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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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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霖的嘴唇哆嗦起来,眼圈有点儿泛红了。

  沈槐强抑厌恶,又道:“对了,你这两日准备几篇最得意的诗赋出来,我会帮你去行卷。”“行卷?!”杨霖大惊:“我,我也能行卷?在洛阳我一个有权势的人都不认识……”沈槐鄙夷地道:“你不认识有权势的人,可我认识。好了,如何行卷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准备你的就行了。诗赋要拿得出手的,别给自己丢脸。五日之后我再来,到时你把诗赋交给我。”“是。”杨霖不自觉地应承了一声。

  沈槐走了,屋门又被铁锁栓得牢牢的。杨霖坐到桌前,提起笔来沉吟半晌,龙飞凤舞地在纸上挥洒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灵感迸发,有了吟诗作赋的激情。燕子在窗外鸣叫得更欢了,春天,春天真的到来了吗?

  周梁昆与何淑贞的重逢尚未开始,就被兴冲冲赶来的周靖媛打断了。周梁昆这才知道何淑贞是女儿找来给自己绣寿礼的。太多的问题、太多的感触,只好暂时搁下。周梁昆与何淑贞各自收拾心情,强颜欢笑,竭力遮掩不让周靖媛看出端倪。周梁昆了解到第二天何淑贞仍然要来府上刺绣,而周靖媛午后恰好有事外出,便给何淑贞递了个眼色。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之间的默契还在,何淑贞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就继续埋头做活了。接下去的时间里,她绣得更加投入,心无旁骛,事隔三十多年,又能在他的家里为他飞针走线,何淑贞几乎把所有的苦楚、忧虑和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天早上,何淑贞仍然按时坐在了周府后花园的耳房里,整个上午她专心刺绣。用过午饭以后,何淑贞觉得时间突然变慢了,她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在面前的锦袍之上,手指被刺了好几次,终于神思恍惚到眼前的彩绣变成模糊的一团,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掩在门口。

  周梁昆细细端详着面前这个垂垂老妪,岁月彻底改变了她昔日娟秀的面容,假如不是昨日自己心血来潮,独自散步到后花园,正巧看见她埋首刺绣的身影,那是断然认不出来的了。这样想着,周梁昆缓缓走入小小的耳房中,何淑贞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来,两两相对,二人都觉得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过了很久,还是周梁昆勉强开口,连嗓音都变得嘶哑:“淑贞,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吧?”

  何淑贞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却已潸然泪下。周梁昆长叹一声,轻轻抚住何淑贞的肩膀,将她引到屋角的桌前坐下,自己坐在她的对面,又问了一句:“淑贞,你是何时进的神都?一直……都住在哪里?”何淑贞拭了拭泪,最初的激动过去,她的胸中再度被沉甸甸的忧惧所占据,毕竟她千方百计进入周府的目的,并不是来和面前之人重续旧情,要这样做未免也太迟了。不,何淑贞早已不是为情所困的青春少女,今天的她只作为一名母亲活着……

  “我,新年之后就到了。一直都住在沈槐将军的家中。”“沈槐?!”周梁昆大惊,上下打量何淑贞:“哦,你就是那夜奉茶的……”何淑贞惨然一笑:“我的样子变得太多,认不出来了吧。”周梁昆仍然满脸狐疑:“可是,你怎么会到沈槐家中帮佣?我记得你当初就已离开洛阳远走高飞了,何时又回来了?”

  何淑贞悠悠地叹息了一声:“唉,说起来话就长了。三十三年前我离开洛阳的时候,的确是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回来。可谁知道命运弄人,我、我不仅回了洛阳,还……又到了这里,想起来简直就像做了一场梦啊。”何淑贞低着头,慢慢地就把在除夕之夜冰河遇险,遭梅迎春、李元芳等人搭救,陪伴沈珺入京投亲的整个经过,一一地讲给了周梁昆听。

  这段经过颇为复杂,何淑贞用了不少时间才从头至尾地讲完。周梁昆听得满面诧异,只能感叹世间的机缘凑巧。沉思片刻,周梁昆讪讪一笑,问:“那么说,你是来寻找儿子的?他叫……”“杨霖。”“杨霖?”周梁昆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何淑贞知道他在盘算些什么,她自己这两天也反反复复地在心中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要不要让他知道杨霖的来历?不,最后她暗自下了决心,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罢,杨霖就是我何淑贞的儿子,与别人无关。

  于是何淑贞木然地道:“当初我被迫离开洛阳,就只有天工绣坊的一个伙计杨仁礼陪着我。你知道的,他原就对我有意,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还肯伸手相助,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心人。我,便嫁了他。杨霖是我与杨仁礼唯一的孩子。仁礼早逝,是我一手把杨霖拉扯长大,为了生活我们四处流浪,最后才在兰州城对面的金辰关安了家。我与杨霖母子俩相依为命三十多年,儿子就是我的命根子。”

