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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6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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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艘轮船是用来打捞遇难者的。海啸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仍有尸体陆陆续续地浮上水面。 
  甲板上堆满了从海里捞上来的尸体,一具一具,蔚为壮观。船被涨潮的海浪推着,轻微地晃动着,船上叠摞着的白色肉身也随之摇摆,非常骇人。春迟受了惊吓,躲在骆驼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衫,想要拉着他快些离开这里。 
  可是骆驼全然不理会她的惊恐,还要往船上走。春迟抓着他,眼看就要被他拖上船去了,终于叫出声来。骆驼回头看了她一眼,甩开她紧抓着他的手,独自上船去了。 
  船头挑起三两盏灯笼。借着晦暗的灯光,春迟看见甲板上站着的几个健壮的男子,看见骆驼走上船,就迎了过去。看起来,他们与骆驼早就认识。这几个男人应当是生活在岛上的巫族渔民,用马来语和骆驼交谈起来。他们似乎对骆驼很恭敬,小心翼翼地回答着骆驼的问话。 
  春迟孤单地站在沙滩上仰望着。站在船头的男人显得格外高大。她对他们生出几分畏惧。 
  随后,他们便一起动手,将船上的尸体搬运下来。春迟看着骆驼架起死人的两只手臂,另一人握住双脚,就这样一具具抬上岸来。空气里充斥着黏稠的海水与腐肉的腥味。春迟一阵眩晕,跌倒在沙滩上,开始剧烈地呕吐。 
  等他们将尸体全部抬下来,骆驼又与那几个男人交谈了几句,然后才向春迟走过来。他扶起春迟,抓起她的手带她走。触到他那只刚碰过死人的手,春迟厌恶地抵抗了一下。可是那双手很大也很暖和,紧紧地包住她的手。她不再挣扎,任他紧紧握住了。 
  那么,只有跟着他。这个热衷于搬运尸体的古怪男人。 
   
  4 
  第一个夜晚,他们就是在海岸边的一间破草屋度过的。原先的房顶在海啸中被大水卷走了,有人用棕榈树叶临时搭建了个屋顶,但下午那场大雨又将它冲塌了。屋子里没有别的,只有一张吊床,几块结实的石台。 
  能看见夜空和星星,头发上洒满了月光;吊床很结实,也还算舒服;海风穿进穿出,使人时刻都很清醒……春迟为这座简陋的小屋找到如此多的优点,她对自己说,她应当知足。骆驼将她安顿下,就出去弄吃的了。 
  春迟伏在残缺的墙垣上,等他回来。横亘在眼前的,就是那片肇事的大海。黯淡的天光下,只有几个当地的小孩,用糙黄的小脚抚弄着它的皱纹。有些事情,春迟越来越想不清。这个大胡子的男子,是峇峇人,说马来语,似乎还是个首领,他如何能是她从前的爱人呢……在失去记忆之前,他们有过怎样的故事呢。 
  骆驼是很好的猎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猎到几只麻雀和乌鸦。他还带回两只椰子,一根用棕榈树叶子做成的长管。 
  他从那种叫做“达马”的树上采集了一小撮树脂。将树脂装入棕榈叶的长管中,点燃,就成了火把。他接连做了三只,插入石缝中,就将这残破的小屋照亮了。 
  又生起篝火,将小鸟穿在木签上,放在火上烤。那小鸟儿都太瘦,没有一丝油水,烤过之后就像一些焦黑的枯枝,样子很恐怖。但因为太饿,春迟从他的手中接过一串,便吃了起来。可它们实在太硬了,春迟缓慢地咀嚼着。 
  他们看着彼此,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骆驼先开口说: 
  “你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春迟勉强可以明白他的意思,抱歉地点点头。她多么不想看到他失望。她已经不知不觉走上了一个被动的低卑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辨察他的喜怒。 
  “你可以和我说些从前的事吗?我会努力让自己记起来的。”春迟说。 
  但他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只是坐在吊床上,咯吱咯吱地嚼着他的小鸟。她知道他在生气,不敢再说话。春迟觉得自己的处境糟透了,如果一直都不能记起从前的事,骆驼迟早会将她赶走。 
  骆驼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向她坐的位置挪过来。他的气息犹如忽然萌发的种子,在她的身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他猛然抓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指着她脖子上的一根粗硬的黄铜的项链说: 
  “这个呢,这个你还记得吗?” 
