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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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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妃听得她这说法,双眉因心中疑惑而动了动,“只需两个人出手就能挡住你们,还是在保护他人的情况下,这还真是碰上高手了!”



  沉默片刻后,她又慢慢说道:“根据你这几天传回的简笺推算,廖世回京的时间要比林家着火时还早一点点。可是,如果阻挠你杀廖世的人真是大内高手,那他们为何不去林家援救?而要等迟了一步的厉盖带人去?这里头的理儿有些说不过去。”…



  青夏垂目说道:“所以青夏也不知道,自己的所见所断到底准确不准确。”



  德妃慢慢在偏室行走了几个来回,又忽然站住了脚步,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她地目光微微抬起,沉声说道:“我说过,不能直接杀了林杉,可若能杀了廖世,这事儿也算成了一半。依此反过来考虑,那个救走廖世的人,如果不是有事需要用到他的绝技医术,那么便与我们想得差不多,他认为救廖世就等于救林杉。”



  青夏的目色浮动了一下,不解地道:“皇帝陛下一定不希望林杉有事,但陛下若要出手,可以直接使人援救林杉。绕了这么大一圈则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也会将事情搅复杂了。”



  德妃忽然笑了笑说道:“思考问题的方式不能总这样被个人想法控制。撇开陛下不谈,仅说京都所有权贵世家中,不想让廖世死的人也是不少的。但若只是考虑这些,还是不够全面。”



  她沉吟了片刻后就又说道:“总听医者说‘辩症才能施治’,对于这件事,我们不妨也来辩一辩。设想一下,不想让廖世死也不想让林杉出事、触手能伸到皇族开的钱庄里调阅账户资料、拥有一批整体能力直逼大内高手的属从办事,最后一点,不想让皇帝察觉他们的痕迹,这样的人会是谁呢?”



  “他们不想让陛下知道?”青夏疑惑了一声。



  “嗯。”德妃点头说道:“以你所述的他们的身手,若直接进林宅救人,或许能更快捷简单些。只是这样一来,对付那么一大伙的杀手,自己人恐怕也避免不了留下几具尸体……”



  留下尸首就极有可能被认出来,而再强的高手也要吃饭生活,要与普通人有所交集。会留下自己的痕迹,便会引来追查溯源的人。



  青夏的眼中流露出恍然神情。她带着德妃的指令出宫后,一门心思都放在追杀廖世的事上,倒是无瑕考虑太多别的细节问题。



  在这一刻,青夏想到那些死在林家老宅,最后还被一把火化成灰烬的杀手尸体,忽然又有些别的感叹。关乎于替主子做事的属下的安全,全看这做主之人能否提前将事情考虑得周全缜密,否则当属下的就真只有卖命的份儿了。



  “仔细想想,操纵那路人做事的主儿,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德妃说到此处,见青夏发了一会儿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说,她就又追问了一句:“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青夏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苦笑,迟疑着说道:“如果还用医道来解释,那娘娘的这番推断就如一个医者写出了一道方剂,却找不到配齐这方剂的药材。”



  “确实有些难。”德妃淡淡一笑,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但很快她又在心底否认了那个设想。



  沉思片刻后,她忽然说道:“或许我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那个对廖世暗施援手的人究竟是谁,而是该担心一下,我们是不是被人监视了。”



  青夏闻言,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惊。



  的确,如果有人监视了德妃的所有举动,那么只要她们知道廖世的行踪,就等于那些监视着她们的人也知晓了这些消息,他们也就不需要穿透钱庄帐房的权力了。



  但想到这里,青夏又有些困惑了。



  宵怀宫从来不缺丞相那边安插的监视德妃举动的人,否则德妃要杀林杉的事不会那么快遭到丞相的阻止。但是丞相的人从来只是将宵怀宫里的事直线报向丞相那边,相府的确有几个挂着看院家丁头衔的高手,可若丞相不允许德妃杀廖世,他本人就会像上次那样直接从密道进来言阻德妃行动,而不是去叫几名武夫在城内大街上出手,救走廖世。…



  究竟是哪个环节不对呢?



  青夏皱眉苦思良久,忽然说道:“会不会是丞相家出了什么问题?”



