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红裳!”白初宜连唤数声,总算让她回过神来。
“主子!”红裳低头答应。
易洛不由嗤笑一声,屈指轻叩条几,白初宜没有理会他,只是温和地吩咐:“坐下再说。”
船行水上,终不及车驾平稳,柴余这船也很少有身份高贵的人来坐,这个船舱并没有布置得多舒适,自然也没有什么摆设,所谓的坐也只能是跪坐了。
“永寒如何?”待红裳坐下,白初宜才开口询问。
红裳低下头,目光沉静如水:“暴毙。”
这个答案是白初宜期望的,轻轻点头后,她追问:“凌都有何动静?”
“属下离开时,凌都尚未发布丧,不过,九王子正式行礼,入主东宫。”红裳很条理地回答。
“是你动的手?”白初宜握住她的手,关切地询问。
红裳摇头,目光低垂:“是郑后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易洛忽然开口,显然有所猜疑。
白初宜深信红裳,闻言心中便不悦。皱眉瞥了他一眼,根本无意让红裳回答。
“永寒被禁诏狱,不要说见到他,一般人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事关重大,易洛也没有计较,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权作解释。
诏狱,禀诏命而立之狱,非诏命而无出入。
素王一入凌都。永寒便知败局已定,并未作负隅顽抗,主动下令各军停止攻击,自己在府中束手就擒。
对他,素王不敢擅专,抓紧莫清醒的那么点时间询问如何安置永寒。
莫也很利落地给了两个字:“诏狱!”随后便再次昏迷。
出了王殿,素王又听王的近身内侍说王曾对王后明言:“永寒不可杀。”
——王要保永寒。
有此觉悟,素王严令亲信对永寒小心照看,未得他的亲命。不允许任何人见永寒,甚至连诏狱的地点都不是别处,而是他所辖地凌都卫尉署的监狱。
应该说,易洛的谨慎不无道理,只是,对白初宜与红裳来说,那并不是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
——燕道远就在素王身边。
——哪怕那座诏狱固若金汤。素王总是进得去!
这些话当然不能对易洛说,红裳见白初宜无意搭理易洛,便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垂下目光,继续道:“不过。属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一个弄不好,素王可能要背这个罪名……”
白初宜闻言便冷笑:“那样很好啊!”
易洛略有诧异,却听她冷漠而言:“郑后彻底得罪素王妃才好!”
红裳掩唇轻咳两唇,随后才一本正经地道:“燕主说少姬必会这样说!”
白初宜一愣,随即便莞尔。
易洛听到她的笑声,心下不觉就有些不悦,但是,红裳在旁边,他无意在外人面前流露自己的喜怒。只是一脸沉静地望向舱门外。
外面依旧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什么都看不到,易洛忽然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与白初宜谈某些事情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地。
忽然涌上心头的悲观感觉让易洛陡然一惊——那不是他的风格!
——况且……除去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他的确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与白初宜谈。
“永寒的事情。朕命原卿全权处理了。这个消息知道也就算了!……初宜……”沉吟了一片。易洛还是唤了她的名,“朕有别的事要与你说。她都能听吗?”
红裳不满地皱眉,但是,白初宜却一眼看出易洛一脸郑重,显然是确有要事,于是不假思索地吩咐红裳出去。
“少姬……”红裳有些犹豫。
白初宜笑了笑,用安抚地语气笑道:“红裳,你也有意为东岚效力了?那……”话音未落,红裳已经退出船舱。
东岚……纵然那是天命所归的正统,也未必能令天下所有人都归心如一。
——人总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王想说什么?”白初宜端正了心态,敛首询问,姿态十分恭顺。
易洛沉吟斟酌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开口:“东岚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本来我已经有所决断,但是,既然在这里见到你,我想,有些事情,你还是应该知道的,而且,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易洛的态度如此审慎,显然事情非比寻常,白初宜地神色也严肃起来,听得更加认真。
“你是掌过兵符的人,是否知道北地边卫军……”
“倒卖军械?”
不待易洛说完,白初宜便出声反问。
“你知道?”易洛愕然,随即皱眉,“为何朕不知道?”
