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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萱-别离歌(出书版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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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离轻轻摇摇头,似乎要忘记曾经的那些事,那些鲜花,那些掌声,那些无法与外人道的荣耀和凄清,既然过去了,不如都忘掉。她在有温暖灯光的小演奏台上不为人察觉地叹口气,然后轻轻搭上弓,缓缓地,悠长而舒缓的几小节音符便荡漾开来,渐渐划出一道若有若无、缠绵忧郁的线。
  与此同时,马煜就坐在“你我咖啡”靠墙角处的一道帷幔后面——他本来约了朋友聊天,可朋友爽约,于是他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听音乐、喝咖啡。他学过几年小提琴,大学里又正经学过《西方音乐史》,所以很快就听出来她演奏的是挪威作曲家格里格为易卜生的诗剧《培尔·金特》第四幕所谱的曲子《索尔维格之歌》:当为飞黄腾达而不择手段、飘泊四海的培尔·金特历尽沧桑、一无所有地回到故乡,他的母亲已经在对儿子痛苦的思念中离开人世。然而,他那望穿秋水的未婚妻索尔维格却还守在自家的茅屋前纺纱,并反复唱着这首歌:“冬天已经过去,春天不再回来;夏天也将消逝,一年年地等待;我始终深信,你一定能回来;我曾经答应你,我要忠诚等待你,等待着你回来;无论你在那里,愿上帝保佑你;我要永远忠诚地等你回来,等待着你回来……”
  马煜能听出来桑离不是小提琴科班出身:她的技巧还不够娴熟,有几处处理得还稍显生硬。可是马煜不得不承认,那种浸染着格里格式想念与忧伤的味道已经深深附着在琴弦上,让人很轻易就能听懂她心里的那些寂寞、忧伤、思念。他甚至有了浅浅的好奇:这个漂亮而年轻的女子,她不快乐吗?她在想念谁?
  又过几天,马煜很晚才从公司下班回家,路过“你我咖啡”的时候,透过落地玻璃窗,居然又看到了桑离。
  淡橘黄色的灯光下,桑离穿一件墨绿色的宽袖上衣,配一件波希米亚风格的黑色宽下摆长裙,披散着柔软的长卷发,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她闭着眼睛,仰头靠在身后一个柔软的靠垫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一动不动。马煜忍不住地好奇:她在听什么歌,居然可以这样入神?
  马煜就那样静静站在路灯下,看着玻璃窗内的女子,觉得她就像一个谜,一个有答案、却又不肯公开答案的谜。
  马煜一直这么静静地看着,看她仰起的下巴线条优美,看她闭上的眼睛睫毛很长。黑夜的大背景中,她坐在暖色灯光的咖啡店里,从玻璃外面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柔和的发光体。马煜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支《索尔维格之歌》,悠扬的、哀怨的、和缓的,像宁静的水流,淌过已经干涸了太久的心田。
  那晚马煜失眠了。
  他不知道以自己32岁的年纪还会不会承认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作为一个结过婚、离过婚、有孩子的男人,他的32年已经经历了很多常人所没有体会过的爱恨情仇,说起来,倒更像是一部电视连续剧。他也不是没有爱过什么人,那时候那些纯真的情怀搁在今天一样感人肺腑。可是后来他知道了:所谓爱情,其实不过是生病时的一杯水、哭泣时的一个肩膀、孤独时的一个怀抱,是彼此依靠的相扶相持,而不是什么荡气回肠的海誓山盟。32年里,他爱过,也失望过。现在他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或许,他也不需要什么爱情。
  可是,他不能否认每次看见她的时候那种特殊的感觉,隐隐的,似乎是种怜惜。是的,就是怜惜,就是觉得她孤独、寂寞、忧伤。所以他迷惑了:以她那样的女子,举手投足都有超然的灵气,她怎么会允许自己这么孤独,这么寂寞,这么忧伤?
  马煜就这样开始伫立在桑离未曾意识到的很多个生活的角落里,注视她。
  他渐渐知道了,这个叫桑离的女子每天都会坐在“你我咖啡”靠窗的沙发上,听音乐、看书,偶尔手边还有一部小巧的白色Apple笔记本电脑。
  也知道了她每逢周末都会在“你我咖啡”拉小提琴,有一次还弹了钢琴。不过令他疑惑的是她的指法极其娴熟,却在踩弱音踏板的时候整个身子倾斜很多,这使她的背影看上去很别扭,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坏习惯。
  再后来他还知道了她家就住在“你我咖啡”的楼上,B座201室——那应该是一套100平米左右的房子,不大,是适合两口或三口之家使用的两房两厅。他就越发好奇了:他不明白这个女子是以什么为业,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不仅买“樱园绿景”的房子,而且还从来不见她去上班!
