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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_墨武-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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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曾两见叶喜孙,一直琢磨不透此人的来历。后来因叶喜孙涉嫌杀了曹贤英,取了香巴拉的地图,狄青又请种世衡多加留意此人。可从那后,叶喜孙鸿飞渺渺,再没有了踪影,不想狄青几乎要忘记此人的时候,这人又蓦地出现?

叶喜孙怎么会来藏边呢?

韩笑也知道叶喜孙,闻言诧异道:“他怎么会来这里?”很快发现问的问题不会有答案,韩笑改口道:“要不要我派人四处打探下呢?”

狄青沉吟片刻,说道:“眼下不宜节外生枝。叶喜孙这人武功很高明,敌我不明……这样吧,你派手下暂时留意下这人的动静,若见到他后,就说我找他,莫要动手。明日我们就要启程,若寻不到,就不要在此事上耽搁了。”

韩笑点头,急匆匆的离去传令。狄青回转客栈后,见自己坐的桌子旁多了两人。那两人就是狄青在客栈外所见的书生和书僮。

那书生容颜清秀,举止雍容,见狄青走过来,起身施礼道:“兄台请了。”

狄青皱了下眉头,不解这人的来意,回礼道:“阁下找我有事吗?”

那书生微笑道:“兄台好像是宋人?”

狄青神色微有不耐,坐下来道:“是又如何?”他心中微动,又打量下那书生,暗想这书生这么问,难道他不是宋人?可见他容颜谈吐,又不像藏人和党项人。

那书生笑道:“在下久仰大宋文化,听说大宋人杰地灵、卧虎藏龙,本还有不信,今日见兄台英姿勃勃,龙行虎步,这才信传言不虚。”见狄青皱着眉,那书生立即道:“在下段思廉,大理人。”

狄青没听过段思廉的名字,但见此人颇为爽朗,倒不好一直黑着脸,问道:“段兄找我何事呢?”

段思廉试探道:“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

狄青这次入藏边,为防另起波折,如以前般抹黑了脸,掩去了刺青。见段思廉询问,不想说出身份,淡淡道:“你我相逢有如萍聚,转瞬擦肩再也不见,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什么区别呢?”

段思廉碰个软钉子,神色讪讪,又问:“兄台可是前往青唐城吗?”

狄青心头一震,神色不变道:“段兄为何这么问呢?”他留意到段思廉眼中闪过分振奋,甚至还有分诡异,心中警惕。

段思廉低头半晌,才道:“再过几天,青唐城就有三年一次的承天祭,可说是这方圆千里的盛事,不少人千里迢迢来观看此祭,我以为兄台也是为此事而来的呢?”

狄青不知道什么是承天祭,对承天祭也没什么兴趣,摇摇头道:“我非为承天祭而来。在下还有他事,告辞了。”他起身回转厢房,走前听那书僮低声道:“公子,这人不识好歹,你何必理他?”又听那公子道:“高人行事,自有怪异之处,你莫要多嘴。”

狄青暗自好笑,心道自己算什么高人,这个段思廉可看走眼了。他留意到段思廉的神色中隐有忧意,不过不想多管闲事。

第二日清晨,狄青得到韩笑的消息,并没有找到叶喜孙。狄青虽有些失望,但在意料之中,暗想叶喜孙神出鬼没,要想找他并不是容易的事情。狄青不再理会叶喜孙,和富弼再次启程,直奔青唐城。

日落西山之际,斜阳掩映下,青唐城已在眼前。

青唐古城巍峨耸立,雄踞西南,眼下为藏边百姓心目中的圣地,规模恢宏,远胜藏边的其余城池。

众人入了城,见城内中寺庙林立,行人若织,虽没有汴京的繁华奢靡,但若论庄严肃穆,远胜汴京。

吐蕃人信佛,城中之屋,可说是佛舍居半,到处可见寺院、僧人、碑碣和佛阁。空气中,都氤氲着香烛的气味。有风吹过,四处传来铜钹钟鼓声响,梵唱之声有如天籁清音……

人一到此,忍不住收心敛性,甚至大气都不敢喘出。

狄青等人到了城中,也是不由小心翼翼。富弼见天色已晚,微皱了下眉头,说道:“听闻唃厮啰有个习惯,夜间不会见客。我们身为大宋使臣,虽是遵天子之令,秘密行事,但要见唃厮啰,可要正大光明,不如明日清晨正式去见他好了。”

