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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其钊接着他的话茬道着:“可要南辕北辙,就永远都达不到了……我建议你调整一下侦破方向,用我们大数据的方式梳理嫌疑人,做这么大案的嫌疑人,不可能寂寂无名。你们唯一可取的一处,就是判定嫌疑人肯定在本地,而不是流窜作案。”
林其钊一欠身,毛病挑完了,他侧身问着陈鼎力,这位老将清清嗓子道着:“我们是受省厅委托来的,首先,各位不要有意见,现在上面下面都着急,可我们着急也没有什么用……我现在有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不是针对申副政委啊,大家都讨论一下,问题就是:这种淹没两年之久的盗窃案,侦破的可能性还有没有,有多大?”
他看到着众人,这个问题化解了申令辰部分难堪,提到这茬,谁也感觉得出难如登天,沉默了片刻,张政委小心翼翼道着:“以我的经验,可能性真不大。”
这是实话,郑局心里深以为然,补充道着:“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啊,我也存心不良,把申副政委调过来,有背黑锅的意思,但他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这个我没说的,查出来皆大欢喜,查不出来,我和申副政委一起担责,我会向组织上自请处分。”
申令辰哭笑不得了,逼到说实话的份上,那就是进退维谷,要摊牌了。上面压得急了,往往下面也会急毛了:大不了给处分,能怎么着,又不是我做的案!
“岔了,岔了,现在还不到讲责任的问题……好,依大家所说,那就应该是可能性不大了。”陈鼎力提醒着,他拿着自己刚才随手写的条理叙述着:“二十七件说得上名来的古玩、玉器、字画,除了卖出的三件被发现,其余的呢?为什么不从这儿下手呢?”
“陈老,我和贼打了一辈子交道,相信我,收藏家的口袋,比贼捂得还紧,就即便知道是赃物,也不会有人交出来的,那些东西买价,可能比市值要低很多。”申令辰道,这是他之所以没有从找赃入手的理由。
是对的,陈鼎力思忖片刻道:“有道理,但我从案情汇报里,看不出你的方向,这点你怎么解释。”
“我的方向很简单,搅到地下世界,让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人动起来,区域其实并不大,到目前为止,已经找出了这些疑似的关联,我想,答案就在他们中间,或者他们左近,或者他们也知道,此事已经重启调查,只要我找到一个破绽,那我就有可能刨出他们的根来。”申令辰道,他隐晦地讲这些,现在真相像一副海市蜇楼,越近越迷茫,而远一点,却觉得隐约中已经窥到了一部分真相。
“我理解不了,可能你们基层的方式和我们思维有点差别,不过没关系……那么现在呢,我查验过你们的日志,一直在戎武、聂奇峰、马玉兵、何实等人周围打转,可惜的是。连马玉兵、毛世平、何实也失去下落了,案情显示,他们仅仅和潘双龙有关……但同样是案情显示,潘双龙根本不认识聂奇峰或者戎武,而你们做出来的关系图呢,又一返常态,不是关系树,而是关系圈,像朋友圈一样的关系圈……恕我直言,这怎么看上去,像敌特工作时候那一套,一层一层的,挑不出关键点,抓不到所有人,就解不开这个谜?”陈鼎力问。
他的疑问在于,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似乎一群贼,不应该有这么严密的组织。
说到此处林其钊也插了一句:“申副政委,你不会告诉我,这是你猜测的吧?一个核心圈、一个执行圈、一个外围圈,彼此可能不认识,有点像谍中谍了?”
是小木扯出来的,申令辰面对一群人的诘难,雷霆一句道:“对,是我猜测出来的,我破过很多疑案悬案,不是我智商过人,也不是我身怀绝技,而是因为我躬身做人,不管对线人还是嫌疑人,我会把他们当朋友,当兄弟,而他们,有时候会告诉我很匪夷所思的事……这就是猜测的来源,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岔了,又岔了,张虎林政委看到了申令辰的逆反情绪,咳了声提醒,小心翼翼问着:“马处、林处,省厅有什么安排,要不,增加一下人手,他们勉力支撑,也快到极限了。”
这是自下而上将了一军,嫌我们不行,你派人来吧,不料正中下怀了,林其钊接着道着:“我手头正没有案子,我还真想试试这起悬案,不知道申副政委会不会认为我来抢功啊?”