  “丞相……他的确是监视别人的老手,否则陛下不可能这么些年一点毛病也没法从他身上挑出来,亏了他自家还养了那么多‘上宾’,也不嫌人多事杂。”德妃没什么温暖意味的笑了一声,“若说有人能监视到他,还能通过监视他来监视我,那倒是个绝顶精明之人了。不过,多思者目光多灵瑞,这样的精明人是没法长期待在相府而不被丞相注意到的。”



  “听娘娘此言,青夏愈发没了头绪。”青夏轻轻吁了口气,又问道:“接下来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青夏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有些紧张,但德妃的心绪倒渐渐平静下来,她缓缓说道:“这件事暂时还不用太着急。无论是不是有人在监视宵怀宫,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还没有谁真正在威胁我们。不过,虽然不知道做这些事的人是个什么意思,我们也要早做准备,最好能查出他们的根底,以免在以后的活动中被别人占了先机,但此事还需我多琢磨琢磨。”



  青夏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德妃舒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良久无语。



  为了这次的计划她经营了好几年,没想到却由丞相的一句话而折转了前行的方式。可是在改道绕行后,好像又出了什么问题,这一系列的改变让她又失望,又烦闷。



  安静坐了片刻后,她忽然抬眼看向青夏,肃容说道:“那路人把廖世送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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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04)、冲上云霄
  “倒是没送多远,出了城,他们就散了。但那时候正好碰上厉盖带着一路人出城追林宅流散出去的杀手,婢子怕与他碰上,就没敢追得太紧。”青夏说到这里,眉眼间泛起一丝为难神情。



  微顿之后,她才接着说道:“不久之后,廖世自己又跑回城内,那时候城内已经戒严了。尽管如此,婢子要想暗杀他还是可以得手的,只是没想到严家长孙也跑回来了,还调动了严家护院保护廖世。这样一来,我若是再出手,容易引起的动静对于已经戒严的京都来说就有些太过明显了。”



  “你这么做没有过失,算那丑陋老头儿运气好,也是他还有点心机,知道掐着时机回城。”德妃冷笑了一声,不过她脸上的笑意忽然一顿,转言说道:“严家长孙?廖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么?”



  青夏摇了摇头道:“对于严家长孙的事,婢子了解得不多,只是见他未带什么随从,婢子便没在之前的简笺中对您提及,怕扰乱您的思考。”



  她顿了顿后,语气中即充满歉疚之意,接着说道:“严家长孙跟廖世一同回来时,他身边只带着一个仆人。那严家仆人的武功虽然不高,但也能替廖世挡住了我们片刻,支撑到那路人来带走他们。若不是这样,我带着的人本来只需要与他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可以杀掉他的。是婢子愚钝妄行,误了娘娘的事。”



  “真是天意……”德妃深沉的叹了口气,她见青夏欲言又止的样子,紧接着又说道:“这些事暂时搁下吧!”



  青夏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后说道:“真就这样撒手吗?”。



  德妃伸出一只手平平放在桌上,忽又屈起一指扣响了一下桌面,然后幽幽说道:“他若死了最好,若没死,总还是要回来的。虽然我没法将手伸向宫外,但只要在宫里把网织得够牢,把饵藏得够深,还怕他不来?”



  青夏眼底的神情忽然动了动,说道:“娘娘,或许您不必又等几年。”



  德妃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青夏快速说道:“那个孩子还没出城,就在东风楼里。”



  “你别想了。”德妃摆了摆手道:“东风楼追根究底,是陛下的产业。虽然那地方搁置许多年,一直也没什么动静,但那里从前是谁的,现在也还是谁的,没有作为也没有改变。”



  “那怎么办?”青夏微微皱眉,“大的不能动,连那小的,就在眼前手边,也不能动?”



  “我都说了,这事儿急不来,要动他们的一切前提是不要赔上自个儿。”德妃的这句话说完,她略微一顿,眼底神色渐渐在宫灯所发出的晕染了一样的浅淡光芒中愈来愈沉着。



  “只要她敢回宫,那么我想要动手的机会便是信手拈来,并且还可以是毫无痕迹的。其实我也不是一个那么喜欢跟小孩子斗的人,若她终身不会回宫,我倒是能省不少事了。”



  德妃说罢就站起身往床边行去,同时又声音极淡地道:“今儿下半夜还是让萃春来服侍我吧,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去。”



  青夏没有再说其它的话,只垂眉欠了欠身,恭声道:“是,婢子告退。”



