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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娇见醉艳正恶狠狠盯着自己忙把她也加上。
醉艳是被甜娇独特的思维方式弄傻了，一时竟忘了数落她几句。
三个人正各有所思，李元江领着郎中满头大汗的进来了。
郎中自然还是那个山羊胡子，他可是聚艳亭的“御用”大夫。
他见屋里今日居然有了三个美人，个个明艳照人竟一时愣了神，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李元江最看不惯他这副色迷迷的样子，狠劲推了他一把。
山羊胡子才回过神来坐到床边。
“起来！”
李元江一声断喝，屋里的人齐齐哆嗦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凳子被踢了过来。
“坐这！”
甜娇忙寻找醉艳交换眼色，却见醉艳也正看向她。俩人头回这么默契。
郎中抖了抖胡子不情愿的坐在凳子上，伸出手指轻轻的搭在暖香腕上，然后闭起眼睛拈起了胡须。
可他立刻睁开了眼睛，不相信的看了暖香一眼，加重了手指的力气，手指甚至都哆嗦了起来。之后，目光中怀疑的神色更严重了。
甜娇、醉艳和李元江都注意到了山羊胡子的神色有变，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着暖香该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山羊胡子收回手指，逐一的看了看周围的人，最后目光定在李元江脸上。
“暖香姑娘，有喜了！”
“什么？”
屋里的人齐齐惊叫了一声。
“喜讯”眨眼就传遍了聚艳亭。
就算知道这消息的人都不外传，但是暖香越来越严重的呕吐也是隐瞒不住的，再说肚子也会渐渐胀大。
大家理所当然的认定了这孩子的父亲就是李元江，理由是不需讲的，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总之这两个重头消息让聚艳亭的人整整晕了两天，结果到最后连来往的客人都知道了，大家纷纷争抢着向外播报。不用说，后来就是街知巷闻了。
直到这个时候，嬷嬷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刚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大家在和她开玩笑，纵使有人左三番右四次的讲，她都认定是因为暖香这段时间太红了，引人妒忌。可是那天当她无意中看到暖香当众呕吐出来时，方才如梦初醒，但是她还是不敢确定，又找了个郎中给暖香号了脉。
竟然两个月了。
嬷嬷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了。
这不可能啊，完全不可能啊。
凡是在青楼卖身的女子都是有专门的避孕方法的，就是开苞前喝一剂药，这辈子都别想怀孕了，为的就是免除麻烦。
虽然这些女子多活不了太久，但是即便有从良的，也没见谁有子嗣。
妓女怀孕，这简直是……简直是天下奇闻。而这奇闻单单发生在她的地盘上，就快让对手给笑死了，严重影响了生意，她的头都要炸了。
………【索魂发 第五章 天降不详 第四十三节 游说】………
她满腔怒火的走上楼。
这个暖香，怎么药单单在她这出了问题？可是为什么十年前没什么事，怎么到现在就有事了？如今还有哪个客人敢找她，天天在这吃白饭，这一吃可就得十个月呢，再说弄了个孩子还得养着，那个李元江就是个例子。她已经二十好几了，本来就从她身上轧不出多少油水了，可到头来还得弄个小不点来喝自己的血。
一想到即将有人要趴在自己的老本上吸血，嬷嬷的心就拧劲似的疼。
而且听说这孩子还是李元江的，嬷嬷的心里就更没底了。她可是知道这李元江最近都是怎么折腾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聚艳亭都没出过这事，可他这一闹腾……现在是一个暖香，搞不好这楼里的姑娘个个都不保了。
想到这，嬷嬷的心都哆嗦了。
太可恶了，早就知道这楼里养个男的就不是个事，当时就是自己心慈手软的上了暖香的当，这会真是后患无穷啊。
不行，今天非和暖香把事说清楚，要么把孩子打掉，要么走人，把那个祸根顺便带走，可别在这给自己丢人现眼惹是生非了。
嬷嬷摸了摸怀中的药包。
还在。
这可是她花大钱买来的，自己吃的补药都没有这么贵。
嬷嬷推开了暖香的房门，暖香正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而李元江正在旁边，俩人好像商量着什么。
一看到李元江，嬷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人决定是她命里的克星，只可惜他是捡来的，否则非把他的八字弄来找人算算。
“恭喜你要当爹了。”嬷嬷阴阳怪气说。