  马煜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对桑离的这种关注已经完全超乎了邻里之情,如果说不是“爱情”,那至少也是“暧昧”了。他还不自知地养成了路过“你我咖啡”时就有意无意就往靠窗位置上看一眼的习惯,偶尔和桑离的目光相撞,还能看见她浅浅的笑容。
  那笑容,浅得就好像水面上一点点风吹过留下的涟漪,若有若无,却一圈圈延宕开来,直到漾满了整片湖泊。
  32岁的马煜是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板。
  公司不大,但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主要承接一些文艺展演活动,诸如上一年的“永远的向日葵——梵·高作品展”、“丝芙莲·小剧场话剧周”,还有今年春节附近的“女性消费品百年展”,都上了时尚报刊,很出了一阵锋头。在这个摩登又洋派的城市里,画廊、小剧场、音乐厅之类的文化休闲场所比比皆是,附庸风雅的人们与真正热爱艺术的人们混杂在一起,为马煜的事业提供了一个无比巨大的舞台。
  值得一提的是马煜还是个“海归”——德国留学归来的文化管理博士,货真价实。其实这个专业在国内不过刚兴起十年左右,摸爬滚打着培养了一批纸上谈兵的所谓“专业人士”,同时面对着一个空洞混乱的市场空间。很多朋友都曾说:假使马煜愿意投身三尺讲台,“德造博士”这样的精英一定是炙手可热,任凭哪所高校都会心甘情愿地支付几十万元的“安家费”和科研启动经费吧?
  可是马煜毅然放弃了这一切。他选择白手起家,经营一间小公司,起早贪黑地奔走在把它“做大做强”的道路上。起步的那些日子他不想再提起了——居然可以让人连忆苦思甜都放弃,个中辛苦可想而知。
  他只是很珍惜现在的日子:和女儿住在“樱园绿景”复式的房子里,常有机会去日本或香港,可以带回各种款式的HELLO KITTY充实女儿的玩具房;和十几个下属一起熬夜,策划成功后观众们满足的表情会令他觉得很有成就感;偶尔也去不远处一所大学的图书馆看书,那样宁静的时光让他很容易就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还有那些青涩真挚的年华。
  马煜知道,自己是个喜欢怀旧,但不沉湎于怀旧的人。所以他对桑离就越发好奇了:她的种种,或微笑,或忧伤,都带着浓重的旧日气息,好像在追忆什么,永远放不下。他渐渐开始期待能有合适的机会和她说说话,他还记得,自始至终,她只对YOYO说了一声“再见”,而他,只不过收下她一个淡淡的、几乎找不到出处的微笑。

  A…4

  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那天,那样美好的场景,甚至让他以为那是一张手绘的明信片。
  午后温暖的阳光下,马煜记得,那些樱花开了,飘飘洒洒在风里摇曳。因为是工作日,小区里的人不多,而桑离,穿一件宽下摆的长裙,倚在樱花树下的长椅边。
  她在唱歌。
  因为樱园很大,所以站在远处的马煜要侧耳倾听。然而没过多久,那熟悉的旋律就让他大吃一惊!
  居然,是莫扎特《魔笛》中《夜后咏叹调》的第二幕——《复仇的痛苦》?!
  马煜完全呆住了,或者说,根本就是张口结舌!
  完美的高音F,华丽的花腔咏叹调,快速的唱法……作为花腔女高音咏叹调史上数一数二的名曲,这是多少人都唱不好的角色!可是,桑离,她居然唱得这样好?!
  柔美的樱花背景下,马煜感觉到自己在她的歌声里凝固成一根石柱。
  无法运动,也不想运动,只是站在那里倾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打断这样激情四溢的演唱。他迷惑了:那个每天懒洋洋、安静坐在角落里的桑离,还有眼前这个沉浸在夜后角色中用全部生命与力量唱歌的桑离,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终于一曲唱毕,桑离缓缓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她的左手还是撑在椅背上,可是全身都好像消失了力气。在她身边,樱花树被风吹得摇摆起来,一些花瓣落下来,其中一片落在她肩头上,而她没有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长长吁口气,抬起头,缓缓走到长椅前坐下。也是在那一刻,桑离察觉到不远处探究的视线。她扭头,看见樱花林边缘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她微微眯了眼,抬手挡住耀眼的光线,就那样静静地盯着他看。
  马煜略一迟疑,还是走上前,说:“你好。”
  没有称呼,因为他不知道称呼她什么好——桑离?桑小姐?这些称呼似乎都太遥远,而他总莫名地觉得彼此早就熟识。
  她笑了,微微颔首:“你好。”
  “你唱得真好,上次听这首歌还是在歌剧院,”马煜不无遗憾地说,“你应该站在舞台上唱,光芒四射。”
  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可是马煜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这样简略地抒发自己的感想。
  桑离愣一下,很快又微笑了:“是吗?谢谢你。”
  她把头转过去,看着远方那轮渐渐变成赤红的夕阳,还有风里飘摇的樱花树,过很久,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站在舞台上了,本来,我以为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舞台上的。”
  马煜瞪大眼看着她,她的皮肤白皙,在夕阳照耀下镀一层暖红线条。
  “马煜,”她这样称呼他,“你曾经有过什么理想吗?”