狄青不知这些礼仪,但尊重富弼的建议,当下命韩笑去找客栈休息一晚。韩笑早派人准备妥当,回转后笑道:“好在我们几天前就预定了房间,不然这时候要找住的地方,可真不容易。”

富弼奇怪问道:“为什么?”

韩笑解释道:“青唐城今晚就要进行三年一次的承天祭,典礼庄严,附近有很多百姓赶来观礼。有回鹘、高昌、大理……甚至西域的商贾也赶了过来。”

狄青忍不住问道:“什么是承天祭呢?”他听段思廉曾经说过这件事,只是未曾放在心上。

韩笑解释道:“唃厮啰前几年平叛内乱后,每隔三年就要进行一次和天神的交流,就叫承天祭,目的应该是祈祷天神给藏人降福。唃厮啰是赞普,又是佛子,他为百姓祈福,听说很灵验。这几年来藏边一直风调雨顺,藏人都说是唃厮啰的功劳。”

吐蕃语中,赞是雄强之意,普意为男子,在藏边中,只有吐蕃皇帝才有这般的称号。富弼知道唃厮啰在藏边有极盛的威信,见狄青神色古怪,怕狄青对唃厮啰出口不逊,惹不必要的麻烦,笑道:“入乡随俗,他们的习惯,我们就算不认可,但也要遵从。狄将军,你说是不是?”

狄青听出富弼言下的劝告之意,点点头,请富弼先回转休息,他却找了家酒肆,向韩笑详细询问承天祭的事情。

狄青对承天祭并没有兴趣,但这些年遇到奇异的事情多了,听韩笑说唃厮啰能和天神沟通,倒是大有兴趣,暗想唃厮啰若真地有这种神通,倒不妨问问他香巴拉一事。不过韩笑对承天祭知道的也是有限,见狄青蛮有兴趣,出酒肆打探消息,让狄青在酒肆等候就好。

天色已晚,可青唐城四处篝火熊熊,亮如白昼。

藏人、羌人、西域人、汉人甚至还有契丹人在城中穿梭不停,低声议论,说的都是承天祭的事情,但内容乏善可陈。狄青正沉吟间,听门口有人道:“公子,承天祭在子时开始,还有几个时辰,我们不妨先用点饭吧?”

狄青听声音依稀熟悉,扭头望过去,见到一人向他的方向走过来,正是那个大理人段思廉。

段思廉见到狄青,脸有喜色,急步走过来道:“兄台,又见面了。看来你我非浮萍相聚,而是有缘之人了。”见狄青皱眉不语,段思廉厚着脸皮道:“兄台……相请不如偶遇,这段饭,我请了。”说罢坐了下来。

狄青不解这人为何对自己很有兴趣,才待起身离去,突然想起一事,微笑道:“上次听段兄特意为承天祭而来,却不知道段兄能否说说承天祭到底是什么?”

段思廉见狄青终于肯和他交谈,神色很是兴奋,四下望了眼,压低声音道:“兄台问我可是问对人了,这事旁人不过知道皮毛,我却知道究竟。”

狄青心中微动,提酒壶为段思廉满了杯酒,微笑道:“在下愿闻其详。”

段思廉喝了酒,也不推搪,低声道:“我听说承天祭事关吐蕃国运。当年赞普年幼时,曾受论逋温逋奇控制,这件事兄台知道吧?”