“我求之不得呢,正好休假。”申令辰笑着道。
“不,你走,我也不来;如果我来,你就必须在,要么你让我颜面扫地,要么我让你心服口服,一个现代的、高科技的刑事侦查团队,应该学会使用依据大数据的支撑,找出嫌疑人线索的方式,而不是像旧式电影里玩一点个人英雄主义,背着手到现场看一圈就能找到嫌疑人的模式。”林其钊咄咄逼人道。毫无掩饰对传说中盗窃案侦破高手的不满。
两人针锋相对,利眼如依隼的互视着。
“这个……”郑克功局长见猎心喜道着:“擂台赛的方式好像不错啊,我赞成。”
多了个扛责的,是好事,陈鼎力笑了笑直说年轻气盛,林其钊笑着道着:“和申副政委这样的高手在一起,才能激发出动力来,申副政委,其实我们神交已久,但你的方式,我却无法苟同。”
“那我们就先来第一个回合。”申令辰面无表情地道着,引起在座注意时,他慢吞吞地说着:“我猜测,注意,我仅仅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我负责任地猜测,在近期,可能近期一两天内,在滨海或者苏杭周边,会发生案值惊人的盗窃案,盗窃的目标,应该是古玩一类的高价值收藏;盗窃的手法,应该和王子华失窃一案手法相近,或者更高。”
在极度压力之下,他做出了这样一个语出惊人的判断,他突然捋清楚了,小木应该是去干什么了,可他却不知道,操纵这一切的黑手究竟何在。就像他面前摆着的一个又一个案子一样,那些做案的,都可以成为与他无关的弃子。
余众被吓懵了,还会有这样的猜测,猜出未来的发案?如果这样还要警察干什么?
林其钊吃惊了,失色道着:“不可能吧?没发案你就猜出来,而且是没根据的猜测?”
“对,是有个线人教给我的,从细微的蛛丝马迹去猜测一个准确的目标,很可惜,我学得并不好……现在,各位领导,我申请休息两天,如果我是错的,我就不回来了,我的力已经用尽了,这起案子恐怕我拿不下来了。”
申令辰起身,向在座的领导一一敬礼,然后踱步擅自离开会场,人佝着腰,像苍老了几岁,他从怀疑的目光中走过,一句挽留也没有得到。
因为,他像走火入魔了,没有人相信是真的,连他自己都在怀疑……
第112章 潇潇长夜
会议开得并不圆满,申令辰借故离席,把上上下下都惹毛了,与会的领导都是官场修行多年的人物,一眼便瞧出了这位神探功高一世,却积功近二十年都没有升上来的原因。
桀骜不训,是任何一个纪律队伍的大忌!
纪委来人有点好奇他被停职的原因,一问之下,是涉嫌刑讯逼供一例盗窃嫌疑人,引发了家属冲击刑事侦查机关,造成了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之后嫌疑人被释放,申令辰被停职调查,戏剧化的是,正商讨是否追究刑事责任时,那位被刑讯的嫌疑人同伙又犯案入狱,并且交待了旧案。
这个时候可没有社会影响了,家属齐齐失声,媒体不闻不问,供职机关也没有撤销对他的处分。
执法的尴尬之处在于,暴力和文明之间的均衡点,不那么容易找,执法者心里的天秤上,谁知道是公理,还是私心更重一些?
对此,与会人员无语,刑事侦查局郑局长、市局张政委,力邀林其钊参案,省厅犯罪研究处特邀顾问陈鼎力一直在使眼色,在他看来这是个无解的悬案,没那么容易,可惜他遇上了又一位桀骜不训的,林其钊似乎受了点刺激,接案了!
这一点恰也是纪委来人愿意看到了,高规格的办案,总是市局玩推手给你推磨强一点。会议到此处就结束了,用时不到一小时,反而成为为数不多的短会,效果显著,林其钊连夜调拔车辆和警员,不知道从警中那个单位来的人众,两组六人,在专案组驻地连夜搭设通讯、微机,清一色的人手一台高档电脑,把申令辰临时组织的这个小组,瞬间比得黯然失色了。
载波仪、面部识别、联结部级信息网的权限、即时通讯的卫星仪器,一样一样看得郭伟直眨巴眼,来人年纪都不大,架好微机和办公桌面,马上就进入工作状态了,专案组收集的信息、工作日志、案情汇总等等,被他们条理的切割,像一个精密仪器一样,分门别类汇总成新的案情。
郭伟和关毅青就成闲人了,两人尴尬道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眼看着这里就被鸠占鹊巢了,明天还没准是个什么情况呢。
“怎么办?”关毅青小声问郭伟。
郭伟看着忙碌着四男两女,搭讪都没机会,他尴尬道着:“我也不知道,连办案的都是一级警司衔,和咱们原来部门领导都是平级的,吓死本帅哥了。”
“这是什么队伍啊?”关毅青好奇问。
“应该是省厅直属的刑事侦查特训队,专门负责省际、跨国之间的刑事对接,看装备。”郭伟道。关毅青皱着眉头道着:“这叫什么事啊,简直是土豪到贫下中农碗里抢食来了。”
抢功是大忌、抢案也是大忌,可这些人干得那么心安理得,让两人有点不忿了,郭伟悄声道着:“这你就不懂了,成名最好的方式,是把一个名人踩到你脚下,咱们师傅从警二十年,在盗窃案的侦破领域,无人能及。”
“可这一次,我觉得师傅有点走火入魔了。哪有先猜测大案将发的?”关毅青小声问。
“是啊,师傅……自打被停职,水平下降得厉害,在这里磨了两个多月,没啥收获啊。”郭伟道。
两人窝在角落,没人注意他,那些忙碌的警员进入状态非常快,需要的数据模板,需要的文字陈述,以极高的效率摆到了林其钊的面前,林其钊翻看着安排道着:“抓紧时间休息,天亮后,和原专案组人员对接……你们熟悉后,第一感觉是什么?”