第十五章:母亲 (7)
“原来如此。”周梁昆感慨万千地叹息,声音中似乎有些许遗憾。何淑贞拭了拭眼角的泪,又苦笑道:“三十多年过去了,周大人的儿女也都已长大成人了吧。那位请我来做绣活的大小姐,长得真美,简直就像个下凡的仙女儿。”周梁昆愣了愣,迟疑着道:“唔,她是我的女儿,名叫靖媛。我命中无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和你那杨霖一样,靖媛也是我的命根子。”

  何淑贞的心中一凛,赶紧低下头,镇静片刻后方才抬头望着周梁昆,殷切地恳求道:“周大人,过去的事情早就让淑贞埋在心底里,不提也罢。只是我那霖儿,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这为娘的心,真是时时刻刻都在火上煎熬啊。我虽然托了沈槐将军帮忙,自己也得空就到处寻找,可这几个月来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我都快要急死了。周大人,淑贞此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请周大人帮帮忙,替我寻找我那苦命的儿子。周大人,只要您肯帮忙,我何淑贞就是做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您的!”说到这里,何淑贞从椅子里滑下,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周梁昆的面前。

  “哎,你,你别这样,有话起来好好说!”周梁昆连忙俯身将何淑贞搀起来,他思忖着问:“淑贞,你怎么能肯定杨霖一定在洛阳,而不是去了其它什么地方呢?”何淑贞坚决地道:“霖儿告诉我他来洛阳赶考就一定会来,这孩子绝不会对我撒谎。”“可是,科考在每年的十一月,时候不对啊……”“霖儿说他赶的是,是什么制科考。”“制科?”周梁昆的眼睛一亮:“圣上刚颁旨确定了今年制科的考期,就在五月初十。”何淑贞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霖儿他一定会参加五月初十的考试。”

  周梁昆摆手道:“你别急,别急。让我想想,若是你儿子真的来报考制科,那他就会上考生名单。这我倒可以委托主考官帮忙查阅,今年的主考官还未定,不外乎朝中那几位老臣,多少都和我有些交情。”说到这里,他朝何淑贞安抚地一笑:“淑贞,你别太着急。我想,这件事情我能帮上点儿忙。”

  “周大人,我……”何淑贞叫了一声,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周梁昆忙摇摇头,却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淑贞,举手之劳就不必言谢了。倒是而今我也有件要紧事情想请你帮忙。”“我?!”何淑贞呆住了,周梁昆的脸色却变得惨白:“是的,淑贞,这可是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而且普天之下惟有你能帮到我,老天爷今日把你重新送到我面前,是恩赐给我周梁昆一线生机啊!”

  深夜,庭州城内最大的萨满神庙里面漆黑一片,充斥着凝滞沉重的寂静。突然,大厅中央一个小小的火褶擦亮了,昏黄的光晕映出一张年幼儿童的脸,漆黑的大眼睛显得有些呆滞,又有些诡异,这双眼睛盯向大厅中央的圆柱,红润的小嘴唇翕动着:“哈比比,哈比比,你来呀,来呀。”一边叫着,他慢慢向圆柱走去。

  大厅中央的镀金圆柱,牢牢撑起高耸的神庙穹顶,许是受到孩子的声音和他手里亮光的惊吓,圆柱顶端突起的廊檐上,一只通体漆黑的猫突然飞身跃下,沿着横亘圆顶下方的廊柱,直跑到神庙的圣坛前,它身轻如燕,矫健地跳上了离地一丈来高的圣坛顶端,那上面依稀可以看见纯金铸造的五星图符,在黑暗中依旧熠熠生辉。

  这圣坛由雪白的大理石砌起,上面精雕细琢着繁复无比的黄金花纹,圣坛是拱门样的造型,哈比比就在这座拱门的最上头傲然四顾,前后徘徊。圣坛之前还筑着个浅浅的水池,池水散发出一股秽闷的腥臭气息。

  幼童手持火褶,紧跟着来到圣坛前,嘴里依然叫着:“哈比比,哈比比,来呀。”黑猫哈比比高踞于圣坛的顶部,一边在黄金五星的神符上摆动着尾巴,一边鄙夷地望着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小孩儿叫了半天,看哈比比一点儿没有下来的意图,将手里的火褶一扔,三步两步跑过水池,便手脚并用往圣坛上爬去。

