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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老师:“不过我儿子这里实在太忙了,孩子不好带。我老伴也说,都快过年了,正好赶上春运,来来回回的很不方便……”
“对对对,”我连忙道,“师母他们说得太对了,何必非要赶在春运这个节骨眼来回跑?一家人安安心心过春节多好啊!”
谭老师:“嗯,我想想也是。”忽然笑了笑,带着几分得意地道,“再说我孙子也离不开我呢!”
我连忙恭喜他抱了个大胖孙子,走到桌子前坐下。
谭老师很高兴地笑了一阵子,问道:“你打电话来就为了给我拜早年?”
我想起来:“我和姜玲领过证了,不过酒席要到明年五月二号办。谭老师,你可以一定要来啊!”
谭老师笑道:“这也太早了。你怎么越来越早了!行吧,到时候我一定回来喝你的喜酒。”
我:“谢谢谭老师。”
谭老师:“这有什么好谢的?”
我:“……”
谭老师:“……”
手机那头,忽然传来小婴儿的啼哭。
谭老师忙问:“还有事吗?”
我:“没有了。”
谭老师:“那挂了吧,我孙子醒了。”
我听他要挂电话,连忙又喊住:“谭老师,谢谢你。”
谭老师愣了一愣:“你这孩子,怎么怪怪的?”
小婴儿的哭声变大了,好像被人从房里抱出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说:“快快快,爷爷快来!”
谭老师连忙回头应了一声。
我忙道:“您快去吧!”
谭老师便也没有客气,很利落地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两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在脑子里默默地把所有人都过了一遍。
许小花,春节过后就要到市区的小学教书了。
曹俊和董晓霞,工作即将调回天龙市,而且情感上,两个人也快修成正果了。
文丽,时差党,继续深造中。
陈学文,一直都在天龙市工作。
谭老师也没事,正好好地享受他的天伦之乐。
就连徐金龙也很顺利地娶到了漂亮媳妇。
大家都很好。
我觉得,这样的结果正是我想要的。
“这回你满意了?”
当房里再一次突然响起郑晓云的声音,我也没有上一次那么惊吓了。我只是吓得椅子略微晃了晃,便稳住了。才没有像上回一样,闷头滚到地上。
不管多么可怕的情况,人总是会适应的嘛。
我重新坐坐稳,然后转动椅子。就见郑晓云正坐在我的床边,慢慢地抽着烟。
相反,看到他的人后,我倒是惊得呆了一下。
“大,大哥?”我问,“你……没事吧?”
郑晓云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微皱着眉头看我。他的脸色真是……难看得像坨屎。这就是我最直观的感受。认识郑晓云以来,除了第一次在阳台上看到他,胡子拉碴,脸色黯淡,好像四十好几的憔悴模样,那以后,我真没再见过他难看的时候。直到今天。
恐怕……今天的状态,还不如那天呢。
我隐约看到他的两只眼睛下面,黑眼圈都青了。
好像精气,被吸走了的感觉……
“我不过是走开了几天,”郑晓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就又惹是生非了。”
我挠挠头。是呀,我做都做了,你还能怎么样?
好像听到我刚才的想法,郑晓云忽然笑了起来,还朝我招了招手:“裘家和,你过来。”
我:“干,干嘛?”
郑晓云还笑着:“我保证不打你。”
我:“……”
我不想过去。但是想到,凭郑晓云的能耐,他要真想打我,我过不过去都没有用。只好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一步一挪地走到床尾,坐了半个屁股。
“我这次真救到了所有人,”赶在郑晓云难之前,我抢先道,“真的,许小花、徐金龙、谭老师……他们都没有死。”
郑晓云却没有我那么亢奋:“你是说,你知道的所有人。或者说,是你在乎的所有人。”
我怔了一下,想起姚广强那拨人。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一早就被学校开除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我说,“料他们现在也没有好果子吃。”
郑晓云呵呵一笑:“这就是你说的所有人?“
我:“……”
好像被提醒到了,心里开始有点儿虚。
郑晓云:“你的qq、微信、手机里所有的联系人,就算比较熟的吧,加起来有没有一百个人?”
我:“……不止。”
郑晓云:“就算一百个吧。一个普通人活到三十岁左右,也该有一百个熟人。你回到过去后,直接改变了十个人的过去,有没有?”
