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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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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张孟谈乃绝世之人,不可以俗礼待之,以俗物予之。或许,在正式登门前,先让人送去一份别致的小礼物和表达谢意的亲笔信,会比较好。

刚巧,赵无恤正好带了一样有趣的玩意。

让别院里伺候的几名竖人女婢照看着赵广德,无恤则让虞喜去将辎车里那副自制的“象戏”取来。

棋子由橡木雕琢而成,黑红色的漆篆刻文字,棋盘还带着木头的清香,上面用墨线划了不少方格直线,因为是新做的,所以还算能拿得出手。

这时代,围棋又被称为弈棋,还在发展中,黑白子没那么多,玩的时候还会用到骨筛,没有后世那样高雅和脱俗,士大夫们反倒更爱玩六博和投壶一些。

而这象戏,本来应该到战国时才出现,可比那些玩法有意思多了,且暗含两军战阵对垒之意。无恤听乐符离说,张孟谈好读《司马法》等古兵书,应该会喜欢,也算投其所好了。

赵无恤还就着宫灯,亲手在简牍上写了封信,顺便附上了这东西的玩法和内涵,聊表谢意,说明等禁足思过是期限结束,再亲自登门拜访。

经过半年苦练,他的篆字,现在已经基本拿得出手了,但也说不上好,奈何专业代笔的计吏侨、成巫都不在,只能靠自己。何况,亲笔写,更能体现他的诚意。

差虞喜将信匣连同礼物送去张氏府邸后,赵无恤感觉自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身上的伤口又痒又痛,也无法驱散他的睡意,索性趴在案几上打起盹来。

他梦到自己被包围在一个孤独的城池中,到处都是寒光闪闪的剑戈兵刃:阴险的中行黑肱、暴虐的范禾、扮猪吃虎的魏驹、谦谦君子般的韩虎,还有看不清脸的“知伯”,举世皆敌。唯独的朋友赵广德,却为了让无恤顺利突围,而被乱箭射死在眼前。

无恤咬紧牙关,噩梦连连,想醒也醒不来,直到一个女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踢翻了宫灯,才终于吵醒了他。

那女婢,正是之前他安排照料赵广德的人。

此时屋外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想起梦中的情形,赵无恤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不妙。

他双手重重拍在案几上,起身朝那浑身战战的女婢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吾堂弟他……”

……

中军将范府与赵氏同处于官署区,但却在另一个里闾中,相隔不过千步距离。

范禾今晨算是倒了血霉,被赵无恤空拳将脸打得开花,虽然缠了帛带,但看上去仍然颇为惨烈。府内的竖寺女婢们知道这位君子的暴虐脾性,都怯懦不敢说话,生怕惹怒了他,便被投进兽栏喂熊。

范禾的确正在火头上,他一回到家,就让范氏族兵找来绳子,将那个为了不让范禾拔剑杀人,而抱着吴式长剑“獬豸”(xiezhi)跑掉的小宗子弟刘处父吊了起来。

“叛族之人!那时只要你将剑递过来,我便可以把那卑鄙的赵氏庶子当场击杀!”

刘氏,出自范氏祖先御龙氏刘累,是范氏小宗,但血缘相隔有些远。刘处父也是因为年轻稳重,而被范鞅、范吉射看中,得以成为范禾的伴读辅佐,顺便当他的剑侍。

他被反手捆绑,吊在一棵歪脖子梨树上,这会抿着嘴,也不反驳,只是逆来顺受。当委质效忠后,理论上,他的性命便属于范禾随意支配了。

而刘处父委质的小君上,正怒气冲冲地,想要用蘸水的鞭子抽他一顿。但范禾因为眼睛肿了一只的缘故,一鞭子抽过去,居然打偏了,鞭梢抽到了伺候在旁那个竖人身上,那竖人痛得跳脚,却只得忍着,不敢声张。

范禾更是气恼,再度扬鞭,却从后面被人拿住了手腕。

“谁敢阻拦本君子!”

