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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我死……”
庞旭一直沉默着，听到周令西这句话，他忽然摇头道：“不，西子。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你死的是魔教的人，想杀门主的才是神兵阁的人。你想想，你死了对樊一风没什么好处。但要是门主死了，天地门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他只要控制住你，那他的目的就可以完全达到。”
周令西马上明白了庞旭的意思。不错，要是她和谢寒都死了，那樊一风的动机就太过明显，定会招来江湖其他门派的非议。所以樊一风是想对她用温柔陷阱，一方面稳住她，让她放松警惕，把心都交给他；一方面他又安排对谢寒接二连三的刺杀行动。只要谢寒一死，他再把责任往魔教身上一推，没人会怀疑他。而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只有他这个“深情”的丈夫，控制了她，天地门就是他的了。
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他一定是筹备了好久了，贺无极在天地门待了十年，这么说来，这个计划十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呀，还是那么小的年纪！他说过他可以为了她放父母的嘱托，原来都是骗她的，他从来就没打算放弃过。
现在想来，一切都了然了。今天那个掳走她的黑衣人大可以杀了她然后逃之夭夭，但是他没有，他把庞旭引到郊外就把她给放了，而贺无极则趁机杀谢寒。无疑，目标是谢寒，那今天的黑衣人就是神兵阁的人。而在半路上截杀她和宋羽翩的，应该就是魔教的人。
周令西忽然又想到望月谷的那一次刺杀，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两帮黑衣人中肯定有一帮是樊一风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先出现的那一帮。他故意带她去望月谷，然后派人埋伏在那里。他想通过救他于危难的方式来打动她，让她放下对他的戒心。于是，他成功了，她的确不再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情，把自己放心交给了他，可是他呢……呵呵，樊胜说得不错，要成功，就不能被感情所羁绊。她其实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西子，其实你不必……”
“我没事，真的。”周令西打断了庞旭的话，故作轻松道，“你们放心啦，其实我早就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这样也好，让我彻底断了对樊一风的念想，一心一意帮助舅舅和师父做事。我真的没事……”
她越是一再强调她没事，她无所谓，庞旭就越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绝望。他看得出来，周令西对樊一风已经动了真情，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樊一风对她欲擒故纵，后又温柔相待，她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很容易陷进去的。当初上官麒安排他去给周令西当影守，除了保护她的安全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监视她，让她不要被樊一风骗。
上官麒是睿智的，他猜到了一切，但是已经晚了一步。
庞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周令西，他也知道现在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听不下去。他看了看谢寒，本想看他有什么想法，却发现谢寒一句话不说对着宋羽翩，眉头拧成一团，好久都没松开。谢寒自娘胎出来就带着病，所以他一直看得很开，可以说是无欲无求。只有这一次宋羽翩的事令他很反常。若是宋羽翩死了，他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舅舅，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她。”周令西刻意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樊一风的事情上移开。
谢寒摇摇头：“不必了。她肯为了我不顾自己的性命，现在她尚未脱离危险，我怎可丢下她。你也受惊了，回房去吧。”
“不了，我在这里陪你一起等。”
“庞旭。”谢寒淡淡吩咐，“带她下去。”
“是。”
“不，舅舅，你让我在这里和你一起等吧，求你了……师兄你拉我干什么，我不走……”周令西的声音渐渐远去。
谢寒凝视着昏迷中的宋羽翩，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她的眼皮抖了一下。
天渐渐黑了，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夜晚。周令西睡意全无，她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只求太阳能早点出来。宋羽翩的一颦一笑浮现在她眼前，她到现在才恍然发觉，原来宋羽翩是那么漂亮，以往她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她从来没有注意这些问题。