我不用想也知道还是那个答案:“……不止。”
郑晓云:“我们还是往低里算,就算十个好了。”
“一个人可以直接对一百个人产生影响,”郑晓云慢慢地算给我听,“十个人就是一千个人。”
“你知道这一千个人,又因为那十个人的改变,而生了什么改变吗?” “我现在只是算到,你家人的家人,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离你是不是很近?”
“如果我再往下推进一层,这一千个人又可以影响十万个人。只是一层,就从一千个人变成了十万个人……”
郑晓云淡然地看着我:“所有的人?什么是所有的人?你还敢说你救了所有的人吗?”
郑晓云的推算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从十个到一千个再到十万个……确实压住了我,吓住了我。
之前还萦绕在我心头的喜悦,就像一阵烟雾蓦地遭遇了一阵狂风。
我呆呆地张着嘴,很想反驳一点儿什么,但脑子里什么都还没有想到。
好半天,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照你这么说,我救人是错的了?”
郑晓云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蝴蝶在地球的这一端扇了扇翅膀,地球的那一端就会生飓风。”
“蝴蝶扇动翅膀有错吗?飓风有错吗?”
“但是飓风会引来大灾难。”
我觉得我抓到郑晓云言论中的漏洞:“可是不管我改不改变,这个世界还是有蝴蝶在扇动翅膀,也还是会有飓风产生啊!凭什么把这些改变算在我的头上?”
郑晓云:“……”
我声音不由自主地高起来:“世界又不是围着我转的,我当然也没有那个能力让世界围着我转,对吧?”
郑晓云:“……”
我:“世界上每天生那么多的事,凭什么让我来负责?”
他看着我的眼神变深了,“的确不应该让你负责,可也不应该由你来决定。”
“我从来没有说你去救人是错的。我是在说你明知道已经生的事,还妄图改变过去的行为。”
“你不知道未来,通过自己的能力去决定现在做什么,那么不管将来生什么,是好是坏,都是自然的。”
“而你明知道了现在的事,再回到过去改变它,则是非自然的。”
“是让别人替你买单的。”
我和郑晓云沉默地对视,直到他手上的烟快烧完了。
“我知道你现在沉浸在救回谭老师的喜悦里。”郑晓云站起身,想找个烟灰缸,但没有找到。
我不抽烟。
他最后只好把烟碾灭在纸巾上。
“那就保持这种喜悦吧。”郑晓云说,“除了你关心的那几个人,不要再去管其他人。反正你以后也不能再找到青铜鉴了。”
郑晓云回头看着我:“这次,我把它重新藏了一个地方。你就是把天龙湖翻过来也没有用了。”
我看着他再次消失在我的眼前。
“家和?吃早饭了!”
门外传来姜玲的声音,我连忙振奋起精神应了一声:“来了!”
一开门,就见饭桌放着一盘又白又胖的包子,还有豆浆、油条。姜玲正在摆碗筷,抬头朝我笑了一下。我看着她,便也笑了一笑。
老太太又端上一锅粥,招呼道:“都快点儿吃啊,天冷,东西凉得快!”
她说这话主要是给老爷子听。老爷子还在赖在沙上看电视。
老太太登时把碗一敲:“冷掉可不给你热!”
老爷子才万般不舍地取下老花镜,慢慢地踱到饭桌旁。看我吃得跟饿鬼投胎一样,不免要冲我借题挥一下:“急得去投胎啊?今天礼拜六,平时上班也不见你这么积极。”
我嘴里含着包子说:“我赶稿子。”
老太太连忙道:“慢点儿吃,也不差这一会儿。”
姜玲也道:“我一会儿也要去学校,老板有话说。”
老太太:“哦哟,一个两个全忙得咧。”
姜玲来不及坐下来吃,喝完豆浆,拿上一只包子就先走了。
我飞快地塞完包子又塞一根油条,喝了一碗豆浆,也连忙回房间了。
客厅里只剩下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个人,对着一桌的早饭细嚼慢咽。老爷子用摇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马上被老太太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声音小点儿……”她拉长调子说,“又不是不知道儿子在忙。”
老爷子只好听话地把声音调回去。
电视上正播着本地的新闻。说本市某线路公交生爆炸,伤亡惨重。嫌犯自带汽油上车,点燃前称,因儿子多年前被人陷害,学校没有查明元凶反将他儿子开除,致使他儿子,他们一家多年来受尽白眼,前不久他儿子被人打死了,他就是要报复社会。
老爷子顿时皱起眉毛:“还有这样的人?”
