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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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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沙不错道:“……你可以蹲着。”

    慕枕流道:“骨头太硬。”

    夙沙不错道:“你不想与我靠得太近?”

    慕枕流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夙沙不错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异常不平稳,经常被牵动。对于武者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他想到自己久未突破的武学瓶颈,心情越发糟糕,突然想撕下轿帘,拆了轿子,将附近的人统统揍一顿。

    慕枕流看着他黑如锅底的脸色,有些不解:“哪里不舒服?”

    夙沙不错手掌一翻,托着吊坠,幽幽地看着他。

    慕枕流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喜欢,说与我便是,何必去抢唐大人的。”

    夙沙不错道:“讨来的哪有抢来的好。”顿了顿,不悦地说,“我这种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人,也只能讨和抢了。”

    这句话听说去莫名的怪异。

    慕枕流压下心中的异样,道:“唐大人与我有恩……”

    夙沙不错不等他说完,就呛声道:“所以你送你的,我抢我的。各顾各的,你不用内疚。”

    慕枕流暗叹了口气,不再辩解。

    夙沙不错放下轿帘,独自在轿子里生闷气。

    这股闷气来的毫无缘由。慕枕流送唐驰洲东西关他何事,钱又不是他出,可心里就是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唐驰洲,俞东海,高邈……一连串的名字浮现在脑海,竟是哪个都瞧不顺眼。

    最最不顺眼的当属慕枕流。

    每每看到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夙沙不错的胸口就像窝了一团火。可无论自己怎么发脾气,就想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光是这么想着,胸口的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夙沙不错拳头一紧。

    ……

    他身体一僵,迟疑着打开手掌。

    握在掌中的翡翠扇坠被捏成了齑粉。

    轿子突然被叩了两下。

    他心头一紧,连忙握紧拳头。

    慕枕流从外面掀起轿帘,道:“我想去一个地方,你有空吗?”

    夙沙不错道:“见谁?俞东海?”

    慕枕流笑了笑,没回答。

    夙沙不错:“……”那笑容真是,很刺眼。

    轿子在市集停下。慕枕流打发轿夫们先回去,自己带着夙沙不错去一家食铺吃饭。夙沙不错将翡翠的齑粉收入怀中,走路十分小心翼翼,生怕颠出来。

    慕枕流不知缘故,以为他心情终于平复,稍稍安心。

    两人在食铺里用过晚膳,慕枕流带着他钻入巷子,东转西转了半天才出来。

    夙沙不错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酒家。这间酒家离军器局并不远,隔着两条街,今天去总兵府时就走过。他道:“你几时将平波城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

    慕枕流道:“并未。”

    夙沙不错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之所以能在街巷穿梭,是因为带着指南针?”

    “也可以这么说。”

    “为何?”

    慕枕流道:“市集与酒家在同一条路上。我穿梭的时候,只要记住方向,总能走出来的。”

    夙沙不错道:“万一走入死胡同了呢?”

    慕枕流道:“退出来。”

    夙沙不错:“……”真相总是让人破灭。

    慕枕流道:“我们进去吧。”

    夙沙不错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跟踪,才跟着他进门。

    酒家空无一人。

    这间酒家平时的人气虽然不旺,但也不至于冷清到这个地步。夙沙不错单手挡住前进的慕枕流,将人护在自己的身后,谨慎地前行。

    “慕大人,你来了。”芳芳丫头从柜台上露出脑袋。她身量不够,脚下还踩着一张凳子。

    夙沙不错脸色不善地看着她:“你怎的在这里?”

    芳芳说:“这家店是我舅舅开的。”

    夙沙不错道:“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芳芳说:“我以前住在山上,舅舅前两天才带我下山的。”

    “哪座山?”

    芳芳朝着南边一指:“求雨山。”

    求雨山在平波城的南边,上面有两个村子,一个叫张家村,一个叫冯家村。两个村子来往紧密,互为姻亲,平波城里不少山珍都来自于他们。

    慕枕流将与求雨山有关的资料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温声道:“让你送信的姑娘在何处?”

