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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剑缘-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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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的呼声回荡在湖面上,惊起了湖上嬉戏的鸟儿们,惊散了两岸聚来的团观人群,直冲九霄…… 

 


第20节:昏迷 

第20节:昏迷 
 
她在黑暗中沉沉浮浮,总也见不到光亮,总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天与地都混沌成了一体,万事万物都是死灰一片,死寂一片。 

冷,刺骨的冷,没有风、没有雪、也没有雨,却出奇的寒冷,好像渗进了骨子里似的,让她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她恐惧地想要大声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只是任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带她到可恐又无声的世界。模模糊糊地,她似乎看见下雨了,大雨冲刷着农舍、菜舍和土地,浇得大地到处都在冒水泡儿。有个女子冲进这大雨滂沱,仰头悲苦地喊:“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对小妹呢?小妹才刚刚十五岁啊!”她发了疯似的张开手臂呼喊,“有什么苦你冲我来……有什么罪你让我受……你为什么偏偏这样对小妹呢……你要是不长眼,就不要再叫老天爷了!你塌了吧!你塌了吧……”流下面颊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同情地看着她,这个人一定是疯了。你没听说过向天吐口水,最后口水会落在你脸上吗?这样咒骂老天爷,你会遭报应的。 

旁边还有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在低沉地说:“你不是最不信天吗?你不是最不信命吗?怎么你的说法,竟是个完完全全的宿命论者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回忆以前的事情,可是记忆的塞子像是被塞住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记不起来。 

顺应老天,顺应命,她默默自问,难道真的可以避灾消祸吗?那么为什么那个女子还要咒骂?她在此之前,难道就不曾是个虔诚的笃信者吗? 

又一波暗流悄然来袭,她很快就被卷到远处,那个女子呜呜咽咽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了。 

在旋转中,在震动中,在寒彻骨髓的刺冻中,她又见到了一个女子。 

她正在大街小巷中狂奔,跑过一个又一个当铺,在店员板着脸冷冰冰的对待下,吞下一滴又一滴泪。 

“三十两,最多了!”当她拖着酸软的两腿,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升记”当铺时,掌柜的眼里闪着诡异的光,像是在看一只走投无路的笼中困兽。 

她哆嗦着乞求:“这……不能再多些吗……”这黄金、白玉加上镶嵌的蓝宝石,难道就只值这区区的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一分也不多!”掌柜的斩钉截铁地答,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不耐地点着脚,“到别家的当铺,给的更低!” 

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处境,她一咬牙,掌中的金玉剑脆脆地落在柜台上。她将银子揣进怀里,转身迎着满目的人声喧哗吵闹,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眼角,孕育了多时的泪珠,戚戚地潸然滑下。 

她瞧得也伤心地哭了,好像不仅仅是在为了这场惨剧而哭,更像是为了伤心而伤心地哭。昏昏沉沉中,有人温柔地摇着她,慢慢地,她就被这摇动,又带走了。 

永乐皇帝制造了一个盛世出来,还给了天下人一个太平祥和。可是在荣华富裕的影像后面,隐藏着多少穷人贱女的辛酸事,又埋葬了多少渺小生灵的期待与追求! 

她为这两名女子哭泣,却突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来不及辨认间,潜伏已久的暗流呼啸而来,再次卷走了她…… 



明明浑身都好冷,嗓子里却干得像是着了火,杜十娘微微张开干涸的嘴唇,喃喃地说:“小芹……我好渴……”只说了这么一句,她便疲乏得再无力说话。 

可是仅这一句就将屋里默坐的所有人都吵起来了。 

模模糊糊地,她听到小芹又哭又笑地叫:“小姐要水喝呢!小姐她醒了呢!”紧接着又听到有些杂乱,有些匆忙,又有些激动的声音都在重复着:“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 

是谁醒了,又是谁在她的雅阁里面这样大呼小叫? 

有人扶起她,将一匙热水喂进她的嘴里。她饥渴地吮着,是热热的,好像马上就有了一股热流直冲进胃里,冲进心房里。 

伴着这股得来不易的热流,她茫然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倚靠在一个男人的胸上。她缓慢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幽远的眸子,深深切切地凝视着她,那里面柔情百折,蓄满了泪。 

就在他们彼此凝望的时候,她一颤,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想起了雅阁、想起了钱公子、想起了游船……再后来,她想起了李甲! 

就在掷剑又激动又狂喜于她的苏醒时,她却头一偏,滚倒进床里,拒绝了他的爱抚,有气无力却坚定地说:“出去!” 

