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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的侦探小屋出品 郁子扫校
25、幕未落
4月26日 星期二 上午11点
20分钟后,班斯回到迪拉特家的客厅跟我们会面。他坐下来,点燃香烟,向我们报告。“那小孩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神志不清,可能惊吓过度,再加上有点窒息。”班斯皱着眉头说:“手腕上有点碰伤。大概是来到了空屋中,竟然看不到驼背叔叔,惊惶失措中想要挣脱逃跑。那可恶的畜生竟将她关在壁橱中,锁上门。他没有时间杀她,而且书上也没有写她被杀。可爱的玛法阿姑娘没有死——只是吓跑了。不过,那小女孩可能会因为没有空气窒息而死。这样的话,那家伙就安全了。因为谁也听不到那小女孩的哭声……”
马卡姆以友善的眼神注视班斯。
检察官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拦阻你。”(马卡姆虽然有点固执地因袭法律制度,但仍不失为一个性情中人。)卢班斯,你对问题追根究底的精神完全正确……组长,你也一样。我非常感激你们的果断和诚实。”
西斯有点难为情。
“啊!不!请你不要这么讲。对了!班斯先生,我很喜欢小孩。我想继续听听那小女孩的事。”
马卡姆问班斯。
“你一开始就认为当我们找到那孩子时,她还会活着吗?”
“是的,不过,我发现她时,她已奄奄一息,只是还没死。我想,这或许是主教的矛盾和诙谐吧!”
西斯似乎满脸困惑的样子。
“我还是无法理解,”组长说。“凡事小心谨慎的主教,为什么会大意的忘了锁上德拉卡家的门呢?”
班斯说明道:“那是因为他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小女孩。他一切都是为我们方便而准备的。主教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不过,他以为我们明天才会发现小孩子——就在接到他给我们‘可爱的玛法朵姑娘’的信时。他预定让那封信成为我们的线索。但是,想不到我们却捷足先登了。”
“为什么他昨天不送信来呢?”
“主教最初的计划,必定上是昨晚就要送那封摇篮曲的信来。后来,或许他改变主意想让小女孩的失踪引起社会的不安,增强玛蒂·摩法特和可爱的玛法朵姑娘之间的关系。”
“喔!如果等到明天的话,小女孩就死了。换句话说,他就无须担心小孩子会指认他。”
马卡姆看一下手表,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
“我们在这里等待亚乃逊回来,早点逮捕他入狱。”马卡姆下命令给西斯时,班斯插嘴问:
“马卡姆!请你不要做傻事。你有什么真实证据可以逮捕他呢?你贸然采取行动的话,只会让事情更加棘手。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马卡姆同意道:“只有发现打字机、笔记本时,我知道不能逮捕他。但是,现在我有小孩子的指证——”
“你又在说假话了。没有其他有力证据,单凭一个5岁又吓破胆的小女孩证言,你以为陪审团会认为有多大价值呢?好吧!就算法庭承认小孩的证言,但你以为有多大作用呢?他们绝不会承认亚乃逊和主教杀人案件有关。顶多只能告他诱拐未遂罪——你不要忘了小孩子安全无事。即使你想凭什么法律奇迹判他刑的话,顶多只能让亚乃逊关上二三年吧1这样,这个恐怖事件还是没完没了……不!不行!你不能这么贸然行事。”
马卡姆气冲冲地坐下来。检察官不得不承认班斯讲的有道理。
他忿恨不平的说:“不过,我们也不能这么放任他下去。总得阻止他继续发神经。”
“你说的有理,”班斯开始焦急的来向踱步。“或许可以设计一个陷阱,让那家伙自己吐露真相。对方尚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小孩子……或许可以请迪拉特教授帮忙。”班斯突然停下来低头看着地板。“对了!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将所有事实摆在教授眼前,让他看看,做个抉择。或许这样可以有所突破,让教授帮忙证实亚乃逊的罪行。”
“你以为教授会相信我们说的话吗?”
“当然!他刚开始不是暗示我们一些资料吗?教授听到可爱的玛法朵姑娘的故事后,一定会提供我们一些必要的证据。”
马卡姆悲观地说:“实在不可靠。但是,试试看也没什么妨害。总之,当我们从这里离开时,我一定要逮捕亚乃逊。其它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几分钟后,有人打开玄关门,迪拉特教授回来了。教授不理马卡姆向他打招呼——他似乎正在想我们到底来他家做什么。一会儿,教授总算开口问道:
“你们是不是仔细想过我昨天所说的话呢?”