  春迟茫然地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只是听难民营的嬷嬷说,她们在海岸边发现我时,这根链子就紧紧地缠在我的脖子上。”春迟说完,抬起头,看看男人的表情。她猜想这应当是他送给自己的,于是又说: 
  “她们说,一定是很不想失去的东西,为了保住它,才一圈圈缠在脖子上。” 
  月光,从掀起的屋顶照进来,将这根乌蒙蒙的项链照得银光闪闪。此刻,连大海也变得很安静。只有它踢踢踏踏地在他们之间摇摆。铜链的最下端,是一柄精致小巧的金质短刀,刀鞘上镶满了小颗的红色碎宝石。 
  骆驼伸出手,将刀鞘一把攥住,掂在掌心里。他从腰间挂着的布囊中,掏出一根同样的铜链,上面也缀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刀鞘,只是略大一些。同样的镀金色泽,同样镶着明亮的红宝石。这一对短刀,犹如破碎的铜镜,重新聚在了一起。她仿佛看到一片片往事的倒影,在溢满辉光、布满划痕的金铜表面摇曳。春迟一阵惊喜: 
  “原来它们还是成双成对的呢,一男一女。” 
  男人不答,只是用衣角将那把小的擦拭了一遍,说: 
  “它被你弄脏了,一点也不亮。”与男人那只稍大些的刀鞘相比,她这只的确黯淡无光,陈旧许多。 
  “唔,是被海水弄成这样的。”春迟慌忙说,并从他手中夺过那把小的刀鞘,用手指轻轻摩挲。在所能记得的这些它陪伴的时光里,她从未如此珍惜它。她甚至曾将它遗落在院子里,当时也并不经意.也没有再去寻找,心想大概它早已不在那里了。是淙淙,执意要替她去找寻。淙淙说,如果它是家人送的礼物,这样丢了多可惜。那天傍晚淙淙就拎着丢失的铜链从雨里回来,她将水淋淋的链子重新挂在春迟的胸前,笑着说: 
  “你将来也许会很感激我的。” 
  这是从难民营离开后,春迟第一次想起淙淙。她想起淙淙说那句话时,宛如预言一般的口吻,心下凛然。 
  春迟将两只刀鞘并排放在眼前。它们像两只隔世重逢的小兽,在她温热的掌心里相拥睡去。她合拢双手掌心,刀鞘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的声音,——它们的魂儿大概是相携着逃逸到另外的世界了。 
  在那个令春迟无数次重温的夜晚,当两只刀鞘碰在一起的时候,她感动得几乎要落下眼泪来了。它们的相逢使她相信,流离失所的日子结束了。这幸福的换取是以背叛淙淙为代价的,但是此刻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仿佛冥冥中也终将走到这里。 
  可是骆驼,他是蹩脚的恋人,纵然是在这最初的动情的时刻。彼时他们尚能没有隔膜地靠近。女孩眼中的泪光、信任和憧憬,——他在这趟疲惫的旅途中从未期许过这些。当他情不自禁地轻轻撩起女孩额前的头发,抚摸她饱满的额头时,骆驼才发现,自己对于这个脑中一片空白的女孩,竟然如此好奇。他喜欢她的额头,很少会有女性有这样高的额头,光洁得好像一面铜镜。她的神情傲慢,倔强,流露出对峙的锋芒,那些环绕在他周围的女人绝不会有这样的额头。 
  他将她的额发一丝丝拨开,不留一根在额头上。宛如没有瑕疵的碧玉,他抚摸着,像是找寻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他素来喜欢令他意外的东西:行船时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敌人的偷袭,以及眼前这个灵气逼人的女子。 
  “你可以给我讲一点从前的事情吗?也许那会帮我更快地恢复记忆。”春迟打破了寂静,她兴致很高,迫切地想要知道往昔的每个故事。 
  然而骆驼似乎更喜欢她不说话的样子,被他掌控着,像落在他袖子上的一只鹦鹉。他忽然动怒,一把抓住春迟的头发,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大吼道: 
  “你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吗?你要是敢撒谎,我绝不会放过你!” 