老太太也连连摇头:“可怜一车子无辜的人……”
电视上放着路人拍下的视频,公交车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中,还有人在拼命地拍车窗,大声喊着救命。
老太太很不忍心地别过脸去:“不要看了,换台换台。大清早的,看这些!”
老爷子:“我们市的哎,关心一下啊!”
老太太白他一眼:“要不要把儿子也叫出来一起关心一下?”
老爷子:“你去吵他干什么,让他专心做事。”
老太太哼的一声,一把抓过遥控器,直接换了台。
第一七九章 总部在这里?()
虽然年已经过了,但是还没有出正月,很多人家都要赶着好日子办喜事。这不,一大早,我和姜玲又被鞭炮炸醒了。
姜玲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会儿眼睛,便又往被窝里一缩,抱着我一只胳膊继续睡起来。
我也迷迷糊糊地眨了一下眼睛,但还是起不来,也闭上眼睛一起继续睡。
嗯?
你们干嘛这么惊讶?
我跟我媳妇睡一起怎么了?
想提个问题?
不行,什么问题都不许提。
我要继续跟媳妇睡回笼觉。
可没想到,老天爷就要跟我过不去。好不容易鞭炮炸完了,我的手机又响起来。我本来想让它自己停掉,可是它就是不停。没办法,只好闭着眼睛,用我没被姜玲抱住的另一只手艰难地摸过去,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略略静了一下,才传来一道深厚、略略苍老的男中音:“你还在睡着?”
邵百节!
我一下子惊得睁圆了眼睛,磕磕巴巴地道:“老老老师傅!”又连忙补一句,“新年好啊!”
心里却亮起一百个雪亮的问号:他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难道又有特殊案件了?
邵百节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地也回了我一声:“嗯,新年好。”然后又道,“你赶紧起来吧,一会儿周海就过去接你了。”
“啊?”我吓一大跳,这……咱部门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啊!
姜玲给我吓得一抖,又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看我。
我连忙拍拍她,把她哄得再次闭上眼睛。
“真有案子了?”我压低声音问。
邵百节停了一下:“你忘了吧?”
我一面问:“什么?”一面把手从姜玲怀里抽出来,赶紧穿衣服下床。
邵百节:“之前不是说得明明白白,等你过完蜜月,就来总部接受加强训练。”
“……”我登时睁大了眼睛。
完了,我还真把这事忘到爪哇国去了。
邵百节有点儿无奈似的,隐隐约约地叹了一口气。
我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时间过得真快啊!”
邵百节:“你快点儿吧。”便挂了电话。
我连忙跌跌撞撞地穿好裤子,从床底下拖出我的黑色旅行袋。虽然我尽量放轻手脚了,可还是把姜玲吵醒了。她眯着眼睛问我,这么早要出去吗?跟自己媳妇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我只好告诉她:“市里安排我和海哥去参加一个加强训练,今天就走。我把这事给忘了。”
姜玲一惊,瞌睡虫全跑了,连忙坐起来问我:“这就要走了?”
我:“嗯,海哥马上就来接我了。”
姜玲见我要往外跑,忙又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这才想起来,加强训练得多久,自己也是一吓:“一个月。”
两个人都愣的工夫,我的手机又响了。不是周海是谁。我连忙接起来:“海哥,你到哪儿了?”
周海:“你家楼下。”
我不敢废话了,连忙冲出客厅。
老太太还在厨房里,对我道:“早饭……”
我大声喊断:“不吃了!我赶时间,一会儿你问姜玲。”咚的一声,就把门甩上了。
三级并作两级地跑下楼,就见一辆漆黑的本田停在那里。后面的车窗开了一半,周海正伸着个脑袋看过来,一见到我忙朝我笑着招招手。我一阵风地跑到另一边爬上车。
前面只坐着一位司机师傅,并没有邵百节的身影。
我忙跟师傅打一声招呼。师傅也没理我,径自开动车子,很熟练地调了一个头,就向小区外跑去。
这风格,我马上就明白过来,这车子又是总部安排的了。这回应该是考虑到要到小区里头,所以安排了没那么招摇的车子。
我问周海:“老师傅在哪儿等我们呢?”