掷剑的手一顿,从她的发丝上离开。 

“杜 ,”他轻声地唤着,深怕打扰到她似的,“你看看这里。这里不是雅阁,这里也不是挹翠院。我们现在回家了!” 

“家”?她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灰黑的屋梁和剥落的墙皮,身上盖的不再是雅阁里的锦被,连眼前的掷剑也恢复了浪迹江湖时质朴的打扮。 

这里居然是久违了的杜家! 

“让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掷剑怜惜地看着她闭上眼睛,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杜十娘在游船的时候掉进了湖里,她的小婢也跳湖殉主,所以挹翠院里名噪一时的杜十娘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他握住她冰冷的手,“你再也不必为这个名字背负不必要的牺牲了!” 

在她纵身投湖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钱少聿早已经料到,他不声不响地潜伏在周围,在她刚刚落进湖里的时候就抓住了她,只是那时她早已经因为沉重的打击不省人事了。 

倒是少聿和满谅都没有料到,掷剑痴情到竟然毫不犹豫地也追随下来,费尽力气才将他也拖出湖面。 

她的昏迷整整持续了十几天,在高烧中她有时断断续续地呼喊出一些凄凉的句子,虽然听不懂,却让人感觉到字字挖心;有时则没命地发抖,好像被狂风暴雨逼得无路可退,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折腾;有时则瑟瑟地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刺猬,不得已将自己掩藏起来,却似乎总是徒劳无功。 

掷剑就一直守在她身边,没日没夜地期待她醒来,几天就消瘦了一大圈。原本他就带着一路远行的沧桑,这时更显得憔悴,整日为她的安危惶恐不安。 

“杜十娘也死了?”她低喃着,声音苍白无力,一点底气也没有,“那么活着的,是谁呢?” 

她问得让他连心都揪起来了,她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杜 早就“死”了,现在“杜十娘”也死了?掷剑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后悔自己的失语。他很快地说:“你不要想太多,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现在,你只要快些好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为了我!” 

她的确还很虚弱,又有太多消化不了的消息在头脑里盘旋不去,除了昏睡,她什么也做不到。慢慢地,她又坠入了睡眠。 

 


第21节:春天到了 

第21节:春天到了 
 
小芹头上包着块碎花布,站在高凳上踮着脚去折院里一条槐树的树枝。 

她才十五岁,个子小小的,那树枝明明就在眼前了,可顽皮的风一吹,它一荡,就从她的小手边溜走了,总也够不到。 

她仍然不气馁,又屏息静气伸长手去够。 

就在她马上就要碰到树枝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她耳边爽朗地大笑:“小芹,怎么这么大了还要折树枝玩?” 

小芹晃了晃,险些从高凳上跌下来,定了定心,看见院里的少聿正用含着笑意的眼睛颇有兴致地看她。 

她高兴地一蹦,从上面跳下来,连拉带扯地拽他:“钱公子,拜托你帮我摘一枝吧!”她仰起小脸请求。 

“小芹,你这是在做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被推搡到树下。 

小芹叹口气:“小姐一直不肯出房……现在都已经是春天了,她躲在房里却什么也看不到,连人也不见,这样下去会呆出病的。我想着摘些山花放在她房里,没事只是瞅瞅也比现在强。可又不敢走得远了,所以就想起这槐花来了。” 

原来如此,这小丫头还是这样忠心! 

少聿看看满树的小白花争相开放,虽然不够娇怯,也称不上美,可是生命力极强,颇有一番坚忍不拔的感觉。 

瞧着小芹一脸的热切,他倒有些感动了。她自从杜十娘遇水以后就跟着她在杜家的小破屋暂居。 

大家都没想到这个毫不出色的婢女,竟然异常适应这里的简陋与贫寒。每日忙里忙外地照顾主人的起居,从不曾听她叫过一声苦。 

往日在烟花之地被幛蔽的柔韧和坚决渐渐显露,一如这忍过寒冬,纵情绽放在春日的槐花一样。 

他飘飘一跃,便从树上取下一枝下来交给小芹:“拿去吧,你们的春天都到了!” 

小芹聪明至极,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却有泪水夺眶而出,她接过槐树枝儿,用衣角擦擦眼泪:“小芹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小姐好起来,和掷剑公子有个幸福的将来,再找到小小姐……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他们还没有合好吗?事过境迁一个多月,他走得放心得不得了,怎么事情却糟糕成这个样子呢? 