  春迟拚命摇头。男人的手劲大极了,仿佛能将她的头皮撕裂。他们这样僵持很久,男人才渐渐平息下来。手终于慢慢松开,春迟才得喘息。这样暴烈的脾气,她从未见识过。她在难民营里遇到的有限几个男子,都显得萎顿而怯懦,也许是海啸将他们的魂魄掳去了,使她一度以为,男人都是他们那样。而此刻在骆驼这里,她才领受到了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头皮上的疼痛正在一点点散去,可是他的手仿佛还笼罩在她的头顶,随时可能将她再拎起来。她奇怪自己居然并不害怕他的坏脾气,相反的,她倒是觉得,他也许只对亲昵的人,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们都安静地听着不远处的海浪声,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骆驼有些口渴,他将先前带回来的两只椰子拿过来,用刀在三分之一处用力一剖,圆型椰盖落下,里面盈满了水。骆驼将一只递给春迟。 
  虽说椰子很常见,可是在难民营的这段时间,她却从未吃过。当椰子被剖开的时候,春迟觉得这香味很熟悉,她莫名感到一阵欢快。她接过骆驼递过来的椰子,啜了一口,只是觉得沁凉无比,好像忽然清醒了许多,先前的哀怨登时散去。她抑着欢喜,对骆驼说: 
  “这椰子的味道非常熟悉,我想我以前,一定很喜欢它。” 
  骆驼一口气喝完椰汁,目光炯炯地看着春迟,问: 
  “想知道你从前还喜欢什么吗?” 
  一种预感的降临,使春迟变得僵直,手一抖,椰汁四溅。在那一瞬间她听不见了澎湃的海潮,因为骆驼那埋伏在乱草丛中的神秘的嘴巴已经贴住了她的耳朵。 
  他决心完全掌控她,将这只十分喜欢的鹦鹉塞进他的袖子里。 
  春迟发出惊恐的尖叫。但很快她的嘴巴也掉进他的灌木丛里。他一寸寸贴近她。肌肤相触,这如玉器般铮铮的碰撞声,是最轻柔的呼唤,拨开一层层云雾缭绕,回声直抵身体的最深处。 
  她一面抵抗着男人的闯入,一面却又渴望他像闪电一样劈过来,穿入她黑暗的身体,照亮它,也让她得以看清自己,看清那些被蒙蔽的往事。那种感觉,就像她在守一座城,城墙高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城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有一天终于有人来攻城了,她阻挡着,却又希望他们攻陷。是的,她渴望千军万马犹如洪水般闯入城门,将这座城填满,使它不再空寂。 
  他将他的坚挺插入她的惊讶里。板结的土地开始松动,崩裂,再一点点变得湿润、柔软起来。泥土贪婪地包裹住那棵探进来的植物,植物得到鼓励,迅速长出根须,它所触碰到的每一颗沙砾都颤抖起来。 
  她为自己这战栗的快乐感到羞耻。踢翻的椰子降下一阵清凉的小雨,却远不能浇灭此刻灼灼燃烧的欲望。在她落下眼泪之前,他已潜进那荒废已久的冰冷的地窖。 
   
  5 
  他们的共处只有七日。 
  那些日子因为单调而分明,许多年后留在春迟的脑海里,还是那样清晰。他与她做爱,去海边抬尸体,捉飞禽和野兔,烤着吃。这样的生活,最原始,也最充实。 
  每一夜,他在她的身上巧取豪夺,她纵容着这个男人涨满她的身体和头脑。春迟觉得,她好像是为了这个男人而生的。他们只有一间简陋至极,建在残垣断壁之上的房子。第三天,他用茅草搭造了一个房顶,但海风还是能从四面吹进来,夜晚涨潮时尤其冷。他们睡在那张摇摆不定的吊床上。她须得缩起身子,躺在男人的身体上面,吊床方能平稳。他们面对着面,睡熟后的男人鼻息深重,鼾声起伏,午夜她忽然醒过来,感觉自己好像是伏在瞬息万变的大海上。她非常喜欢吊床,再没有一张床像吊床一样,可以使两人贴得这样紧,身体与身体相吸,宛如同在一只子宫里。 