  ……



  自从在那夜噩梦连连、冷汗浸衣,晨起与紫苏经过了一番交谈后,接下来的几晚,莫叶除了还有些适应不了东风楼直到子夜还不停歇地喧嚣,倒是再未做过如那晚一样令她惊惧的梦。…



  不过,因为昨晚伍书送药来时,告诉她今晨要带她去忠烈陵,她就又有些失眠了。在床上辗转良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入眠地,但在此后不久,她便又做起梦来。梦境再度与师父有关,不过那画面不是前几天那样的可怖,而是一些在邢家村时生活的片段。



  置身于这样的梦境中,莫叶的心里感觉到了一丝快乐。然而在梦醒之后,还能遗存在心里的便只有怅然了。但是莫叶并没有怅然多久,因为她醒来后睁开眼睛还未过片刻,就看见了站在她的床边,正目光如定住了一样地看着她的伍书。



  刚睡醒的人精神都会有些飘忽,陡然发觉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再加上伍书的脸孔本来就有些‘特别’,莫叶先是一愣,紧接着她就惊骇以极地尖叫起来。



  不过她的惊叫只是发出了一点点破喉之音,就被忽然欺近身来的伍书大手抓起被子一角给堵了回去。



  窒息地感觉令莫叶还残留在脑海里的些许睡意彻底消散,跟着她就听见伍书那似乎从未清晰过的沙哑嗓音传来:“这算不算是你第一次惧怕我的脸呢?”



  不知为何,伍书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让莫叶的心绪松弛不少。她看着伍书那半掩于一缕枯糙头发后面,有如晒干的鱼肉一样僵硬的半边脸颊,凝神片刻后,她睁大眼睛动了动眼珠,又眨了眨眼皮。



  伍书终于松开了手,蒙在莫叶嘴上的被子自然滑落。莫叶得以深深吸了一口气,略缓了缓后就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伍书漠然开口,“该走了。”



  莫叶会了意,连忙掀了被子,同时抓起床边搁着的一件衣裳跳下了床。看着这一幕的伍书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退后半步,并将脸朝一边侧了侧。



  莫叶看见伍书这种轻微地举动,隔了一会儿,她也明白了过来。知道伍书在顾忌什么,她的脸色不禁窘了一下,还好在她发觉这一点时,衣服已经穿好了。



  “你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那时时辰尚早,可以让你的美梦再长久点。”



  听伍书话里的意思,莫叶可以想象,一定是刚才她还在梦里时,脸上有什么表情被他看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伍书也觉得这会儿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他地回答像是存在着某些调侃意味,令莫叶听后无声地笑了笑。



  闻觉屋内衣袂擦拂声止,伍书折回目光看向莫叶,就注意到她手臂间挎着的一个小布包。伍书的目光凝着了一瞬,然后冰冷开口道:“不必带香烛,会引来无必要的麻烦。”



  莫叶双眼微睁,道:“那算什么祭奠?”



  伍书紧闭着的嘴唇微微一动,但最终他一个字也未说出口,只是目色如铁地注视着莫叶。



  莫叶亦是目光不转地凝视着他,屋内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注视着,气氛有些怪异。



  片刻后,忽然有一声鸟鸣从屋外传来,在安静的清早,那声音更加清晰。莫叶因之眉头一动,接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鸟儿与世无争、亦与人无意的清脆鸣叫声却是让莫叶意识到时间不等人。伍书可以这么与她干瞪眼耗时间,但她自己不能。错失今天的机会,不知道下一次的今天又会是何时?



  今次不能点烛燃香,那便不能吧!总之自己一定要去一次,才可以有争得下一次的条件。但是在下一次时,自己绝对要把今天怠慢了的加倍补回去!…



  莫叶暗自抿紧了一下嘴唇,将挎在手臂间的布包放到了床底下。



  随后,伍书带她出屋,挟她翻出了东风楼的院子。但伍书只是于院墙外将她放下,并没带着她继续走,只嘱咐她在狼牙城北门会和,然后就掠身而去。



  狼牙城,是这个国家的核心组成外围最后一道壁垒。那看似单薄却内含玄机的一道城墙包围着皇庭,但莫叶对它印象深刻的原因却是在到达京都的第二天,师父带着她穿过这座城墙去赏杏时,曾有些傲然意味地告诉她,这座围城是他的作品。



