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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点30分整，电话铃声响了。西蒙把电话拿到耳旁，说道：“喂，我是乔治·奥斯蒙德。”这是他用的假名。
“早上好，乔治。又一次跟你通话，可真好。”还是带着同样中东地区的口音，同样地慢条斯理、斟字酌句。“请告诉我，昨晚的比赛结果如何？”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亨利使用的大多数代码来自棒球用语。尽管他们这种隐晦的谈话有时近乎荒诞，但是西蒙不得不承认，谨慎的防范是十分必要的。自从“”事件以来，任何电话都不再安全；你必须相信政府对所有的电话都在进行监听。他回答说：“那场球多少有些让人失望。到头来，谁也没有得分。”
亨利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显然很不满意。他问：“那个投手的表现怎么样？”“投手”就是克莱曼的代名词。
“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捞着。恐怕这一个赛季都见不到他了。”
更长时间的沉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都是扬基队插手的结果。你可以看看今天的报纸。其实，那些记者并没有了解到真实的细节，他们又想把这件事说成是一桩毒品丑闻。”
这一次，沉默足足持续了半分钟之久。西蒙心里想象着这位客户现在的模样：身着白色阿拉伯长袍，手中愤怒地攥着一串珠子。他终于说道：“这很让我生气，我一直指望这个投手发挥作用。没有他，我们怎么才能取胜？”
“不用担心，我手里掌握着另外一个大有希望的年轻人，很有发展前途。我认为，他以前肯定同这个投手一起打过球。”
“我以前听说过这个球员吗？”
“报纸上也提到他了。是一个大学队的球员。我相信，他拥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目前还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差一点就同他联系上了，谁知道他突然出城去了。”
亨利颇为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很显然，这是个性情十分急躁的人，但是像他这一类的人通常都相当有耐心的。他接着说：“这样的结果是我不能接受。我给了你如此高的薪水，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局。”
西蒙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从来都是非常自豪的。他回答说：“冷静。你的钱不会白花的 。我知道一个人，他可以帮助我找到这个投手。”
“他是谁？”
“扬基队方面的代理人。”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但是这次有所不同，是在考虑，深沉而仔细的思考。这位客户问道：“扬基队方面的人？你在他们那儿有朋友？”
“仅仅是业务关系而已。你看，扬基队早晚会找到他的。只要他们一知道他的下落，那个代理人就会把信息告诉我。”
《终极理论》第六章（9）
“我猜，他不会为你白干吧？”
“当然不会。所以，我的预算要相应的大幅度提高。”
“我早就说过了，钱不是问题。只要是需要花的，我都乐意支付。”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甚至有了一点恭维的味道。“不过，你能肯定这个人确实靠得住吗？”
“我已经同他约好见一次面，这样就可以确定他的真实意图。实际上，几分钟之后他就要到了。”
“那好吧，我不打搅你了。请务必同我保持联系。”
“那当然。”
西蒙皱着眉头把手机关掉并放回衣服口袋里。他讨厌同客户打交道，这是他的业务中最让他厌恶的一部分。不过，看来这样的麻烦不久就将结束了。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这次任务将是他最后一次充当雇佣兵。
他转身再次面对着特拉华河，看着河对岸那一排挺拔的橡树。根据河边上一块标示牌上的文字，这里就是当年华盛顿将军率领他的部队渡河的地方。那是1776年12月25日，他带领着2 400名叛军士兵从宾夕法尼亚来到新泽西，然后向驻守在特伦顿兵营的英国军队发起了突然袭击。眼前这条河流，现在是那么的平静，很难让人相信许多人曾把自己的生命丢在了这里。但是，西蒙的心里是十分清楚的，在阵阵温柔的涟漪之下，无疑潜藏着死亡的湍流。所有的河都一样，无论它在那个国家；整个宇宙无不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一辆运动型多功能车引擎发出的声音打断了西蒙的思绪。他回头看去，一辆黑色雪佛兰巨无霸开进了停车场。他再没有看到其他任何车辆，这是一个好兆头。如果这是联邦调查局设下的埋伏，那么一定会有多辆汽车跟随其后。
