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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在呐喊着，呐喊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翟小静缓缓走过来，看着李路血红的眼睛，微微颤抖着的身体，心里一阵一阵的痛。
李路望着翟小静，血红色的眼睛里逐渐溢出晶莹来。也只有在这个深爱的年龄比自己大的女人面前，他才会把心的脆弱面露出来。他无力地坐在石板凳上，任由翟小静把他的脑袋搂紧怀里。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翟小静轻轻地说道，像哄孩子一般，抚摸着他的脑袋。
小池塘里的鱼儿扑腾扑腾地跃出水面，追逐嬉戏，微风拂过，水面荡开涟漪。几支不知名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入菜园，大着胆子雕琢菜叶。
好一阵子，当翟小静准备说些话安慰李路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抚摸着李路那粗糙得硌手的面庞，翟小静越发的心疼。三年以来，他们俩见少离多，一年到头除了春节，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翟小静知道她的男人是做大事的人，她也清楚自己这种家庭背景的人，是注定无法像普通人那般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和李路订婚，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此时看到李路憔悴的脸色，沉沉的呼吸，她根本想象不到，他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
站在书房窗户边的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太师椅上，坐上去，闭目养神起来。看样子，李路这小子没一阵子怕是醒不过来了。
在梦中，李路开着一辆敞篷的勇士车，副驾驶上坐着的是翟小静。他们沿着新修的柏油马路，从二连浩特出发，一路向西北行驶，一直开呀开呀，开了很久很久，道路两边的交通标语都是中文。
偶尔会有战机编队从头上飞过，那些战机上面涂着八一军徽，是最新型的国产战斗机，满挂载训练的那一种。
从大兴安岭，到贝加尔湖畔，从贝加尔湖到鄂毕河，这一片广阔的土地上，插着的是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突然，一只黑手手持巨斧，那把巨斧大得不可想象，直直地朝着他砸下去，李路拉着翟小静疯狂地跑着，“砰”的一声巨响，梦境破碎！
翟小静使劲儿地拍着突然坐起来的李路的脸庞，他的眼神呆滞，无动于衷。
“李路！李路！你怎么了？”翟小静着急地摇晃着他的肩膀。
就在翟小静准备叫保健医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被李路用力地握在手里。
翟小静看到，李路的双眸在慢慢恢复神彩，里面的血红逐渐消失，眼神再次犹如以往的深邃和淡然。
“媳妇。”
“我带你上医院看看。”
“我没事。”
李路冷不丁地亲了一口她，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坏笑，翟小静知道，他是真没事了。没事了，就意味着他又要离开了。
“爷爷在书房，你快去吧。”翟小静轻轻捏了李路的脸皮一把。
李路又亲了她一口，“那我去了。”
说完，就起身大步走进楼里。
老爷子的机要秘书李超站在书房门口候着，看见李路走过来，心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超哥。”
李路打了声招呼，李超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房门，压低声音说：“首长睡着了。”
李路闭上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的声音穿过房门，稳稳地传出来：“进来吧。”
李超也是一愣，急忙推开门，示意李路进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路冲他点了点头，抬步走进去。
“爷爷。”
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轻轻地荡着，微眯着的眼睛睁开，看着李路，“调整过来了？”
李路一阵惭愧，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让爷爷担心了。”
老爷子站起来，李路想要上前扶一把，被他一眼给看了回去。走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老爷子指着前面的椅子，说道：“坐这。”
“是。”
李路依言走过去坐下，坐姿自然而然的就拿了出来。
