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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想说,还有一个假冒的你。但是一看到周海的脸,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就老想起自己一刀捅进他……不,是假周海胸口的那一幕。便加装咳嗽一声,低下头去,模糊地嗯了一声。
崔阳问:“现在能给我们说说,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本来也想说了。便把那天下午的事,从在金店里看到章家骠开始,直到最后拼死扑向碎裂中的地板,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四个人听我说完,脸色也是不一。张所满脸的凝重。周海永远是凝重有,但是好奇和兴奋更有。邵百节和崔阳师徒又摆出惊人神似的一式:略低着眉头,稍微抿紧嘴唇,一张脸上平静无波。
周海和我想的一样:“这么说是章家骠救了你?”
我点点头。
周海:“而且他案发前一天晚上就没在家,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再次点点头。
崔阳:“我们后来梳理前几天的监控时,的确看到章家骠在前一天晚上乘电梯出去了。”略略一停,补充道,“但是最好,还是要找到他的那个朋友,落实一下。”
我有点儿为难:“他没跟我说究竟是什么朋友。”
崔阳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
“不过,”我忽然想起还有别的办法,“他跟我说过,他只是去金店代他朋友取货而已,他朋友早在网上订好了。只要查一下当天去取货的网上订单,就能联系上他朋友了吧?”
崔阳的脸色一松,笑了笑。
周海望向还没发表过任何看法的邵百节:“现在可以确定这是特殊案件了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于带着一丝期待。
邵百节倒并不在意,只是沉沉地点点头:“现在可以了。”
我一愣:现在才可以,那之前岂不是还不可以了?
既然后来我碰到了章家骠,那就证明被残忍杀害的就是那个女人了。一个大活人被弄那么支离破碎,还血糊淋漓了张所一身……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瞄一眼张所。
不期然却被张所逮个正着。
“你看我干什么?”他问。
我忙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对了,那个女人呢?”我问,说得有些犹豫,“我们在卧室里发现的,那些人体组织的DNA应该出来了吧?”
我不说还好,我一说,在场四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奇怪起来。
“怎么了?”我摸不着头脑地问,“DNA出什么问题了?样本被污染了?”
邵百节和崔阳继续做一对惊人神似的师徒。
张所未语倒先叹一口气。
周海挠挠头:“你别瞎猜了。DNA结果早出来了。”
那你就好好地说啊,撅什么嘴呀?
周海偏又磨磨嘴:“……是条狗。”
我:“……”慢慢瞪圆眼睛,“什么?”
周海耷着眼皮看我,才不想重复一遍:“你没听错。”
我大为惊讶,嘴巴半天合不上。那血糊淋漓,吓得我们肝胆俱裂,蒙了张所一头一脸的……竟然是条狗。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邵百节说,现在才可以确认是特殊案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有人类出了事,别说是特殊案件了,就是正常的刑事案件也很难成立。
周海进一步说明完:“而且我们已经确定,就是章家骠养的那条金毛。”
这个我明白,不是难事。章家骠家里到处都是那条狗的DNA,对比一下也不难。我还记得那条狗叫多多。
张所仰头又叹一口气:“看来我老张家的祖宗还是保佑我啊!就是不让我见死人。”
我也感叹:这种转折都让您给碰上了。
可是:“那个女人呢?”我问。
按照那天我们的调查分析来说,必须有一个真实的女人是消失了的啊!
周海皱紧眉头,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一点儿头绪。”
“也许那个女人才是问题所在。”邵百节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让人有当头棒喝之感。
周海嘴快:“老师傅,你怀疑那个女人不是正常人?”
邵百节:“现在唯一下落不明的就是她了。我们之前怀疑过章家骠,可现在事实证明,章家骠才是目标。”
对。如果章家骠不是临时被朋友叫走,那么死的就不是他的狗,而是他本人了。后来,他又被困在小商品市场,能逃出来也是九死一生。
至于我,我应该是误打误撞的吧?
周海:“可是章家骠现在又跑那儿去了呢?会不会去找他的那个朋友了?”