巨无霸在停车场的另一边停了下来，几秒钟后，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下汽车。虽然他戴着墨镜而且远在50米以外，但是西蒙还是立刻认出他就是自己的线人。这个人缩着肩、弓着背，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踏着沥青路面向他走来，河风吹拂着他凌乱的头发。在上衣下面的肩挎式枪套里，很可能还插着一把半自动手枪，不过这无所谓，西蒙也有枪。如果发生枪战，他倒很愿意同他比试比试。
这个特工在离法拉利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用手指着西蒙的车笑着说：“好车！肯定花了你不少钱。”
西蒙耸耸肩回答道：“这算不了什么。不过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一件工具而已。”
“只是一件工具，嗯？”他绕着法拉利走了一圈，欣赏着车身流畅的线条。“我要是能得到这么一件工具，那就太棒了。”
“这是完全可能的。我的报价仍然有效。”
特工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法拉利的扰流板。“六万美元，对吗？你是开的这个价吧？”
西蒙肯定地点点头，重申道：“现在就付给你三万美元。如果你提供的信息帮我抓住了嫌疑犯，我再付给你三万美元。”
“好吧。看来，今天该我走好运。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刚刚收到了一份总部发来的情况通报。”他双手交叉放到胸前。“你带钱了吗？”
西蒙一边用眼睛继续观察着特工的一举一动，一边把一只手伸进法拉利车里，从驾驶座上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这是第一笔钱，全部是20美元面值的。”
特工不再欣赏法拉利汽车，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眼前的公文包上。这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西蒙才把他培养成了自己的线人。他赶紧道：“我们得到报告说，一位市民在一个小时之前看见了斯威夫特。地点在宾夕法尼亚收费高速公路的一个休息站里。”
西蒙向河对岸看了一眼，那边就是宾州的地界。“在哪儿？是哪个休息站？”
“新斯坦顿服务区。在匹兹堡以东大约50公里的地方。州警察已经在高速公路上设了路障，但是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所以，他很能已经下了高速公路。”
《终极理论》第六章（10）
听到这里，西蒙毫不犹豫地把公文包塞到了特工的怀里。事不宜迟，他必须立刻出发。他说：“至于剩下的那一半报酬，我会同你保持联系的。12个小时之内你就会接到我的电话。”
特工的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公文包，看来，他对如此轻而易举得到的这笔横财仍然感到意外。他说：“我等着。同你做生意，真的非常开心。”
西蒙迅速地坐到了法拉利汽车里，发动了汽车。他回答说 ：“不，你错了。开心的是我，布洛克先生。”
* * *
大卫所在的位置十分有利，从这里他紧紧地盯着接近100米以外的纽厄尔…西蒙大厅，脑子里尽力回忆着阿米尔·古普塔办公室的确切位置。这里是卡耐基·梅隆大学校园里临近纽埃尔…西蒙大厅的一幢建筑，属于普奈尔美术中心，他和莫妮卡就蹲伏在这个中心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的窗户后面。这显然是一间用做戏剧布景设计课程的教室，课桌之间散乱地摆放着一些平整的木板，上面画着树木、房子、汽车和店面的图案。在大卫和莫妮卡向外张望的那扇窗户的旁边，立着另外一大块同样的木板，上面画着一家理发店，画面上方写着“斯文尼·陶德”①几个大字。教室里的这些二维图画，使人产生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就像走进了一个游乐园。大卫禁不住想起了那篇关于平面国的论文，那个没有任何深度的平面的宇宙。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从新斯坦顿服务区落荒而逃之后，为了躲开警察的巡逻车、顺利到达卡耐基·梅隆大学，他们一直不敢在主干道上行驶，而是在匹兹堡郊区人迹稀少的背街里穿行，结果花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到这里以后，莫妮卡把轻型巡洋舰藏在了大学主停车场上的数百辆跑车之中，然后两人步行穿过校园来到这里。他们之所以选择普奈尔美术中心作为侦查的地点，是因为它坐落在纽厄尔…西蒙大厅旁边的一个小山丘上，从这里往下看，位于两幢建筑之间的停车场可以一览无余。
首先进入大卫视线中的，是那辆名叫“高地人”的机器人汽车。这是一辆定做的悍马吉普车，车顶上安放着一个很大的球形天线。他曾经在《科学美国人》杂志上读到过有关这辆车的报道，这也是古普塔最得意的项目之一。“高地人”可以不要驾驶员独自行驶数百公里。两个机器人学研究院的学生正在测试“高地人”的性能，观察它在停车场内自动穿行的能力。车顶上的球形天线安装有一个雷达扫描器，可以探测到行进道路上的障碍物。其中一个学生手里拿着一个无线电遥控盒，一旦机器人汽车失去控制，他可以随时关掉它的引擎。