宋羽翩才十八岁，还是花一样的年纪，老天若是忍心看着她这么快凋零，那也太残忍了。
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宋羽翩对周令西说过的最后的话是，她是逃婚出来的，她不想嫁给方城。周令西想，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拼死都会帮着姑姑把她嫁出去的。她总算明白了姑姑的苦心，也明白了外公谢远的苦心。父母哪有不为了儿女好的，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能让儿女们能在往后的日子里过得好一些。
谢寒真的很伟大。他料到把她嫁给樊一风会有这样的结局，但是为了她能好好活下去，为了能有个庇佑她的地方，他甚至做好了天地门被樊一风侵吞的准备。她永远都忘不了谢寒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什么都没有性命来得重要，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我不会硬逼着你去完成老门主的遗愿，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周令西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她娘谢颜没有和她爹逃婚，而是乖乖嫁给了樊胜，那她现在就不是周令西了，而是神兵阁的大小姐。也或许来到这个世上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没有周令西，没有樊一风，没有现在的一切……
外面渐渐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在这个季节下这样的雨痕反常，听着雨打在窗外树叶上的声音，周令西的心没有来的有丝丝恐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种恐慌感越来越强烈。她又期待天亮又害怕天亮，怕的是等她满怀希望地去看宋羽翩的时候，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的。
谢寒说过，天亮之前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她知道谢寒是为她好，怕她对着宋羽翩心里难受。可是他没有想过，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会更加难受。
又过了一会儿，周令西再也沉不住气，打开房门就往外面冲去。
到宋羽翩房门口的时候有人拦住了她：“大小姐，门主说了不许任何人……”
“滚开！”周令西强行推门进去。
“大小姐，大小姐你……”
“让她进来吧。”是谢寒的声音。
周令西轻声道：“舅舅，她还没醒吗？”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让你不要来你不听。”谢寒抬头看她，叹了口气。
“我……”周令西忽然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她指着床上的宋羽翩道，“她她她……羽翩她动了，她刚才动了……”
谢寒赶紧回头看，果然发现宋羽翩的手在动，她眼皮抖动着，似是想睁开却又怎么也撑不开。
“三小姐？”谢寒试探性唤了她一声。
宋羽翩没有反应。
周令西走到床边，很激动：“太好了，羽翩她醒了。这么说来她是不是没事了，她是不是不会死了？”
“嗯。”
谢寒应了周令西一声，他把宋羽翩的手拿起来放进被子里去，可是等他想松开的时候却反被宋羽翩握住了。
“娘……不要走……娘……”宋羽翩呓语，她是把谢寒当做宋二夫人了，她的神情很恐慌，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总会是自己的亲人。
周令西见她这样，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羽翩……”
“嘘——”谢寒回头看周令西，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周令西乖乖闭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娘……”
谢寒紧紧握住宋羽翩的手，轻声道：“睡吧，我不走。”
然后周令西很惊讶地发现，宋羽翩真的不说话了，脸上也不再是那种惶恐的神色。她再次睡了过去，呼吸很平缓。
看到这一幕，想不想入非非都难。谢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周令西倒是脸红了：“舅舅你……”
“嗯？”
“你……”周令西的话卡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谢寒浅笑：“你也累了。回去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上海黑皮，和叶紫、魅冬、蜡像馆、竹心醉、殿前欢等大神JQ了一把，WS的电线同学加班没有出来，怨念，抽打！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JQ日子，更新一章，掩嘴偷笑……
38
38、如果长相守（二） 。。。
第二天一早周令西去看宋羽翩的时候，她已经醒了，但还是很虚弱，嘴唇也干巴巴的。谢寒依旧雷打不动地守在她的床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宋羽翩是不好意思说话，谢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这种时候，说谢谢太苍白了。