拿起烟点了一根，老爷子抽了几口，说，“你打算怎么做。”
李路垂下了眉眼，思考许久，才抬起头，反而问老爷子：“爷爷，咱们是准备妥协，对吗？”
老爷子看着李路，缓缓地说，“老三，你是不是怪爷爷没有坚持住？”
缓缓地摇摇头，李路说道，“爷爷，我知道您不是不坚持，而是不能坚持。”
不用多说，李路这一句，就让老爷子知道，他是真的缓过劲来了。因为李路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了核心会议上的内容。
老爷子沉吟着说道，“老三，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李路凝注了目光，他知道，自己将要接触到一些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上层秘密。
老爷子摆手阻止李路想要代为倒茶，自己动手动了杯茶，慢慢品了一口，这才娓娓道来。
“老三，你的父亲和几个叔叔，都不在部队，老李家的衣钵将来是要传给你的。你会因为关键时刻内部出问题而气愤、失望，证明你还年轻。不过，爷爷觉得，你有能力独当一面了。”
顿了一下，老爷子继续说道，“当前，军队这一块，大致沿袭着红军时代的势力布局。每个山头都不是独立的，表面上看似相对立，实际上关系错综复杂。经过大半个世纪的发展，彼此的关系就更加的不可捉摸了。”
李路大吃一惊，完全想不到，军队系统当前的势力布局居然沿袭着红军时代！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最高统帅那边，只有一个万千山？”老爷子眯着眼睛问道，不等李路说话，老爷子不屑一顾地说道，“区区一个万千山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让李路大开眼界。
在他的记忆力，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从没有见过老爷子说这么霸气侧漏的话。
堂堂副统帅，在老爷子眼中什么都不是。
果然印证了那句话，特定的人物身上，职务是起不到任何实质作用的东西。想当年，副统帅调动不了一兵一卒，而东南军区司令员可以在一天之内向帝都投入一个步兵师！
就李路所知道的，老爷子手里掌握着陆军最为精锐的两个集团军，还掌握着拨款委员会。实际上，拨款委员会相当于国防军中的财政部了，而且还是南老钦定的。
只是，这一定只是表面上的现象，更深层次，一定还有着更为复杂的关系。
老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老李家的发展势头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警觉，万千山在这个时候挑头，得到这么多支持，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在对外决策上，大家都是一致的。这是最根本的政治原则。你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红色计划、远东计划，你小子是不是以为你的能力有多么的强，咱们老李家的势力有多么的强劲？”
李路眉头一皱，难道不是这样吗？
微微摇了摇头，老爷子说道：“那是因为你提出了一个共同的利益点，自然会获得大力的支持。你在前方杀敌，他们在后面看着，一旦有意外发生，你就是被推出去的替罪羊。这点觉悟，当初展开红色计划的时候，你就应该有。”
李路缓缓点点头，“我想过这个后果，但是只要有机会提升国力军力，我不怕冒险，哪怕成为替罪羊。”
赞赏地点了点头，老爷子欣慰道，“你小子就这点对我脾气。我李红军革命了一辈子，唯独这一点从不曾妥协。如果收复外蒙的代价是老李家的没落，我李红军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李路内心连连震动，这样一番话出自老爷子之口，是他所想不到的，是他难以相信的。因为他没办法体会，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为了不挨饿为了有田种参加革命，从而成了有坚定信仰的战士。这一辈子走过来，看到这个国家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也看到这个国家这样那样的新气象新面貌。
时过境迁，唯独不变的，是当初投身革命的那颗红心。
也正是因为这个国家掌握在这样一群老人的手里，即便内斗再厉害，也不会在对外政策上出现分歧。
万千山为首的一批人改变原计划，要替换掉李路，并不能说明他们在位外蒙的回归添加阻碍，他们只是想在最后时刻，把完成这一切的那个人，换成自己人。
只是，这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他们以为熟透了的、可以一口吞下的桃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甘甜！
第487章山头
（声明，本章之内容完全属于胡编乱造，弟兄们看了也就看了，切莫对照历史。）
中华民族五千年的璀璨文明，造就了人民与生俱来的“根”思想。因为源远而流长，因为厚重而难以割舍。
