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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路遐的音调一下子拔高了。
“……他们还一起看演唱会了。”
“开玩笑,我哥哥是被拉着去的,还耽误了正事!”路遐颇有些愤愤不平。
孙正对他摇摇头,说:“所以啊!如果你拉我去我也不一定会去。”
路遐无言地盯着复读机。
“你那是什么表情?收起来!”只听磁带里传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悲鸣般的噪音戛然而止。
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碰撞,那声音轻而脆,传到磁带的这一头,透着一种冷冽。
“是什么?”路遐皱着眉头问道,凑近了复读机。那小巧的声音仿佛清晰地响在复读机的另一面,一下一下的打击声,撞在路遐的耳膜上。
“这个是……”严央似乎又把那个东西拿得远了,“你认得出来不?”
路晓云不说话。
严央继续说:“我看着很熟悉……但是这不可能是人身上的,倒像是……”
“是猫骨。”路晓云接下了他的话。
路遐一震,几乎是从复读机旁弹了开来。那个洞里,原来埋的是猫骨?
“这个大妈把四根猫骨头埋在这里做什么……”严央问道,“难道说这就是为什么那个谁会看见猫?难道说不是因为吊兰的原因?”
“两根胫骨,两根肱骨,不好了。”路晓云冷然叹道。
磁带里传出的,原来是骨头轻微碰撞的声音。路遐只觉得鸡皮疙瘩从后腰一直爬到了后脑勺。据他的认识,路晓云很少对情况作出好或者坏的评价,大多数时候他选择不说话,因为他认为行动完全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他不浪费口舌。
这一次他却破天荒说了“不好了”三个字。
“什么意思?”严央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是被吓到了,“这猫骨头是不是什么诅咒?”
“不是,下面还有东西,你把它拿出来。”路晓云的声音保持着镇定。
磁带里一边传来严央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边听见严央说着:“问题果然还在这个刘大妈身上,不怀疑她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吊兰还是猫都和她有关系的。你才来当然不知道,据说她之前是养过一只猫的,当宝贝养着,经常看见她在医院里抱着那只猫到处走,还对着猫说话……不过,这只猫后来过马路给车撞伤了,没几天就死了。”
路遐和孙正对视一眼,隐约觉得琢磨出点什么,可是那点想法就像冒出水面的鱼,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又隐匿了下去。
“咦?”那边严央惊讶地叫了一声,“字条?看起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啊……啊!”
似乎是被路晓云拿过去了。
“上面写的什么?都模糊了,你念念。”严央不高兴的声音。
沉默了一下,磁带里传来严央的抱怨:“怎么不念,你又拿给我干什么……小秦,很好吃,明天实验结束再去吃你的菜……这什么呀?”
“小秦,星期天下午去你楼下取书……”
“小秦,明天的课我不去了,到时候给我笔记……志汶。志汶?!”严央的声音一下子尖了起来。
“志汶?”孙正用疑问的眼光看向路遐,他怎么觉得印象里有这个名字……
路遐也正在苦苦思索这个名字,熟悉,太熟悉了。
是谁?
“这是什么?”路晓云表示不明白。
严央一下子笑了出声:“哈哈哈,终于有你小子不明白的东西了!我告诉你,这些纸条,应该是上学的时候一个男生写给一个女生的,那个年代就流行这个。这个女生就是刘秦,当年还很年轻,这个男生叫做志汶,你知道志汶是谁吗?这简直是医院里的惊天大八卦啊!”
“我想起来了!”路遐恍然大悟,“这个志汶,就是陈志汶!”
陈志汶……这个名字好像一根针一下子刺进孙正的脑袋,他不由颤抖了一下。
陈志汶……
“陈志汶,他就是这个医院的院长啊笨蛋路晓云!看来他和刘秦当年是同学,关系不错嘛……不过刘秦留着这些纸条,放在猫骨头下面干什么?陈大院长可是有老婆有儿子的人了……”
“陈志汶,就是这家医院的前任院长,正!”路遐终于抓住了什么重要线索似的,激动地转过头来,却看见孙正紧皱着眉头,眼睛里流动着茫然又恐惧的光芒。
“怎么了?”
