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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公寓是什么时候破产的?”
“什么破产,从来都没有营业过。很久以前,大概金融危机爆发时就破产了,都没能开业。之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我出了一身冷汗。那么它早在我服兵役时就破产了。室内装修如此可疑就是因为这个。如果我不知道这个公司的话,可能我会把这当作一个鬼故事。我曾在这个从未开业过的公寓里住了4个月之久。
就那样,我回到首尔了。他把我送到家门口,对我说辛苦了。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我呼吸着这被污染的空气才觉得活着。自由的味道是很毒的。”
他大声笑了,回答道,
“自由当然很好。你努力工作的话就会有那种心情的,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劳动让你们自由。”
他就那样离开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劳动让你们自由,我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句话,但我想不起来。几个月后,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真理让你们自由”,这句话出自《圣经》。我以为他误用了这句话,但其实不是的。
几年后的一个深夜,我开着电视,在企划一个89岁的有钱老太太的死亡。她活得太久了,孙子有点受不了了,他父母已经亡故,他就是唯一的继承人,这是个寻常的案子。到家后,我打开棒球频道,听见解说员说“劳动让你们自由”。我停下手里的活儿,跑到电视前面。画面上出现了一张黑白照片,一群人正通过拱形门进入砖房建筑间,拱形门上写着德语,我看不懂,也许门上写的就是“劳动让你们自由”。我呆呆地站着,看着那个画面,随后这张照片的讲解也出来了,照片上是犹太人走向毒气室。那里就是他们的收容所。
证据(1)
我过了两个月幸福的生活。存折里进来了足够买一套不太大的房子的钱。大家都以为我被绑架了,因为我突然离校,学分也一团糟,但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我是个作家了。同时,幸福的另一半是不安的期待,那些书真的会出版吗?出版社会不会放弃这个计划,让我把钱都吐出来,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事实上我知道自己不安的理由。我心里的某个角落一直有个声音:天底下没这种好事。不管哪个出版社,都不可能把一套小说交给一个年轻且没名气的作者,何况还是犯罪小说。每当想起那个念头,我都会去银行确认一下存款,存折里的数额是我被锁在那个奇怪的公寓里写文章的证明。
有什么事在脱离轨道,我的本能在警告我这是不正常的,因此我没给任何人说我做过的事。朋友们都问我去了哪里,我说我修学去旅行了。那时候,修学旅行潮正热,大家都对喝过洋墨水的人很景仰,所以也没人再追问我。我就好象是坐在娱乐场里拿着皇室直线手电筒的赌徒一样,自吹就业不用担心,逃课也是家常便饭。两个月里,当人们看到我恍惚的神情就会尤为惊讶,问我是不是在做什么苦差事?每当那时,我都别过头叹一口气,回答道:“活着本来就是件辛苦的事。”
过了两个月,我开始变得焦虑。某天早晨一起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叫我休息两个月,就不多不好是两个月吗?他是不是说两个月又29天?我要不要先给他打电话?新的小说计划取消了吗?
那天,我照旧抱着再等一天的想法去了学校。我打开托福英文书坐着,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背单词的速度还赶不上忘词的速度,最终我熬不住到阅览室看报纸去了。
我打开这一个月的报纸,但灵魂早已出窍了一大半。上面的铅字好像散开又合成,眩晕中,我的脑袋里不断重复着一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吗?”
社会版面就在报纸下端,上面登载着的一条小新闻:教会,牧师,空调室外机,死亡。我翻过去看下一页,在我浏览其他消息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刚才那是什么?我再翻到前一页,这个标题映入了我的眼帘:
有名牧师过劳死,其实是坠楼死
我突然笑出了声,阅览室里的人目光唰唰地射向我。我从位置上站起来,把报纸放回原位,向阅览室的门口走去,我站在出口思考。然后我又折了回来,不是的,不是的。但是我的手已经抽出了上个月的报纸。这是个巧合,我以最快的速度浏览报纸。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桌上的包掉了下来。
“您能安静点儿翻书吗?”
