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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萱-别离歌(出书版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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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说明,桑离只能是用田淼的剪刀剪照片了?
  不用多想,罪名已经成立!
  于是,那天田淼就很认真地用自己的剪刀剪碎了桑离的照片、放在桌上的本子、刚买回来的《射雕英雄传》的贴纸……
  她一边剪一边心里恶狠狠地想:你不是喜欢用我的剪刀吗?我给你用,都给你用,你所有的东西都用这把剪刀剪碎好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田淼真是一个偏执的女孩子,在十岁那样的年纪里,孤绝而又冷漠。
  可是我们所有人都忘记了:桑离有的苦痛,田淼也有。桑离的妈妈不在了,田淼的爸爸却还在。对桑离而言,她要接受的不过是一个陌生女人和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入侵;可对田淼而言,她要接受的,却是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以及父亲的另娶——或者说,她是入侵者,又要憎恨入侵者。
  那个年代,“离婚”还是一件不怎么寻常的事:一个人如果离过婚,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或她人品不好,那么他们的孩子就是可怜又可拒的。田淼偏偏又是那种内心极其敏感的女孩子,她能感受到曾经熟悉的姑姑、婶婶对自己怜悯的眼神,也包括对妈妈痛恨又鄙视的情绪。她甚至能感受到原来的邻居、班里的同学对自己那不再同于以往的态度。她在这样对自己的可怜与对别人的恐惧中日复一日的绝望下去,常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从来没有想到要排解这个看上去很正常的女孩子心里不正常的情绪。于是,渐渐地,曾经那个有着开朗笑容的田淼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她给自己包上一个厚厚的壳,谁也走不进去,而她也根本不想走出来。
  带着浓重怨恨的田淼就这样把桑离当作自己的假想敌,狠狠地,撕碎桑离摆在桌面上的所有本子。
  当那些纸片纷纷扬扬地落地的时候,田淼心里涌现出一种解气的情绪。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从少年宫练歌回来的桑离在看见那满满一房间碎纸片的时候,当场就惊呆了。
  然后她看见了站在碎纸堆里表情冷漠的田淼,或许不过是几秒钟之间,桑离冷漠的外壳就卸下来,往日的积怨瞬间爆发,她几乎是不可抑制地拔高了音调:“你凭什么撕我的本子?”
  田淼的音调更高,反应也很快:“我怎么就不能撕?!”
  “你不要脸!”桑离伸出手指着田淼,瞪大着的眼睛里快要蹿出火来。
  “你才不要脸!”田淼音调尖锐,目光炯炯地瞪着桑离,“你凭什么动我的剪刀?”
  “我没动,”桑离声嘶力竭,脸涨得通红,看一眼地上粉身碎骨的笔记本,更加火冒三丈:“你凭什么说是我动的?你哪只眼看见了?你在我家吃,在我家睡,你还敢撕我的本子,你这个强盗!”
  “你再骂一句试试!”田淼顺手抄起剪刀,尖声恐吓。
  桑离一愣,稍微有点畏惧。可是那年的桑离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冷静”不是那个年纪会有的概念。她只愣了一秒钟,就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握住田淼的手腕,大声说:“你捅啊,你捅啊,你捅死我啊!”
  两个人就这样扭打成一团:桑离紧紧握住田淼拿着剪刀的手腕,田淼拼力挣脱,同时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揪住桑离的头发。桑离吃不住痛,松开一只手抓田淼的脸,田淼尖叫一声下意识把握着剪刀的手往前伸,就在剪刀冰冷的刀尖碰到桑离手肘皮肤的一刹那,桑离猛地把田淼推倒在地。田淼倒地的同时紧紧抓住桑离的头发,于是桑离也随同着滚到地上。田淼打红了眼,举起剪刀就往桑离身上戳,然而就在剪刀将要扎进桑离身体的那一刻,一只手紧紧握住剪刀前端,紧紧地,将田淼的动作定格在了半空中!
  桑离从惊惧中回神,就看见南杨赤手空拳从田淼手里夺下剪刀,狠狠扔在地板上。
  “你们疯了?!”南杨狠狠瞪着面前打得神志不清的两个女孩子,心惊肉跳地长吁口气。
  “南杨你别多管闲事!”田淼瞪着南杨。
  “死丫头片子,”南杨狠狠拍田淼脑袋一掌,“你叫谁南杨?你得叫‘哥’知道不知道?怎么这么没礼貌!”
  “你就是向着桑离,你们是一伙的,”田淼看看南杨,又看看同样涨红着脸坐在地上的桑离,“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告诉我妈去!”
  桑离恶狠狠地接口:“你妈又不是我妈,管不着我!”
