里奔波,现下却该怎么办?我要去哪里藏身?”

正想间,忽听背后一声长笑,一人冷冷地道:“伍捕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哪!”

伍定远倒抽一口冷气,回头望去,只见一人冷冷地看着自己,正是那千里追杀自己的“剑影”钱凌异!

伍定远又惊又怕,慌张之间,只想掉头就跑,却见前头走上一人,傲然看着自己。伍定远定睛看去,这人满脸刀疤,相貌丑恶,正是那凶狠残暴的“剑蛊”屠凌心。

伍定远双腿一软,只听四下哈哈大笑之声不绝于耳。他撇眼回望,但见“剑寒”金凌霜、“剑浪”刘凌川、“剑豹”莫凌山等好手,竟已站在四周。看来昆仑满门的好手,全数齐聚此处。

伍定远颓然坐倒在地,耳边忽然响起那日知府陆清正对他说的话:“天下虽大,教你无处可去!别说你那陜甘道总捕头没了,你连这条命,怕都保不了哪!你那些家人朋友,个个也要大祸临头!”

伍定远仰天长叹,知道这几个月的奔波逃亡,一切全是白费功夫。他自知死期已到,心中反而不再惧怕,只是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钱凌异走到伍定远身旁,冷笑道:“姓伍的,别想逃啦!乖乖跟我们走吧!”

伍定远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自行走出胡同。昆仑山众人料他插翅难飞,便都跟在他身后。

伍定远抬头望天,只见明月高悬,冷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凄清寂寥。他忽然想起西凉故乡的月夜,不知那些老属下如何了?

正感慨间,伍定远又见到巷口的那个面担,忽觉有些饿了。他回头望向昆仑众人,见到一人身材矮小,识得叫“剑豹”莫凌山,此人颇有侠名,是个身不由己之辈。便望着莫凌山,淡淡的道:“莫大侠,我想吃碗面。”

莫凌山敬他千里奔波是条汉子,只是掌门之命不便违背,当下叹道:“伍捕头请吧!”

钱凌异等人闻言,都有不满之色。莫凌山摇头道:“做人别太绝了,这是他的最后一餐啊!”

伍定远走到面担之旁,低声道:“店家,来碗面。”

那卖面男子熟练的搬过凳子,笑道:“成哪!这位大爷好口福,我这大卤面口味道地,包君满意。”

伍定远叹了口气,自行坐下。那卖面男子又对昆仑众人叫道:“各位大爷,也来吃碗面吧?”

昆仑诸人不加理会。钱凌异哼了一声,道:“你快点煮,少在那儿啰唆!”那男子笑道:“也罢,没这口福哪!”便煮起面来了,不多时,将大大的一碗面端到伍定远面前。

伍定远望着热腾腾的面汤,忽地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想自己一生正直,原本即将接任甘陜道的总捕头,但天外飞来横祸,今日却要死在此地,这碗面就是他的最后一餐了。

那卖面男子道:“这位大爷快吃吧!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伍定远微微苦笑,举起筷子,夹了些面条。那面吃在口里,眼泪却一滴滴的落在碗中。


第二卷 乱世文章

第一章 落第秀才

人声喧哗,小小的客栈中挤满了人,虽然在隆冬之中,生意仍是极为兴隆。

只听得邻桌一客人高声叫道:“兀那小二,给我利落些!老爷我等了这般久,半天还没上道菜。”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连忙打躬哈腰,四处道歉。

只见一个小二打扮的青年,端着两个烫碗,从后厨里赶将出来。“大爷,您让让!”那小二叫着,准备将手中的热食送上桌。便在此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登时摔了个狗吃屎。那小二忙救住两个碗,没给摔破,但碗中的热汤,却溅了他满身满手。

虽在大寒冬日,那小二双手仍是烫得又红又肿。众客人见他狼狈,都哈哈大笑。也有那好心的道:“小心些,可烫着了么?”

小二回首一望,见一名常见的泼皮,正自大剌剌的把脚伸出桌旁,适才定是此人绊他这跤。

小二站起身来,对那泼皮道:“这位大爷,您可否收起贵足?这般伸在道中,来往客人甚是危险哪!”