——白初宜知道这件事,必须是三年前便知道的。
“先王知道,王即位后,事情甚多,臣可能是忘了禀报了。”白初宜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易洛更为不悦。
“边卫军的行为是被默许的?”易洛沉声问道。
白初宜失笑:“边卫诸郡地武库三月一核,若是没有……”话未说完,她便反应过来。
——当年,柳家一案,六官署牵涉甚深,有些事情恐怕都没有人接手……
“是臣的错!”白初宜正色请罪,“军械涉及国力,未得上命,边卫军不敢轻涉叛国嫌疑。倒卖是有原因的。”
“说!”易洛以君王之姿相应。
白初宜微皱眉,却没有多说,只是道:“东岚军械更换频繁,最新的军械总是优先供应边卫,替换下来的军械有的可以供应内郡,有的却是完全无用,只能报损,边卫大将觉得可惜,燕云又有意购买东岚的军械,先王便密旨准予,按规定,每笔交易都需夏官与冬官专员在场监督……”
说到这儿,白初宜就觉察有问题了。易洛冷哼一声:“监督?朕都不知道,谁去监督!”
………【第一百零六章 直面】………
一直以来,白初宜都认为自己是分得清楚公私轻重的,但是,现在,坐在这个狭小的船舱里,她不由地一阵地心虚。
——三年前,她的确是过于沉浸于自己的挣扎了!
——她是否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白初宜低头反省,没有注意到易洛在恼极冷言之后,便沉下脸,眼神闪烁,沉思不语。
寂静……
这样的情况对他们两人一点都不陌生。
——决裂之前,他们都不是张扬的人,单独相处时,默契无语,有旁人在侧,更是不会多言。
——决裂之后,在那些不得不相对或是共同出现的场合,两人总是沉默,一个是不知如何说,一个是不想说。
与之前那般尚算顺利的交谈相比,沉默寂静,对他们而言,恐怕是更有真实感。
易洛并不讨厌沉默的相处方式,相较东岚的其他王子,身份尴尬的他是拙言的,只是,他很清楚,沉默的意义也有很多。
——眼下这种沉默只意味着他们渐行渐远的事实。
——连彼此的心思都不再可以轻易触摸,他们究竟还能同行多久……
“……紫华君……”易洛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因为出口地那个称呼并不是十分合他的心意,但是,那是最好的选择。
白初宜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在听到他的声音时,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却正对上他地眼。
易洛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波澜不兴的黑色很容易让人觉得阴沉,而汹涌澎湃的黑色却是无法抗拒的威压……
易洛的眼神太复杂,太多的渴望包含其中,轻易地触动了她地心弦……
那种感觉却让她不由心惊,心防陡起,心头涌上的竟是深沉的戒意!
“紫华君,回来吧!”易洛看着她。认真地倾诉自己的要求。
庄重端正的姿态让白初宜一愣,不由就怔忡地望着他,半晌无语。
易洛不知道自己能否期待,但是,任何事情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结果。
说完了那句话,他也就做完了能做地一切,剩下的,他只能等待。
他是东岚王,王位的负担让他无法表示更多的期待……或者说渴望……
君王当有君王之傲,即使面前的人是他心中最牵挂的女子。也不能否认,她同样是他应该也必须驾驭地臣下!
君臣位定,各有其分!
逾越了,便是灾难!
因此,即使他听到了白初宜的那声长叹,即使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失落之情在心头弥漫的茫然感觉,他也只是一脸沉静地听着、看着。
“王,臣累了!”易洛坦然相告,白初宜也不愿虚言以对。只是平静地道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一面与您小心地相处平衡,一面谨慎地计算东岚的得失利弊……臣很累!”白初宜的手下意识地绕上腰间系着玉佩的丝绦。
羽桓不在乎她的心到底如何,只要她为东岚尽心尽力——她是白王的女儿,从一开始,她就承担着许许多多莫名地期望!
——她是白子风的女儿,从不愿让父亲对自己失望,因此,她也只能尽边去达成父亲的期望,以及那些因父亲而来的期望!
——她是东岚公主的女儿。她向东岚王效忠,她为东岚筹谋策划……一切。她心甘情愿!
——可是,她不是神!神圣若白王也有离国之举,她又该如何应对那份心力憔悴的疲惫感觉?
