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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梁宗岱的这种诗学文体既兼抒情之长,又兼说理之长,在中国现代诗论中是独特的,兼有诗人的感兴、抒情和学者的谨严、批判之长。如果硬要安个名称,我觉得可以称之为散文诗体。这是一种诗化的散文体论文,突破了传统的评点式和感兴式诗学文章,将感兴与现代的阐释相结合。梁宗岱可以称得上是某种形式的“作家身份”的学者,他“不仅对自己的写作方式有着自我意识,而且也很了解自己的修辞手法和修辞效果”。 '28'仅就这一点来说,对中国现代诗学也是一种独特的贡献。
一般说来,无论是对诗学文章的作者来说,还是对诗学的研究者来说,其本身的抒写方式是不被重视的,更多地受到重视的是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语言构筑方式似乎至多被看成是文学作品的应有之义,对理论文章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但是,在梁宗岱身上,他似乎有种自觉地对诗学文体的追求,他似乎充分意识到理论文章也是人的生命存在的一种言说方式,其意义是与诗歌写作对等的,而不仅是一种说明、呼吁或宣传,所以他在他的理论写作中注入了自身活泼泼的生命。唯其如此,其理论本身的结构和语言是值得分析的,因为它揭示出了语言、诗歌和人的生命存在的复杂关系。如果说文学叙述抒写了人、人的生活、人的情感、人的思想;那么,文学理论研究的是文学这种语言抒写方式本身的结构及其在人类社会结构中的意义、功能和价值的,正如西方哲人所说,同者唯同者知之,没有一种与作家相应的心灵的感悟、激情和创造,又如何能言说文学呢?所以,从这个角度看来,在文学研究这一人文学科的研究中,对理论文章而言,说理尽管重要,但动情也是同样重要的。这里需要有审美的领悟和创造的激情,正如巴赫金在谈到人文学科的研究时所说的:“认识物与认识人。这两者要作为两个极端来说明。一个是纯粹死的东西,它只有外表,只为他人而存在,能够被这个他人(认识者)以单方面的行动完全彻底地揭示出来。这种没有自己不可割让不可吞噬的内核的物,只可能成为实际利用的对象。第二个极端,就是在上帝面前思考上帝,是对话,是提问,是祈祷。个人需要自由的自我袒露。这里有着内在的吞不进吃不掉的核心,这里总保持着一定距离;对这个内核只可能采取绝对无私的态度;个人在为他人袒露自己的同时,又总是保留着自我。认识者在这里提问,不是看着一具死物来问自己和第三者,而是问被认识者本人。……这里认识的标准,不是认识的准确性,而是楔入的深度。这里认识的目标,在于个人特性。” '29'文学理论研究其实就是这样的人文研究,这里的标准是“个人特性”和“楔入的深度”,梁宗岱的诗学文体其实正很好地体现出了这种人文学科研究的独特性。他的诗歌研究充满着创造的激情,思想为灵感所鼓舞,为激情所点燃,他是用心灵和热血书写诗歌及其艺术体验的,这样的理论写作也是人的一种存在方式的表达,它并不是纯粹的连结于客体的求知的判断,而是连结于主体的某种源自于内心的、审美的、特殊的书写和知识判断。 '30'
认识梁宗岱诗学文体的这种独特性对我们全面而深入地理解和阐释梁宗岱的诗学思想是极有帮助的。
梁宗岱的生命历程、诗歌创作、诗学文体及藉由它们体现出来的诗心与侠义心肠的人格秉性勾勒出了梁宗岱诗学建构源于内心的个人语境。
注:
① 梁宗岱:《试论直觉与表现》,《梁宗岱批评文集》,235页。
②梁宗岱:《我和体育锻炼》,甘少苏手抄件,彭燕郊提供。
③ 转引自甘少苏:《宗岱和我》,185页。
④赵清阁:《故人虽去音容在》,《新民晚报》,1991年7月16日,第8版。关于这件事甘少苏在《宗岱和我》中也有记述(41页)。
⑤转引自李冰封:《想起了梁宗岱先生》,《读书》1991(7),72页。
⑥戴镏龄:《忆梁宗岱先生》,《随笔》,1988(6),66…67页。
⑦张瑞龙:《诗人梁宗岱》,《新文学史料》1982(3),87页。