那泼皮正与人高声说笑,旁若无人。小二只得轻摇泼皮臂弯,把话再说了一遍。泼皮表情直是不可思议,骂道:“操你祖宗,我牛二吃饭,你也敢来啰唆?”说着更把脚横在路中,狞笑道:“怎样?你祖宗怎么高兴怎么成,你想怎样?”

那小二见他蛮横,却也动了气,大声道:“你这人恁也奇怪了,不过要你把脚收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干么这般凶神恶煞?”

牛二见此人不过是个店小二,居然敢出言教训自己,不免大吃一惊。他站起身来,将两只袖子卷起,大声道:“你这下贱东西,敢胆训你爷爷?来来来,爷爷教你些做人道理!”

那小二哼了一声,正要回话,店中掌柜连忙赶来,对那小二便是一掌掴去,骂道:“混帐!打翻了菜饭,还敢往客人身上赖!要不是这几天欠着人手,早轰了你这废物出去!”跟着连忙打躬作揖,向那牛二致歉。

牛二嗤了一声,径自坐下喝酒。

旁边几桌客人见仍是迟迟不上菜,纷纷大叫大嚷。掌柜见那小二兀自站立不动,一脸忿忿不平的神色,便自喝道:“你站在这儿干么!还不去干活?”

那小二摇了摇头,神情无奈,便又进了后厨,端了热菜出来。眼见牛二远远冷笑,定是有意作弄自己,那小二学了个乖,当下避开了牛二那桌,绕道而行。

正要将菜饭端上,哪知背后一阵猛力传来,竟是有人来推。那小二立足不定,向前摔倒,手上饭菜尽皆打翻,却倒在一人身上,只弄得那人身上汤汁淋漓,满身油腻。那小二心下慌张,急忙抬头望去,只见眼前那人脸上挂着一幅狞笑,正是牛二来了。

那小二吓了一跳,不知他有何阴谋,正想往后退开。忽然背后走上几人,已将他牢牢架住。牛二嘿嘿狞笑,伸手捏住那小二的脸颊,道:“小子,你弄脏老子的衣衫,快快给我赔来吧!”

那小二知道这帮人设计陷害,如何肯屈服?当下拼命挣扎,叫道:“明明是你往我身上撞来,还要我来赔你,天下岂有这个道理?”

牛二哦了一声,奇道:“好小子,到了我手上,居然还敢顶嘴啊!”

两旁手下笑道:“大哥,跟他说这么多做啥?先赏他几下子,叫他学个乖。”

牛二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霎时伸出手去,重重地打了两个耳光。

那小二脸颊肿起,却仍骂不绝口,大声道:“你们这帮流氓无耻之尤,要真有勇力,何不去报效国家?似你这般行径,只会欺侮弱小,一辈子都是地方的小无赖!”

店中客人听他如此教训牛二,都为他暗暗担忧,恐怕他便要给当场打死。

果然那牛二狂怒不已。他横行乡里,乃是地方一霸,谁知竟给一名小厮教训侮辱,却要他如何咽下这口气?当下大声道:“你这张嘴好生尖利!看老子打烂它!”大吼一声,往那小二腹中就是一拳。那小二哀叫一声,弯下腰去,登时呕吐起来。

一伙人跳了过来,已将那小二架住,拳拳到肉,猛往他身上招呼。那小二哀号连连,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牛二打了一阵,兀自怒气冲冲,揪住掌柜道:“我身上新衣少说要得五十两银子,你得给我赔来!”

掌柜那敢招惹牛二,忙陪笑道:“牛爷,这小子来路不明,到我这儿才作满个把月哪!您老随意处置这小子,给您出口气,我把他这月工钱三钱银子全数给您,将就将就吧!”

牛二大怒道:“三钱银子?你当我牛二是要饭的吗?”一脚就将饭桌踢翻。店中客人见出了事,纷纷往门外奔去。

几名伙计忙叫道:“喂!给钱哪!别顾着跑!”但那些客人早冲出门外,拣了个吃白食的便宜。

眼看牛二神态凶狠,掌柜知道这群泼皮无恶不做,再加上牛二又是县衙里当差捕头的小舅子,岂可得罪?只好拿了二十两银子,往他手中一塞,苦着脸道:“求您老高抬贵手,放过小店吧!”