“……这是拒绝?”易洛十分失望,却依旧要确认。
白初宜没有立该回答,而是隔着离的白纱静静地看着
良久才开口:“如果您只要紫华君回去,臣可以答应”
——让她无力招架的不是那些涉及国运的军政要务,而是易洛!
——易洛地心思她已经不想猜了,但是,他的举动却由不得她不去思考。
—
——那些牵涉情感地简单问题,因为他是东岚王,她不得不审慎对待,小心地选择最稳妥的解决之道!
——进退不得,费力又耗神!
对易洛而言,这是一个根本不必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他只能苦笑着摇头。
——紫华君虽然重要,虽然才华出众,但是,泱泱神洲,王佐统帅之才总是有,况且,东岚有等待的资本,他何必执着至斯?
——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圈,他要的其实还是那个与他执手承诺一生的白初宜!
他想要,白初宜却不愿应承!
“如果这样……”白初宜断然起身,“就是拒绝了。”
——她累了,不愿再纠缠为难!倒不如这样简单干脆!
一缕霞光终于穿透江天之间的浓雾,阳光缓慢而坚决地驱散那片苍茫雾气。
很多时候,事情看起来困难,其实也很简单。
如果以前,她做了什么让他心存希望的事情,那么,现在,她全部了断!
“既然如此,白初宜,为什么在父王面前选择朕呢?”易洛无力挽回,只能无奈地质问。
一瞬间,白初宜仿佛回到了那个雷雨之夜,王殿之内,那个弥留之际的老人缓缓而言:“紫华君,你的心还是偏向易洛啊……”
——无论有多少理由,那个选择都包含了她的私心!
——无论此时如何,那一刻,她的心的确念着易洛!
——但是,仅此而已,仅仅是那一刻而已!
“因为,只有如此,您与臣才没有退路!”那一刻之后,她的算计未曾少过一分!
今时今日,她无意再隐瞒——了断还是要彻底些才好。
“君臣之分容不得私情!”白初宜的话真实得刺心。
“只要您舍不得王的责任,您便只能舍去那些无意义的情感……那是你我如今仅有的相处方式!”白初宜语气淡然,不兴一丝波澜。
易洛第一次真正领教白家人的残酷——能让你心痛到无法言语,却找到一丝反驳的余地。
“……无意义……”易洛下意识地低喃。
“与王道大业相比,那些个人情感有何意义?”白初宜理所当然地反问。
易洛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初宜执礼退出。
雾气渐散,船工陆续就位,卯末时分,柴余在船头起号:“开船嘞——”
看着船舷边的那抹白色,易洛苦笑长叹。
——舍不得王的责任……
——她的话似乎还留有余地,其实没有半分转寰。
——若是他舍弃了王的责任,他还是她心中的易洛吗?
这时,易洛终于明白,她曾经多么地在乎他,而自己当年的作为对她又是何等的彻骨伤痛。
——她知他甚深,除非他用最重视的东西去弥补……
——否则……
——他有何资格让她回头……
——也许他们……真的……已无机会……
(中卷完)
………【第一章 同舟】………
水无险,但是,荡荡沧水一入澜江,便只见两岸高壁洪涛凌乱,在渡口时看着高大,在沧水中行驶得非常平稳的船只,此时也颠簸不止,乘客早已被告知要将身体固定在座位上,便是船工也将舷边儿臂粗的麻绳紧紧扣在腰间,手上更不是放松,二十来个船工都全神贯注地听着站在船顶的大佬的号令,避开一处处礁石与漩涡。
如果说明河是神洲的母亲河,那么,对神洲南方的居民来说,澜江的地位也差不多,只是一直以来,神洲文明的中心都在北方的明河流域,澜江虽然毫不逊色,却仍被视为蛮夷之地,便是占据澜江之利的安陆,也将江南视为左迁之地。
在转过一个几乎是直角的峡谷后,激流骤然缓和,船上的所有人只觉得身子陡然一轻,心脏几乎要从喉咙口迸出,却又迅速落下。
“呕——”当即就有几个船客再忍不住,对着之前船工发给每个客人的绣筒大吐不止,船舱内本就不堪的味道更加强烈,就在大多数客人都无法忍受的时候,船老大终于出现,宣告了一个好消息:
“好了!门关峡已过,接下来就再无危险了,各位客人若是愿意,可以到甲板上走走,不过,总是在水上,还请各位离船舷远一点!”