从这个角度看国防军，会发现，即便武器装备发生再大的变化，战略战术调整来改进去，也改变不了“出身”。
出身贫困家庭的孩子，即便日后成就再大，他的出身也不可能改变。权贵家族子弟，即便家族没落，骨子里头依然是“没落的贵族”。
出身就是诞生的那一刻，被打上的第一个标签，又是最基础的一个标签。
于是，当李路仔细回忆了国防军走过去的六十五个年头，他便惊讶而捎带恐惧地发现，原来走到今天，国防军的势力划分，根本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显然，老爷子今天，是打算详详细细地给李路分析国防军的“构成”。这是一个信号，说明老爷子从现在开始，真真正正地放手让李路去自己走，走出属于自己的未来。
这一天也是颠覆性的，颠覆了李路前世今生以来的所有认识。他以为情况是那样的，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谁又能够想象得到，今日的派系之争，便是曾经山头之争的延续？
正如前面所讲的，一支部队从诞生的那天起，就被打上了标签。就那第3集团军来讲，来自于统一大陆战争中收编的土匪武装，加上当地的游击武装进行改变。
正规的番号无法改变出身，频繁的转隶也做不到这一点。
游击武装是正义的土匪，但还是土匪。那么，打在第3军身上的第一个标签就是“土匪”。
前世里，李路和第3军打过多次交道，一年之中他所在的部队与该军至少有三场规模不等的演习。当他回想起第3军的表现，他愣怔的同时，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般的恍然大悟。
第3军作风彪悍，经常不按理出牌，这是一支部队的先天性格（有些人把这些称为优良传统）。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第2军。第2军是样板作战的典范，从战术到战士，部署和战斗，都是有板有眼有完善的战术理论作为支撑。
翻开第2军的历史，噢，它是科班出身的好学生。
一个至今李路都记得很清楚的细节。
那一年第3军和第2军的对抗演习中，战斗进行到后半阶段，担任战场巡视员的李路看到，第3军某部在进攻一个阵地的时候，士兵们抽出了刀背厚厚的开山刀，把步枪背了起来，照着阵地就冲了上去。
那一天，第2军有十几台猛士车被砸坏，所幸没有发生流血。
这个细节已经很说明情况了，百变不离其宗，即使当时的第3军已经被列为重点建设集团军部队，但是，它的土匪属性也不会被改变。
第3军是谁的部队，大家都知道，大老板登上神坛之后，其烧开了的几把火，从某种角度来看，和第3军的作风是何其的相像。
（彼时的国内环境此处不作评论，按下不表。）
想明白后，李路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视野开阔，思维敏捷。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个时候稍稍参照一下对国防军的最新认识，答案便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当下也完全看清楚了，老李家并没有跟他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或者说，在外蒙这件事情上，老李家能够体现出来的力量，是算不上强大的。
老李家的背后是老人家，那么代表着的，就是国防军的“正统”。然而，历史以来，国防军中，正统的势力从来没有超过野统。这便可以解释，当年老人家为什么舍近求远，从东南调入部队戒严，而正管的帝都军区，是随后而动。
因为当时的情况，老人家指挥不动野统的部队。
再换一个角度，老人家如此看重李老爷子，如果说仅是因为私人感情，那是很傻很天真的。为了树立威信形成唯一，老人家不惜忍痛按下了对两位好友的彻底平反工作，更别说会对一个老部下倾注这么多的期望。
那一年之后，老人家痛感野统势力庞大，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局面。当时还是帝都军区副司令员的李老爷子，就进入了他的眼帘。
作为拱卫帝都的大军区，帝都军区必须牢牢掌握在正统的手里，那一年的情况，不能再次发生。
于是，老部下的李老爷子，成为了老人家控制帝都军区的最好人选。
李路的出现，使得老李家遇上了历史上最好的发展时期，于是，在别人目瞪口呆之下，老李家迅速跃上了顶级豪门的行列。这个结果，也是出乎老人家意外的。
李路猛然惊了一下，看着老爷子，瞬间明白了会议上老爷子没有坚持抗争的原因。
肯定是因为老人家的态度！
李路全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太过震撼了，他的表现带动着老李家地位的提高，让老人家也感受到了威胁！或者说，真正感受到威胁的是最高统帅！
功高盖主！
最高统帅身后的万系，这个山头历史以来的角色都是“强有力的酱油党”。历次危机风波，他们所受到的影响最小，他们的损失也是最为轻微的一个。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主导过国防军，却是国防军分量极重的一派人马。