  小孩儿艰难地沿着拱门的边沿向上爬,滑溜溜的石头上几乎没有着力的地方,好在小孩子身形纤小柔软,穿着羊皮小靴的小脚牢牢踩在呈凹凸状的花纹上,一点点朝上爬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黑猫的身上,并没意识到被自己扔下的火褶,竟在水池里燃起了火苗,一股冲鼻的气味慢慢在教堂中散开,越烧越旺的火势将圣坛前的这方小小空间映得十分光亮。

  小孩子已经爬到了拱门的上端,离哈比比只有几步之遥了。他一边叫着哈比比的名字,一边努力伸手去抓。可恶的哈比比却故意又往后退了一点,挑衅地看着孩子,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小孩儿的大眼睛闪动着喜悦的光,仍然一门心思地往前挪动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哈比比,哈比比。”

  “咣当”一声,神庙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刚刚闪入门内,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心神俱丧,前头那个高挑身材的贵妇人忙举手掩口,强抑住喉间将将迸出的呼喊,左手抓住她身边同样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婢,两人都止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

  那小婢惊慌失措地低低叫了声:“阿母!”,被妇人用眼神喝住,这妇人此时已花容失色,漂亮的杏眼中含满了泪水,对阿月儿轻轻摇着头,她颤声道:“别大声,别大声,小心吓到安儿。”小婢急得跺脚:“阿母,这可怎么办啊?安儿小少爷要是跌下来……”

  妇人咬了咬牙,努力镇定下心神,急促地道:“你快去给老爷府上送信,让他无论如何要赶过来,多带些人。快去!”“噢!”阿月儿答应着,又犹豫道:“阿母,你、你一个人能行吗?这里还烧……”“少废话,快去!”裴素云厉声喝道,阿月儿一跺脚,扭头朝门外跑去。

第十五章:母亲 (8)
裴素云按了按胸口,快步走到圣坛前,圣坛前的水池烧成了个熊熊烈焰的火篱笆,令人望而却步。裴素云却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撩起长裙,毫不犹豫地就从火上跨了过去。她的双眼只是死死地盯着趴在圣坛半圆型顶部的孩子身上,火焰灼烧,已经热得那孩子的脸蛋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好像有些累了,也可能感到害怕了,趴在圆顶上不再动弹,嘴里还是不停地念叨着:“哈比比,呜呜,哈比比。”声音中带了点哭腔。

  裴素云站在圣坛之下,朝安儿伸出双手,柔声轻唤:“安儿,安儿,小宝贝,娘在这里。”安儿听到娘的呼唤,抬起头茫然四顾,终于看到了圣坛前的裴素云,他对着娘“咯咯”笑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娘,娘,我找到哈比比了……”裴素云眼含热泪,又努力往上伸开双臂,呼唤道:“嗯,安儿最聪明了,安儿,来,到娘这儿来。”

  安儿终于有些明白了娘的意思,他沿着半圆的拱顶,开始慢慢滑下身体,朝裴素云接近。刚滑到半圆型的底端,手一松,从圣坛仰面直摔下来,裴素云尖叫了一声:“安儿!”往前猛扑过去,那安儿恰好跌落在她的怀里。就着安儿下坠的力道,裴素云朝后一个趔趄,直接踩到烈火之中,她却不管不顾地抱着孩子往神庙门口狂奔,裙摆下一路带着火焰,刚跑到门口,正巧钱归南脸色铁青,和阿月儿带着小队人马冲进门来。

  裴素云把安儿朝阿月儿手里一塞,自己便软倒在钱归南的怀中,失去了知觉。

  直到第二天正午,裴素云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刚一睁开眼睛,看见守在床前的阿月儿,就一把扯住她的袖子,焦急地喊着:“安儿,安儿,他怎么样了?”阿月儿赶忙安慰:“阿母,你看看,小少爷好着呢。”裴素云这才看见安儿蹲在屋角的地上,正和那只惹了无数祸端的黑猫哈比比玩耍,不由又气又怜,眼圈一红,轻声叹道:“这孩子,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阿月儿也跟着伤起心来,抹了抹眼角,见裴素云掀开被子要起床,忙拦道:“阿母,你的脚都烧伤了,涂着药呢。”裴素云这才感到双脚火烧火燎地痛,皱眉道:“圣坛前的水池里投了石脂,本来是为了祈祷时作法用,这回算是自作自受了……嗯,我伤得还不重吧?”阿月儿撇了撇嘴:“那也起了一溜燎泡呢,阿母,你太可怜了。”裴素云悠悠地叹了一声:“有什么办法,自己的孩儿,我不管谁管。还好有这药,几天以后的祭祀应该能赶得上。”

