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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秀春屏住呼吸，走到尸体的背面，定睛一看，瞧见那尸体背后那道大口子，以及被吃得空荡荡的躯壳后，胃里抽抽两下，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妈的，蜈蚣精！”
“蜈蚣精？”夏侯霸眼睛一亮，道，“周兄弟，你为何断定是蜈蚣精？”
因为我看过第二部啊……
周秀春走远几步，背对尸体深深地吸一口气，把呕吐感压制下去后，酝酿了两秒后，就开始瞎掰起来：“这个世界上喜欢吃人肉的妖怪，其本体必然是食肉动物。而食肉动物中，能钻进人的体内，同时把内脏和脊柱骨都吃干净的，就只有虫子。”
夏侯霸道：“可是虫子的种类有很多啊，为什么断定是蜈蚣精呢？”
周秀春回头又看了眼尸体，反应极快道：“因为死者的四肢。”
“四肢？”夏侯霸面露不解。
周秀春点点头，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发现死者的四肢很完整？”
“那又怎么样呢？”
周秀春道：“尸体四肢健全，而内脏和脊柱骨不见，从犯罪心理学上来讲，凶手是故意不吃四肢，最大的可能性是它不屑于吃。就好比真正的土豪，全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好汉。所以我料定，这只害人的妖怪，肯定拥有许多手脚。而且还有一点，为什么妖怪要吃坚硬且无用的脊柱骨？直接吃骨头，又不能直接补钙！”
夏侯霸完全不得其法，道：“是啊，既然完全没用，那还为什么要吃？”
“形状。”周秀春越掰越来劲，彻底进入了状态，道，“对于一般的昆虫来说，脊柱骨确实是毫无用处的，但是对于蜈蚣这种长条形状的虫子来说，吃脊柱骨，刚好可以以形补形，增加功力。”
夏侯霸两眼发光，激动地握住周秀春的手，颤抖道：“周兄弟，你果然是干这行的天才啊！”
周秀春淡淡然道：“夏侯兄，不要搞个人崇拜，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待这个世界而已。”
夏侯霸却依然激动道：“周兄弟，实话跟你说，为了查这个案子，这些天来我们侦缉司的弟兄死得都快差不多了。不过现在既然有了方向，找出那只作案的妖怪指日可待啊！”
周秀春阴沉着脸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负责缉凶？”
夏侯霸理所当然道：“这是你推理出来的线索，当然得由你接着往下查！”
“两位大人，恐怕你们这几天还不能接着查这个案子。”站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九品小官，此时突然开口说道。
夏侯霸奇怪看他一眼，问道：“为什么？”
九品小官道：“午饭前我去督办司领了一份公文，公文上说今天早朝时，皇上已经下令处决前南京兵部尚书陈平安，罪名是煽动谋反，处决的时间就在明天正午。所以按照惯例，咱们六扇门的人得全部出动，负责明天的秩序。”
周秀春惊道：“那个老头要被斩首了？”
九品小官问道：“周大人，你和这位乱党很熟？”
“啊？不熟，不认识！”周秀春猛摇头道，“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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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劫法场
不管哪里的天气，总都是捉摸不透，前一天还好好的晴空万里，第二天就阴沉下来。
皇城广安门外，处决囚犯的刑台已经连夜搭好。
通向行刑地的三条主干道，被彻底戒严。
前锋大营、锦衣卫、六扇门，所有能调动的武装力量，全都在各自上官的指挥下，于巳时三刻前集合整装完毕。
就连行刑台后的广安门城墙上，都站满了手握重弩的御林军。
秋风猎猎，吹起周秀春视野范围内的各色军旗。
神情严肃地站在六扇门把手的区域内，让人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中学开运动会的会场。