“阿禾,还不住手!”

范禾回过头,只见说话的人剑眉英武,面容俊秀,却是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下巴上多了颗黑痣,且少了几分暴虐和戾气的孪生哥哥范嘉。

范氏兄弟,一嘉一禾,异茎同穗,取的正是唐叔虞所献嘉禾之意。

见是哥哥,范禾顿时萎了下来,除了祖父、父亲,他就怕这个心思缜密,深不可测的孪生兄长。

“阿兄你总算回来了,你可知道,今天在泮宫发生了何事,这个小宗庶孽,他居然背叛了我!”

范嘉冷冷应道:“你和中行子做下的好事,早已传遍了新绛,我自然知道,幸亏处父稳重,若是今天任由你乱来,新绛城此时早已大乱了!”

他一把抢过鞭子,让人给刘处父松绑,并抚着肩膀安慰他,赞扬他的明智稳妥,刘处父眼中不由对范嘉产生了几分感激。

范禾依然生着闷气,哇哇大叫,叫嚣着迟早要把赵无恤、魏驹等人抓住,投入兽笼分尸,却被范嘉又训斥了一顿。

“祖父当年灭栾盈之乱,孤身犯险,当着数千魏兵的面,超乘而蹬车,右抚剑,左援带,挟持勇武的魏献子;又用剑以帅卒,败栾氏之党于虒祁宫中,是何等的威风。”

“再瞧瞧你,自命泮宫剑技第一,可剑一丢,就被赵氏子空拳打成了这副模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范氏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今后一月,给我回范氏之邑去,不许出门!”

范禾只得唯唯诺诺,总算收敛告退了。

范嘉从刘处父处,问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他摸着下巴上的那粒黑痣,若有所思。

“看来那赵氏子不仅卑鄙狡猾,而且运气极佳,吾弟与中行子愚不可及,今日之事后,泮宫之中赵魏韩三家联手已成定局,说不定还会以赵氏子为首!也罢,蜗角之争就任他们去折腾!我还是做好祖父交予我的事情,管好漆陶市和匠作坊要紧。”

……

第102章 微服出行

……

从内室出来后,已经是鸡鸣时分,赵无恤心情畅快了许多。

和那位溃创医说的一样,没过几个时辰,赵广德果然醒了。不过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是饿醒的,肚子咕咕直叫,让人递了一碗拌了蜜汁的粱粥来,三下五除二就喝得干净,还迷迷糊糊地说着想饮热豆浆,又睡过去了。

据赵府的家医说,只要想吃东西,那就意味着很快便能大好,君子可以放下心来了。

赵无恤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和方才梦中的情形一样,这次小胖子因为他的缘故,身死或者残疾,他可要惭愧上很久了。

同时,他也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心狠手辣的中行黑肱付出代价!

不过他刚迈出门,就碰上了匆匆走来的虞喜。

那副象戏连同无恤的亲笔信,已于昨夜送至张氏府邸,虞喜这次过来,却是有另一个消息要禀报。

“君子,有人在门外徘徊,说是有要事欲见君子。”

无恤正在洗盥,他一边在女婢的侍候下,用细葛巾擦了擦脸,一边问道:“是何人,为何事?”

“看样子,是个穿皂衣的商贾,自称来自温地。”

“商贾?温地?”

“不好……”赵无恤暗骂了一声,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门心思全在赵广德的安危上,竟然把要紧事给忘了。来者八成是温商贾孟,那还是半月前说好的,要贾孟引他去新绛人市,购买陶工。

于是他便让虞喜速速引那商贾来,果然是一身皂衣,内穿文绣的贾孟,他刚进门,就趋行跪倒在赵无恤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君子,小人在市井听到流言,说泮宫中有私斗发生,我家君子还受了伤,不知有无大碍?”