坐我边上的女生一副比我还吃惊的表情小声嘟囔着。
我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捡起了我的包,深吸了一口气后,又开始翻报纸,并认真通读消息。又看见因患糖尿病死的在野党前任事物处长的消息,内容是因为他的死亡,与政治资金有关的搜查都陷入了迷宫。
我的脉搏每跳一次,头都像要炸开一样疼。走出图书馆,我的心脏就像煎锅里的蚂蚱一样跳个不停。这一定是巧合,每年有无数的政治家死亡,无数的牧师死亡,完全没什么问题,只是巧合罢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腿抖个不停。网吧前面有朋友叫我的名字,但我连理都不敢理。回到家,我晚饭都没有吃,盖上被子就睡觉了。对我来说,今天受惊了,太需要休息了。
证据(2)
我睁开眼睛时已经过了午夜。肚子好饿,我打开冰箱,但一点垫肚子的吃食都没有。我打开一盒牛奶,拿到客厅看电视,画面中一个记者正站在留有佛塔痕迹的水泥建筑前。
“这里就像战地一样。”
果然如此!那里就像战地,佛塔砖瓦建筑和石板瓦屋顶,还有在火中被烧焦的猪。我手上的牛奶掉了,牛奶从盒子里流了出来。
“警察在猪圈下放猪饲料的槽里发现了甲烷气体,这应该是由于天气炎热产生的,由此警方认定是金某丢弃的烟头引发了这次爆炸。”
电视屏的光在客厅的墙上摇晃着。我可以想出那个塌了一半的猪圈的另一半,那个剖面图我见过。
“另一方面,金某全身重度烧伤,送往医院两个小时后不治身亡。”
是的,重点在于爆炸,那是小说中少年的复仇。我在小说里写道:这个农夫把越南村里的人们都聚到一个地方让美军空袭,空中的汽油弹如雨点般射下来。当然那是我杜撰的。我感觉到凉凉的牛奶慢慢流进了脚趾缝间。我低下头,一时凝视着地上白色的牛奶。发生什么事了?
“都是巧合。”我自言自语。
我知道是这样的,烟头偶然掉进了充满甲烷气体的饲料槽里,又偶然地引发了爆炸,人偶然地被炸死。不管怎样,谁这么倒霉的话,是会发生这种事的。
但是爆炸中的猪圈和小说资料里的剖面图正好吻合,还有15头猪的数量正好吻合,这种可能性又有多少呢?这明明是和连续中乐透一样低的概率呀,但我还是继续自言自语着,不是的,这是个巧合。
换了一条新闻,画面上出现了一辆军用卡车,地上流着黑色的汽油。我感到脚趾缝间滑滑的。低下头一看,是从牛奶盒里流出的牛奶。我拿过抹布擦地,一边擦,一边想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天哪!我发呆发了流光一盒牛奶这么长的时间。突然,我发现这不是重点,我被利用了,我火冒三丈。我丢掉抹布拿起电话,我要报警,但是号码按到一半我停了下来。打通电话之后我该说什么呢?实话实说不就好了。
我再次按下号码时,知道了自己该说什么话。虽然有杀人事件,但它们都被当作了事故,虽然被看作了事故;但事实上我做了计划,我虽然做了计划;但不是我想这么做的。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什么人,但我不知道是谁,但是……
我渐渐平息下来,拿电话的手没有了力气。不管我说什么,警察都不会相信的。我自己也觉得这是废话。就算有人相信也没有证据。我的杀人计划太完美了,既没有证人也没有证据,那时我单独在一个公寓里工作。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们把我锁在那个诡异的地方了。
说不定哪个警察会听我把话说完。我还是得打电话,他们可能会认为我是精神病院的,每餐饭都要吃药。真有这样的事吗?还是我在妄想?公寓真的存在吗?我的手在发抖,这反而是个小问题了。
我报警后,他们会不会采取行动?这才是最重要的。他们能杀三个人,就会杀第四个人。我想像自己跟电影里充满正义的主人公一样,但我很快发现,赌一把做个英雄,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我又坐回抹布前擦地,一直到把牛奶都擦干净了,但那股奶味却久久不散。
第二天,我度过了与平日无异的一天。第三天也是如此。我没看电视也没看报纸。奇怪的是,上课时我把课堂内容都听进去了,英语单词也一下就背下来了。
证据(3)
我小心地观察着自己和周围。除了一点小事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对于这些,我认为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我太强烈地期望一切如故,所以好像真成了那样。过了一个星期,我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号码是空号,我猜就是这样。
吃过晚饭,我穿着便服出去散步。坐在小区商店的长椅上,我一边抽烟一边打开存折看,这不是梦。我开始想,如果有人追踪这个账户的话会怎么样?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荒唐!我要不要赶紧逃命呢?我不知道,但这些钱是我无法放弃的。当然这应该还不能成为抓我的证据。支票是我存进去的,但支票从哪儿来的我不知道。
如果警察奇迹般地相信了我的话,然后进行资金追踪的话,也许会查到根源。和杀人相比,洗钱还是更容易的。我熄掉烟,从长凳上站起来,朝家走去。
经过大门时,我敲了敲这辆黑色车的玻璃窗,它在跟踪我,这一星期我在家门口和学校门口都看到它。到现在,我还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后四位是2415。
车窗玻璃摇了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我没见过。他看上去30多岁,穿着黑色西服,胖得几乎要爆出来了。
从他的体格我猜出了他的职业。与他强悍凶狠的外表相反,他做了个敦厚温和的表情,然而从他的表情到全身服装全都不自然,显得有些可笑。
“给我打个电话。”
“什么?”