“麻辣隔壁的，午时才斩首，居然要提前三个小时到，到底是哪个**排的值班表……”周秀春不住地抱怨，满脸不关心不在乎的样子。
对于陈平安即将被斩首这件事，周秀春其实真没什么意见好发表的。不过就是一萍水相逢的老头，话也没说过几句，至于交情更攀不上——当然，如果老头子依然是兵部尚书的话，周秀春认为自己一定会换上好一点态度。可问题是，丫现在不是啊！
世界就是这么残忍，你有权有势有钱，谁都来巴结你。一旦落了难，猛虎被犬欺，凤凰不如鸡，谁瞧你？
周秀春坚持认为自己不是势利小人，充其量也只能算势利的正常人。
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夏侯霸，居然表现出一副唏嘘的样子。
“陈大人是个好官啊，死了可惜哟……”
周秀春随口道：“我知道他儿子很厉害，大不了可以劫法场嘛！”
“哪有这么容易。”夏侯霸神情严肃道，“你以为今天来这里轮值都是小喽喽？”
周秀春道：“连盒饭都没一个，不是小喽喽是什么？”
夏侯霸嘴角一弯，显出点得意道：“能来这里轮值的，最差也得有胎息境界。六扇门里，就是你和我，还有咱们的总捕头关在山。”
周秀春道：“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夏侯霸一脸夸张的表情道，“你晓不晓得，除了我们之外，御林军来了两个副统领，全都是一元境界的，前锋大营的副总兵，二元境界，锦衣卫直接来了两个蔡胜祥以下的同知，还来了一个三元境界的供奉。这么多人加起来，攻打青城或者峨眉都绰绰有余了，你说我们能搀和进来，难道还不够牛逼？”
周秀春一言不发地看着夏侯霸。
夏侯霸润润喉解释道：“你怎么就不懂呢？有了这次履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能要被提拔了，就算不被提拔，以后靠着这笔谈资，逛窑子都能有优惠啊！”
“哦——”周秀春恍然大悟，“原来有‘谢谢参与’的额外奖励！”
夏侯霸露出了欣慰了表情。
周秀春安静了一会儿，又问：“咱们这么多人，拦得住蔡胜祥一个吗？”
夏侯霸居然犹豫了一会儿，显得不很确定道：“应该可以吧……”
“卧槽！”周秀春忍不住骂出声来，“蔡胜祥有这么猛？”
“怎么说呢。”夏侯霸比划道，“周兄，你是悟了道的高手，应该知道悟道之后，每提升一元境界，招式的威力就能提高一成吧？”
周秀春点了点头。
夏侯霸道：“如果说一般人悟道的时候，招式的威力都在1到2之间，蔡胜祥悟道的时候，招式的威力就已经是3了，他的绝学玄天十三刀非常特殊，每一刀都比上一刀强出几成的威力，所以如果他真的使出第十三刀……”
周秀春接话道：“那岂不是连神仙都要给跪了？”
夏侯霸点点头，补充道：“不过我听说蔡胜祥虽然悟出了玄天十三刀，可以他凡人的躯体，现在最多也就只能用到第六刀，所以咱们这么多人，要是敢和他拼命的话，他也不见得能拿得下我们。但是你放心，我保证蔡胜祥不会来劫法场的！”
周秀春奇怪道：“为什么？”
夏侯霸道：“蔡胜祥这个人，做人做事都极其有原则。平时别说是贪污受贿，甚至逢年过节连同僚送的礼物都不收，老婆死了几年，愣是连青楼的门都没进过，算起来，都已经连续十五年当选京城遵纪守法标兵了，大前年皇上还亲自给他颁了奖。这样的道德完人，你说他怎么可能劫法场？”
两人正说着，刑台不远处忽然一阵骚动。
站在城楼上监斩的太监，举着扩音的牛皮纸喇叭，高声喊道：“刑囚入场，各方戒备——！”
夏侯霸赶紧闭上了嘴，不再和周秀春闲扯。
周秀春转过头去，远远见到站在囚车里的陈平安，被两个锦衣卫押送下来。
身穿一身囚服的老头子，看起来并不像周秀春想象中的那么憔悴，神情自若地走上了刑台。
监斩官急匆匆跑上去验明正身，然后跑回到监斩台，抬头看一眼天色。
乌云蔽日，看不见太阳。
监斩官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从摆在案几上的竹筒里，抽出一根令箭。
看到这里，周秀春不由地心头一跳。
“时辰已到，斩！”监斩官将令箭往地上一扔。
行刑台上，刽子手伸手取出贴在陈平安背后的那道死刑犯木牌，轻声在老头耳边道了句：“陈大人，小的我就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您下去后，可千万别回来找我。”
陈平安微微一笑，道：“我下不去的。”