无恤嘿然:“你们这些商贾,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今晨就打探清楚了,放心吧,吾堂弟自有福禄,只是受了轻伤,方才已经醒来,能食粥一碗,再休息几日便可以痊愈。”

“大善,小人这就放心了。”贾孟举起袖口作擦泪状,让人分不清真假。

言归正传,他又弓着腰行礼道:“小人今日失礼来叨扰君子,却是因为上次那事,小人得知消息,郑国行商已经带着掳自鲁国的陶工,以及织工等数十人,来到新绛,将于今日朝食后于人市叫卖,故前来告知君子,不知道君子还要不要去……”

赵无恤微微皱眉,理论上,他现在已经被禁足了,应该低调地回封地闭门思过才对,这才第二天,就公然违禁前去人市,有些不妥。不过如果错过这个村,大概就没这个店了,晋国的好陶匠都被范氏控制,想扒拉下几个来可不容易。

于是他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去,当然去!”

不过,得换一身行头再去,既然不能招摇过市,他低调点,悄悄去,做完交易后又悄悄离开,不就行了。

半刻之后,虞喜穿着一身厚实的国人行装,佩短剑,带头在前。他身后跟着两名皂衣男子,那个中年人,正是温地商人贾孟,而那年轻的,不是赵无恤,还能是谁?

在赵无恤想来,虽然微服前往张氏府邸登门拜访不可取,但微服去人市,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反正新绛里认识自己的,也就泮宫少年们,他们这会大概已经被祖父、父亲揍了一顿,关在家里,所以无恤可以肆无忌惮地穿上虞喜的一些简陋衣物,装扮成他的皂隶小厮。

一路上,虞喜不时心虚地偏头回来,这主从之间掉了个个,位置也换了,让他很不自在。

“喜,把头转过去,别老回头看我。”

从偏院出侧门,其中要经过一处园囿,这边也有不少早起清扫的竖寺女婢,无恤只能垂着首,小心不让人认出。

前面的虞喜却失声喊道:“不好,前面有人过来了,好像是……”

“是少君的步舆,快,躲到那个假山背后!”赵无恤心中哀叹,怎么好巧不巧刚好碰上了,自己难得微服一次,要不要这么刺激。

三人匆匆匿藏,等待少君魏姬的舆驾经过。

步舆由四个健壮的隶妾抬着,一身金红色深衣,尽显雍容之态的魏姬闭眼坐在上面,后边还跟几名或为她举着坠地裙角,或抬着羽毛摇扇、或捧着漆器铜壶的女婢,这就是卿士夫人出行的仪仗了。

经过假山时,魏姬似乎察觉了什么,疑惑地回头瞧了一眼。

假山后的无恤连忙屏住了呼吸,等一行人远去,才敢探出头来窥视,瞧她们所去的方向,正是赵广德所在的偏院。

小宗子弟在自家照应下却受了伤,于情于理,魏姬都要去探望慰问一番,届时,就能发现赵无恤不在。

“君子,现在怎么办,回去么?”

赵无恤沉吟了片刻后,咬了咬牙:“要做就做到底,不管了!吾等速速前往城南要紧。”

反正不管怎么做,他和魏姬之间是左右看对方不顺眼,既然对方不再敢像以前那样对他任意惩处,那还怕她作甚。

接下来的路程,总算是有惊无险,三人持桑木门牌,顺利通过了侧门。

谁知刚露头,就又撞上了一个熟人。

“赵子,你果然是从这儿出来!”

“乐子,你怎么在这里?”

赵无恤定睛一看,却是乐符离,他今天也换下了深衣广袖,穿了一身皂隶的短衣短褐,猫在角落里。看见赵无恤和虞喜等人出来,便连忙上前,满脸亢奋地就要继续喊。

他们这一对话,已经吸引了侧门处赵氏族兵的注意力,赵无恤眼疾手快,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拉到墙角,质问道:“你这是作甚!?”