⑧梁宗岱:《论诗》,《诗与真》,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52页。
⑨梁宗岱:《梁宗岱诗选》,油印诗集,彭燕郊提供,共收1958年至1962年的古体诗作18首,另附1940年写的《赠甘少苏》七绝一首。
⑩梁宗岱:《试论直觉与表现》,《梁宗岱批评文集》,263…265页。
'11' 梁宗岱:《试论直觉与表现》,《梁宗岱批评文集》,265页。
'12' 周良沛:《卷首》,《中国新诗库·梁宗岱卷》(二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888…889页。
'13' 梁宗岱:《试论直觉与表现》,《梁宗岱批评文集》,232…233页。
'14' 梁宗岱:《试论直觉与表现》,《梁宗岱批评文集》,233…234页。
'15' 卞之琳:《人事固多乖 纪念梁宗岱》,《新文学史料》90(1),30页。
'16' 梁宗岱:《试论直觉与表现》,《梁宗岱批评文集》,235页。
'17' 梁宗岱:《试论直觉与表现》,《梁宗岱批评文集》,241页。
'18' 《大公报·文艺·诗歌特刊》,1937年7月25日,第13版。
'19' 彭燕郊:《序》,《梁宗岱批评文集》,2…3页。
'20' 李振声:《编后记》,《梁宗岱批评文集》,296页。
'21' 梁宗岱:《保罗梵乐希先生》,《诗与真》,11页。
'22' 梁宗岱:《保罗梵乐希先生》,《诗与真》,13页。
'23' 梁宗岱:《新诗底纷歧路口》,《诗与真二集》,103页。
'24' 梁宗岱:《象征主义》,《诗与真》,99页。
'25' 梁宗岱:《保罗梵乐希先生》,《诗与真》,1页。
'26' 梁宗岱:《论画》,《诗与真》,58页。
'27' 梁宗岱:《屈原》,172页。
'28' 参阅约翰·斯特罗克编:《结构主义以来——从列维—斯特劳斯到德里达》,渠东等译,辽宁教育出版社、牛津大学出版社,1998,21页。
'29' 《巴赫金全集》(第四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1页。
'30' 参阅拙文:《对话、激情和创造:文学理论的自我抒写方式》,《河北学刊》,2000(5),58…60页。
梁宗岱先生编年事辑
龚旭东
1903年(1岁)
9月5日(农历七月十四日),出生于广东新会县司前白庙同安里。
祖父名祖胄,家贫,至广西百色做工。父奕爝,字星波,读过6年私塾,早年到百色帮父亲做生意。原配妻子因其家贫改嫁。在百色娶宗岱生母陈氏。陈氏去世后,星波续娶何氏及庶妻李清英、文秀清。为人忠厚,善经营,成为百色殷实商家。喜读医书、抄良方,常给人看病济药,远近闻名。
1909年(6岁)
六岁,在广西百色入小学读书。早年即文思畅通,立志献身文学。各科成绩优秀,作文尤佳。
1910年(7岁)
生母陈氏去世(梁宗岱及甘少苏回忆皆称“六岁”丧母,赵志邦撰传文作“七岁”,梁生于1903年9月,故推作1910年而非1909年),形成其多愁善感的性格。
其父常给人看病济药的善行给他很深的影响,从小常翻阅医书,随采药人上山采药,了解草药药性。
小时发愤练拳术,顽皮好斗,绰号“翻天印”,喜打抱不平,常作体弱同学的保护人。喜看斗鸡,喜踢毽子,有“毽王”之誉。
1916年(13岁)
在百色立经小学读完高小一年级后,感觉不能满足所求,至高小二年级时越级投考百色中学,以第一名获取,但小学校长坚持须读完高小始准升中学,一气之下回故乡投考新会县立中学,亦一考即中。
1917年(14岁)
在新会县立中学读完一年级,仍感不能满足所求。暑假,独自赴广州投考培正学校中学部,亦如愿以偿。因未曾学过英语而英语不及格(培正为教会学校,从高小一年级即学英语,中学全部课本皆以英文讲授),乃入培正英文专修科补习英语两年(三年毕业,一说补习仅半年)。
受生理老师影响,开始洗冷水浴,坚持终身,其身体健壮与此颇有关联。
1919年(16岁)
当选学校学生会智育部长,为培正童子军队长之一,曾率领培正童子军参加广州学生联合会五四运动的各种请愿游行集会。
秋季,正式升入培正中学一年级。