孙正回过神来,依然疑惑地说:“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漏掉了……”
“你是不是明白了什么?”严央在磁带里问道,似乎已经完全忘掉了猫或者吊兰的故事,整个人都沉浸在八卦的兴奋中。
那四根猫骨忽然又叮叮当当响起来。
“猫骨求姻缘,这是随阴人用的东西,我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路晓云的声音很沉重。
“随阴人?那是什么地方的人?”
“不知道。刘秦是随阴人,这个医院的问题就大了。”
“随阴人?你听说过吗?”孙正同样不解地问路遐。
“没有,”路遐摇摇头,“听起来像是某种奇怪族群的人,是不是懂点什么奇门邪术的那种……”
“把东西全部还原,不能让她发现,我们先回去。”路晓云在磁带的最后如此吩咐道。
“嗒、嗒、嗒。”路遐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窗台,眉头微微皱起,偶尔抿一下嘴试图湿润一下干燥的嘴唇。
孙正没有打断思考中的路遐,他低眉看着玻璃窗后的一片漆黑同样若有所思。
“我们……大概能推断出刘秦和前院长的关系吧。”路遐近似自言自语地说着,“刘秦是随阴人,虽然我不知道随阴是什么地方,但想必是个极其偏远的地方,我们是不是可以由此猜测刘秦和大家的生活习惯什么的是有一定差异的?”
孙正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大多数“推理”不都建立在猜测上的吗?是非对错也全都无从对证,反正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再结合刘秦在医院的处境来看,她一直都是受到排挤的人,因为她是从一个偏僻地区来的,性格孤僻,格格不入,不合群……这些都是能想到的。”路遐的语气转折,“但是,你看,对她来说,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陈志汶?”
“是的,从他们当年传的字条来看,关系应该还相当不错,但好像也就仅止于好朋友的地步啊,对刘秦来说,这也许就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不,也许陈志汶就是她的初恋……”
孙正扬起了眉,似乎终于提起了兴趣。
“是啊,如果是初恋,而且是唯一的恋爱,这一切都很容易解释了。”路遐恍然大悟的样子,“陈志汶在这个医院待了多久,刘秦就待了多久,陈志汶对她怎么样我们不知道,但是他做了院长,娶妻生子,过得应该说是志得意满,刘秦是个傻女人,她就守着这个地方守到四五十岁,一个人来来往往的……也不怕寂寞……”
孙正笑了一下,但这笑仿佛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她怎么不怕寂寞?她不是有只猫吗?”
“哦,猫,对,她唯一的陪伴就是那只猫,对着猫说话,跟猫一起散步,看起来挺快活,但是看着猫想着另一个人的滋味那也是苦上加苦……”路遐一阵感慨,“这只猫,后来也离开她了。”
孙正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身后那个他们起开地砖的地方。猫变成人,人变成猫,刘秦这个女人是不是有过这种疯狂的想法?
如果这只猫有一天突然变成他就好了。
如果他有一天突然变成这只猫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突然一震,这只猫的身上,这里曾经埋过的四根骨头上面,是不是满满地刻着的都是这种想法?
她有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的猫真的变成了一个人?但即使是这样的一天,那个人也仍然不是她想着的那个人……
“猫死了之后,她把那只猫的四根骨头和那些她一直收藏着的字条埋在她办公桌下的一块地砖下,像什么宝贝一样每天紧张兮兮地守护着。”路遐继续皱着眉头想象着刘秦的故事,“吊兰只是单纯的因为和院长有关系,她才把它放在旁边,但是这个猫骨头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这个刘秦,是不是……”孙正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会什么巫术之类的?”
路遐看了他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有道理,为什么我哥哥第一眼看见这个猫骨头也这样紧张呢?他肯定是认出了什么东西,他既然说四根猫骨求姻缘,想必这四根猫骨头也确实有点什么奇怪的作用。”
“所以小田当时碰到这块地方的时候,她才会警告小田,这个猫骨头没有带来姻缘,反而带了一些邪门的东西。”孙正顺理成章地补充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一直转着却没有任何内容的磁带“咔”的一声走到了A面的尽头。
路遐一边无意识地抚触着复读机,一边继续分析:“我哥哥从小田的事情中看出了古怪,又跟着调查刘秦这么久,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他肯定从这四根猫骨头中读出了刘秦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他的预感很准确,这个医院的问题跟医院高层脱不了关系。”
所以他和严央提前埋下了这么多线索,留下了这么多证据。如果他们进行顺利,那么应该是准备在解决问题之后把证据都提留出来对医院采取行动的……
但是,这些磁带一直留到了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医院的问题也一直留到这么多年后的今天——
难道……中途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最后没能取回这些证据,只能把线索留给后来的人?