“头儿,您找了个麻烦事啊,查出来意义不大,查不出来可要阴沟翻船了,失窃两年,追人追赃可都有难度。”一位警员道。
“那下一次派你去打击街头犯罪,那个没难度……其他人呢?”林其钊道,说话的那位笑了笑,似乎这个团队也很溶洽。
“没问题,一切唯头儿马首是瞻,您让我们投海,我们绝不跳楼。”
“马屁精……数据上?”
“关联数据明天组网,有猫腻的地方,我很快把他们挖出来,这个团伙似乎很有意思,成功唤起我的好奇心了。”
“不错,战术上一定要重视,那怕是个毛贼,申副政委还没啃下来的案子,不会是个简单案子。”
“申令辰?”
“苏杭刑侦支队的副政委申令辰?”
“这是个值得佩服的前辈,我个人非常同情他的遭遇,他不是在停职期间吗?”
参案人员,看样对申令辰并不陌生,而且齐齐抱之以尊敬的态度,林其钊笑着道着:“对,他在停职期间,能参案是因为,这个黑锅没人敢背,坦白讲我很反感惯常的这种作法,不过爱惜自己肩上衔章、身上羽毛的警察,不会是一个好警察……申令辰副政委在这一点上,值得我们佩服,但我并不欣赏他的办案方式,拖沓、懈怠,我觉得他有挟愤邀功的意思。”
这个定论让参案人员愣了几秒,然后林其钊把那个猜测放出来了:“他刚才在会上讲,他判断,近期将会在滨海、或者苏杭发生大案,目标是高价值的古玩一类,作案的手法会和王子华一案的手法相近或者更高,你们怎么看?”
余众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如果这样,还要侦破干什么,直接预测不就行了?
林其钊笑着低下头了,队员的反应让他更自信,这时候,有一位女警出声,她道着:“头儿……有两件事您注意一下,一是这个专案组应该有一个线人,保密级别很高,属于未结案不能查阅的内容。”
“有这事?”林其钊心里泛起着忿意,警惕了。
“他们关联的保密协议,级别设置很高,可能您都无权知道。”女警道,如果有个高级线人,那猜测似乎说得通了,林其钊想想又问:“另一件是什么?”
“他们可能真的具备预测能力。”女警把电脑移向众人。
是发现有关宋丽娟的工作日志,找出吻合图像是4月30日;而给出准确描述,是在发现前一周时间,描述内容是:身高一米六零、年龄40岁以下,公务员或从事严肃工作的人员。
都是行内专业人士,仅凭一个视频截图的猜测有多大胆,与会都清楚,一众人看得面面相觑,最起码这样的猜测本团队是做不出来的,都看向了林其钊,林其钊思忖好久才道着:“就再厉害,也不至于猜出要发生大案啊?大家放手干,栽在申政委手下不丢人,不管经验,还是教训,对我们以后办案都是促进……哎,那两位呢?”