主编学校《培正学报》、《学生周刊》(或称《学生周报》)等,同时以“菩根”等笔名在广州各大报纸发表新诗,在商务印书馆刊行的《东方杂志》、《学艺》、《太平洋》、《学生杂志》等刊登作品,被誉为“南国诗人”。
嗜读古今中外文学名著,攻读英文文学原著的狂热使英文女教员也感到吃惊。因作文和英文成绩优异,多次荣获全校国文、英文奖(从对英语字母都认不全,到获得英文比赛第一名,只用了一年多时间)。曾获得全国中学演讲奖。
1921年(18岁)
7月21日,作诗《失望》,收入诗集《晚祷》。此诗为与女同学陈存爱初恋、与钟慧敏终身友谊之始。
读《约翰·克利斯朵夫》,这部作品及其作者对梁宗岱影响很深。“做一个人,一个顶天立地一无依傍的好汉,一个要由‘毕生超人的奋斗和努力去征服他的苦痛,完成他的工作的人’”成为梁宗岱终身的座右铭。
冬,郑振铎、沈雁冰从上海来信,邀其加入文学研究会,入会号第92号,为第一个广州会员。
1922年(19岁)
是年至1925年,在《东方》、《学艺》、《太平洋》、《学生》、《小说月报》、上海《时事新报》附刊《文学旬刊》上发表新诗和杂感。
1923年(20岁)
8月6日,受文学研究会之命,在广州成立分会,与刘思慕、司徒宽、潘启芳、叶启芳、陈荣捷、甘乃光、杨橙波、陈受颐八人组织广州文学研究会,后改称文学研究会广州分会,任干事。
10月10日,编文学研究会广州分会《广州文学旬刊》,附于广州《越华报》刊行,由陈荣捷主编,历时年余。
中学毕业前夕,祖母在新会老家为之订亲,命与何氏结婚(何长相漂亮,读过3年小学)。在强行拉扯下勉强拜堂,但将自己关在书房佯狂,始终拒绝同房。后与何氏商量,说明不存在夫妻关系,但愿意帮助她去广州读书,并供她读书期间一切费用,直至毕业工作。何氏同意。遂一起至广州,送她入读护士学校(去欧留学期间亦照约汇款给她读书)。此事致与陈存爱的初恋破灭。
秋,培正中学代岭南大学赠给奖学金,免试保送入广州岭南大学文科(英语系)学习。
中学和大学时期写诗200余首。赴欧前一年,停止一切写作。
1924年(21岁)
暑假,深感岭南大学课程已不能满足学习需要,决意赴法国留学。行前,去上海拜会郑振铎、沈雁冰。
秋,未毕业,由香港乘船赴欧。至瑞士日内瓦大学学习法语一年。
12月,诗集《晚祷》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为“文学研究丛书”之一,收诗19首。
1925年(22岁)
秋,转赴法国巴黎大学听课,寄居巴黎郊外玫瑰村(各国作家艺术家聚集地),研究文学、哲学。
1926年(23岁)
春,结识法国名诗人瓦雷里(梁宗岱据广东语音译作梵乐希)。此后,与大他33岁的瓦雷里结为忘年交,时随身边;每有法文或英文诗,均先交瓦雷里看后才发表。
1927年(24岁)
在《欧洲》、《欧洲评论》等刊物发表法文诗和法译王维诗,大获好评,使法国批评家误以为法国文坛又出现了一颗新星。法国文坛和巴黎的许多文艺沙龙都向他敞开大门。听从瓦雷里告诫,重实学,不要图虚名,专心吸取欧洲文化精华。遂放弃攻读任何学位。
6月27日,往欧洲各大图书馆考察的郑振铎路遇梁宗岱和敬隐渔,当日两次聚谈,此后多有交往。
常与当时在巴黎和欧洲各地的中国留学青年切磋文艺。晚上常与傅雷去刘海粟家聊天论学,夜深仍不肯罢休,甚至各执己见,几将动手。
1928年(25岁)
6月2日,在巴黎作《保罗梵乐希先生》。
9月,徐志摩来巴黎,以《新月》名义约稿,二人在巴黎卢森堡公园旁“一碰头便不住口地”谈诗三天三夜,以至徐志摩没有了游览的时间。允为《新月》撰文。
寒假用法文译出陶渊明《归去来辞》、《桃花源记》、《五柳先生传》三文及《归田园居》、《饮酒》、《咏贫士》等诗十余首。
1929年(26岁)
1月,所译哇莱荔(瓦雷里)诗《水仙辞》和所作《保罗哇莱荔评传》(即《保罗梵乐希先生》)发表于《小说月报》第20卷第1号。
春,将寒假译成的陶渊明诗文法译稿寄给罗曼·罗兰,得罗曼·罗兰回信盛赞;瓦雷里很爱这些译诗,劝他印成单行本,并为之作序。
夏,至瑞士洛迦诺附近阿尔卑斯山一座五千多米高峰的意大利式古堡里避暑,悟歌德《流浪者之夜歌》意境。归途在日内瓦逗留数天。