他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掷剑在哪里?”原以为回来时可以看到久经苦难的两个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情景,可看样子远没有想象的轻松简单。 

“掷剑公子和柳公子住在城西不远的‘悦友’客栈。”小芹忧郁地说,“他每天总是要来看望小姐,可小姐铁了心就是不肯见……” 

她话音未落,少聿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门外了,她只瞅见眼前白影一闪。 

她抖抖枝条上的尘土,闻闻淡雅的香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想着这位钱公子回来得太好了。掷剑过于偏执,柳满谅过于书生意气,他们都没能撼动杜十娘的心意,可是这位钱公子则不然,行事总能出人意料,人又在局外,一定会为他们带来转机…… 

当少聿推开掷剑所住的西厢房时,他正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坛酒,封条刚刚剥落。 

“你倒是好兴致,优哉游哉还有心情喝酒!”少聿上前劈手夺过酒杯,本想丢在地上,闻着酒香又有点不忍,一仰头自己饮了,看得掷剑哭笑不得。 

“满谅呢?”他张头张脑的,却没看见人。“回成派了吗?” 

掷剑不介意他的“无礼”,沉思着说道:“我让他帮我找个人回来。” 

少聿眼珠一转,这才醒悟到,一向雷厉风行的掷剑何以会这么多天按兵不动。 

笑着在他对面坐下来,他问,看似轻松,实则一语中的:“你不怕又一阵苦等,会煎熬得她油尽灯枯?” 

掷剑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最害怕的。 

可是一个人多年的牢固心墙,怎么可能轻易就打破?只有时间可以慢慢沉淀创伤,消除记忆,但是她会不会在重重打击下熬不到那个时候呢?他不敢想下去了。 

“你的药虽然是对症,用的却是慢药,想要一点点渗透的法子虽然没错,终究是太慢了。人生漫漫,其实短暂得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你以为你们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等?她的心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来得及救?”少聿一针见血地说,“要是‘那个人’一直找不到,你们就一直没有未来了吗?” 

掷剑的心开始狂跳了,他隐忍了一个漫长而日思夜念的五年,又隐忍着悲痛,揭开她的层层面纱,眼见得杜 复苏在即时,他却无奈地看着她为了一个恩将仇报、羞耻自尽的李甲再一次逃离他的身边……他们的未来在哪里?他们的幸福又在哪里? 

他的血液在体内开始疯狂地沸腾了,只是他的神情还格外地清醒,他低着头在屋子里踱步,忽而坚定地说:“未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无论是谁也不能左右!再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抢走她!” 

春天赶走冬日的寒冷,让万物复苏发芽,树木在抽枝吐嫩,花儿在含苞欲放,鸟儿们啾啾地开始在绿意盎然的枝头跳来跳去,活泼地互相嬉戏追逐。 

杜十娘却将这喜气洋洋的春意拒之门外,她所住的屋子,窗子封得严严的,门关得死紧,很难进来一丝光线,因此无论何时都黑乎乎的,没有声音,没有生气,更像没有生命般。 

她的身体已没什么大碍,小芹尽心的调理让她的躯体恢复得尽管缓慢却见效,可心境却像是倒退了一百八十步,回到了混混沌沌的太古时代。 

所有她坚信不疑的信念被拆穿成了欺骗,所有她为之努力的青春与辛苦付诸流水,所有她追求的简简单单的愿望都粉碎了……她的心里,又怎能不乱呢? 

院子里进了人,和小芹低低地说着什么,这死一般的寂静,让这点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外面春光灿烂,春意盎然。杜 ,你真舍得不看一眼吗?”掷剑的声音传来,语境轻和。 

情到浓时,简单的问候都足以让人心动。光是这样听着他说话,她就感到一阵眩晕了,又慌乱又惶惶不安。 

掷剑站在门口,将手掌贴在门板上,好像要触摸她长长的发丝般。 

她好固执!从再见面到此时此刻,从不肯让他清楚她坚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任他苦苦地搜寻。 

“你不肯见我,不肯认我,我……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为什么这样折磨你自己呢?”半晌,他声音沙哑地说。 

又过了良久良久,守在一旁的小芹早已认为这又是一次无效的见面,正心灰意懒时,屋子里传出一声细细的,音量出奇浅薄的声音:“进来吧……” 

他心头一颤,缓缓地推开了伤痕累累的木门,第一次迈进了她的房间,她的世界。 

 


第22节:此生不渝 

第22节:此生不渝 
 
这间房子用作比喻她的世界,简直是出奇的合适! 