  马煜稍怔,过一会说:“我曾经有很多理想,可是后来都出现了这样那样的变故。现在,我只想做好我能做好的事情,别的不愿意想太远。”
  桑离轻轻点头,看他一眼。马煜看到她的眼睛像是蒙了雾气,表情却是笑着的:“是啊,如果我能早知道这一点,或许很多人都不会不幸福。”
  她自言自语一样:“现在,我也只是想做好我能做好的事而已。”
  她不说话了,马煜也不说话,他们就这样并肩坐在夕阳中的樱花林里,春天的暖风吹在身上,挟裹着淡淡樱花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煜隐隐听到她低低的声音:“曾经,我想做中国最好的女高音歌唱家,在最好的歌剧院里唱独唱。”
  马煜再次怔住了。
  桑离也沉默了。
  最好的女高音,最好的歌剧院……那光辉夺目的一切好像仍旧盘旋在桑离的脑海,她一闭眼就可以看见乐队盛大的阵容,而自己站在最前面,穿黑色曳地长裙,俯瞰着台下模糊却密集的人群……
  桑离闭上眼,努力挡住眼底那些快要肆虐的湿意,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手心濡湿一片,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她明白,那些走远了的,那些看不见的,待她想要抓紧时,已经都来不及了。
  留给她的,只是在每个夜晚,用格里格式的忧伤吟唱:我要永远忠诚地等你回来,等待着你回来,若已升天堂,就在天上相见,就在天上相见……
  桑离知道,自己的这段青春,就是一阕“别离歌”。
  因为,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起,别离,就是她的生命中,最需要去习惯的一件事。

  B…1

  桑离出生那天,天空是灰色的。
  那是十月里的一个早晨,七点了,天却还是阴着。桑离的爷爷蹲在院子里“嗤啦”、“嗤啦”地擦一口小铝锅,桑离的奶奶一边煮鸡蛋、炖鸡汤一边翘首以盼,同住一个小院的南杨妈妈被这种喧闹的声音吵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院子里问:“生了没?”
  桑奶奶急得什么似的,又不好意思表达得太急切,只是抱怨:“还没呢,说是今天生,也不让我去,非得让我在家炖汤。”
  南杨妈妈笑:“桑家长孙呢,可得把汤熬好了,到时候小菲奶水多,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您就可着劲儿疼吧!”
  这话说得好听,桑爷爷也忍不住“呵呵”笑了,回头看看南杨妈:“小菲要是有你那么争气就好了!”
  一边说一边抱怨:“又不是养不起,计划生育个屁啊!”
  桑奶奶叹口气:“要真是个丫头,还能不养?”
  “那就再生一个!”桑爷爷拧着眉头说。
  南杨妈愣一下:“不是吧?罚得厉害呢!前边院里秦寿祥家超生,被单位一撸到底呢!没开除已经不错了。”
  桑爷爷抬眼看南杨妈一眼:“要是你当时生的是闺女,你就不生了?”
  南杨妈妈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也会不甘心,这才叹口气,不说话了。
  也是这时,被吵醒的南杨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身上套件手织毛衣,睡眼惺忪地打招呼:“爷爷!奶奶!”
  桑爷爷的目光立马变得温柔起来,一边擦锅一边笑眯眯地:“杨杨你被我们吵醒了?”
  南杨也诚实地点点头:“好吵!”
  桑爷爷哈哈大笑,顺手用唯一干净的手腕处拍拍南杨:“等有了小弟弟,更吵!”
  南杨眼一亮:“弟弟啊?在哪?”
  桑爷爷很得意地展示一下手里的小铝锅:“看见没有,爷爷得把这个锅擦干净了,给我大孙子熬奶喝,一会擦完了带你去看弟弟啊!”
  南杨兴高采烈:“好啊好啊!”
  话音未落,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呼啸着冲进来,脸被风刮得通红,表情却很激动,冲桑爷爷喊:“爸,生啦生啦,嫂子生啦,是个小姑娘,可小啦!”