牛二掂了掂手上的银子,冷笑道:“算了,咱们今天就放过这小王八蛋!走啦!”众人大笑数声,扬长而去,临走还不忘踹那小二几脚。

那小二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半天爬不起身。掌柜的冷冷的看他在地上爬行,对着伙计们道:“把这家伙给我撵了出去!”

众伙计架起那小二,正要撵他出去。那小二猛地挣脱了众人,冲向掌柜,大声道:“工钱!把这些日子的工钱算给我!”

那掌柜平白无故地掉了二十两纹银,甚是肉痛,如何愿意再付工钱?听那小二叫嚷得凶狠,怒道:“你放这什么屁?我没叫你赔那二十两银子,你就该谢天谢地了!居然还敢向我要工钱?”

那小二揪住了掌柜,喝道:“我给你作了两个月工,半文钱也没拿到,你这把我赶走,却要我吃什么?”

旁边伙计忙把他拉住,众人拉扯在一块儿,那小二却是死也不愿出去。掌柜提声叫道:“老张!你快去报官,把这家伙给我带走!”

那伙计老张知道这衙门里黑暗无比,赶忙劝道:“掌柜老爷你可行行好,这小子是个落榜的考生,只因潦倒穷困,才来咱们这儿谋口饭吃。掌柜老爷若是报了官,这小子可要失了清白啦!”

那掌柜与这小二无冤无仇,自也不愿如此。他沉吟片刻,想起了和气生财的道理,对那小二道:“小子你乖乖滚出去,老爷我也不去报官,你说如何啊?”

哪知那小二毫不领情,一股脑儿地大叫:“你少来威吓我!你既然欠我工钱,便当还钱!咱们不妨让青天老爷判一判,看看是谁对谁错!”

掌柜见他有恃无恐,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有气,心道:“这小子的死活又关我什么事了?今日为了这个穷酸,糟蹋了我二十两银子,回头他还向我要工钱,这口气叫我怎么吞的下去!”那小二一月工钱也不过三钱银子,算来二十两足足可请上百名伙计,真可说是亏本生意了。

他越想越火,提声喝道:“老张!你还不去报官?”那伙计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径直去了。

掌柜见那小二兀自大叫大嚷,心下暗暗冷笑,想道:“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厉害,等进了此处的衙门啊,看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耍什么嘴皮子?”

过不一会儿,两个带刀的官差来到。那小二扑了上去,叫道:“两位差爷!这掌柜积欠我的工钱,你二位评个道理,替我争个公道!”

一名官差一脚将他踢开,喝道:“滚你妈的!穷酸东西!”

那小二滚在一旁,忍不住面露震惊,叫道:“你们……你们是地方父母官啊!怎能这样?”

一名官差举起手上钢刀,冷笑道:“你再啰唆,老子一刀宰了你!”另一名官差走向那掌柜,不耐烦地道:“搞什么,大冷天的叫咱们兄弟出来,就是要拿这小子?”

那小二呆呆地看着两名官差,只惊得无话可说。

掌柜陪笑道:“劳烦老爷把这小子押走,这小子在这儿赖着不走,小店的生意可没法做下去啦!”

一名官差挤眉弄眼地道:“他可是偷了什么东西?就只赖在你店里,咱们兄弟也不能押他走啊!”

掌柜一听之下,岂有不明之理,往那小二撇了一眼,暗笑道:“死东西,臭寒酸,老子宁可把你的工钱给了这几个官差,也绝不让你称心。”当下取出那小二的工钱,都塞在那官差手里,涎着脸陪笑。

那官差见有三钱纹银,点头道:“好啦!这小子又吃白食又偷东西,押走吧!”

那小二听那掌柜和官差联手诬陷,忙叫道:“冤枉啊!我没偷东西!我没吃白食!是他积欠我的工钱啊!”