“羽翩，你终于没事了。”周令西凑上前去，一把握住宋羽翩的手，“你怎么这么傻啊，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叫我怎么向姑姑交代。”
“我这不是没死嘛。”宋羽翩笑起来很吃力。
谢寒道：“三小姐的恩情，谢寒无以为报。以后三小姐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宋羽翩笑了：“如果……如果我说……想让你娶我呢？”说完她面色绯红，像染了胭脂似的。这句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不敢开口。如今她鼓起勇气，根本没有想过，万一谢寒拒绝她那她该怎么办。
而周令西的反应像是慢了半拍，她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所以宋羽翩开口的时候她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等她意识到这句话代表什么，脑子轰的炸了。
“啊？你你你……这怎么行！”
谢寒想都没想，点头：“好。”
周令西快疯了：“舅舅，她她她……她是我的表姐耶，那就也是你的外甥女耶，这……天啦，乱套了……”
宋羽翩完全没把周令西的话当一回事，她为谢寒这句“好”而热血沸腾的。她问：“你说的可是真的？是不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你才答应我这么荒唐的要求……呵，不过无所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能天天看见你就行。”
“我从来不知道‘情’是什么，这一辈子，我本来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谢寒看着宋羽翩的眼睛，很认真，“在你为我挡下贺无极的剑的那一刹那，我就决定，只要你不死，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或许我现在还不能你对我的感觉，但是我愿意试一下，试着喜欢你，试着把你当做我的妻子看待。”
“谢谢。有你这句话，羽翩死而无憾。”
周令西觉得她真的疯了：“舅舅，你怎么也会说这种让人浑身颤抖的话，她可是我的表姐耶，你要是娶了她，难道我以后叫她舅妈？还是叫你表姐夫……天啦，天啦，我疯了！你们也疯了，全疯了……”
谢寒和宋羽翩继续无视她。
谢寒问宋羽翩：“我行动不便，你不介意？”
宋羽翩摇头：“我不介意。若真的介意，就不会允许自己沉沦下去了。”
“你也看见了，有人想让我死。跟我在一起你可能随时会面临危险。”
“下次若有人想杀你，我还是一样会为你挡剑的。”宋羽翩很决绝。
谢寒说：“你爹你娘断然不会答应将你嫁给我的。”
“他们若是不答应，我便去死。”
“好，等你康复了，我马上派人去微雨山庄提亲。”
“好。等我康复了，我等你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被无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周令西发现自己多余，一跺脚：“你们这两个疯子，不要跟别人说我认识你们！舅妈，表姐夫，再见！”说完她气呼呼地离开了。
不过周令西生气不是因为谢寒要和宋羽翩在一起，而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把她当回事，她在旁边聒噪了半天，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哪怕说句“闭嘴”也好啊，至少让她知道，他们知道她的存在。
“真是一对疯子，绝配啊！”
“什么绝配？”庞旭不知何时走到了周令西身边。
周令西说：“我舅舅要娶我表姐，也就是说，我舅舅快要当我表姐夫了，而宋羽翩快要当我舅妈了。天啦……我快疯了……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嘛，他们绝对脑子有病！”
“哈哈，就为这事儿？”庞旭笑着摇摇头，“是你多想了，门主今年才二十七，还很年轻，而且一表人才，又是堂堂天地门的门主，三小姐嫁给他一点都不委屈。而且门主和你娘并非一母所出，说白了他和宋家也没什么关系。至于辈分，那就更不是问题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三小姐对门主是有情的，只要他们相互喜欢，一切都不是问题。”
“是啊，他们是没什么问题，我的问题最大——称呼问题！把我惹急了，我以后叫他们都叫名字，那就别怪我没大没小了。”周令西摇头叹气，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第三天的下午，筑音是和沉音一起来的。
周令西看见她们一起出现，心里已经预料到了将要发生的一切，她抢在她们前面说话：“你们先别说，让我说好吗？”
“西子……”沉音将手上的盒子递给周令西。
那是放摄魂铃的盒子，周令西认得。她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这个结果似乎来得太早了。
“你们不必说，我都知道了。”周令西接过盒子，毫不犹豫地往湖中一抛。
只听见咚的一声，湖面上溅起水花，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好久才恢复平静。但周令西的心不必这湖水，一旦乱了，就很难恢复如常。
筑音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七个人中，属筑音和周令西感情最好，对于周令西的现状她感同身受。那个时候她告诫过周令西，希望她不陷进被樊一风的温柔陷阱。可是她低估了“情”这个字的力量，有时候，它可以让人不顾一切，甚至是生命。