马卡姆说:“我们不是光想而已。班斯先生找到你所挂心的事给我们看。我们从这里告辞后,班斯先生找出‘觊觎王位’的剧本给我们看。”
“哦!”教授叹息说。“几天来,我脑海中老是萦绕着这出戏,再也装不下其它东西……”教授不安地看着马卡姆。“那么,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班斯回答:
“教授你提供线索帮助我们找到真相。我们现在正要等待亚乃逊回来。不过,我们想跟你打个商量,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
老人有点犹豫不决。
“我不希望成为揭露那孩子罪状的道具。”教授的话口气中带有一个做父亲的沉痛与无奈,可是一会儿后,他的神情凝重,眼睛闪烁着痛恨的光辉,手紧握着拐杖。“不过,现在不是谈论我个人感情的时刻。好!我尽所能帮助你们!”
教授一进书房便站在另一侧的架子前面,斟了一杯葡萄酒。他一口气就将酒喝光,然后面对马卡姆,眼神充满歉意。
“对不起!我心情很沮丧。”教授拉出一张西洋棋桌,在上面为我们摆起玻璃杯。“请原谅我的无礼。”教授为每个杯子里倒上了葡萄酒后,坐下来。
我们也拉椅子坐下来,我想经过刚刚一连串的惨痛事件,每一个人都会有豪饮一杯葡萄酒的念头。
等大家都坐好后,教授用那微肿的眼睛瞧瞧坐在正前方的班斯。
教授说:“我希望你告诉我所有发生的事,不必隐瞒。”
班斯拿出香烟盒。
“我想先请教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昨天下午5点到6点间,亚乃逊在什么地方呢?”
“我——不知道。”教授的口气中带点犹豫,“他在书房喝茶。不过,4点半左右就出去了。到了吃晚餐前,我都没看过他。”
班斯带着同情的眼神注视对方一会儿后,开口说:
“我们发现主教用来打信件的打字机。就在这个家顶楼屋里所藏的旧旅行箱中。”
教授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
“它能证明就是主教的东西吗?”
“毫无疑问。昨天,有一位名叫玛蒂·摩法特的小女孩在公园的运动场上消失踪影。打字机上夹着一张纸,在那上面已打着‘可爱的玛法朵姑娘坐在草坪上’的字体。”
迪拉特教授垂着头说:
“怎么又发生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呢?我若是不拖延到昨天才警告你们的话……”
“啊!他没造成多大伤害!”班所急忙解释。“很幸运的,我们已经找到小孩子。没有生命危险了,你不必担心。”
“啊!”
“小孩子是藏在德拉卡家最上层走廊上的壁柜内。最初,我们以为是藏在你家,所以才会去搜索你家顶楼的房间。”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教授向:
“还有什么东西吗?”
“德拉卡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他最近量子说研究的报告。他死的那个晚上,被人从书房盗走。我们在顶楼发现打字机时,找到那本笔记本。”
“那家伙竟然会做出这么卑鄙的事吗?”这个口气并非质问,而是难以置信。“那么,我的确应该相信你的结论。如果我昨晚不给你们暗示的话——如果我不多疑的话,大概……”
班斯用平稳的口吻说:“现在已经毫无疑问了!马卡姆先生打算等亚乃逊先生从大学回来后,立刻逮捕他。但是,我坦白跟你说,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一点法律上站得住的有力证据。依法律立场来看,到底能不能逮捕这家伙呢?连马卡姆先生都心存疑问。我们顶多只能根据小孩的指证,判他诱拐未遂而已。”
“啊!你说的没错……小孩子一定知道是谁绑架她的。”老人眼里充满了痛苦。“不过,总有其他方法找出一些证据,叫他俯首认罪吧!”