  南杨被吵得头都大了,拿出大哥风范,喝斥桑离:“你闭嘴!”
  又问两个人:“谁先动手的?”
  “她!”两个人同时伸手指对方。
  南杨越发头大了,再度大喝一声:“一个一个说!”
  他扭头看着田淼:“你干嘛拿剪子戳人?你疯了啊,万一捅死人,你想坐牢啊?”
  “她先动手的,我就是吓唬吓唬她,”田淼一边哭一边瞪桑离,“她动了我的剪子,我一回来就看见剪子被动过了!”
  “我没动!你诬赖!”桑离尖着嗓子喊。
  “闭嘴!!”南杨再度大喝一声,看着桑离,“你动没动人家剪子?”
  “我没有,我早晨一起床就去少年宫了,咱们一起走的,你应该给我作证!”桑离想起这个重要认证,顿时底气足起来。
  “这个我倒是真能作证,”南杨看看田淼,摊摊手,“她早晨和我一起走的,刚才一起回来的。”
  “我的剪子就是被动过了!”田淼又开始哭。
  南杨越发地乱,正说话间常青走进屋里,看见坐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两个女孩子,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阿姨好,”南杨打声招呼,解释,“吵架呢。”
  常青一眼就看出不是吵架那么简单,吵架怎么会吵到脸上都有指甲印?
  便皱着眉头问田淼:“怎么回事?”
  “她动了我的剪子,她绝对动过,我的剪子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她桌上还有刚剪好的一寸照片!”田淼再度指着桑离。
  “我没动没动没动没动!”桑离一声比一声高。
  常青终于弄明白原委,皱着眉头看田淼:“淼淼,跟姐姐道歉!”
  “凭什么道歉!”田淼还是怒气冲冲。
  “因为你的剪子是我动的,桑离的照片也是我剪的,”常青看着田淼,又看看桑离,“我帮你洗了8张一寸照,你不是说明天要交吗?”
  桑离终于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了,一松懈下来,眼泪哗哗地就涌出来。南杨看见了觉得很心疼,便四处搜寻,直到从桑离床头边找到一卷卫生纸,递给桑离。桑离一边撕卫生纸一边继续哭,田淼过了最初的发呆期,也开始哭,一时间屋子里噪音大得很。常青的头开始疼,可是无论她说什么,田淼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结果,那天,第一次世界大战就在常青的无奈与两个女孩子的抵抗中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到最后,谁也没跟谁说“对不起”。
  甚至此后的日子里,长达一辈子的日子里,无论战争效果多么惊心动魄,无论战争方式多么推陈出新,她们两个人,谁也没跟谁说过“对不起”。
  对此,桑悦诚和常青时常感到头痛,却也无能为力。
  只是出于和平共处的需要,桑悦诚和常青把两个女孩子合住的房间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改造:桑离的床放在房间西头,田淼的床放在房间东头,中间是各自的书桌和公用的衣柜,然后在各自的床边拉上帘子,姑且保护一点个人隐私。当时常青的想法很简单:女孩子长大了,总会有点个人的小秘密,拉上帘子挡一挡,也好。
  可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因为这样的彼此隔绝,桑离与田淼越发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的领地,容不得别人一丝半点的入侵。渐渐,她们就真正变成了彼此的外人——外人,就是因为一些无法打破的屏障而被隔绝在外的、永不相交的那个人。
  你看,生活并不是动画片——不是所有的灰姑娘都会遇见狠毒的后母,不是所有的皇后都会给白雪公主吃有毒的苹果。
  可是,生活真有点像电影——就像那部始终是灰调子的《过年回家》一样,当两个没有血缘的女孩子相遇,“友好”与“和谐”是很遥远的事。
  不过,对桑离来说,在很久很久之后,她居然开始真心感谢那段年少时光。
  因为正是那个“家”里无处不在的排斥,让她比其他孩子更早地学会了独处。
  更早地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
  虽然后来她不是没有幸福过,可是,恰恰是那段曾经无比孤寂的时光教会她,在失去幸福后,如何坦然地重归孤独,重归寂寞……

  A…1

  周末的时候,桑离换一身深灰色格子长裙出门采购,走在小区院子里时,莫名其妙的就犯了怀旧的老毛病。
  真是很奇怪,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起田淼。
  居然,还想起她们吵架、她们撕打、她们躲在各自的帘子后面悄悄地成长。
  现在想来,没有像《过年回家》那样把一个送上天堂、把一个送进监狱,已经是她和田淼的造化……
  想到这里时她叹口气,再一抬头,却看见了马煜。
  或许是因为樱花林里一遇,桑离和马煜说了几句话的缘故,从那以后马煜每见到桑离都会微微扬一下手,笑容并不浓重却舒适熨帖。隔着落地玻璃窗,桑离总是轻轻点头,笑容很礼貌,并不疏远也不见得多亲近。事实上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在那个樱花散落的午后有点大脑缺氧——她这样的人,习惯了不去相信任何人,怎么会把自己的私事说给陌生人听?