“啊？”
刽子手愣神间，一柄砍刀不知从哪个方向盘旋而至，斩下了他的头颅。
蔡胜祥如神兵天将，跃然刑台之上。
一时间，全场一片哗然。
监斩官一拍桌子，大喝道：“蔡胜祥，反了你了？！”
监斩太监也跟着大喊道：“蔡胜祥，你居然胆敢劫法场？你不知道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吗？”
蔡胜祥向四周一抱拳，朗声道：“各位同僚，各位大人，你们都知道我义父是忠臣义士，只是皇上受了那妖僧的蒙骗，才会下令斩我的义父。蔡胜祥身为人子，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亲含冤被杀，今日我来劫法场，乃是迫不得已。等我将义父送走，自会回来自首，请各位给条活路！”
周秀春转头问夏侯霸道：“夏侯兄，如果这老头跑了，咱们还能被提拔吗？”
夏侯霸怒道：“他跑了我们还提拔个蛋啊！”
周秀春道：“这么说来，就是他有活路我们没活路了？”
“是啊！”
“太过分了！”周秀春远远望着蔡胜祥，一脸不满道，“生活在这种封建大帝国里，居然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皇上说你造反，你就是造反，哪来那么多解释！这么大的人了，连什么叫大义灭亲都不懂！丢人！”
夏侯霸被周秀春煽动起来，拔出刀，大吼一声：“给他活路，我们就没活路了，大家上啊！”
“杀啊——！”
离着刑台近的几十个守卫，纷纷亮出家伙，跟着夏侯霸冲上去围堵蔡胜祥。
蔡胜祥冷冷一笑，隔空挥出一刀。
半圆形的刀气划过空气，击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守卫，只见血光一闪，那几个守卫身子断成两截，上半身落在地上，下半身犹自惯性地往前冲了十几步才倒下来，刑台前眨眼间多了好几具尸首。
周秀春菊花一紧，赶紧转过身默念道：“你没看见我，我什么都没说……”
蔡胜祥这一下，顿时让所有蠢蠢欲动等着立功的人全都愣住。
就连站在城墙上的那些御林军，都忘了射出手中的弩箭。
蔡胜祥环顾四周，将刀往台上一插，说出振聋发聩的四个字：“谁动，谁死！”
周秀春鼻涕都出来了。
狗日的，到底谁才是穿越众？
你二叔公的真心霸气侧漏啊！
正念想间，就见蔡胜祥单手提起陈平安，往空中一扔。
就在周秀春以为他这是突然想临阵倒戈干掉自己的义父之际，城墙上突然飞出一个白衣偏偏的女人，接住了陈平安。继而轻盈地一点地，从周秀春面前飞掠过去。
周秀春下意识地抬眼一看，四目相交，双双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小妞，你这是演雌雄双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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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无间道
“蔡胜祥，你这个孽障，本座今天亲自收了你！”
尖利的嗓音从城墙的那一侧传来，全场上千个被蔡胜祥镇住的高手，齐齐抬眼望去。伴随着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叫人颤栗的梵唱，一个身穿锦衣华服、头戴僧帽的和尚，从城门中飞身出来，直扑蔡胜祥而去。
原本神情淡然的蔡胜祥见到那番僧，不由得眉头一皱。
“大慈大悲千叶掌！”
一只佛手从番僧掌心奔出，金光闪耀，陡然间由人手尺寸，涨大到如同城门般巨大。
蔡胜祥拔出砍刀，手臂上虬结的肌肉骤然胀大数倍，猛力挥刀劈中佛手。
轰！
巨大的气浪，以蔡胜祥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开。
靠得太近的几十号人毫无抵抗之力，无一例外被掀翻，惨叫着飞出十几米远，从高空重重摔落下来，扬起大片的尘埃，鲜血和脑浆洒了一地，一概生死不知。
“护国法丈！”
“索命梵音！”
周秀春和白芷对视一眼，来不及再多说，边上已经有几十个人扑上来。
“杀啊！抓住这个女人！”
“法丈大人来了，大家不用怕！都给我上！”