    芳芳朝着店中唯一的包厢一指:“喏,在那里等着。”

    慕枕流正要走,前路就被夙沙不错挡住了一半。

    “来见姑娘?”夙沙不错似笑非笑,“人家只请了你一个人吧,我这样进去,好吗?”

    慕枕流道:“你愿意留在外面?”

    夙沙不错黑脸。

    最近他黑脸的次数太多,多得慕枕流十分习以为常,见状只是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夙沙不错眼珠子一转,径自走到最靠近包厢的桌子边坐下了。

    慕枕流有些讶异。

    夙沙不错道:“在这里,你万一遇到危险,我还来得及跑。”

    慕枕流嘴角微抽,笑着摇摇头,转身进屋了。

    他一进门,夙沙不错就竖起了耳朵,好在慕枕流十分识趣,并未关门。

    包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兰香。

    小酒家的包厢自是没有琼林玉树,只有一张八仙桌,四把圆凳,和一道倚在窗边的纤纤倩影。纵然看不到倩影主人的样貌,只望其背,已能想想她的绰约风姿。

    纵然慕枕流从未对女子心动,却也不得不暗暗赞叹。

    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倩影的主人缓缓地回过神。

    婷婷如芙蓉。

    灿灿若朝霞。

    一如慕枕流想象的那般,的确是万里挑一的绝色佳人。

    。。。

 ;。。。 ; ;    军器局的轿子不大,仅容一人,夙沙不错非要挤进来,使得两个轿夫苦不堪言,抬着轿子的时候,摇晃得厉害。慕枕流被挤到一边,贴着轿子的内壁,一脸的无奈。

    夙沙不错的目光状若漫不经心地扫过他手里的信封道:“嗯?不打开看看是哪位红粉佳人?”

    慕枕流展开信,却避开了夙沙不错的目光,不等他发作,就一扫而过,将信又折了起来:“看好了。”

    “……”

    夙沙不错阴沉着脸道:“我看不得?”

    慕枕流被他的理直气壮闹得哭笑不得:“信上说,只给我一个人看。”

    夙沙不错道:“别忘了为你寒窑苦候的黄小姐。”

    慕枕流道:“……黄家家境还不错。”不知黄老爷知道自己家被称为寒窑是什么心情。

    夙沙不错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与俞东海走近?他又为何要派人保护你?”

    慕枕流道:“你也没有告诉我是否见到了高邈,为何没有送信给他。”

    夙沙不错瞪着眼睛:“你竟然威胁我?”

    慕枕流愕然:“这是威胁?”

    夙沙不错道:“我若是不说,你也不会说了?”

    慕枕流道:“有来有往,才算公平。”

    夙沙不错想了想道:“这不一样。高邈和你……呵!你想知道他的消息想得抓心挠肺。俞东海与我嘛……我管他去死!”

    慕枕流问道:“那你急什么?”

    夙沙不错:“……”

    轿子猛然震了一下,让抬轿的轿夫肩膀一沉,差点将轿杆脱手,同时,夙沙不错从轿子里一跃而出,脚在杆子上轻轻一点,就越过轿夫的头顶,落到了前头。

    轿夫吓了一跳,忙放下轿子。

    夙沙不错狠狠地瞪了轿子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轿夫小心翼翼地看向轿子,里头的人没露面,只是平静地说:“继续上路。”

    轿子一颠一颠地颠到总兵府门口。当轿子落下,轿夫就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动根手指都没力气了。

    慕枕流有些愧疚,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喝酒。

    总兵府的门房看到轿子,早早地迎了出来:“可是军器局的慕大人?”

    慕枕流递过去拜帖。

    门房扫了一眼,连忙道:“大人正在府中恭候。”说着,一路引至花厅。

    厅中两个人大马金刀地坐着。

    唐驰洲见慕枕流进门,起身拱手道:“慕老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慕枕流一边回礼一边笑道:“几日不见,唐大人风采更胜往昔!”

    旁边一声嗤笑,夙沙不错捏着花生,悠悠道:“好比仔猪变牙猪,牙猪变汤猪。”

    唐驰洲嘴角抽了抽道:“好端端的不拘一格庄你不待,跑来平波城做什么?”