“啊？”周令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得没心没肺的，“什么怎么办，师尊吩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可是你……”
周令西眨巴眨巴几下眼睛，两手一摊，装作很天真很无辜地说：“我没事啊，傻筑音，樊一风和我玩温柔陷阱，我也会玩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上他了吧。哈哈，真好笑，哈哈……”她笑得很假，可以说是比哭还难看。笑到后来，连她自己也觉得演技很烂。于是她干巴巴地把话题转回去：“师尊这次让你们来，有什么吩咐吗？”
沉音道：“师尊说，既然已经暴露，那就只能孤注一掷。”
原来上官麒也已经知道，她们暴露了。周令西苦笑，可怜她还傻傻地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以瞒过其他人的眼睛。事实上呢，樊一风识破她了，还给了她假的摄魂铃；吴小雾也识破她了，三番两次派人截杀她，而且吴小雾绝对比樊一风更早知道她的身份。
“怎么个孤注一掷法？”周立功系问，“吴小雾和樊一风都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把魔教同党一举歼灭是不可能的。我们太小看魔教了。虽然六十年前就被灭门，可是他们的地下组织发展得极快，光看前几次对我们的刺杀行动就可以猜到，他们的高手也有不少。而且……”
“而且什么？”
周令西艰难开口：“而且，我们不能保证樊一风和吴小雾是不是合作的关系。江湖人尽皆知他们是情人，之前樊一风对我说，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接近吴小雾，让她放松戒备，然后再对付她身后强大的魔教余党。可是，现在你们还觉得这些话可信吗？没准他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这也是周令西最不愿意相信的事。
“对，你说得不无道理。”筑音接茬，“神兵阁和魔教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天音宫。樊一风的娘是信巫教后人，于情于理他都会为她娘实现遗愿，而且除去了天音宫，你就少了强大的靠山，这对他吞并天地门的计划更为有利。而魔教和天音宫本来就是死对头，再加上信巫教后人的参合。神兵阁和魔教极有可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们一在明一在暗，我们要对付他们，的确不容易。”
这段时间以来，周令西步步为营，装疯卖傻虚与委蛇什么都干了，还笨到相信樊一风，和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倒真是应了一句古话：赔了夫人又折兵。周令西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她以为她会算计别人，却不知自己反被别人算计。樊一风一温柔，他说什么她都信，真是笨到了极点。
“西子你笑什么？”筑音察觉到周令西的不正常。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呵呵。不说这个了，沉音，师尊到底有什么详细的计划，说来听听。”
沉音道：“师尊说，让你和谢门主商量一下，天音宫和天地门利益一致，这种时候应该联合起来对付神兵阁和魔教。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实在不行只能来硬的。天地门的势力比起神兵阁有过之而无不及，天音宫也不比魔教差。拾音、思音还有念音她们已经去和音会合了，如果有必要，师尊和四大长老会亲自前来。”
连上官麒和四大长老都一齐出宫，看来六十年前的事件要重演了。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赢的将是哪一边，也有可能像六十年前一样，两败俱伤。
周令西想了想，凝眉道：“不，没必要那么早挑明，我手上还有一张王牌——樊齐！”
“樊齐？”
“对，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交给期音和威远镖局的赵腾去办了。我来金陵之前期音给我传过消息，说已经办妥了。魔教的底细我们不明，但要对方神兵阁，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我们得一块儿去趟苏州找期音，她手上握着我们对付神兵阁的关键之物。”周令西胸有成竹。
沉音点头：“那好。宋三小姐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她没事吧？”
“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伤口愈合就行。她现在是我舅舅的人，有我舅舅和大师兄在，不会出什么意外。我们不妨即刻动身去苏州，我先去微雨山庄向姑姑报个平安，省得他着急，然后再去找期音。”
“我们要乔装而行，不能让神兵阁或是魔教的人知道我们的行踪。”筑音补充。
周令西和沉音点头：“那是自然。”
“大小姐，大小姐……”一个丫鬟急冲冲跑来找周令西，气喘吁吁的，“宋……宋……”
“怎么了，是不是我表姐有什么事？”周令西心里着急，大夫不是说宋羽翩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那丫鬟摇摇头：“不是……不是宋三小姐。是宋家大少爷来了。”
“啊？”周令西的心一沉。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