如果这样走下去，万系山头是可以继续地保持现状地走下去，然而他们选择了最高统帅，于是就注定了二十一世纪初的那一场危机。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万系山头的力量下降到了建国之后最薄弱的一个点。
除了万系，另一个需要特别重视的，是魏系，也就是现任老总为代表的某山头。
李路自认为，他和老总的私人关系很不错，自始自终他的编制都是挂在总长办公室下面，这么看，二人也的确有一定的私人关系。
他万万想不到，在会议上，魏老总是站在万系一边，同意用“经验更加丰富的老将替换李路”这么一个提议。
现在，李路也想明白了，在政治利益面前，谈私人关系是很扯淡的。当年太祖那么的欣赏五马之首，为了政治利益，还不是果断地一脚踢出去？
此时，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万系魏系两大山头都在反对李路，加上态度模棱两可的最高统帅，还有没有表态的老人家，李家老爷子保持沉默也就是可以理解了。
重重呼出一口气，一番沉思带给李路跑了一趟五公里之后的那样的疲惫之感。然而，他的斗志也被狠狠地击发出来，思维保持着最好状态。
老爷子看着李路，心中一阵阵欣慰。
走向成熟的标志，不是看他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担当，而是看他遭到惨重打击时，能否重新站起来。
显然，李路过了这一关。
良久，李路的脑子慢慢地转到了当前的问题之上。
万系想要什么？
无非是外蒙回归的偌大功劳而已，但是，他们势必不会独占，把李路全面地甩开。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也不会那样做。利益均沾，是生存原则之一。
平心而论，想通了之后，尤其是明白了万系背后的站着哪些山头之后，李路是生出了妥协的想法。老李家现在已经凸出出来了，成为各方羡慕嫉妒恨的一派。在这种情况下，无非两种应对方式，退一步，或者进一步。
为大局计，李路极有可能会放弃维和部队司令员这个职务，只要外蒙计划不受到影响。
他站得太高了，跑得太快了。
但是，问题是，即便是老爷子，都没能完完全全地了解到最最最关键的一点——离开了李路，外蒙计划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有些人，很天真！
第488章其他人都不行！
包括老爷子在内，最高统帅部核心会议的大佬们只看到，执行外蒙计划的各方力量，都是李路长期以来领导的。
突然换将，他们考虑到的问题是，新老板和下面部队主官的磨合。别忘了，参与了外蒙计划的部队中，除了第9军的许闯之外，其他人都是李路的心腹手下。
把人家的老板给换下去，下面人就算不捣乱，也绝对会有情绪的。
大佬们只看到这个问题，某些人自认为可以解决掉这个问题，所以，在得到了大多数支持之后，他们毅然地对李路下手了。
然而，实际情况远非这么简单！
外蒙计划的根本前提条件是什么？
毛熊和美帝的态度！
当前，莫斯科自顾不暇，无法对外蒙这边的事情做出实质性的回应，甚至连巴托夫的国际红色纵队进入唐努乌梁海地区，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美帝呢，早在远东独立之前，就把手伸进了该地区，派出几大家族组成的商业财团，由国府牵头插手这个地区的事务。走到外蒙计划这个时期，白宫态度暧昧，表示反对华夏维和部队进入外蒙的同时，却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
这些就是外蒙回归的良好的外部环境。
可惜，有些人以为，这样一个环境，是大势所趋，是华夏展现出来的实力形成的震慑。
太天真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了维系这样一个良好的局面，李路投入了多少力量付出了多少代价，如履薄冰地，早在1988年便开始着手准备！
身为国会议员的杰克，以及他身后的华盛顿利益圈子，没有李路，首先这股力量就会出现问题！
而在莫斯科，没有李路，深埋克里姆林宫的李一诺将会变成断了线的风筝，无法为外蒙计划提供配合行动！
杰克、李一诺，对于最高统帅部的大佬们来说，都是不存在的，除了李路，即便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作用。
尤其是杰克，他的真实身份，他和李路的真实关系，除了他们自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从老爷子的表情里，李路看出了他的意思。
果然，相对沉默许久，老爷子沉声说道，“老三，爷爷决定妥协。为了收复失地的顺利，你的位置，让出去。”
看着老爷子，李路缓缓地摇头，“爷爷，我不同意。”
这是李路第一次正面反对老爷子的意见。
老爷子眉头一皱，却没有生气，而是示意李路继续往下说。
整理了一下思路，李路缓缓地说道，“爷爷，我并不是留恋这个烫手的司令员职位，而是……而是换一个人，很难保证外蒙计划不出问题。”
李路纠结了，他拿不准注意该不该让老爷子知道杰克和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