  不过,从B座到D座,两家的距离倒真是不远。渐渐,“偶遇”就变成“经常”。
  “出门?”马煜从车窗里招手,“我带你。”
  桑离摇摇头,晃晃手里的车钥匙:“我开车。”
  马煜好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开车。不过仔细想想,这樱园位于半山位置,出入不便,谁家又没车呢?
  于是他点点头,挥挥手离开。桑离目送马煜走远,似乎再次轻轻叹口气,才从车库开出自己的银色宝莱。
  坐进驾驶室的时候,桑离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
  那时,与她同寝室的顾小影很喜欢这款车,便总是趴在寝室楼窗户上看着楼下不远处的停车场张望,一边看一边念叨:“我要开宝莱我要开宝莱……”
  那时候一间寝室四个人,相比于开朗活泼、热爱幻想的顾小影,冷静理智、头脑清楚的穆忻会准确凝练地泼冷水:“宝莱是二奶车你不知道啊?”
  顾小影拧着脖子还在犯癔症:“我就是要开宝莱开宝莱开宝莱……”
  想到顾小影目光呆滞、念念有词的样子桑离就忍不住想笑,于是又想起了顾小影上个月刚买了“马六”,也是银色的,1。8自动档。挂牌后第一周就撞碎了左后方转向灯,三周后撞瘪了前保险杠,再过两周被横向里冲出的出租车几乎撞飞后门,吓得顾小影家“管大叔”差点休克。
  不过顾小影这厮显然是皮糙肉厚不怕折腾——肇事后不思悔改,还没忘给桑离打电话,开头第一句就是:“离啊,我出车祸啦!”
  当时桑离正在倒咖啡,手一哆嗦差点把咖啡壶扔地上。
  “你说什么?”桑离有点喘不上来气。
  然后就听见顾小影没心没肺的回答:“我老公在里面安排修车的事情,我在大修厂门口晒太阳,想你了,打个电话。”
  “顾——小——影——”桑离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蹦字,“麻烦你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行不行,我不像你,心脏是不锈钢的。”
  “离啊,我就知道你心疼我,”顾小影抓紧吐苦水,“我老公那脸黑的,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吓死人了啊!你说至于吗,不就是撞了个车门吗,还有保险公司啊,他着急什么?再说保险公司这次一赔付,我前阵子交的那个全保就赚回来啦,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正听顾小影絮叨着,桑离就听见听筒里又传来隐约的男人声音:“顾小影,别在这儿扯闲篇,回家写检查去!”
  桑离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顾小影的语气越发幽怨:“桑离你听见没有,他居然让我写检查?!他凭什么让我写检查?姑奶奶我从上幼儿园到研究生毕业,什么时候写过检查?!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民教师,都是我要别人写检查,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让我写检查了?我告诉你桑离,要嫁人可以,一定不要重蹈我的覆辙,这个大六岁的男人就会有两道代沟,连滚带爬都不一定能翻过去。哎你听到没有?听到就出声,别装死!”
  顾小影越说火越大,桑离忍住笑,“噢”了一声以示回复。心里还纳闷,顾小影旁边那位在干什么?听见顾小影这么大放厥词,居然还没有扼住她那自诩为“秀丽、秀气、秀美”的脖子?
  果然,刚这样想的时候,下一秒钟手机已经易主,一个很温和的男人声音传过来:“桑离?”
  桑离很礼貌地回答一声:“管大哥。”
  管桐的声音很无奈:“桑离,你有时间劝劝小影,就她那技术,怎么就不能慢点开车?她当这是F1方程式啊?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大学教师,怎么就不能稳重点?”
  话音未落,顾小影开始咆哮:“谁快三十岁了?管桐你说谁呢?你都快四十岁了我都没嘲笑你!”
  清官难断家务事!桑离火速撤退,告诉管桐:“管大哥,我改天一定劝她,不过你也知道不一定有什么用……嗯你吉人自有天相,我就不多说了,拜拜!”