大家一致觉得可能性非常高。
我连忙一掀被子:“走,海哥,咱们赶紧去金店找他的联系方式去。”
张所惊诧地看着我:“哟,你怎么积极起来了?”
我笑笑:“睡了这么多天,也该活动活动了。”
邵百节和崔阳倒是没意见。既然已经确定是特殊案件了,崔阳就得让邵百节做主。邵百节既然做主了,那跑腿的肯定还是我和周海嘛。
我们马不停蹄地往金店赶。周海开车。
路上周海笑嘻嘻地道:“哎,那个假周海真跟我很像吗?”
一提起这茬儿我就有些不自在,讪讪地笑:“没你帅。”
周海摸摸脸:“我也觉得,我也是这世上独一份的帅啊。”
我吭吭地笑:“那是必须的。”
周海转头看看我,豪爽地拍我一把:“你还别扭呢?”
我:“……”
周海:“那就是个冒牌货啊!当机立断,你做得对啊!换成是我,我也一样。”
我抬头看他:“是吗?”
周海不假思索:“必须的。”
我想了想,还是欠揍地问一句:“我是说,如果冒牌货是我,你也会在背后捅这一刀?”
周海:“是。”
我得承认心里舒服多了。
心里一舒服,人也轻松了,我也跟周海似地笑嘻嘻起来。
“那要是冒牌货是崔队呢?”我笑嘻嘻地问。
周海一愣:“呃……”呃了好长时间,还呃不出下文。
第六十二章 凭我,是没有办法的()
我起先还笑嘻嘻地等着,到后面也笑不出来了。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地咂咂嘴。
裘家和你真烦死了,不会开玩笑就别开。
其实凭良心说,周海有这样的反应,我也该老老实实地接受。谁心里还没有个亲疏远近?
孔爷爷早就说过了,亲亲,仇雠,人之常情。意思就是说,亲近和你亲近的人,仇恨和你有仇的人,那是人类正常的感情。孟爷爷讲得就比较激烈,原话忘了,直接说个意思吧:人没有亲疏之别,就跟禽兽一样。
反正先不要去管那些情绪,领略那个意思就好。
崔阳是把周海一手带出来的师傅,人家多少年的感情。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才跟周海认识多久。
在我心里,也不能把周海跟我老爷子比,是吧?
这回是我不好。我就不该这么问。
况且,周海完全可以随口应承下来,可他没有。起码把他真实的态度给我看了。
这也是他对我的好了。
赶到金店,有周海的证件作陪,服务员非常配合地调出网上订单。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章家骠来取货的时间,马上找到了那一条订单。结果我们的希望落空了。从店家的后台,可以看到对方的手机号,可是留的就是章家骠的手机。而且因为是同城交易,所以没留地址。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打了几遍章家骠的手机,也全是关机。我们还请店家给对方的账号留了言,可是也没有反应。说实在的,我自己购物账号里的消息都不怎么看……
我和周海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接下来还能怎么办呢?
从金店出来,周海看着我,我也看着周海,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这个章家骠也是,”周海皱起眉头,“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进医院呢?”
我又叹一口气:“我也想知道啊!”
周海:“会不会是……他已经知道是谁要害他了?”
我倒是没这么想过:“怎么说?”
周海:“一般人遇到危险,不就是应该要报警才对吗?”
我点头:“那是。”
周海:“可是他并没有报警。”
我:“是不是怕惹事啊?”现在人的法律意识的确普及、提高了不少,但也有人就是根深蒂固地不开窍,你也拿他们没办法。
周海:“可他不是知道他家里发生了怪事,我们警察已经在调查了吗?”
我开始有点儿摸到周海的思路了:“这就不是没报警了,而是他是在有意躲避警察了。”
周海点点头:“就我的经验而言,一般想躲着警察的,都是自己肚子里揣着明白不能说的。”
听周海这么一说,我倒比他更确定了。
因为我想起来,我和章家骠被困在小商品市场里,虽然他表现得各种正常人一样的紧慌失措,可说到底最后能死里逃生,其实还是靠的章家骠。以一个普通人来说,先是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怪事,紧接着又被困到一个诡异的地方,而且还是失忆地醒来,居然还能想起解决的办法?