班斯边吸着烟边进入沉思的状态,两眼直瞪着墙壁。不久,他以一种沉重的语调,开始说:
“我们对亚乃逊所持有的怀疑是建立在有力的理论证据上。我们若是让他无可狡辩,或许他会选择自杀当做逃避之路。这对所有的人来讲,恐怕是最人道的解决方法了。”
马卡姆正想提出抗议时,班斯已经抢先一步,继续侃侃而谈:
“自杀未必是已经没有辩护余地了。圣经上有许多英雄自杀的故事。例如:拉乌土为了摆脱德枚利的桎梏,跳塔自杀等故事,还有什么比他更精神可嘉的呢?像萨路、马希多具鲁,死得轰轰烈烈。再如山姆索恩、伊斯卡利欧帖的犹大,他们的自杀,博得后世的赞扬。在历史上,备受注目的自杀案件层出不穷。像布鲁达斯,乌兹卡的卡度、汉尼拔、鲁库烈、古类欧巴特拉、塞汉卡……尼禄为了不落在欧都和近卫队的手里而自杀。我们都知道在希腊以德摩斯替尼的自杀最为出名。亚里土多德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他认为自杀是一件反社会行为,但是为了维护传统,在亚历山大死后,他不再持异议。再提到现代乃木大将崇高的行为,更是令人难以忘怀……”
“这些都不能当做正常化行为啊!”马坎姆反驳说:“就法律而言——”
“啊!对了——提到法律嘛!在中国的法律上,死刑犯有选择自杀的权利。18世纪末,法国国民议会所采用的法典上规定,自杀就能把所有的刑罚都一笔勾销。还有萨克逊法典——这是条顿法基础。它里面也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自杀不受罚。再如多那斯派、沙欧姆得派,在古代贵族阶级间认为自杀是符合神的旨意。汤马斯·摩尔在‘乌托邦’一书中有段长老会议的话,他们采证认为个人有权结束自己的生命……马卡姆,法律是为了保护社会安宁。这种保护为什么不能考虑用自杀的方式呢!若光拘泥于符合法律手续、而不管现实社会已陷入恐惧,那么,法律还有什么功用呢?总有法律比六法全书更崇高的地方吧!”
马卡姆显得很困惑。他站起来,神色不安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当他再度坐下来时,目不转睛的看着班斯。似乎很难做决定,神经质地敲着桌面。
“总得想个完美无缺的方法,”检察官失望地说。“自杀有违道德。但是如你所说,有时候理论上并没有错。”(我相当了解马卡姆,他能做到这样让步,一定在内心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马卡姆的任务是除奸去恶,维护治安。我可以体会出他的无力感。)
老教授似乎完全领会的点头。
“是啊!这世界上有很多可怕的秘密在不知不觉中就解决了。有很多事情常常无须藉着法律之手,就能展开正义的制裁。”
老教授正在说话时,门开了,亚乃逊回来了。
“咦!你们又在开会啦!”他对我们微微点头,然后拉出房边的椅子坐下来。“我在想你们如何圆满地解决这件事件呢!帕第自杀,问题就解决了吗?”
班斯立刻望着亚乃逊的眼睛说:
“亚乃逊先生,我们找到可爱的玛法朵姑娘哟!”
对方表情似乎带点嗤之以鼻。
“真是一团谜。我该怎么回答呢?我是不是要说‘可爱的吹笛手杰克的大拇指怎么啦?’还是去调查矮个子杰克的身体状况如何呢?”
班斯放柔自己的视线。
班斯低沉平板地说:“我们在德拉卡家的壁橱里发现那个小女孩。”
亚乃逊开始认真起来,不知不觉中皱起眉头。可是,这种态度的转变只在一瞬之间。过一会儿,他恢复原状,略带嘲弄的说:
“如果你们是警察,一定是无案不破的。你们这么早就发现可爱的玛法朵姑娘,实在令人惊讶。真是伟大啊!不过,横竖你们迟早都会发现的。那么,接下来,你们要采取什么步骤呢?”
班斯无视对方的质询,继续说:“我们找到打字机了。还有德拉卡被盗走的笔记簿。”
亚乃逊立刻采取警戒态度。
“真的吗?”亚乃逊狡黠地望着班斯。“这些物证在哪里发现的?”
“楼上——顶楼房间。”
“哈!侵入民宅。”
“是的。”
“不过,”亚乃逊嘲笑说:“这些摆在眼前的证据,并不能断定就是哪一个人的。打字机不像衣服必须是合身且属于一个人。德拉卡的笔记簿或许是被人塞进顶楼房间内的——班斯先生,你不能单凭这些东西,判定那一个人有罪。”
“这有点需要靠机会。不过,我们可以从主教杀人时,可能在场的人着手起。”
“你这些证据太薄弱了。”对方反击道。“对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完全无用。”
“或许可用凶嫌为什么选择主教当绰号的原因。”
“啊!那或许有用。”亚乃逊愁云满脸,眼神显示出深思事情的样子。“我也一直在想这个原因。”
“你也在想这个原因吗?”班斯注视亚乃逊说:“我还有其它没有告诉你的证据。到底是谁将可爱的玛法朵姑娘带到德拉卡家的壁橱里关起来呢?我们可以知道那个人的样子。”
“喔!病人已经康复了吗?”