白芷丝毫不犹豫，拉起陈平安直飞空中。手腕一抖，拔出鞘中宝剑。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剑走七星！”
宝剑化作七柄飞剑，一柄落在陈平安脚下，两柄变成扶手，让老头子搭住。
“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监斩太监一声令下，上千支强弩，如雨点般扑向白芷。
周秀春瞳孔陡然一大，踏出一步，飞到白芷身旁，正要用身体护住她，却感到身后涌起一股比刚才更强劲的气浪。
上千支强弩被蔡胜祥一刀劈落。
“跑！”蔡胜祥一声怒吼，周秀春盯着白芷，赶紧道：“快，打我一掌！”
“师叔，我会回来找你的！”
白芷说完，实打实地给了周秀春胸口一下。
周秀春顿时胸中一阵气血翻腾，仰面从空中坠落下来，恰好撞到一个慢一步追上来的白发老头，索性将所有的力全都传导到老头身上。
轰！
一声巨响，周秀春压在老头身上，重重地砸入地面。
广安门前坚硬的青石板，愣是被两个人砸出一个大洞，四散出来的碎石，击中茫茫多小喽喽，一时间惨叫声响彻整个广场。
“我干……”周秀春从老头身上爬起来，揉着胸口不满道，“这傻妞居然来真的……”
“你……”身后的老头满嘴是血，瞪大了眼珠子，抬起手指着周秀春，用虚弱的声音道，“你是……”话没说话，眼中就失去了光彩，枯瘦的手臂无力地拍在地上，临死，满脸都是愤怒。
周秀春叹了口气，将他的双眼轻轻合上，抬头看着白芷飘然飞走，不禁嘴角一弯，在冤死的老头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我是卧底。”
——明明我已昼夜无间踏进面前路，梦想中的彼岸为何还未到，明明我已奋力无间天天上路，我不死也为活更好，有没有终点，谁能知道，在这尘世的无间道……
脑海中唱着《无间道》，混乱的人群中响起了尖叫。
“关在山被打死啦！大家快跑啊——！”
“啥？六扇门总捕头？”
周秀春凌乱地转过头，拉起老头的前襟猛摇道：“老大，我是刚来的不认识你啊，这是个误会！我只是想做个好人啊！！！”
“哈哈哈哈哈——！”蔡胜祥笑疯了，将手中宝刀一扔，大声道，“关在山已死，蔡胜祥愿意以命换命，我要自首！”
“草泥马，这场面还能再更混乱一点么……”周秀春松开关在山的尸体，木然地站起来。
远处，一群胆大不怕死的家伙一拥而上，将蔡胜祥五花大绑住。
护国法丈怒瞪蔡胜祥一眼，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周秀春微微松了口气，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到趴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夏侯霸，连忙跑过去往他嘴里塞了颗金创药和回春丹。
夏侯霸命不该绝，片刻后醒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惊讶道：“周兄，我为什么没死？”
周秀春道：“因为你相信我。”
“怎么说？”
“信我者，满地原状态复活。”
夏侯霸：“……”
周秀春：“……”
夏侯霸叹了口气，环顾四周，道：“结束了吗？”
“结束了。”周秀春淡淡道，“不过关在山死了。”
“关在山死了？”夏侯霸一脸震惊。
周秀春安慰他道：“节哀顺变。”
“不，死得好！”夏侯霸站起来，紧握拳头道，“老大不死，我们何日出头？”
我擦！这才叫悟性啊！
“对！”周秀春重重地点了点头，搭住夏侯霸的肩膀，“老大不死，我们何日出头？！”
……
……
闹剧一般的行刑过程，在一片死伤中落下帷幕。
行刑台四周，侥幸活下来的，就只有周秀春和夏侯霸两人。
趁着众人收尸的间隙，周秀春先行回了六扇门。
跨进自己的院子，走到房门口，周秀春刚要推开门，却是动作一停。
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周秀春顿时提高了警惕。
“谁在里面！？”他一声大喊。
吱呀。
房门打开。
白芷一手举着剑，一手拿着周秀春昨天刚写好的通缉令，眼眶泛红道：“师叔，你居然通缉我？”
我擦，这是变相的情书好不好，你有没有阅读能力啊？
周秀春赶紧走进去，将门关上。
转头一看，见到死在角落里的那个九品小官，不由惊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