  清晨时春迟被冻醒。她将脸塞进他的颈窝里,抚摸他发烫的身体,很快又暖和过来。这时的大海是最宁静的,残破的墙垣上停着几只蓝色的翠鸟,羽毛艳丽,仿佛是身后的大海浸濯出来的。海啸之后,它们寂寞了许多,很少能在岸边看到鲜活的人类。此刻,它们正注视着这一双缠裹在一起的肉体,懵懂又深情。火把已经熄灭,周围留下几缕余烬,是温暖的,熟透的,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在最初的几日,春迟清晨醒来,亦不敢动,生怕将骆驼弄醒。但后来她发现,骆驼睡熟后,就是发生海啸,恐怕他也不会醒过来。于是清晨再醒来,她便从他的身上起来,去小解,去海边走一会儿,她甚至还在不远处的森林里找到了一脉清澈的泉水。她一捧捧接住泉水,冲洗身体。她觉察到自己微小的变化:皮肤十分致密,却又格外柔软。 
  她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掠过肌肤,他留下的气息就像火种般被再度点燃。手指驱着火焰,沿着小腹一直向下移动。她终于触到了那块烟霭缭绕的地方。它一直在发烫,火种落在这里,腾起一串光焰,迅速将它染红了,宛若天边的一块火烧云。 
  这样的清洗反而使他的气息更浓郁了,仿佛就此留存下来。 
  她做好这些后,就走回他们的海边小屋去。有时顺道带回几株紫色的万带兰。那些长在大树较矮树枝上的小花,带着绚丽的深紫色斑点,它们奇特的花柄是下垂的,有时候末端几乎碰到了地面上,仿佛就在那里等着人来采摘。 
  骆驼还没有醒。他的鼾声小了一些,也许正在清晨的最后一个梦里穿行。春迟走近他,为他抚平蹙着的眉,——看来这个梦并不轻松。他睡着的样子很苍老,与醒时截然不同。白日里,他看起来充满力量,用之不竭。可是此刻她看着他,他睡得太久,脸孔已经塌陷,充满一种毁朽的气息。她抚摸过去的时候,觉得他好像蒙在厚厚的蛛丝里,就像一把收起来的伞,皱皱巴巴地躺在那里,带着雨天发霉的气息,令人感到窒闷。 
  可是这伞又好像随她很久了,一直与她为伴,是她最隐秘的宝贝。 
  他的眼窝下面皱纹最多,她在一道道抚过它们的时候就觉得,她似乎目睹了他的成长,一切博取和赢得,也都了然于心。他的陈旧仿佛是她一路看过来的,也是她最珍惜的。 
  早晨的时光因为太安静而显得格外悠长。阳光洒在海面上,又被海浪徐徐推上岸来,渗入最外层的沙子里,将它们慢慢染成灿金色。 
  春迟犹豫了一下,觉得只有再睡一会儿,才不辜负这悠和的晨光。她重新爬到骆驼的身上,又继续睡去。 
  小兰花从春迟松开的手指间滑落,被海风吹着,贴着地面飘飞。春迟束在脑后的发髻被风吹散了,发丝搭在骆驼的身上,痒,骆驼从梦里伸出一只手来,在胸前挠了几下。 
  他有时也会做噩梦,很想翻身,但被吊床紧紧箍住,动弹不得。他咆哮着醒过来,发现是她伏在他的身上,使他透不过气。他气急败坏地用双手将她高高举起来。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悬空,竟好像在飞了,只是那两只掐在她肋骨上的大手,因为钳得太紧,将她弄得很疼。可是她不出声,也不反抗。只等他的愤怒过去,将她慢慢放下来。当再次碰到他的皮肤,她慌忙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生怕再和他分开。她轻轻问: 
  “你怎么了?” 