  “姑娘?”桑爷爷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愣愣地看着报信的小女儿,另一边,桑奶奶也愣住了,自言自语,“不是,那肚子形状,是男孩没错啊……”
  南杨也傻乎乎地看着桑爷爷:“爷爷,是妹妹啊,不是弟弟啊!”
  他的思维还很直观地做出了反应:“那谁陪我去粘知了啊?”
  大人们当然不会知道,四岁的南杨期盼一个可供自己差遣的弟弟已经期盼了很久了——他很期待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手里拿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粘一团面粉调成的糊糊,在夏天的午后百发百中地粘“知了”(学名:蝉)。而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走在自己身后,随时撑开布袋子收容战利品,然后用敬佩的目光注视自己……
  “砰”地一声,南杨的幻想被打断。他定睛一看,发现暴怒的桑爷爷已经挥手把擦得铮亮的小铝锅狠狠摔出去,划出好大一条弧线,险些砸到刚进门的南杨爸爸身上!
  刚买完早餐回来的南杨爸爸南林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把手中的豆浆、油条保护好,抬头问呆若木鸡的媳妇和儿子:“怎么了?”
  南杨妈妈扭头看看已经怒气冲冲转身回屋的桑爷爷,再看看红着眼眶一个人嘟囔“怎么是姑娘呢”的桑奶奶,叹口气,做个口型:“女孩……”
  南林恍然大悟,也跟着叹口气。
  只有南杨,在短暂的失望之后迅速高兴起来,抓着桑奶奶的围裙一叠声地要求:“我要看妹妹,我要看妹妹……”
  他很快就如愿以偿了——隔着婴儿室的玻璃窗,他骑在爸爸脖子上看到了那个皱巴巴的小女孩,那大脑门、那小胳膊、那红皮肤、那小眼睛……哈哈哈,真丑!
  所以,从出生开始,桑离的存在就带给南杨无与伦比的快乐——她的丑衬托出他的帅,她的矮衬托出他的高,她的弱小衬托出他的威猛……
  直到很多年后,她的放弃衬托出他的坚守——可是这一次,他一点都不快乐。
  就这样,在“计划生育”政策刚开始实行后不久,桑离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这个计划,她显然已经注定得不到爷爷奶奶无微不至的疼爱。
  并且,更不幸的事情随后发生:桑离出生后5小时,也就是桑离的小姑姑跑回家报信后不久,桑离的妈妈死于产后大出血。
  桑离——意思就是姓桑的、甫一出生就带来别离的女孩子。
  这是爸爸给取的名字,因为爷爷已经不屑于给这个“小扫把精”取任何名字,哪怕是“狗剩”这样的都没有必要。
  唯一对“小扫把精”的到来表示由衷欢迎的显然就是在幼儿园读中班的南杨小朋友——他基本已经达到了今天五星级“月嫂”的敬业度,只要一有时间就驻扎在桑离身边,看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睡觉,而且还能看得有滋有味,百看不厌。渐渐地,桑奶奶也就把监护桑离的任务交给了他,嘱咐他:“妹妹醒了就来叫我。”
  南杨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爬上炕沿(那时候北方城市里也是用炕不用床),用乌溜溜的眼珠瞪着桑离看。偶尔伸出手碰碰桑离的脸颊,内心很惊叹为什么女孩子的脸可以这么柔软!他很奇怪这个小东西的“小”——为了验证桑离是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他专程打开桑离的襁褓,确认了她确实是有十个脚趾头的。然后他就越发想不明白:明明什么也不缺,怎么就会比自己小这么多?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对桑离心怀怜悯——你看看这手,也太小了,如果去幼儿园,一个桃子都抓不住!
  从小,南杨就是个有爱心的孩子。
  桑离当然不记得这些片断了,南杨也很模糊。所有关于这些事情的叙述,甚至那个被扔掉的小铝锅,其实都出自南杨妈妈的回忆。她是个小学语文老师,讲故事的本领很高超,声情并茂。桑离之所以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她记忆中的爷爷就是不怎么待见她,而她少女时代全部的伙伴,也只有一个南杨。
  南杨毫无疑问很重视这个妹妹。
  在桑离刚刚能走路的时候,爷爷生病了,肺癌。家里兵荒马乱,一直没有再婚的父亲头大如斗,每天奔走在家和医院之间,为老人家的久治不愈发愁、为医药费的滚雪球发愁。奶奶更不用说,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已经透支到了高血压、冠心病一起出来为虎作伥的地步。在这样的背景下,桑离是个被忽视的小生命——后来,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女孩干脆被送到南杨家,每天晚上和南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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