此时他才想起,一直默不作声的郭伟和关毅青,名字都没来得及问,他是有意晾晾他们,却不料晾跑了,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了,角落里的座位已然空了……
……
最郁闷的事是辛辛苦苦不被承认也罢,而且被撂过一边。
当差的总有这种体会,当警察的这种体会尤为真切,关毅青和郭伟现在就是如此,两人悄然无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又不好意思开专案组的配车回去,最后还是关毅青一摊道:“咱们自己回去了,估计没咱们的事了。”
“同意,好容易和美女有一个压马路的机会。我求之不得呢。”郭伟笑着道。
两人再怎么故作轻松,也是心事重重,没走几步,两人同时看对方,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关毅青抢白道:“你先说。”
“我没什么说的,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呗,现在终于明白郁郁不得志是一种什么感觉了。”郭伟道。好歹是警官大学的毕业生,曾经的专业、个性、梦想,都在无休止的琐事中淹没了,偶而挣扎着想突出重围,却发现现实比自己想像的更残酷。
“头回咱们感觉如此相似。”关毅青悻然道着:“我也不能理解,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错,案情推进到宋丽娟这里,我们就再没有进展了,传说中神奇的师傅,也黯淡失色了。”
“哎对了,你对师傅猜测有大案发生,怎么看?”郭伟问。
“这个我无法理解啊,就凭小木失踪猜测即将开始做案,还是与两年前手法相近?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臭棋,没有这么掩耳盗铃的吧?明明是脑残,还能叫高智商犯罪?”
“是啊,现在露头不找死么?”郭伟道。要真发生这种事,那可就给专案组正确的方向了,只要顺着露头的线索查,比找旧案的线索肯定事半功倍了。
可偏偏貌似脑残的行径,出自于师傅之口,两人更无理解,正要拦辆出租车离开时,郭伟被关毅青拉了一把,侧头看,却发现街边路牙不远处,蹲着一个人,看不甚清,只有烟头明暗格外清楚。
是申令辰,两人不假思索,匆匆奔过来,咫尺近前,两人却驻足难前了,师傅的面前已经扔了一堆烟头,侧面看他的表情,像被一闪一闪的火光灼痛了一样,陷在焦虑中不能自拔。
“师傅,到我家歇一夜吧。”郭伟轻声道。
这时候,申令辰才迷茫地抬起头,啊了声,却没注意快燃尽的烟头还夹在手上,他怔怔看着关毅青和郭伟,好像在奇怪两人为什么出现在他面前,这点没想清楚,手又被烟头烫了下,嘘声扔了,整个人机械地怔着,四顾茫然地看着周遭环境。
“师傅……快起来,您这样可不成。”郭伟和关毅青上前搀着,好半天申令辰才省过来,自嘲笑笑着道:“行了行了……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呢,你们俩怎么没开车啊?”
“这个……反正我估计也没我们俩的事了,于是就……”关毅青有点逆反地道,坚定地站到师傅一边了,却不料申令辰的口吻变了,他道着:“这就不对了,当警察可不能耍小性子,明天该上班上班,全力配合林其钊处长侦破此案。”
“师傅,您……”郭伟欲言又止。
“你们别理解错我,我不是耍小性子,我是担心他们改变侦破方向,万一再从浩如烟海的信息中查找,那就难了,仅滨海就两千万人口,咱们的信息工作又落后,别的不说,就网安的水平,比公开互联网的要差几年吧?那不得还得绕好大的弯路吗。”申令辰道。
难道是以一个赌注的形式,让上面不得不关注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可是师傅,要猜错了怎么办?”郭伟道。
“能拖一两天时间呢,说不定就有转机了,说不定就有小木的消息了,说不定潘双龙就审下来了,谁说得准呢……你是说怕我丢脸吧?当这么多年警察,我早不要脸了。”申令辰笑着道,惹得两位徒弟也跟着笑了,而笑里,却多了点酸酸的味道。
郭伟勤邀着,干脆,申令辰跟着他回家了,大半夜了,连关毅青也跟着去了,还别说,放下了心头偌大的负担,整个人还真轻松了不少,三人回了这位单身汉的家,关毅青和郭伟煮着半路买来的方便面火腿肠,匆匆煮就端上来时,沙发上的申令辰已经入睡了,还保持着思考的姿势,就那么睡着了,在他指间,还夹着一个已经燃烬的烟头。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觉得鼻子酸酸的关毅青,蓦地控制不住眼睛里泪水,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职业能苦到难到这种程度……
……
黑夜渐渐地走向黎明,清晨曙光将现的时候,在金碧辉煌的海滨大厦酒店某层某间,一行从海上回来人做着最后的准备。
前一晚登陆,每人一个身份证,一摞钱,入住订好的酒店,同一层,在清晨的时候,都被召唤到了其中的一间,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锁子在检视着他的装备,一套合金电钻、一堆金属开锁用具;主板的工具更牛掰,那种订制的,可以缚上小臂上微型电脑,小木居然叫不上名来,这两个人是中心,剩下的都是外围,所有的人的脸都被蓝妮精心修饰过,就锁子那猥琐样子一打扮,都像个成功的人士,谁特么可能想到,他密码箱提的是盗窃工具。
手机,一人一台,各装进兜里,聂奇峰看看表道着:“还有一个多少小时,方案只讲一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