  “我梦见我的弟弟们坐的那艘船遇上了海啸,船翻了,他们都被卷进水里。” 
  “你的弟弟们?” 
  “不错。我一直都在找他们。他们出来已经好多个月了,也许是真的赶上了那场海啸。” 
  春迟忽然想起骆驼在海边打捞尸体的事,原来他是在寻找自己失散的兄弟。难怪他每次去海边看那些尸体的时候,表情都那么凝重。 
  “这只是一个梦呵,不能当真的。有许多人都被海啸卷走了,但他们后来仍旧能脱险。”春迟握住他的手,安慰道。 
  骆驼眼神忧郁,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口气,又闭上眼睛,慢慢睡过去。 
  春迟伸出手,将骆驼蹙着的眉头轻轻抚平。她喜欢愤怒的骆驼,也喜欢忧伤的骆驼。忧伤的时候他看起来那么无助,像等着她来安慰的孩子。 
  如果说有什么是让春迟感到不安的,那就是骆驼每日仍会问她是否想起了从前的事。有时是在晚餐时,他们都不说话,只是闷头吃东西,冷不丁,骆驼会问一句: 
  “你究竟有没有想起先前的事?” 
  他捏着她的手腕,那么用力,目光炯炯不容躲闪。 
  她连忙摇头。 
  有时是在做爱之后,他困意已浓,但心事难宁,对她说: 
  “从前的事,你当真不记得了吗?”他双手捏着春迟的手臂,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她惊恐地摇头。 
  他失望至极,很快便疲惫地睡了过去。这样的夜晚,春迟很久都不能入睡。不安一点点啃噬着她,使她觉得自己仿佛就要被丢弃了。而她所能做的,惟有紧紧抱住眼前这个熟睡的男人。 
   
  6 
  可是七日后,她便失去了他。 
  他只在晚饭烤野兔的时候,对她说,你应学会捕野兔,知道怎么把它们弄熟。他的神情肃穆,她怯怯地问: 
  “你不想再捕给我吃了吗?” 
  “日后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骆驼忽然说,春迟猝不及防,眼眶中陡然漾满了泪水。她伏在他的脚下,颤声问道: 
  “你要丢下我不管吗?” 
  “我在岛上住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打捞到我几个兄弟的尸体。我不能再等下去,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了。” 
  “不能带我一起走吗?” 
  “我生活在部落里,你是华人女子,不可能住到我们那里去。”男人的言语之间,带着对汉族女子的轻视。字字坚利,犹如凿钉。她被刺得一阵心疼。 
  彼时春迟还不懂得峇峇人对于中国人的歧视,但已在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不屑。 
  “那你要我怎么办?去哪里呢?难道你要我再回到难民营,和那些歌妓一起到船上去卖艺,讨生活吗?” 
  “我没有想过这个。”他冷冷地回答。 
  “你希望看到我在船上卖唱,讨别的男人欢心吗?” 
  “你们华人女子不都是如此吗?” 
  春迟心中一阵锥痛。她点点头,凄然一笑: 
  “不错。除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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