  ……
  这样的场景,每次想,桑离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作为大学时代唯一的朋友,顾小影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能让桑离笑出声的人之一。
  或许也只有顾小影,结婚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请桑离做自己的伴娘。如果不是桑离在看见嘉宾名单后临阵请辞,还不知道要惹来多大的麻烦。虽然惹得顾小影好大不高兴,却至少保全了管桐的面子。对于个中缘由,管桐属于不知道,顾小影属于能猜到却不愿意多想。可是,她桑离却不能不想,不能不在乎。
  那些年少时候犯下的错,那些一意孤行走弯了的路,所有这一切苦痛让她桑离一个人来承担就好,何必牵连别人?
  想到这里,桑离忍不住叹口气。在越来越热的天气里,心脏却有些许发凉。
  到“沃尔玛”的时候车位很满,桑离险些停不下车。最后还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无奈地摆摆手,冲着宝莱摇低的车窗说:“把音乐声音关小点,我帮你指挥。”
  桑离有点发呆,抬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马煜瞪她一眼:“这里是超市,又不是女性会所,我怎么不能来?”
  他转到桑离侧后方,一边挥手一边说:“往右打死,倒……继续倒,好,回轮……”
  他的声音带点成熟男人的醇厚,桑离一边倒车,一边有一丝丝的走神。
  直到马煜喊一声“停”,顺手拍拍桑离的车后备箱,桑离才把自己有点偏轨的思想拽回来。桑离下车时就看见他穿白底浅色条纹衬衣、黑色长裤站在一边微笑,一边笑一边说,“早知道是同路,不如坐我的车,省事又省油。”
  桑离也淡淡地笑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马煜微微愣一下,跟上她的脚步上楼,笑着问她:“你都是这么防备别人的?”
  桑离讶异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马煜扭头看一下桑离:“感觉吧……感觉有个壳挡在中间,总像隔着点什么。”
  桑离微微一笑:“马先生,那你对谁都是这么开诚布公?”
  马煜怔一下,笑了:“对不起,失礼了。”
  桑离摇摇头,一边挑拣手推车一边说:“哪里算失礼呢,只是这个世界上模糊而看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你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而我早就放弃了看的愿望。”
  马煜接过桑离手里的推车,与她并肩往前走,微笑:“你不像学声乐的,反倒像学哲学的。”
  桑离回报一个浅淡的笑容,又看一眼身边装束笔挺却推着超市购物车的男人,转移话题:“马先生,你周末出门购物穿这么一本正经干什么?”
  “我本来要去公司,”马煜解释,“YOYO吵着说要吃小熊饼和‘不二家’奶糖,我只好先来给她买。”
  桑离略一迟疑,然后仰起头,声音轻轻的:“马煜,其实你很幸福。”
  马煜一愣,他似乎在刹那间看穿了桑离寂静表情背后的那些落寞,可是这些情绪倏忽间又不见了。
  下一秒,他只听见桑离略略显得高兴的声音:“看,小熊饼,YOYO喜欢什么口味?”
  马煜转头,看见身边的桑离背对他蹲在货架前,专注地研究面前口味繁多的饼干,自言自语:“一定喜欢草莓的,巧克力味的比较传统,噢还有白奶油……”
  马煜盯着桑离长而卷的发,觉得此刻的气氛颇多怪异:似乎很久之前就彼此认识,而这个女子,就该在自己身边,微笑,拉琴,甚至挑一盒给女儿的小熊饼。

  A…2

  从超市出来,马煜和桑离的车就一前一后往“樱园绿景”开,桑离的车在后面,可以清楚看到马煜车尾的奥迪标志。桑离觉得奇怪:马煜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应该开宝马更合适一些?
  于是又不可遏制地想到了开宝马的沈捷,这样想的时候突然看见前方路口本来空白的广告牌上横空出世一幅硕大广告,白色的背景上绘着水墨画一样的亭台楼阁,中间是一行广告语:离园府邸,江南旧梦,再相逢。
  “吱嘎”一声,桑离一个急刹车,生生停在路中间!
  不过顷刻间,桑离手脚冰凉,只是呆呆地坐在驾驶室里,透过前挡玻璃,怔怔看着路口的广告牌:古色古香的院落,江南园林的布局,门楣上悬着藕色纱灯,在繁华都市里闹中取静……
  隐约,还可以记起沈捷说过的话:“小离,你还记得苏州的‘留园’吗,和你的名字真衬啊!我想将来做个旅馆,名字就叫‘离园’,纵然人生处处是别离,只要来了离园,总还是可以重逢。因为,别离本就是为了再相逢的啊……”
  离园府邸,江南旧梦,再相逢……
  桑离心里不断响起这句话,掺杂着沈捷的声音,那昔日多么温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嘈杂!
  桑离终于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她哭得那样绝望,那样上气不接下气。那是她自己的世界、她的旧梦,她顾不上马路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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