难道不是应该懵bi,懵bi,再懵bi吗?
我从心底里骂自己:裘家和,你是真忘了他也是身上有臭味的人啊!
“哎?你想什么呢?”
我惊醒,看见周海正奇怪地看着我。想必是我刚才的脸色有点儿精彩了。
“海哥,”我索性精彩到底,双手握住周海的手,使劲儿地摇了摇,“还是你牛啊!我怎么就一点儿也没想到呐?”
周海笑起来:“你小子又作怪!”一抿嘴,“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喜欢完了,那也得继续面对现实。
“如果他就这么躲起来了,”我皱着眉毛,“那可怎么找啊。他会躲在哪里呢?”
周海:“朋友家?”
我摇摇头:“如果是一般情况,肯定会躲在亲戚朋友家之类的,可咱们现在是特殊案件。”
周海得到了提醒,连连点头:“对对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就算躲在朋友家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拖朋友下水。”
那他会躲去哪里呢?
我和周海一起陷入了沉思。
但是并没有什么luan用。
我俩沉思了一下午,也没孵出个蛋来。
只好垂头丧气地去向邵百节报告。
邵百节依然下榻在我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连房间都没变。他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听我们两个站着汇报完。他本来就是冰块脸,再蒙上一层缭绕的烟雾,我更是看不清他的脸色有没有波动了。
“看来这个章家骠也有问题。”邵百节将烟蒂在烟灰缸中碾灭。
周海马上跟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觉得他可能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没出声。但是这里的三个人,我恐怕才是最确定这一点的人。
“老师傅,我们两个是真没有办法了。你那儿有没有‘别的’办法?”周海眼睛里放出既崇拜又期待的光芒。
上回,我们调查引尸果的案子,强哥的追查一度陷入僵局,就是邵百节用‘别的’办法找到了两个强哥的家。那我们现在知道章家骠的家在哪里,是不是也可以反找出章家骠在哪里?
我忍不住也有些期待地看向邵百节。
邵百节还是面色不改:“没有。”
周海:“……”
我:“……”
邵百节:“你们一定在想,上回我既然能找到两个强哥的家,这回当然也能找到章家骠。”
周海:“……”回头看我一眼。
我:“……”看来我们俩是越来越像搭档了。默契啊。
“老师傅,不是这样的吗?”我问。
邵百节:“没你们那么想当然。上回我们手上有两个强哥的尸体,就能找到他们的家。可是现在要反向操作……凭我,是没有办法的。”
周海一点就通:“老师傅没有办法,总部里别人有吗?”
邵百节点头。
如果能找别人帮忙的话,邵百节早就行动了。可他还是不行动,那就是说……
“总部现在还是很忙?”我问,“调不出人手?”
邵百节再度点头。
距离上回引尸果事件求援未遂,这都过去多久了?还在忙?
我忍得住不问,周海也忍不住啊。
“老师傅,总部就这么忙?”他三分着急七分好奇地问,“特殊案件有这么多吗?就没多招几个人?”
邵百节静静地看着周海,看得周海也静下来,方不紧不慢、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了:“总部很忙。特殊案件不多。人也不多。”
周海愣愣地问:“那为什么到现在还调不出……”说到这里,他啊的一声想到了,“碰上很难的特殊案件了吗?到现在还没解决?”
邵百节点头。
我们的好奇心顺利加剧,可是追问只能到此为止。
周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轻轻地一拳敲在墙壁上。有邵百节在,他不敢闹出多大动静。
“难道我们现在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他不甘心地想。
我也在拼命地想。不管怎么样,邵百节还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因为正常的查案方法,是铁定没戏了。想要解决问题,你得首先搞清楚,你手上的牌到底是什么牌。
我先开门见山地问一个问题:“老师傅,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从死人身上找到住所的?”
邵百节:“这个不能告诉你。比取出引尸果要复杂得多。”
“明白。我们不够格知道。”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不问清楚,总是不死心。
万一可以一口就吃到果子,何必再去搬梯子往果树上爬,对不对?