狄青知道论逋是藏语,是吐蕃国相的意思,权位相当于大宋两府中人。当年吐蕃国相温逋奇欺唃厮啰年幼,虽拥护唃厮啰,但一直将大权独揽,甚至囚禁了唃厮啰,想要废唃厮啰自立为王。不过唃厮啰竟能逃出囚牢,到藏人群臣中只说了八个字,“我是赞普,为我平乱!”就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就让吐蕃群臣军民愤然而起,杀了温逋奇,重立唃厮啰为王,唃厮啰在藏边的影响可见一斑。

这件事极具传奇色彩,狄青这些天也在了解藏边往事,是以知晓。

段思廉见狄青点头,轻声道:“佛子当年被囚,曾立下誓言,说只要能平乱,必定三年一次以血祭天,为藏民祈福。他不是用别人的血,是用自己的血!他舍身为藏人祈福,因此在藏边人人爱戴。”

狄青有些震撼唃厮啰的所为,又问道:“你所知的就是这些?”

段思廉犹豫了下才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狄青留意到段思廉的犹豫,觉得段思廉好像还有什么没有说,才待再问,突然感觉到什么,扭头向一旁望过去。

他在那一刹那,突然察觉有人在留意他。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那也是一种身经百战养成的警觉!

狄青依仗这感觉,已躲过多次的危机,但这次警觉,却和以往有些不同。具体有什么不同,他一时间又难以言明。

他扭头望过去,心中微震,然后他就见到了一双眼……

恍惚中,狄青见到的不过是一个寻常普通的人。那人衣着再普通不过,坐在那里,泯然如众人,可那人却又绝不寻常,只因为那人的一双眼。

那是一双如凝聚三生情缘、三千痴缠的眼,那也是一双洞彻世情、锐利无双的眼。

那人见狄青望过来,并不移开目光,只是那平凡的脸上,突然泛出一道光辉。狄青见到那光辉,陡然内心一震,忍不住的脸色苍白,闷哼了一声!

段思廉抬头望见狄青脸色不对,神色痛楚,只以为狄青有事,低声叫道:“兄台?”

狄青一震,霍然站起,茫然道:“怎么了?”再向旁桌望去,见到那桌旁,已空无一人,不由吃了一惊,额头已现汗水。

原来他方才一眼望去,转瞬间就坠入了恍惚迷离中。那种感觉,如入梦中。而梦中刹那,他见到有白影从眼前坠落……

那是他今世难忘的噩梦!

他怎么会突然产生那种古怪的幻觉,难道是因为方才那人的一双眼?狄青见段思廉满是困惑,一把抓住段思廉的手,问道:“段兄,你看到坐在那桌旁的人了吗?”

段思廉扭头望过去,迷惑道:“刚才那桌有人吗?哦……我记起来了,好像坐个人,不过那人没什么特别之处……”他话未说完,狄青已松开他的手,闪身出了酒肆,冲到长街之上。

古道长街,篝火繁乱。

无穷灯火阑珊处,人来人往,红尘反复,但狄青想见到人,却终究没有出现。狄青冷汗如雨,心中知道,他很难找到那人。因为那人实在太过平凡,平凡的到了人群中,就会消失不见。那人究竟是谁?一双眼恁地有这般的魔力?

狄青正在张望,就听到古城中,有铜钹相击之声,那声响极巨,震颤天地。青唐城火本燃,夜本喧,但那一声巨响后,整个城池都清宁了下来。

紧接着有梵唱随风传来……

天地间,只余梵唱清音,再无其他杂音杂念。从青唐宫城的方向,行来了一队番僧,各个穿着黄色的僧衣,火光照耀下,周身金光闪闪。

那队番僧人人手持巨钹,那震耳欲聋的响声,想必是他们击出。

路上的行人见到了那队番僧,纷纷的退到路旁,跪下施礼,不敢张望。

那队番僧之后,又是一队番僧,身着青色僧衣,双手结印,嘴唇嚅嚅而动,梵唱声声叠加在一起,洗涤着天地。

青衣番僧之后,缓步踱来一枯瘦的僧人。那僧人脸上的皱纹如刻,容颜苍老,神色中,总有种沉思之意,可又像世间红尘凌乱,也是无法纷扰他的心思。

那僧人垂眉闭目,就那么走了过去……

空气中满是梵音轻唱,庄严肃穆。狄青一时间也忘了方才发生的事情,等所有的番僧过去后,狄青这才低吁了一口气。

段思廉快步走过来,拉了狄青衣袖一把,低声道:“快去抢位置了,不然看不到承天祭了。”