还能行动的客人立刻解开腰间的绳结,冲出船舱,一出去,就有几个年轻人仰天长啸,兴奋不已。这种情况,船老大见多了。却仍旧忍不住呵呵一笑,再见舱内几个晕船较重的客人实在没力气,转头顺喊了几个船工进来,给他们解开绳结,扶着他们出去,其中又有几个女客。船工们不等老大出声便唤自己婆姨过来帮忙,总算将所有人都扶了出去。
江面上,空气清新,怡人心神。两岸悬崖峭壁,灰石嶙峋,却又千峰叠翠,云雾缭绕,虽看不清晰,却可听见猿啼鸟鸣。宛若仙境,便是几个严重晕船的客人一时也不禁看呆了。
“湛湛长江水。
上有枫树林。皋兰被径路,青逝骎骎……”一个文士装束的男子信口吟诵,未念完便想到这首《咏怀》(注)地下文乃是“远望令人悲,春气感我心”的伤怀之辞,显然不甚对景。也就摇摇头,没有往下念。
与他同行的几个也都是书生,一见此状。纵是脸色不好的那几个也都起了兴致,就站在甲板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诗论文,只是,澜江虽是佳景,却一直是贬谪之地,几人一时间能想到的有名的古诗文竟都是离别伤情之作,不禁让人为难,正在文士冥思苦想之时,却听几船舷边传来一阵笑声,几人正要恼,却听那边有人放声而歌,凝神一听,文辞竟是格外动人心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注)
一遍歌罢,又重头再来,和声共唱地人却是更多了,竟都是船工。
“好词,虽亦有悲意,意境却是壮阔,船家,这是何人之作,竟未流传?”说话的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眉目可亲,一身简单的赭青丝袍,看不出身份,却显然不是一般船工敢答话地人。
船老大立刻过去,陪着笑,垂手回答:“几个后生伢子卖弄,惹客官见笑了!说是何人的大作,其实也是一个客人随口唱的,后生喜欢,就常常唱,那客人是谁,小的却是不知。”
“不知那人年纪多大,形容有何特色,听口音是何处人?”老人家却有了兴致,竟细细打听起来。
船老大却犹豫了,支吾半晌,竟借口有事就要离开,不待老者皱眉,他身后的随从便身形一动,拦住船老大的去路,手按刀柄,态度却还温和:“我家主人只是询问,船家不方便告知竟可实言,这般态度却是不敬了。”
船老大未吱声,旁边年轻地船工却忍不住要上前,被船老大狠狠瞪了一眼,才不得不止步。
船老大无奈身,对那位老者道:“客官,小的知道地也就那些,至于您后来问的,那人一直戴着那种帽子,小的实在没有看见。”船老大指了指旁边一群官眷头上的离,一脸诚恳。
“竟还是位女子?”老者轻笑,“天下女子中,愿意在文才上下功夫的也不少,只是,此词非有大境界却是作不出地,一时间,老夫倒想不到能是何人所作了。”老者并不在意,自嘲一笑,便摆手让船老大离开了。
“诗词文章中也有爷想不到的事情?”扶着老者的妙龄女子凑趣地调笑,引来老者一阵大笑。
“小妮子大胆!”老者亲昵拍拍她地肩,语气却十分纵容。
“闺阁不以才显,贵女有才也不会轻显,如安陆素王妃,少有才名,可
半篇诗文流传,真正有文字流传的多是如您一般沦落只是,这般文字断不会出自风尘,便是贵宦家庭的女子,也写不出这等苍凉却达观的文字……”老者一番指点,女子认真听着,听到老者提及自己的出身,却也神色不动,安之若素,倒是众人不由佩服,便是一旁原本不屑与侍妾之流为伍的官眷也有数人轻轻颌首,颇为赞许。
“听爷这样说,那还真是位奇女子!”女子满眼向往。
老者却忽然长叹:“乱世方现绝代人才,天意啊!”
一声叹喟竟是意味无穷,船上不由一阵静默。
这也是因为这条船上除了那些官眷与老者一行,便都是书生文士,对这些话自然敏感,若是商旅之悲,便不会如此了。
老者身边的侍妾显然不愿老者伤怀,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乱世方现绝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