我接着道:“那我问一些你能回答的问题,行吗?”
邵百节微微笑道:“行。”
我先道个谢,便问道:“老师傅,你能用强哥的尸体找到强哥的家,是吧?”
周海望了我一眼:“还以为你要问什么。”撇撇嘴,“重复一遍有用吗?”
我笑笑:“我就是想问清楚。”
邵百节继续微微笑着看我,轻轻点一下头。
我:“如果我们现在手上有章家骠的尸体,那你是不是也能找到章家骠的家?”
邵百节点点头。
周海也开始觉得我的问题有点儿奇怪了,但是他还没想到我会进行到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倒过来问?”
我暂时没理他。我想问题的时候,特别是重要的问题时,最好按照自己的思路来,不然很容易乱。我又不是电脑,可以同时处理好多个任务。
“但是你说,如果凭章家骠的家,你却不能找到章家骠?”我继续问。
邵百节还是点头。
我:“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从有生命或者有过生命的东西,去找没有生命的东西更容易,这是你做得到的?”
邵百节眉尖轻轻一挑:“没错。”
我:“那么再进一步说,从有生命或者有过生命的东西,去找有生命的东西呢?”
邵百节的嘴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也可以。”
我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其实找什么东西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看咱们手上有什么东西。”
周海还是没明白:“所以啊,现在不是章家骠在我们手上啊!”
邵百节也在等我的下文。
我笑道:“可是他的那条狗,多多在啊!”
第六十三章 我的乐趣()
我笑道:“可是他的那条狗,多多在啊!”
周海一愣。
但我更在乎邵百节的反应。我看到他的眉毛再次轻轻一挑。
周海勉勉强强地变了变脸色:“你是想用多多去找章家骠?”见我点点头,他还是有顾虑,“可是那条狗都碎成渣了啊……”
这次我还没出声,邵百节直接回应了:“碎成渣也是那条狗啊!只要他们都搜集完整了,一样能行。”
周海大为惊诧。但是邵百节的话,他没有理由不听。很快便彻底转过脸色,一转头,对着我眉开眼笑:“裘家和,你行啊!你可真会想啊!”
我看他一脸想要扑过来的模样。果然下一秒,他就扑过来,一把熊抱起我,还转了个圈。
接下来,邵百节就要去做准备,然后去警局好好使用多多可怜的遗体,看能不能顺利找出它主人的下落。
而我们是被谢绝参观的。
邵百节说,最快明天下午就应该有结果了,顶迟到后天上午也该好了,他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这样也好,我和周海就各自回家待命。周海又是那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闷骚脸。我是很阳光灿烂的。哪怕让我在家待命到天荒地老,我也甘之如饴。
上楼梯时,我琢磨着赶紧吃完晚饭,躲到房里跟姜玲煲个电话粥。我一躺就是一个星期,刚醒来也没能跟她说上话,她心里指不定有多少话想跟我说呢。我也有好些话想跟她说。
打定主意,掏出钥匙一开门,却愣住了。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齐刷刷向我看来。老爷子、老太太是标配,可是姜玲竟然也在。
姜玲冲我微微一笑,才刚站起来,像是要向我走来,还没来得及迈开脚,就听老太太一声嘹亮的:“儿子啊!”又被她未来婆婆duang的一下,撞得坐回去了。
嘿,不是我说,老太太的腿脚还是这么灵便。就冲这扑向我的身段,过个一百岁不成问题。
我只好笑着抱住老太太:“妈,我还没进门呢!”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牛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他都多大个人了,你还把他当个三岁孩子。”
老太太理也没理他,又摸摸我的脸:“又去哪儿了!你们领导也真是,哪有人刚醒来,又让你出去做事了。”
我一听就猜到了:“是张所打过电话了?”
老太太点点头。
我:“不关张所的事,是我自己躺够了。”
老太太不放心地左看右看:“真没事了?”
我:“我要有事,人家医院也不敢放我出来乱跑啊?”
老太太才有些买账。
我揽着老太太走进来,把门关上,才笑着问起重点,“姜玲怎么也在?”
老太太嘟噜个嘴,情绪没那么高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