狄青本无意去观承天祭,但不知为何,身在青唐,也不由被这里的肃穆玄秘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和段思廉追随那些番僧而去。

众人如潮,但又极为安静的跟随在那些番僧的身后不远。狄青忍不住的问道:“段兄,方才那有些苍老的僧人是谁?难道是佛子吗?要去哪里抢位置?”

段思廉摇头道:“那人当然不是佛子,是佛子手下的高僧善无畏。承天祭就在青唐城第一寺承天寺举行。”

狄青微震,想起唃厮啰手下有三大僧人。不空出现在汴京后,就一直没有消息,而金刚印被元昊射杀在兴庆府。他本来以为善无畏也和不空、金刚印仿佛,却不想是这般模样。

众人已到一寺庙前。

那寺庙远没有汴京大相国寺的繁华,但极为空旷广漠。百姓随番僧鱼贯而入,不待吩咐,已依次在庙前跪好,神色虔诚。

狄青本以为来到早,可入寺后,才发现寺中早如蚁般跪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空旷的寺庙周围,点着难以尽数的巨型火把,在风中,散着神秘的气息。主庙前,搭建个木制高台,色泽红如血,诡异而又肃穆。而那苍老沉思的僧人,也就是善无畏,正坐在高台正中,双手结印,嘴唇蠕动……

善无畏身边,只有一盏青铜佛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照的善无畏脸色阴晴不定。

梵唱不停,在夜幕中听来,让承天寺中满是诡异可怖的气息,或许正因为这种气息,才将所有人的心神慑服,使人忘记自我。

狄青跪在人群中,听着梵音,心绪已慢慢平静下来。可萦绕在脑海中的几个问题一直挥之不去,承天祭到底是不是能通神,方才见到的那个平凡人又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狄青突然有所察觉,向一旁望过去。见韩笑不知什么时候,也夹杂着人群中,正向他的方向悄然张望,好像想说什么。

本来以狄青的直觉,早就能发现韩笑,可这段时间内,他脑海中那道坠落的白影时隐时现,让他难免心神不宁。

韩笑手指屈伸,向狄青传达个消息,“已找到了叶喜孙!”

十士间有种手语,就是为了不便说话时交流。如此环境,韩笑当然不敢造次,甚至不能移动,只能靠手势传达心意。

狄青得知找到了叶喜孙,心中微喜,又有些惊奇。但他不能出声,亦不能移动。心思转念间,悄然的手扶肩头,手指屈伸,告诉韩笑等承天祭结束后就出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叶喜孙,但此情此景,他怎能起身?

承天祭还没有开始,到底什么时候结束,狄青也是不知。正焦灼时,只听铜钹巨响,万籁俱静。高台左手处,无声无息推来了一辆大车。

狄青抬头望去,见车上站有一人,白衣胜雪,黑发如墨。他只能见到那人的背影,见那人长发飘飘,竟是个女子。

众人均是脸有诧异,不解祭天这神圣的时候,为何会有个女子前来?

段思廉也满是惊奇,突然瞥见狄青一直盯着那女子,身躯微颤,不解狄青为何会这般激动?

狄青见到那女子出现时,就有依稀熟悉的感觉。因为那女子不妖艳、不妩媚,只有平静如水。陡然间,狄青望见那女子腰间蓝色的丝带。心中震骇。

丝带蓝如海,洁净如天,勾起那曾经流逝的记忆……

狄青虽未见到那女子的正面,但已想到那女子是谁。

还有哪个女子会在这种情形下依旧波澜不惊,就算面对佛子手下的神僧亦是坦然自若?