那官差甚不耐烦,一把便欲拉了小二走。那小二在地下挣扎,只是大声叫冤,两名官差使劲拉扯,终于把那小二拉开。那小二虽给拖走,但双眼仍是恶狠狠地凝视着那掌柜,大声叫道:“你这般害我,我……我定要报仇!”

掌柜哈哈大笑,冲上前去,举脚乱踢,叫道:“放你的狗屁!给我滚出去啦!”一脚正中下颚,那小二啊地一声惨叫,登时昏了过去。

“醒来!别在那装死!”

那小二清醒之时,只见自己已身在大牢之中,身上脸上兀自疼痛不堪,头晕脑胀,恶心不已。

“装死吗?再给我浇盆水!”

只见一个狱卒提了桶水径自泼了上来。在这酷寒已极的严冬,那小二哪禁受得起,登时全身发颤,牙关轻击,格格有声。

“你姓啥名谁?祖籍何处?快快从实招来!”

那小二微微抬头,见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满脸鄙夷地望着自己。那小二忙道:“师爷明鉴,小人身遭诬陷,以至不幸下狱,请师爷明察秋毫,还小人一个公道!”

那师爷见他相貌堂堂,谈吐文雅,不禁“噫”了声,道:“你有何冤情,不妨明言。”

那小二虽头痛欲裂,恶心烦躁,仍强忍着喘道:“小人姓卢,单名一个云字,祖上乃山东潍县人士。今年赴省入举,不幸落第,偏又盘缠用尽,只好寄居客来轩,做那跑堂贱役,蒙口饭吃。”

师爷双目一亮,心下舒了口气,道:“原来是个穷秀才,也罢!那你又如何偷盗主顾钱财,而致身系囹圄?”

卢云缓缓地道:“师爷明鉴,小人好歹也读过孔孟之书,至不济也不至做那鸡鸣鼠盗之事,偷盗云云,实乃遭人诬陷。”他顿了顿,又道:“自来偷盗,必是人赃俱获,方可入罪。仅凭客来轩一造之词,便欲定我之罪,实难令人心服。”

师爷冷冷地道:“这也有理,此番年节将至,咱们也不欲多生事端。不过为了你这案子,叫咱们出入往返,劳师动众。你若没有五十两纹银,怕是出不去的,这叫差费哪!”

他见卢云满脸讶异,又道:“本来嘛,这规矩是三十两,但此番天寒地冻,可得多加二十两,才能叫这班兄弟们心服啊!”

那师爷见这酸秀才即便下狱,恐也没啥油水好捞,索性向他要个五十两,把他打发走了了事。想他能入省城会试,五十两这点小钱,应该还能筹措。

谁知卢云急道:“五十两?我连一文钱也没有哪!”

那师爷一听,脸上更如上一层寒霜,“哼”地一声,便即走出,竟是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卢云急呼冤枉,但两旁差役却已将他扔入大牢,跟着走了干净。

卢云给人重重摔在大牢之中,只觉全身骨头都裂了开来,只哼哼哎哎地起不了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缓缓从地下爬起。

这牢中污秽不堪,满地屎尿。那些差役懒极,竟连粪桶尿壶也不给一个。所幸严冬之中,那臭味虽是不堪,倒也不至加重。

卢云冷得全身哆嗦,拣了个尚称干净的角落蹲下。他看着小小窗格外的一块天空,灰蒙蒙的,不见半点阳光,只有一朵朵雪花落将下来。

卢云低下头去,心道:“唉!今日不正是送灶之日吗?‘玉皇若问人间事,乱世文章不值钱’。我十数年寒窗,哪料到今日这番下场。”

冷风阵阵袭来,身上伤处犹如万般针刺。卢云拉紧衣襟,但那薄衫又岂能抵挡这腊月寒风?何况此刻的心寒,更胜过身上所受何只千倍。卢云咬紧牙关,双目怒睁,眼泪却一滴滴地落将下来。

一连数日,牢中竟连伙食也不送来,更无人再来审讯。想是年节将至,人人忙着欢度,又有谁来理会他?自是把那又冷又饿,在那屎尿满地中苦蹲的卢云给忘了。到得除夕夜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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