  莫叶见过伍书灵活的身法,知道伍书一定会先到达。为了尽量不耽误时间让他久等,她朝狼牙城而行的一路上半刻也不敢多歇的一直在狂奔。



  好在京都内城的围城不临大事则彻夜不关;好在清晨时分街面上没什么人迹,可以让她跑得无所顾忌;好在她还是个孩子,跑得再狂野,即便有零星的一两个早起的城内居民看见她喘着粗气一路狂奔,也不会感觉太奇怪。



  奔至狼牙城北门之前,莫叶还隐隐觉得,伍书不愿意与她同行的原因是因为刚才的小矛盾,他心里有了恼意。但等她到达北门时,她才觉得是自己的想法太孩子气。



  伍书站在北门的旁边,见她来了后,他右手一抬,手里有一枚东西朝城楼上飞去。片刻后,城楼里传来轻微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平整之中透着严谨气息的城墙表面,忽然“噌噌”几声,露出一节节匕首的刃口来。那些匕首的排列,令莫叶看着有些眼熟。下一刻,伍书就挟紧了她的腰身,带着她抬步如飞。



  伍书的脚尖点着那些锋利的刀刃,如踏在石阶上时一样平稳,又不太像踩在坚硬石阶上时那样沉重,而是每次的脚尖与刀尖一碰,他的身形就会拔高一分。他有灵活身法,而那列刀锋上似乎也带着一种助力,送他步步高升,直要冲上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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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05)、棺椁里只有他的一颗头
  莫叶是第一次被伍书带到建筑物上这样的高度,事实上除了负责在这座城楼上巡视的兵士,她亦是第一个以极为普通的身份登到这座围城顶端之辈。



  这样的高度让她感觉有些害怕,然而当她一侧目,看见大片皇城落入自己俯视的视线范围时,那些楼宇林立成一块一块的四方体,在如此壮阔中透着庄严与华美的景观前,她地心神不由得为之震撼,微微凝滞。



  但她没有足够时间彻底欣赏这样的壮丽景观,因为挟着她贴墙而上的伍书在刚刚跃上城头后,身形骤然反转。他的双腿交叉勾起,似乎是以什么线状物作为依着点,就这样在城墙的另外一边笔直下坠。



  速风袭面,让人连睁开眼睛都会感觉有些困难,而最难受的还是那种身形忽然反转所带来的头部压迫感。



  人体在急速下坠的同时加诸了这种倒挂过来的感觉,仿佛自己的脸皮和眼皮都要脱离了颅骨掉下去一般,着实难受。莫叶倒不会担心伍书可能失手将她滑落,但她还是有些难受的选择闭上了眼睛。



  坠下城墙的速度要比上墙快速多了。不过,当离地面还有丈许地时,伍书将时间和距离掐得极准,脚尖在那根几近透明的细丝上交错一绞,他的身形因之在空中一滞,于这一瞬间,他已经一个空翻立于地面。



  这一次他没有放下莫叶,而是继续这么挟着她,往那重重皇城里飞奔而去。



  感觉身形恢复了正常的直立状态,脚下也似乎着了实地,莫叶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就见自己在伍书铁一样双臂的箍紧下,以近乎非人的速度穿行在一重重的楼墙之间。



  伍书行过的地段,见不着一个宫人的影子,只有建制厚重但又可以从屋檐墙角等处的细节里看出精致考究的宫廷建筑。尽管如此,莫叶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这里……已经到皇宫内部了吧?不少字为什么不绕行呢?万一被卫士看见怎么办?”



  刚刚纵身翻过一道宫墙,正沿着一侧墙角微矮着头快速行走的伍书对此只在嘴角挤出两个字:“不会。”



  莫叶闭上了嘴。她不再说话的初衷是不想打搅伍书穿行皇宫时的注意力。这时候他要是出了问题,俩人也许要一起陷入困境之中。



  厉盖权力虽不小,但这一次他没有说让莫叶可以抖明排场的去忠烈陵祭拜,那么这其中一定是存在他的难处的。而他的这份难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未能控制宫里所有宫人都可以对她视而不见。这一点,莫叶可以理解一部分,所以在刚才要出发时,她虽然会任性妄为,但并没有任性到底。



  暂时压抑了心中的问题不再说话的莫叶开始注意到伍书行走的路线,基本上全是纵行。这就意味着他要不停翻越横排的宫墙,同时也表明,他在两墙之间的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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