“嗯!没问题。事实上,过程非常顺利。因为,我们比主教估计的早24小时发现。”
亚乃逊沉默下来了,神经质似的摇晃双手,低着头默不作声。不久,他开口问:
“但是,所有的证据,可能是引导你们做错误的判断……”
班斯稳健地说:“亚乃逊先生,我保证,我知道谁是凶嫌。”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加不寒而栗。”亚乃逊似乎已经失去自制力,怨恨地挖苦回答。“如果绕来绕去,箭头指向我就是主教的话,我绝对不承认……那一晚,很明显的是主教将西洋棋子拿到德拉卡夫人家。而我当晚一直跟蓓儿在一起,12点半才到家。”
“是你自己对小姐讲12点半呢!就我记忆所及,是你看着自己的表对小姐讲几点的。我想再问你一次,到底几点呢?”
“的确是12点半啊!”
班斯叹口气,清一下烟灰。
“亚乃逊先生,你的化学程度如何呢?”
“算是第一流的吧!”对方微笑的说。“那是我专攻的科目啊。——那又如何呢?”
“今早搜索顶楼房间时。钉在墙壁上的架子中,不知道谁在那里做过氰化实验。靠近看时,竟然连化学家用的防毒面具跟其他用具都摆在那里。有一股浓厚扑鼻的巴旦杏味道洋溢四周。”
“我家顶楼真是座宝山啊!简直像恶魔罗基(北欧神话)的巢窟。”
“确实如你所说,”班斯沉重地回答。“恶魔的巢窟。”
“就像近代福安达斯博士的实验室……不过,你认为氰酸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就是他细心的地方,如果东窗事发的话,可以免受痛苦,从人生舞台上消失。他一切都考虑周详。”
亚乃逊点头同意。
“对当事人来讲真是准备周全。当被迫得走投无路时,干脆自己解决,不必麻烦别人。嗯!真细心啊!”
迪拉特教授听到这些对白,似乎不堪忍受痛苦地用双手遮住眼睛。话题谈到这里时,教授以一位老父亲怜惜儿子的悲凄眼神望着他们。
“席加特!有很多伟大的人物都肯定自杀——”教授话讲到这里,就讲不下去。可是亚乃逊带着嘲弄似的哈哈大笑,说:“哼,连蜜蜂的脑袋里都不会肯定自杀。尼采依自由意志提倡死的功德。Auf eine stolze Art sterben.wenn es nichtmehr moglich ist,auf eine stolze Art zu leden.Der Tod unter den verachlichsten Bedingungen,ein unfreier Tod,ein Tod xur unrechten Zeit istein Feiglings…Tod,wir haben es nicht in der Hand,zuverhindern,geboren zu werdena:aber wir donneh diessen Fehler-denn bisweilen istes ein Fehler-wieder gut machen.Wenn man sich abschaft,tut man dieachtungs wurdigste Sache,die es giebt:man verdientbeinache damit.zu leben.——这是我年轻时代读过‘偶像微明’中的一段。我毕生难忘,这是最健康的座右铭。”
班斯补充道:“在尼采之前,有许多有名的前辈肯定自杀的正面价值。斯多噶学派的梭洛,留下很多拥护自由意志死的赞美歌。其他像克席达斯、耶比库帖上、马鲁卡斯、卡朵、康德、费希特、卢梭等人都曾为自杀提出辩论。叔本华对英格兰视自杀为罪恶的事情,提出严重抗议,……不过,即使到今为止,这个问题仍然众说纷法,没有定论。总之,这是学院式的议论话题,各人观点不同。”
教授悲哀地点头。
“谁都不知道在最黑暗的时刻,人的内心深处会引发什么事。”
在这场议论中,马卡姆愈发急躁不安。西斯原来心存警戒,现在开始放松自己。我实在不知道班斯在这场议论中,对事情的进展有什么帮助呢?我不得不说亚乃逊并没有陷入圈套。但是,班斯似乎并不着急。反而让人有种事情进展很顺利的感觉。不过我注意到班斯在冷静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极度紧张,我看他全身肌肉崩紧。我实在很担心这个可怕事件,最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结局呢?
结局终于来临了。教授说完话,大伙儿沉默了一阵子后,亚乃逊开口说:
“班斯先生,你既然知道主教是谁,为什么不直接讲出来呢?干嘛要兜圈子?”
“不急啦!”班斯慢条斯理的说。“我还在想如何把二三个漏洞连接上——因为陪审团意见分歧,着眼点不同……啊!姑且不管这些啦!这个葡萄酒真棒!”
“什么葡萄酒……啊!原来如此。”亚乃逊望着我们的玻璃杯,然后回头用不服气的眼光看着教授。“我什么时候变成禁酒主义者啦!”
教授吓了一跳,稍微犹豫了一下,一会儿站起来。
“对不起,席加特,这是我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