这一任的院长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资料?知道这些人?他和陈志汶也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刘秦是在陈志汶的示意下……”路遐说着说着,心中逐渐被隐隐升起的不祥预感占据,停止了动作,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路晓云,你可不要吓我……我对你期望很高,很高的……
你这个做哥哥的,小时候不陪我玩,不给我抄作业,讲话不有趣,没带过大帮哥们儿回来让我见识,也没带过漂亮的女朋友回来让我羡慕,你唯一能让我崇拜的就是这点了,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不,当然不会。路遐甩了甩脑袋,似乎想甩掉这个念头。路晓云当然是无可置疑的,这点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错。
“你说陈志汶示意刘秦做什么?”孙正等了半天没等到路遐的后半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路遐回过神来:“假如刘秦会点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说假如,然后陈志汶利用这一点,让她干了些什么,导致了这个医院的‘穴’的气场出现了问题呢?”
“让她干了些什么?难道说她还能让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不成?”孙正十分质疑。
“我也没那么说,但是总是有可能的啊,如果我们把当初这个院长做的那个手术联系起来,不,我们如果在档案室就好了,这些资料应该很容易找到。”路遐对于无法探知背后的秘密感到遗憾,“不过,现在的关键还是继续听磁带,怎么出去才是要紧。”
他拿出磁带,翻了一面,又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暂时还没有任何特殊状况出现,只是脚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似乎在向上爬。
他想到跟这个事件有关的刘秦,抱怨了一句:“刘秦这个女人啊,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可恨?”孙正提高了音调,“刘秦可恨吗?她一开始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路遐按下播放键,磁带转了起来:“我承认,她的出发点并没有错,她也许只是被利用,但是……”
似乎并没有在听路遐的回话,孙正很快地接着说:“为什么任何一群人,哪怕只有三个人,都总会去排斥另一个人呢?”
“因为,”路遐迟疑了,“文明社会鼓励差异……”
孙正看了他一眼,浮出一丝笑意:“文明不过是人披的一张皮,你知道为什么吗?”
路遐第一次从孙正笑着的眼睛中读出了冷漠,他闭上了嘴不说话。
“因为害怕。”孙正笑意未减,“没有比害怕和羞耻更有力的武器了,因为与自己不同,所以感到害怕,因为害怕,所以用排斥让他感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是一种羞耻。”
路遐移开了视线,目光停在了孙正握紧的拳头上,攥得很紧,手腕上的那道黑手印都几乎张开来。
路遐忍不住想去收拢那道惊悚的手印,微微探出了手,抚了上去。
几乎是立刻感到了手上传来的另一个人柔软的温度,孙正握紧的拳头渐渐放松了。
磁带里也开始有噪音出现,嗞嗞响着。
“不好意思。”孙正的语气忽然缓和了,“说太多了,听听你哥哥他们怎么说的吧。”
路遐轻轻收回手来。
“嗯。”
19
走廊里空空荡荡地响着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
依照磁带第一面的情况来看,现在两个人应该是从化验室出来的返回途中。复读机随着主人的步伐左摇右晃,不时擦到衣物,发出巨大而难听的声音。
“路晓云,”主人终究是耐不住好奇说话了,“随阴是什么地方?”
旁边那个人的脚步罕见地顿了一下。
“给我讲讲,随阴到底是什么地方?哪个省?云南?江西?听刘秦的口音应该是南方的……”严央没有放弃追问,“神神秘秘的,那个地方有什么稀奇的?坐个飞机火车,再开车总能到吧?”
“随阴,”路晓云低沉的声音从磁带那头传来,“是最接近大地之穴的地方。”
“大、大地之穴?”
路遐和孙正几乎同时转头想问什么,两个人又同时面对面欲言又止。
他又怎么会知道什么大地之穴……两个人心里同时想着。
“你之前说过,每个城市都有一个‘穴’?”孙正终于开口问道。
“没错。”
“那么大地之穴……又是怎么回事?”