那女子竟是飞雪!


第二章大祸

飞雪怎么会到了藏边?狄青正错愕时,那女子从车上到了高台,行到了善无畏的身前。

台下众人神色各异,但还能保持肃然。

善无畏一直都是闭目念经,等那女子到了面前,终于睁开了眼睛,望着那女子道:“你可准备好了?”

那女子话也不说,只是点点头,盘膝在善无畏的身边坐下。

她一转身,狄青就见到那黑白分明、有如水墨丹青的眼,那女子不出狄青所料,正是飞雪。

飞雪为何到承天寺?她有什么资格坐在善无畏的身边?

众人都露出惊奇之意,要知道承天祭本是极为肃然之事,根本不可能让女子参与,飞雪为何可以坐在高台之上?

众人虽不解,但善无畏既然不反对,就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空旷宏大的寺院内,梵唱之声渐渐低沉森然,那青铜灯在风中忽明忽灭,闪着幽冷的光芒。狄青一时间被飞雪吸引,甚至暂忘了叶喜孙的事情。

不知许久,善无畏双眼陡然睁开,低喝道:“时辰已到,佛子请出。”那声沉喝,甚为的低沉有力,有如在众人耳边响起。

话音才落,只见祭台上,陡然大放光芒。

那道光芒绚烂华丽,来到极为突然,刹那间笼罩了整个血色的祭台。跪伏的信徒见状,有的振奋、有的畏惧、有的忍不住欢呼……

光华散尽之时,一人带着光辉已立在祭台之上,众人静肃,再无半分声息。

就算是狄青,都忍不住向唃厮啰望去,他听过唃厮啰太多的传说,也知道唃厮啰声名虽隆,但一直没有人能描述出唃厮啰长的什么样子。当初狄青前来藏边之时,就向韩笑询问唃厮啰的容貌,不想就算万事通的韩笑,也不能描绘唃厮啰的外貌。韩笑只是说,他也没有见过唃厮啰,多方打听下,发现一千个藏人,对唃厮啰竟有一千种描述。

狄青今日终于见到了唃厮啰。他突然发现,就算唃厮啰站在他的面前,他竟也无法描述唃厮啰的外貌。

唃厮啰好像是金色的……

他身着黄衣,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就算青铜色的油灯照在他身上,都不能改变他的金黄之色。他的一张脸,隐泛光芒,或者说,他的一张脸,就像是一团光!

这实在是十分怪异的感觉。

唃厮啰明明站在高台之上,可以狄青犀利的目光,就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狄青心中有种怪异,感觉这种情形似曾相识。突然想到,当初见到野利斩天的时候,好像也有这种感觉,但绝没有如此的强烈。

天地皆静,火光熊熊。

唃厮啰立在祭台之上,终于开口道:“德佤察,者吉利夜,奴诃朵儿!”他声音低沉有力,一字字说的虽是轻柔,但如斧斫锤击,击在人的心口。

狄青微怔,听不懂唃厮啰说的是什么,但跪伏的信徒听了,很多却跟随念道:“德佤察,者吉利夜,奴诃朵儿!”

刹那之间,众人已群情汹涌,脸现激动之意。只是片刻之间,承天寺内突然如巨石击水,波澜起伏。

唃厮啰语调不变,又道:“帕挞尼缇,哒摩拿!”

众人跟随叫道:“帕挞尼缇,哒摩拿!”狄青斜睨旁人,见有人叫的泪流满面,有人喊的声嘶力竭,状似疯狂,不由怦然心惊。

这种情形,他好像曾经见过?突然心头一震,记起飞龙坳往事,当年赵允升蛊惑人心也是这般情形。不过当年赵允升还要借助药物让众人迷失心智,但唃厮啰只凭数语,就能让人如此,更让人惊诧。

不知为何,狄青见周边众人这般叫喊,头脑中也涌起要跟随叫喊的念头。但他意志极坚,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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