紧接着进入大卫视线的是四辆黑色的“巨无霸”运动型多功能汽车，两辆停在纽厄尔…西蒙大厅入口处的附近，第三辆停在停车场的最里面。他把三辆“巨无霸”一一指给莫妮卡看：“你看到那些运动型多功能汽车了吗？它们都是政府用车。”
“你怎么知道？”
“我在纽约联邦调查局的车库里看到过许多这样的车。”接着，他又指了指两个身着T恤衫和短裤，正在练习足球传球的男人。“注意那两个踢足球的男人。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在停车场里练习传球呢？”
“是啊。他们看上去也比一般的学生年龄要大。”莫妮卡也注意到了。
“说得很对。你再看看躺在草地上的那个光着膀子的家伙。他可是我见过的皮肤最苍白的日光浴爱好者。”
“还有两个人坐在大厅另一边的草坪上。”
大卫自责地摇摇头说：“这都是我的错。当他们在收费高速公路上发现我们以后，就已经知道我们准备同古普塔接触，于是加强了对这里的监视。”
他转过头离开窗口，泄气地背靠着墙坐在地上。这分明是一个陷阱；便衣特工们正等着他自投罗网。但是很奇怪，大卫自己并没有感到恐慌，至少在眼下这个时刻他的恐惧感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他想起了刊登在《匹兹堡邮报》头版上的那篇报道，文章蓄意把他描述成一个毒品贩子和谋杀犯。他默默叹道，上帝基督啊！这些混蛋竟然以为他们可以胡作非为而不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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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理论》第六章（11）
莫妮卡倚着墙站在他的身边，对他说道：“好了，下一步的行动是明摆着的：你呆在这儿，我进去。”
“你说什么？”
“他们要找的并不是我。那些特工没有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他们所知道的，就是有个老头儿在高速公路的那个休息站里看见了你。”
“如果那个家伙还记住了你的车牌怎么办？”
她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说：“就那个老头儿吗？他一认出你就只顾着逃命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大卫皱起了眉头，他不赞成莫妮卡的计划。他说：“这样做太冒险了。那些特工对每一个接近大厅的人都看得非常仔细。你我都知道，他们已经收集了这个国家所有理论物理学家的照片，一旦他们认出了你是谁，必然会起疑心。你没有忘记吧，他们刚刚闯进过你的家。”
她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有危险，但是，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干什么？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不幸的是，他自己早就没有了主意。他转过头不再看着她，眼睛环视着这间教室，希望从中能够得到一点灵感。他惴惴地问道：“来一套戏装怎么样？这里是戏剧系的地方，所以附近很可能有一些演出服装和道具。也许，你可以戴一个假发或别的什么东西。”
“你饶了我吧，大卫。我们从这里找到的任何东西都只会让我变得滑稽可笑，结果只能是更加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可不一定。比如说……”
大卫刚说到一半，他们就听见了从教室外的走廊里穿来的辘辘的声音。莫妮卡叫了一声“他妈的”，同时伸手握住了别在裤腰上的左轮手枪。大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用枪。他拉着她躲到那块画着斯文尼·陶德理发店的大木板的后面。很快，辘辘声在门外停止了，接着传来了一阵翻动钥匙的声音。大卫觉得，站在门外的肯定是一帮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他们马上就要冲进教室里来了。但是，教室的门打开以后，出现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年轻的清洁女工，她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工作服，推着一个大帆布垃圾袋。