  阿月儿大惊:“怎么阿母?祭祀你还要去啊?”裴素云秀眉紧蹙:“当然,我无论如何都得做这个祭祀。”“可你的脚伤好不了那么快呀!”裴素云凄然一笑:“为了安儿,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一点儿烧伤算不了什么。”阿月儿低下头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期期艾艾地道:“早上老爷走的时候还说呢,让阿母安心休养,祭祀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裴素云还未及开口,钱归南从门外一脚踏入,听见阿月儿的话就接着道:“是啊,素云,我看祭祀的事情还是免了吧。”阿月儿连忙起身让开,请钱归南坐到床边的圆凳上。钱归南轻轻抚了抚裴素云苍白的面颊,痛心地道:“素云,你越发憔悴了。”裴素云垂下双眸默然无语,良久才握住钱归南的手,轻声道:“我没什么。倒是你日夜操劳,有太多的烦心事,还要时刻顾及我们母子,我从心里头感到不安。”钱归南“咳”了一声:“这安儿实在太让人为难了。”

  裴素云听他这么说,不觉轻声辩解:“归南,安儿是无辜的。他,他已经够可怜的了。”她仰脸看着钱归南,殷切地道:“这次祭祀我都准备好了,无论如何都是要做的,你就别阻拦了。”钱归南的脸色十分阴沉,不耐烦地道:“素云!你怎么如此固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不要再做这些抛头露面、诡异荒谬的事情,你何故就是不听?!”裴素云急迫地道:“归南,你知道的,我都是为了安儿啊。安儿他,他是因为蔺天机对我的诅咒才成了这个样子,我必须要想办法破除诅咒,否则安儿永远也好不了了……”

  钱归南猛然站起身,一边烦躁不安地在床前来回踱着步,一边气愤地道:“诅咒!诅咒!蔺天机死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是摆脱不了他的阴影!”裴素云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道:“我也想摆脱,可怎么摆脱?安儿每每犯病,我根本就不敢松口气,只怕眼错不见,他就遭了厄运。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太痛苦了。归南,你是知道的,凡受到萨满巫师诅咒的人,必得要将自己贡献给萨满,传承巫道,有朝一日才能得到解脱。我、我想我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够让安儿恢复正常的……”

  “荒唐!”钱归南终于忍不住打断裴素云的话,站在床前声色俱厉地斥道:“素云,亏得你还是河东闻喜裴氏后人,名相裴矩的重孙女儿,怎么如此荒诞不经、执迷不悟?!安儿,他生来就是痴傻,不管是不是蔺天机诅咒的,总之是没有希望了。他能活得怎样,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你再怎么牺牲自己也是徒劳,根本于事无补!”

  “不!”裴素云瞪大眼睛嚷了起来:“不是这样的!安儿,他很聪明,不管哈比比跑到哪里他都能找得到,整个庭州城,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他都不会走错路。他,他虽然不通人事,可他辨认方位、记忆地点的本领常人根本难以企及。而且……他能轻而易举地找出所有五星神符标示的位置,他能……”裴素云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哽咽着低下了头。钱归南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你就不要自我安慰了。安儿不仅痴傻,而且还有癫病,他活着根本就是受罪,还要拖累别人。素云,我且说句狠话在这里,安儿他也是我的孩子,可我有时都觉得他还是早点超生的好!”
  作者题外话:石脂,是古人对石油的称呼。

第十五章:母亲 (9)
裴素云完全惊呆了,她死死地盯着钱归南的脸,眼圈通红,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良久才喃喃地道:“归南,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儿女们,他们都很好,很有出息,不在乎一个又傻又癫的安儿。可我只有一个安儿,何况他这个样子,都是我造的孽,我不会放弃他的,绝不会!你若是觉得不堪重负,大可不必在此盘桓,让我们母子自生自灭便是。”

  “素云!”钱归南也愣了愣,他迟疑了一下,重新在床边坐下,放缓声调道:“咳,是我不好,不该说这样让你伤心的话。我不也是看你为了安儿,日夜不得安宁,心中不忍嘛。啊,别生气了。”他举手去抚裴素云脸上的泪痕,裴素云却轻轻将脸扭开。钱归南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素云,你要想去祭祀就去吧,我不会阻拦你,你自己多加小心便是。”

  裴素云仍然眼睫低垂,紧抿的樱唇泛着苍白,显得既娇弱又倔强。钱归南朝阿月儿使了个眼色,阿月儿抱起安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钱归南这才长叹一声,道:“素云,我这两天心绪烦乱,有点儿六神无主,实在无人可以解说,就指望着和你聊上几句心里话。啊,素云?”说着,他伸手去揽裴素云的肩,裴素云略显僵硬地向旁边避了避,没有避开,终于还是软软地倚到钱归南的怀中,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归南,到底出什么事了?”

  钱归南沉思着,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冷笑着道:“昨天我收到了武逊的一份军报,这个莽夫居然来将我的军!”裴素云慕地坐直身子,疑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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