“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
“你给我打电话吧。”
“不是,什么……”
我转身朝家走去。我可以感觉到背后直射而来的目光。进家门之前我回头看了看,车子消失了。
一个小时后他来了条短信:
您的测试已经合格。请决定是否继续工作,希望您尽快告知。
他还写着日期,时间以及场所。我只要说“知道了”三个字,就行了。公司不和个人单独对话,他们只做确认和指示。
约定的前一天,我去了趟那个炸死农夫的村子。一进村口,就看见沿途在卖流动帐篷。不一会儿我知道了缘由。
那个猪圈位于新都市购物中心的预建地点。而老农夫不想拆迁挪走猪圈。这和越南战争之类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至今还是个老光棍,只是因为他没有钱去越南之类的东南亚国家找个老婆,居然说什么越南战争?我的自责和犯罪感油然而生,脸也因愤怒变得通红。
“没办法,真是没办法呀。”回到家后我自言自语。
我这才切实感觉到自己卷入了怎样的事件中,之后我销毁了自己写的文章。我别无选择,我已经知道的太多,卷入的太深了。
真是那样的吗?我不知道,但是至少当时我是那么认为的。和他们约定后,在咖啡馆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经理。
手机短信上写的是合格了,但是公司并没有全部告知我。那里省略了一个重要的词语,摸清内幕要过相当长的时间。
顾客或是委托人(1)
我把自己提供服务的那些人称为顾客,把派给我工作的那些人称为委托人。我对他们的感情没什么不同。他们常常只是资料罢了。
刚开始时,我不太熟悉自己的工作,总是担心良心上过不去,那时我的顾客死了,我也总会找出一些好的理由,使其正当化。
当然,在公司给我的那沓厚厚的资料里,是找不出顾客好死的理由的。但是,以他们给我的资料为基础,调查大半天的话,我就会发现,无论谁都有一个死亡的正当理由,而且,我找死亡理由所花费的时间从没超过三小时。
基金经理甲是我的第五位顾客。光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位尽人皆知的外国基金公司的经理。有一年,他进了期货市场做玉米生意,创下了纪录性的收益。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厄尔尼诺现象导致霜冻频发,玉米的价格不断攀升,他买进的玉米价格也蹿得如日中天。但是由玉米价格上升而受到重创的是干旱的非洲,有几十万人饿死了。
为了躲避饥饿和干旱,难民们都在边界流浪。死亡直逼难民营,老弱者相继倒下。国际机构为了难民紧急买入粮食,但几乎没有粮食可买,因为我们的顾客甲已经完全扫荡了期货市场。
国际机构介入后,玉米价格继续攀升。不仅是在非洲了,其他一些靠卖出咖啡买入玉米的南半球国家都开始出现“玉米荒”。和玉米不同,那年期货市场上咖啡价格暴跌。
真正有意思的是,顾客甲在卖出玉米前没有拿过、甚至没有见过真正的玉米。他的期货还包括埋在地里、芽都还没发的玉米。
他就这样买进根本不存在的玉米,拥有见都没见过的玉米,根本没有收获就把它们卖出去了。
更搞笑的是,他所谓的投资用的根本不是自己的钱。他用不属于自己的钱买了一堆不存在的玉米,狂赚了一大笔钱。假想中的顾客甲按照假想的顺序做着假想的生意,支配着假想的现实,创造出了现实的财富,也导致无数人饿死。不是说,谁都不可能从萝卜里榨出油嘛?!