莫妮卡如释重负地捏了一下大卫的肩膀，但是，他们谁也没有从藏身的地方走出去。大卫从斯文尼·陶德布景板的边上偷偷地观察着，清洁女工推着垃圾袋从教室中间穿过，走到了教室的另一头。那里放着一个垃圾桶，里面装满了从布景板上锯下来的木边、一大团浸透了油漆的破布和其他一些丢弃的美术用品。她提起垃圾桶，把垃圾倒进了大帆布垃圾袋里。她是一个身材高挑而苗条的黑人妇女，工作服下面上身穿着一件T恤衫，下身穿着斜纹粗布牛仔短裤。虽然看起来年龄不超过23岁，但是面容却是十分憔悴和疲惫。她举着垃圾桶摇晃着粘在桶壁上的垃圾，脸上流露出阴沉晦暗的表情。就在这一瞬间，大卫发现，尽管这位清洁工同莫妮卡在年龄上相差很大，但是两人的长相却十分相像，同样有着一双长长的腿，就连她歪着头的样子也像莫妮卡一样带有挑衅的味道。大卫继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把空垃圾桶放回到地上，然后又推着垃圾袋向门口走去。当她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大卫突然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莫妮卡想拦住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大卫站在清洁女工身后说道。
她立刻转过身来，说道：“我的天哪！你到底……“
“吓着你了，很抱歉。我和我的同事正在为今晚的演出布景做最后的准备。他向莫妮卡招招手，示意叫她过来。莫妮卡紧紧地咬着牙，无奈地走了出来。大卫把手伸到她的后腰处，推着她向清洁工走过去，介绍说：“这位是格拉德维尔教授，我是霍吉斯教授。我们都是戏剧系的。”
清洁女工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她一只手按着胸膛，生气地上下大量了一番大卫和莫妮卡，说：“你们这些人，差一点儿就把我吓死！我还以为这里一点钟以前没有人。”
《终极理论》第六章（12）
大卫微笑着，尽量让她平静下来。他说：“通常是这样的，只是今天晚上就要演出，我们不得不抓紧时间把扫尾工作做完。今晚是盛大的开幕式，让人激动啊。”
清洁女工好像并没有受到大卫情绪的感染，淡淡地问道：“那么，你们想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垃圾要我扔出去？”
“不、不。实际上，我是在考虑你身上穿的这件工作服。我们能不能借这身工作服用一下，就几个小时？”
她撅起嘴唇，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字母“O”，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俩。接着，她低头看看身上的工作服，左胸上钉着一块布，布上印有“卡耐基·梅隆大楼服务部”的字样。她问道：“就着玩意儿？你们要这个干什么？”
“我们的演出中正好有一个清洁工的角色，但是我们现在准备的服装我又不满意。我想用的正是你身上穿的这种制服。我只是想借你的衣服让我们的服装设计师看看，好让她照样做一件。”
清洁女工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她眯缝着眼睛道： “知道吗，我上班的时候必须穿着工作服。如果我把它借给你们，我就得返回劳保用品部再领一件，这一趟来回可不近。”
“我宁愿为给你带来的麻烦做一些补偿。”大卫说着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沓面值20美元的钞票，从中数出了10张。
她看了看大卫手中的200美元，心里仍然怀疑他的真实目的。但是只要真给钱，她完全可以把心中的疑虑抛到一边。于是她问：“你真的愿意付钱借这件工作服吗？”
他肯定地点点头说：“这属于紧急情况，戏剧系的预算里包括了类似支出。”
“你保证用完之后还要还回来·”
“毫无疑问。今天下午你就可以到这里来拿。”
她开始脱下工作服，但她的眼睛仍然警惕地看着他们，并且说道：“可别告诉大楼服务部的任何人，行吗？”
“放心吧，我一个字也不会说。”他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接着道：“对了，我们还需要这个垃圾袋做道具。”
她把工作服递给大卫，说：“这个垃圾袋无所谓。地下室里还有一个可以用，你拿走吧。她一把从他手中抓过那200美元，随即迅速离开了教室，好像很担心他反悔。
大卫等了几秒钟，然后锁上了教室的门。他手臂上搭着蓝色工作服，转身对莫妮卡说道：“好了，我得到你的戏服了。”
莫妮卡满脸不快地盯着他手中的工作服，说道：“一个清洁女工。你可真有创意。”语气中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好了、好了，实在是对不起。我只是想……”
“行了。我知道你想的什么。”她说着摇了摇头。“让我扮成一个打扫办公室的黑人女工，对吧？当联邦调查局的特工看见我推着垃圾袋走进办公楼，根本就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你要是不愿意……”
“别说了，你是对的。这件事最让我感到悲哀的地方，就是你的主意是完完全全正确的。”她一把从大卫手中抓过工作服，使劲抖开衣服上的皱褶，蓝色的工作服在空中划过发出“啪”的声响。“不管你得过多少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