乐符离打量着赵无恤的装扮,得意洋洋地说道:“赵子作甚,我便作甚!”

半月前的南北市一行,乐符离也在场,对赵无恤要买陶工一事,他十分好奇。虽然昨天才被禁足,可一向胆大的他却打扮成皂隶溜了出来,而赵无恤居然还真被他逮了个正着。

赵无恤啧啧称奇,这乐符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慧,居然能猜到自己的行踪。

他一问之下,乐符离才说出了缘由:“其实都是张子料就的,他说观君子的脾性,要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舍弃,但君子又不是个没顾虑的人,忌惮禁令,所以八成会微服出行,让我一早就在这后门等待,必有所获。”

真是料事如神啊,不过赵无恤越听越不对:“等等,吾等不是被禁足,不让走亲访友么?为何你还敢去见张子?”

“我们两家府邸相近,就隔着一堵墙,昨天不巧,那堵墙刚好塌了一半,我与张子各自站在自家庭院里说话,谁管得着?”

赵无恤无语了:“那张子呢?为何不见他踪影,乐子没有约他前来?”

乐符离奇怪地看着赵无恤一眼:“这就得怪君子了。”

“怪我?为何?”

“君子昨日不是差人给张子送去了一件礼物么,张子说那东西极为有趣,今天要继续钻研一二,故让我独自前来,若有什么趣事,回去告知他一声便可……赵子,究竟是何物?能不能也送我一件?”

赵无恤心中一万头羊驼驼奔过,看来自己又做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这一来,就错过了一次和张孟谈相谈共处的好机会。

不过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他还得赶紧去市上办正事,何况世上的事情哪能事事如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此时,偏院的几名成邑骑从少年也已经从正门处出来了,与赵无恤等人汇合。于是赵乐二人便相互遮掩着脸,钻进了贾孟那辆带帷幕的马车车厢中,在数名骑从的扈卫下,往城南驶去。

……

第103章 囹圄隶妾

官署区在城东,而人市在城南,清晨街上行人不多,所以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行进了一刻钟后,突然道上行人逐渐稠密起来。

坐在外面驾车的虞喜伸头进来说道:“君子,已经到人市了!”

“这么快?”

赵无恤和乐符离下了马车,两人习惯性地要整理下深衣广袖的衣襟,想将挂在帛带上的玉组佩摆正,这才发觉自己穿的其实是皂隶短打,微微一愣后相视一笑。

赵无恤也不由感慨,自己半年前刚来到春秋,可是根本穿不惯深衣广袖的,现在却已经习以为常,这也说明,自己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了。

不过接下来看到的事情,让他又对自己这个判断产生了怀疑。

马车停在人市的里闾门前,之后的路段,车是挤不进去了。于是众人安步当车,走进了北六市里生意最好,同时也是名声最差、市容最脏乱的人市。

前世教科书上总说春秋是奴隶社会,来到这个时代后赵无恤才发现,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春秋的主要劳动力,还是自由身的国人和身份略低的野人,隶臣妾占的比重不是很大,而且干的多为家中杂务,或者百工之事。

但整个社会上,“奴隶”还是普遍存在的,只不过多数来源于战争俘虏、戎狄、逃人。至于那些因为井田制度崩溃,每年失去私地交不起税赋丘甲的农民,大多就地被卿大夫家族消化,变成了人身依附的农奴和氓隶,居于闾左。

贩卖奴隶历来是诸夏国际间的大宗贸易,在历次战争后,总会有数以千计的俘虏被带回过战胜国,变卖分配,此类事情史不绝书。甚至一些贵族都沦为奴隶过,比如昔日虞国的大夫百里奚,在亡国后就成了晋国陪嫁的滕奴。他还逃到楚国,又为圉牧,后来才被秦穆公五张羊皮赎回,举于牛口之下。