    夙沙不错道:“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夙沙不错道:“就是看你不好看。”

    唐驰洲的扇子飞快地摇了几下,驱散自己上涌的火气,对慕枕流道:“慕老弟,这小子我看一会儿都受不了,你怎么忍得住天天与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慕枕流叹气道:“苦中作乐罢了。”

    “哼!”

    夙沙不错鼻子里发出不悦的冷哼,见慕枕流和唐驰洲都不当一回事,自顾自地坐到另一边交谈,忍不住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唐驰洲道:“夙沙公子鼻子不通气?做人一窍不通,的确是很难受的。”

    夙沙不错冷笑道:“没办法,身边有个喜欢煽风点火的人,想不难受都难。”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慕枕流。

    以为被忽视,正打算喝茶的慕枕流:“……”

    唐驰洲道:“慕老弟啊,做人心慈手软,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有些人看上去像个可怜兮兮的乞丐,实际上却是个心肠恶毒的乞丐。收容这种人,随时要提防着被反咬一口,倒不如早些驱逐出去!”

    夙沙不错道:“有些人看上去像个男人,实际上却是个比长舌妇更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最后一个“人”字前依稀还有一个字,因为说得太含糊,被略过去了。

    慕枕流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长的四方盒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唐大人莫要嫌弃。”

    “慕老弟。”唐驰洲皱眉道,“我与你一见如故,亲如手足。你这样做好没意思!”

    慕枕流笑道:“做弟弟的孝敬哥哥,有什么不对。”他发现平波城的几位官大爷都喜欢叫他老弟。

    唐驰洲这才缓和了脸色,将盒子打开,红丝绸上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扇坠,虽不是无价之宝,却意外地合他的心意:“不愧是做弟弟的,对老哥我的心思真是摸得一清二楚啊!来,帮哥哥系上瞧瞧。”说着,将蒲扇递了过去。

    这把蒲扇的柄上有个尾圈,正可用来挂坠子。

    慕枕流正要接过,就被夙沙不错抢了去。

    唐驰洲立刻伸手去夺,夙沙不错一转身,藏到慕枕流身后。

    “你要做什么?”唐驰洲心疼地看着蒲扇。

    夙沙不错道:“这么把破扇子,本来送人都不要,吊了这么个坠儿,只怕一上街就被撕得皮都不剩了。”

    唐驰洲道:“那也比吊在你身上强。”

    夙沙不错愣了愣,目光诡异地瞄向慕枕流。

    一直以为自己身处战场边缘的慕枕流腰板一直,下意识地审视自己。

    夙沙不错突然窜了出去,唐驰洲反应极快,迎上去劈手夺扇。夙沙不错反手一挡,扇面正好挡在唐驰洲抓拿的去路上,吓得他临时变招,改抓为拍,手掌在扇面上轻轻地滑了过去。

    但夙沙不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左手格挡,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闪电般地钻入唐驰洲的手掌中,微微一拨。

    唐驰洲下意识地缩手,等察觉手中的扇坠掉落时,已来不及抢回。

    扇坠落入夙沙不错手中。

    拿到东西的夙沙不错好心情地将蒲扇拍了回去,对着连退三步的唐驰洲微微一笑道:“承让,多谢!”

    “谢你老母!还给我!”唐驰洲手持蒲扇,一招“仙人指路”,直取夙沙不错的肩膀。

    夙沙不错肩膀一沉,人如泥鳅一般从他前方滑了开去,跳到慕枕流的身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冲唐驰洲无赖地笑着。

    “你!”唐驰洲气急,拿着蒲扇的手微微颤抖。

    慕枕流肩膀动了动,想将按着自己的手拿下来,反倒引来夙沙不错更大力的钳制。他无奈道:“这是做什么?”

    夙沙不错将手里的吊坠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道:“这样的好东西,你可不曾送给过我。”

    不等慕枕流回答,唐驰洲夸张地哈哈笑起来:“你吃他的,喝他的,睡他的,还掳走他关了好几天,竟还想他送东西给你?真是恬不知耻!”