周海:“总部。”
我微微愕然:“老师傅没回来?”
周海:“嗯,听说这段时间总部给他安排了新的案子。”
我点点头,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在哪儿?”
周海:“金狮大厦。”
“金狮大厦?”我又愕然了,“去哪儿干嘛?”
周海补充完:“是金狮大厦的楼顶。”
我有点儿反应过来了,难不成是要……
司机师傅把我们放到金狮大厦楼下,便调头开走了。我和周海乘电梯到顶楼,然后再爬到楼顶,风那个呼呼地吹啊。但还没站稳,就看到远处一架直升飞机轰轰地,呈一条直线向我们飞来。
这是我第们二次坐直升飞机。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直升飞机把我们往哪儿送。起先我还知道是出了天龙市,往省城的方向飞,但后面就……
不要怨我方向感不好。把你扔到飞机上,光凭两只眼睛看来看去,你也跟我一样分不清东南西北。从高空往下看,景物的感觉都变样了。而且,开了一个多小时,连建筑都看不到了,只有山、树、水……这个时节,正是青翠欲滴,山花烂漫,山间还时不时传来水声,有时是小溪,有时是瀑布。
但是据我观察山势并不陡峭,也不高,并不是真正的山区,而只是丘陵地带。
我不禁小声地跟周海道:“总部在这里?”
周海也有点儿惊诧,混和着兴奋:“够神秘的啊。”
又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前面出现了一大块平地,还有四层楼高的大型建筑,周围都高高的围墙,还有铁制的大门。很像一座大型的山庄。直升飞机似乎是要朝那块大平地上降落,有几个人站在那里等着。
等飞得近一些,我看到其中一个人就是邵百节。
等我们下去以后,飞机便又飞走了。我和周海忙拎着各自的黑色旅行袋一溜小跑地跑过去。
除了邵百节,还有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和邵百节年纪相仿,但个子要矮得多,有点儿微胖,也不像邵百节老摆着个冰块脸,笑眯眯的,挺和气的样子。还有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那个男人就算穿着一身衣服,都能感觉得到全身健壮的肌肉,我真担心他胸前的扣子会爆掉。女人打扮得有些落伍、还很保守,剪一头清汤挂水的半长头,一板一眼地戴个黑框眼镜。我说不清她那是什么穿衣风格,感觉是我家老太太年轻时候所想追求的时髦……对,就是一种落伍的时髦。
“老师傅!”我和周海异口同声地向邵百节道好。
周海还很狗腿地道:“还要您老出来接我们。”
邵百节没反应。
我和周海又朝其他三个人微微鞠个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既然跟邵百节站在一起,叫声师傅总不会错。
“各位师傅好,让各位师傅久等了。”
那个笑眯眯的男人更是呵呵直笑了:“不错不错,老邵,你两个徒弟都挺有礼貌的嘛。”
肌肉男不以为然地道:“不过都是表面工夫,我们做调查还是得靠真材实料。”
保守女直接就是冷笑了,抬了一下她的黑框眼镜道:“嘴巴越甜的,越不靠谱。”
笑眯眯的男人笑哈哈地道:“也不能这么说嘛,哈哈哈。”
邵百节都没开口,我们做小辈的,当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也跟着一阵哈哈哈。
本来还等着邵百节能给双方介绍一下,谁料邵百节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一调头就叫我们跟着他向大楼里走去。而那三个人也并没有跟来。
直到进了楼里,邵百节才算勉强地介绍了一点点那三个人的情况。
“他们都是来接自己徒弟的。”
哦,原来不是跟邵百节一起来接我们的。感情我们刚才自作多情了。
但除此以外,邵百节仍然什么都没说。连那三个人的名字都没说。
楼里和外面相比,又是一番新天地。暖气开得很足,邵百节先脱掉了外套。我们便也跟着敞开羽绒服。
你要是在楼里走着,肯定以为自己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