黑黑沉沉的,一片死寂,冷冷清清,像是死魂灵居住的地方。杜十娘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孔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楚。 

掷剑进来的时候,她好像很怕见到光似的,举起袖子挡了一下,这令他心生怜惜,飞快地闪进来将门关好,维持住了她所希望的黑暗。 

幽幽的,她的叹气荡在屋子里,“你觉得我这样是在自己折磨自己吗?可是我却觉得,只有黑暗才适应我,只有夜色才容得下我……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他稍一犹豫,颔首说:“我懂!”除了他还有谁更应该去懂她?更应该去怜惜她?如果她是在黑暗中,他便生来就是要拉她出黑暗的! 

她的声音出奇的飘渺,仿佛来自云间,尽管轻,每一个字却都清清楚楚。“你‘懂’?你怎么可能懂?从一开始你就错了,大错特错了。” 

他茫然地想要往前踏进一步,却又不敢打扰她,只停留在门口,看着她模糊的一团影子。模糊、模糊、模糊……他们间总是横亘着这种感觉,现在他恨透了这两个字! 

“我‘错’了?我只是错在不了解你,而你又不给我了解你的机会。之前,我们中间有个有个恩将仇报的李甲,现在,还有谁?是谁仍站在我们中间?” 

听到李甲的名字,她的身子无声地抽搐了一下,低低地说:“你该知道没有的。”这句话说得那么悲切,那么无助,又是那么伤感,听得他心都要碎了。 

“既然没有,又为何不肯面对我?”还将他视作洪水猛兽,避不见面。 

在黑暗中,她隐约古怪地一笑,声音凄恻而悲凉,“若你想知道答案,就打开门……若你想失去杜十娘,也不妨打开门……” 

她出了一道难题给他。 

如果要打开门,他就会知道她现在回避的是什么;可是一旦打开门,他又会再次失去她! 

他瞪着那团黑影,声音低沉而沙哑:“什么也不能令我失去你!”像是个庄重的宣誓。 

他准确地反手握住门板,轻轻地打开一点,光立即从门缝钻了进来,像条张牙舞爪的白龙。他的动作带着些机械,慢慢地用力,将房门大大地敞开。 

阳光、凉风、新鲜的空气……一下子充斥了密闭的小屋。 

就在这一览无遗的光亮中,他看见她娇弱的身子缩在一把木椅上,连脚尖都蜷缩进宽大的裙子里。 

他的脸刷地白了。 

她的脸由于生病,更因为久不见阳光而带有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神空洞而无神,只默默地低垂着。 

可让他震惊的是,那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在鬓角处有好大一束变得像雪一样白! 

他像梦游般走过去,直走近刚刚他还认为是团模糊黑影的她的身影处,半跪在她的椅前,用手掬起那束白发,仔细地凝视,神情古怪。 

她侧过头去,带着不关己的冷漠和难以察觉的悲伤:“你说得没错,杜十娘——她已经死了。”娇艳的颜色在她心力交瘁时,早已毫不犹豫地离她而去了。 

他低吼了一声,突然紧紧地将她搂进胸前,抱紧她千疮百孔的身躯,这才发现,她那肩胛瘦骨嶙峋。 

可意外的是,他居然笑了,“这就是你再次拒绝我的原因了吗?认为自己再不能以色事人?”他抬起眼睛,里面闪着幽幽然的光芒,“你真是低估了我成掷剑!我从不会因为你的绝色容颜而倾倒,令我心折的是你的心,而你的美丽不过是我意外的收获!” 

她颤抖了一下,将散乱的视线投向他。他的瞳眸一向深沉如大海,漆黑如夜空,宁静如一望无际的草原,现在却燃烧着两簇莫名的火焰,热情、渴望、充满期待。 

她凄然地低吟:“‘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韵华已逝,颜色已尽,或许在不久之后,连生命之色也会褪去。 

他被深深触动了,在这一刻,他感受得到她的悲伤。 

他也慢慢念了一句诗:“‘捣麝成灰香不灭,拈莲作寸丝难绝’!”他们间的情义,怎是一个“色”字所包含的? 

她纤瘦的身子就在他厚实的胸膛里,一呼一吸都近在咫尺,但他仍感觉到她在渐渐离他远去,这不禁又令他仓惶不安了。 

她不再避开他的视线,安静地说:“你仍不明白吗?若你爱杜 的坚贞不屈,那么她卖身青楼,就已经抛弃了这份清高;若你爱杜十娘的美貌,她现在已成颜色尽退,身无分文。无论你爱哪一个,你都已经失去她们了。” 

他用手指轻触她的眉梢和鬓角,眼底是一片深深切切的柔情。“可是你还活着不是吗?我不问过去,不测将来,只要现在能够拥有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她断然拒绝道,“你能够宽恕我,我却无法原谅自己。除了这一片黑暗,我已经没有一处可安身立命,你既有光明的前途,还有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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