这种情况在晋楚弭兵之会后稍有收敛,但近来乱世再起,三年前吴国破楚,无数楚国人被俘,卖往北方,郑齐商贾贵族无不以购买楚地女奴为雅事,甚至引起了奴隶市价大跌。而齐鲁郑卫周之间也战火不断,今日你破我一城,掳人若干,明日我逼你盟誓,献百工隶妾若干。

那些两只脚的货物,通过这些渠道流入晋国,所以才造就了新绛人市的繁荣。

对于人市,晋国官府处于一种不提倡也不制止的状态,因为三军将佐贩卖俘虏也获利不少,尤其是中行氏,每年都能从白狄鲜虞、鼓、肥、无终等地获得大量奴婢。

赵无恤的生母,当时是不是也是以这种方式流落进赵氏的呢?他不得而知,但也因此对奴隶贸易,有了天生的厌恶感。

刚走进来,赵无恤就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异味,汗水、鲜血,混合了隶奴囹圄(lingyu)外粪沟散发的恶臭。看着那些囚于笼子里,或戴着木制桎梏,或被草绳拴在一起的隶臣妾,一个个枯槁蓬头,唯一有双明亮眼睛的小奴将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向了他,仿佛在哀求拯救。

赵无恤心中有些不忍,却只能叹一口气走开,他就算能救一个,却救不了全部,能救得了一家,却救不了全天下。也幸亏他们赵氏取消了殉葬制度,否则,每年还要有更多的奴隶被买去从死!

他们一行人低调从事,两位卿大夫之子穿着不惹人瞩目的皂隶衣物,而虞喜和诸位骑从少年一身国人武士打扮,隐隐看去,像是以商人贾孟为首的商队护卫。

贾孟在人市也有不少熟人,一路走过去,都有人打招呼,还有来询问他是否购买奴隶。

赵无恤特地问了问价钱,能干活下地的青壮劳力最贵,能生孩子的年轻女子其次。而那些看似无用的老人孩子最便宜,无恤猜测,老人被买去多半是用来殉葬的,而孩子,或是满足一些士大夫异样的爱好,或是阉割为寺人。

贾孟应酬地笑着一一回应,走了一会,他转过头来说道:“君子,那些郑国商人,就将在这里叫卖,看这时辰,应该已经到了……”

无恤微微点头,踏入人市的中心区域后,他发现这里和外围又不太一样,地表被冲刷得很干净,几个土垒的高台上站满了要叫卖的奴隶,他们多是有一技之长的,价格也相应更贵。

其中有卖齐国倡优的,一男一女两个侏儒,连同他们表演用的黑彘狄犬打包出售。也有卖鲜虞狄婢的,一个漂亮的女婢被扒光了衣服,一只手掩着胸脯,一手掩着下身,被隶商拉着脖子上的草绳转圈展示,引得围观的男人们笑声阵阵。

赵无恤沉默不言,他对新绛的感官顿时降低了一层,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史诗和自豪,也隐藏着罪恶和丑陋。一旁的乐符离天生为钟鸣鼎食之子,倒是没这种感觉,只是好奇地四处张望,目光放在那鲜虞女婢的双乳上,颇有些想出手买下的冲动。

奴隶买卖和后世的拍卖倒是有点像,商人展示“货物”,价高者得,然而,据贾孟说,若是有身份高的买家强行压价,也是常有的事情。赵无恤的那些金爰由亲信虞喜贴身携带,期间有不长眼的人鬼鬼祟祟想过来搭讪,便被骑从少年们几拳揍跑。

那些金爰应该够买十名陶工,赵无恤又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口嫌体直啊,明明厌恶奴隶贸易,却又参与其中。

“君子,那些鲁国陶工就在这边,咦,似乎已经有人在争买了!”

贾孟指着靠近外围的一个高台,台下有两帮人在激烈争执着,衣着文绣的郑商夹在中间好不尴尬,看热闹的国人和商贾在外边围了稀疏的一圈,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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