许多人因他收益率极高的投资饿死了,他所获得的收益率和那年贫困人口饿死的死亡率几乎一致。我不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其他人打着投资的旗号,囤积居奇,创下纪录性的收益,他只是手快了一点而已。
有许多人点几下鼠标,输入几个数字键,就比希特勒还残忍地杀人了。有人称这为效率。战车、轰炸机、大炮、枪、西伯利亚收容所还有毒气室,这些都是多么原始、多么低效的东西。
顾客甲用获得的收益买了辆新车,付了卡钱,给信任自己的投资公司和投资者们以丰厚的回报,他给他们房子、貂皮大衣,给他们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
不仅是这些人。还有人持续拖延劳资协商,使合资公司的职员坐到大街上,最终全家一起自杀,这是位劳资委员长干的。
我的第八位顾客是银行行长,他通过游说议员,收购了某个南美国家的债券。后来这个国家的保健预算执行出了差错,导致贫民窟几百个孩子患霍乱而死。用他的话说,这叫蝴蝶效应。
希望你不要误会。他们不是什么凶残的人,也不是我们常说的精神病患者,也不是我们一说起富豪就常想起的冷血动物。他们都是些有能力的人,一些大人物。
像希特勒一样屠杀了许多人的顾客甲,为了扫除饥饿,还向慈善团体捐了款。当然他因此获得了综合所得税的减免。因此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并且那说明他并不是个冷血的资本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顾客或是委托人(2)
他是个一听到爱国歌就眼泪汪汪的爱国者,是个有善心有良心的人。严格说来,饿死人不是他的错。而且真的“严格说来”,谁的死都不是别人的错。
从我策划第十次杀人开始,我就不再找顾客该死的理由了。那是在浪费时间。不管谁死都会有个好理由。所谓良心,只是句废话。
和顾客相比,委托人常常被我忽视。他们几乎不占用我的时间和精力,他们只是我收入的源泉罢了。原则上我无法知道委托人是谁,但在看顾客的诸多资料时,我不难猜出谁是委托人。
普通的委托人都是从顾客的死亡中获益最大的人。对我来说,只要他们给足了钱,不知道是谁更好,但是只有一次很例外,我直接见到了委托人。
他是个老顾客了。确切地说,他的公司是我们公司的最大顾客。出于安全上的考虑,我们不能直接对话,但这个委托人很强势。
他的公司是20大上市公司之一,下面有许多子公司,他是个大财阀。而且他深知在竞争中获胜的方法,为了取胜常常不择手段。
无需详细说明了,他就是我们公司的老主顾。他是个不管想杀谁都会做到的人物。他认为凌驾于他人之上是理所当然的。
他和我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是个一辈子都没遇到过什么难事的人,但这位会长突然说,他需要我!相信我,他的执着出乎意料地化为具体行动——派人开着一辆黑色的德国轿车出现在我家门口。
“请问您是某某吗?”
电影里地位高的跟班儿都是穿黑西服、戴墨镜的大块头,但我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位穿着深蓝色正装,年轻又貌美的小姐。
一旦加入了个人情感,我就比电影里的那些人显得更温柔、更自然、更有效率了。身边这位冷艳的秘书让我想到了经理。确认名片前,她特有的郑重语气能让我一眼猜出她的职业。她给了我一张写着秘书室的名片。
“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们老板说想见您。”
说完,她扭着窈窕的腰走开了,背影很好看。我目不转睛,无法呼吸,乖乖地跟着她走,这比电影里大块头们的拳头更有驯服力。当然名片上印着的公司名字,和有关这个公司的传闻也在推着我走。
我坐上仿佛把道路变光滑了的奔驰轿车,到了一个地方,这里并不是总公司的会长室。我们来都市新建高层建筑的地下停车场,这个杜宾犬一般快的德国轿车害我一下车就呕吐了。
“请跟我来。”
我一言不发,跟在这位身材婉约的秘书后面,把视线锁定她的臀部。我觉得她的臀部可以给这个公司代言:“令人无法呼吸的盈余”,“炙手可热的蓝筹股”,这些与之相称的单词浮现在我脑海里。
穿过两个写着“非工作人员勿入”的门之后,我们在一个电梯前停了下来。电梯没有按钮。秘书把钥匙插入孔中转了一下。门开了,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