10月17日下午,拜访罗曼·罗兰。谈到敬隐渔,中、法国文坛,歌德的诗,巴赫、贝多芬的音乐,及绘画等,一起吃点心,去花园散步,在书房欣赏珍藏的绘画和歌德、贝多芬手迹。
1930年(27岁)
夏,赴德国学习德语(一说为1929年)。
所译瓦雷里诗《水仙辞》由中华书局出版。
秋,所译法文本《陶潜诗选》由巴黎LeManger出版社出版(一说为1929年),瓦雷里作序。时梁宗岱在柏林,寄呈给罗曼·罗兰,罗曼·罗兰回函称:“这是一部杰作,从各方面看:灵感,移译,和版本。”
1931年(28岁)
1月,所译瓦雷里诗《水仙辞》(《水仙辞》有“少作”、“晚作”两种)发表于《小说月报》第22卷第1号。
2月底或3月初,到德国海德堡大学学习,与在此学习的冯至、徐梵澄交往。
3月21日,在海德堡大学以三四天的工夫写完一封长信给《诗刊》主编徐志摩,畅谈读了《诗刊》创刊号后引起的对诗歌、对新诗建设的看法。
4月20日,《诗刊》第二期刊出上月所写长信,加标题《论诗》。徐志摩在前言中说:“最难得的是梁宗岱先生从柏林赶来论诗的一通长函,他的词意的谨严是近今所仅见。”
夏,经瑞士苏黎世赴意大利,欲入佛罗伦萨(翡冷翠)大学学习意大利文,并到各地游览(一说为1930年)。
在比萨附近海滨云石堡避暑。忽从日内瓦接连来电报数封,催赴日内瓦作国际联盟附属机构“为争取和平的宗教和道德”大会演讲。随即到日内瓦。
因徐志摩向北大文学院院长胡适力荐,北大邀请其主持北大法文系,清华亦发出邀请。其时,已接受北京大学聘约。在日内瓦决定再去峨尔迦别墅拜访罗曼·罗兰,并向他辞行。
9月18日,下午,拜访罗曼·罗兰。他因父亲刚去世,十分悲哀,兼新病初愈,破例接待梁宗岱。原定只会见1小时,却谈了4个小时仍依依不舍。当晚,回到日内瓦,闻“九一八”事变消息。后称这一天“双重地‘忘不了’”,是“最大的快乐”“混着最大的悲哀”。
9月19日,在国联“为争取和平的宗教和道德”大会上发表《裁军的道德问题》演说,公开痛斥日军暴行,颇受欢迎,被选为该会永久理事。
北京大学催归,离法前去瓦雷里家向他辞别。
冬(多说为秋,此据甘少苏回忆),乘船回国。任北京大学法文系系主任兼教授,兼清华大学讲师。
1932年(29岁)
梁宗岱的名声与才气吸引了校内外、系内外许多学生前来请他指点学业,与他探讨文艺问题。有北大英语系学生周庆陶,即将毕业,又来梁宗岱之法语系从一年级读起,传为学界佳话。
时胡适任北大文学院长,初,极为器重梁宗岱,从自己的住处拨出一个独立的院子给他住。但两人观念、性格等差异颇大。
11月中旬,为刘海粟画展作《论画》,22日毕。后收入《诗与真》。
1933年(30岁)
7月,专论《蒙田四百周年诞辰纪念》发表于上海《文学》杂志创刊号。
7月,朱光潜入住地安门慈慧殿三号,发起组织“读诗会”,梁宗岱为积极参与者。
1934年(31岁)
1月20日,据在北京大学国文学会演讲追写《象征主义》。收入《诗与真》。
曾回新会探亲,顺便看望了出国前友好分手的何氏,此时她已另组家庭并有两个孩子。不料何氏立即赶至北平,以梁宗岱太太名义拿到钥匙住进梁宅。梁宗岱回到北平,见此气极。何氏要求共同生活,梁宗岱否认其为合法妻子,坚拒不纳。隔壁的胡适夫妇将何氏接到自己家住下,并邀北大史学系主任陈受颐(梁宗岱就读岭南大学时的国文教授)力劝梁宗岱接受既成事实,为梁宗岱所拒。于是闹上法庭,胡适、陈受颐上证人席为何氏辩护,指责梁宗岱抛弃发妻,梁宗岱败诉。后经知名人士斡旋,终以梁宗岱赔偿赡养费两千元为代价与何氏办理正式离婚手续了结此案。从此与胡适、陈受颐交恶。
5月,瀛生译瓦雷里《法译〈陶潜诗选〉序》于北京。
7月,辞去北京大学教职(多说为8月)。中旬,与女作家沉樱在天津结婚,并东渡日本度蜜月。沉樱,原名陈瑛,1908年生,毕业于上海艺术大学,二十年代末开始小说创作。梁宗岱回国经上海去北平时两人相识,开始书信往来。此前沉樱嫁戏剧家马彦祥,感情不好。不久沉樱迁居北平。梁宗岱与何氏闹官司时,沉樱亦了结了无爱的婚姻。此后梁宗岱夫妻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