    夙沙不错脸色微变:“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干!”说着,竟流露了几分杀气。

    唐驰洲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慕枕流。

    慕枕流本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被两人混闹了一通,反倒不好说出口了,只得起身告辞。

    唐驰洲满怀歉意道:“你的礼物……”

    慕枕流道:“改日再补送一份。”夙沙不错既住在他的府邸,便算是他这一边的人。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被自己这一边的人拿了回来,尴尬可想而知。偏偏,他对夙沙不错也是无可奈何。相处了这些日子,自己对他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自己若是站在唐驰洲一边,事情只会更糟。

    。。。

 ;。。。 ; ;    慕枕流道:“若是不去,我出了事,他亦能置身事外。去了这一趟,我若出事,他反倒说不清楚。”

    俞东海道:“命都丢了,他还和谁去说清楚说不清楚?你先在衙门住下,我谅他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杀到知府衙门来。”信手将慕枕流给他的信收入了怀中。

    慕枕流沉吟道:“既是如此,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俞东海不大放心,道:“我派人送你。”

    慕枕流笑道:“你已派了两名衙役来,还要何人来送。”

    俞东海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送他到门口,与那两个衙役这般那般地叮嘱了一番。

    慕枕流带着人回府,一边借口收拾行李,让他们去前堂等候,一边叫人在后门准备轿子。等轿子准备好,他立刻从后面溜了出去,只是脚刚踏出门口,就被一左一右两尊门神拦住了去路。

    衙役无奈地看着他:“慕大人欲往何处?”

    慕枕流很快收起尴尬道:“出去走走。”

    衙役道:“俞大人正在府中等候,慕大人不如先回衙门,见见俞大人。”

    慕枕流道:“早见晚见总是要见的,不急于一时。”

    他要上轿,被衙役拦下。

    慕枕流眉头微皱:“俞大人邀我做客,我自是感激。但这等架势,却不叫人高兴。”

    衙役道:“大人吩咐,无论如何也要请慕大人日落之前赶回知府,哪儿都不能去。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人。”

    慕枕流道:“我若不从,你们又待如何?”

    两个衙役面面相觑,也十分为难。完不成俞东海交代的任务固然没有好果子吃,可将人强行掳走,到了俞东海面前,自己一样不好交代。

    衙役道:“小人奉命行事,还请慕大人体恤。”

    慕枕流抬起手,轻轻地拨开他们。

    衙役们的脚像扎土里了,咬着牙不动。

    慕枕流抿了抿唇,正要说话,面门一阵疾风袭来,两个衙役像球一样突然被抛了出去,发出两声惨叫。

    随着一声轻笑,慕枕流身前的阳光被一具高大的身影挡住,熟悉的笑容却比阳光更灿烂夺目。“我一不在,你就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慕枕流提了七天的心终于缓缓放下,脸上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们是俞大人派来保护我的。”说着,朝两个衙役拱了拱手,“抱歉。我的朋友刚刚对两位有所误会,多有得罪。”

    衙役忙道不敢。

    夙沙不错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他:“你连他们都打不过?”

    慕枕流哑然。

    “不过,你为何要他们保护?”

    慕枕流张口欲言,夙沙不错又自言自语地接下去道:“你几时与俞东海走得这么近?”

    慕枕流怕他口无遮拦,传到俞东海耳里,横生误会,忙道:“个中缘由我一会儿再与你详说。”

    夙沙不错看着门边的轿子道:“你要去哪里?”

    慕枕流道:“总兵府。”

    夙沙不错皱眉道:“唐驰洲?他的酒和马尿似的,有什么好去的!”

    慕枕流冲衙役笑笑,拉着夙沙不错往里走,看左右无人,才道:“上次幸得他援手,才能……”见夙沙不错面露不悦,笑着收口,“自当亲自上门道谢。”

    夙沙不错道:“要不是我放你一马,你以为他带着那群酒囊饭袋能顶个鬼用?”

    慕枕流道:“若不是他找上门来,你何时会放我一马?”

    “等我高兴时。”

    “你一见他就高兴,我岂非还是要谢谢他。”

    “……”夙沙不错怒道,“谁说我一见他就高兴!我是见他很不高兴,恨不得他快点滚开!”

    慕枕流道:“那也要谢谢他。”

    夙沙不错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与俞东海交好吗?唐驰洲是方横斜的人……你想左右逢源?”

    慕枕流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唉,先说说你。信可送到了?广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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