路遐摇摇头,又露出犹疑的表情:“我猜,那就好比说是,最接近黄泉的地方。”
“我不知道在哪里,因为去过的人就没有几个能回来的。”路晓云在磁带那头接着说道。
“竟然还有你都不知道的东西吗?那你怎么一看见猫骨头就知道她是随阴人?都没有人回来过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严央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语气里立马充满了怀疑。
“刘群芳的爷爷在江西的一个‘穴’里见到过关于随阴的记载。”路晓云这次出奇直接地回答了他。
“江西的一个‘穴’?有记载?”严央吃惊地叫道,咽了下唾沫,“那、那我们要怎么办?”
路晓云没有说话。
“你看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怎么对付什么随阴人……”严央吞吞吐吐地应付着路晓云的沉默。
“把问题引到她身上,她会替我们解决。”路晓云说着,声音在走廊里低低地回荡,如同夜的漆黑一般沉着而难以撼动。
“我懂了!”似乎接受到路晓云带来的那种绝对的信号,严央的声音激动起来,“我们要设个局,让她以为自己也陷入了这个医院的困境,她为了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自然就会去解决这个由她带来的麻烦!”
“不在她身上。”
“那在谁身上?”
“陈志汶。”
“陈志汶。”路遐在这头低声道,几乎和路晓云同步。刘秦最看重的是陈志汶,那就从陈志汶下手。
孙正从路遐的表情中读出了那带着鼓舞和激昂的闪光。路遐隐隐约约在期待着什么,而这种期待仿佛这一刻在他哥哥身上已经看到了,已经实现了。
两兄弟身上果然流着相同的血液。在这样极端的连生命安全都不能确保的情况下,他们也随时能因为未知、神秘和谜题而兴奋地散发能量。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这一瞬间,孙正从路遐身上看到了夜晚的星光般渺茫却难以磨灭的明亮的光彩。
这是路晓云对刘秦的宣战。这也是在“穴”的困境下,路遐和孙正第一次从处处受困的被动找回了主动的感觉。
那条走向出口的道路,路晓云正在为他们铺设。
磁带并未走到尽头,但录音就此戛然而止。复读机里又响起纯正的英式英语,女声字正腔圆地朗诵着英文课文。
路遐几乎是不耐烦地按下停止键,拿出磁带向衣兜里随便一揣,立刻将另一盘塞了进去。
还没按下播放键,孙正伸手挡了一下,微眯了一下眼,好像察觉了什么似的。
路遐用余光四处瞄了一转,除去令人熟悉和窒息的黑暗,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怎么?”路遐轻声问了孙正一句。
孙正抿着嘴摇了摇头。他感到一股压抑,说不出来的沉闷感压在胸口,然而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复读机再度工作起来。除了担心里面那块电池能否继续坚持之外,路遐还担心着他们在这个并不安全的房间逗留太久,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简直期盼着这第四盘磁带里会直接传来路晓云的声音告诉他,出门,下楼,左转,你们可以出去了。
然而,里面突然传出来的鼎沸的人声和喧闹的背景告诉他,这一盘磁带里面记录下的,一定是一个重大的事件。
也是路晓云和严央等待着的那个事件。
孙正也因为这久违的嘈杂的人声懵住了,他带着茫然的表情看向路遐,路遐肯定地点头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磁带里的背景应该仍然在桐花医院,因为隐约能听到有呼唤护士的声音,按照这个热闹程度,记录的时间应该破天荒的在白天。
“今天,是2001年8月24日。”严央清了清嗓子,声音意外地显得十分稳重严肃,“路晓云在医院转悠了两个月,我们等了两个月,按他的话说,终于摸清了‘穴’在这个医院流动的规律,当然我不知道什么流动什么规律,总之他说,‘它’的气息很近了……”
“它的气息”?路遐微皱起眉头,试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孙正却俯下了身,侧着耳朵靠近复读机。
复读机里的杂音多得惊人,加之旧磁带极差的音质,他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路晓云和严央似乎在准备着什么,等待着一个时机——摸清“穴”的气息,和“它的气息”,一个可以将问题引向刘秦和陈志汶的时机。
孙正凑得更近了。忽然,他的身体一震,看向路遐:“你听!”
路遐顿时神经一绷紧,探身向复读机:“你又听到了什么?”他没有孙正那样灵敏的耳朵,依稀在磁带里听到的只有杂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