面对嬷嬷的敌意，李元江倒是满不在乎，不过他倒是很高兴自己居然就要当爹了，这让他多多少少让他失去了对赌坊的兴趣而转到这上面来了。也是，该输的都输差不多了，人家已经开始往外撵他了。
这几日，他多待在聚艳亭里，出出进进难免碰到姑娘们。她们都神秘兮兮的拉过他，问他孩子真的是他的吗？
他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不是他的还是谁的？要是别人的，暖香怎么前些年不怀孕呢？
可是面对他的满脸幸福和喜悦，姑娘们报以轻蔑的一笑，笑后还捎带个媚眼。
这些人中也就只有醉艳和甜娇态度还算正常，只是见到他不再说话了，目光很复杂。
而现在最正常的人应该算是嬷嬷了，因为嬷嬷是最见不得有什么人干吃饭不做事，暖香有了身孕已经不能再接客了，她要是高兴那才是失常呢。
但是他可不想听到嬷嬷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腔调，更不想暖香听了影响心情，脸色不禁就变了，于是当嬷嬷拉长声调说道：“暖香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工啊？”时，李元江忽的从床边站了起来怒视她
嬷嬷只顾盯着暖香运气，冷不妨这个李元江如塔般拔地而起，怒不可遏的瞪视自己，心跳一下没了节拍，险些坐地上，情不自禁的哆嗦道：“你……你要干什么？”
暖香见状不好，怕李元江一时冲动，忙支使他出去给她买点山楂。
李元江自然答应了，临出门还回视了嬷嬷一眼，目光透着威胁。其实他也不想把嬷嬷怎么样，只是想借此警告她对暖香客气点。
直看到李元江出了门，嬷嬷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
往常真没怎么注意这小子，怎么已经不留神就长这么高这么壮了呢？
掐指算算，可不是吗？这里里外外十年多了，当年还是个没有腿高的小毛孩，而现在……刚刚差点把她吓死。他嗖的一下窜起那么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好像只要抬一抬手指就能把她像碾一只蚂蚁样碾死。真难怪这聚艳亭的姑娘们都对他情有独钟，的确是一表人才啊。
十年，孩子长成了大人，而自己，更老了。
在聚艳亭这么多年，也算风风雨雨过来了。吃穿倒是不愁，可是……有些事情也真是一言难尽啊。
嬷嬷有些感慨，可是忽然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刚刚的伤感很快便被抛到脑后了。只是现在她可不敢对暖香大呼小叫的了，不过同样要达到目的。
于是嬷嬷换上一脸笑做在暖香的身边，体贴的询问起暖香的身体状况。只可惜她也没有生育过子女，不知道这个阶段该问些什么，结果说了两句就卡了壳，倒是暖香的几句话让她长了见识，可是这见识值几个钱？
嬷嬷继续问起暖香今后的打算，暖香的回答果然如她估算的一样。
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
虽然如同预料的一样，嬷嬷还是气得不行，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只是转弯抹角的问暖香考虑过没有，抚养一个孩子是需要很多钱的，眼前的李元江就是个例子，到现在还不能赚钱，还在喝她的血汗，到时再添个小的，暖香你一个人可怎么养得起哦。再说，这就得将近一年的时间接不了客，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暖香态度很坚定，因为这几年也攒下不少银子，供李元江念书什么的的确花了些，但还有剩余，只要节约点还是能支撑下去的，等过了这一年再继续接客。
嬷嬷实在听不下去了，暖香也太天真了，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打动她吗？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了吗？你吃的是谁的？住的是谁的？你白吃白喝占着地方不接客这算什么？这传出去让我的脸往哪搁？我这还得做生意呢。你知道你这一来耽误我多少钱？人家都觉得在咱们这玩不保险了。你倒好了，拉个傻小子扛着。这些客人谁愿意将来有个女子哭哭咧咧的抱着个孩子上门认亲去？”
“你还说什么过了一年再接客。暖香啊，你也不小了吧？还能干几年？不趁这个时间多捞点银子养老倒做这赔本买卖，我看你是疯了吧？再说我听说那生了孩子身材都走样，恐怕到时你就是打算接客也没有人要了吧？”
“而且你还真得考虑考虑，这李元江你也知道了，在聚艳亭长大的，现在什么样了？你肚里这个……要是男的我可不好说了，就算是你舍得花钱供他读书，那人家知道他娘是个妓女还不要笑死他？要是女的……将来你养不起她，是不是要让她和你一样啊？这可真成了女承母业了……”
………【索魂发 第五章 天降不详 第四十四节 驱逐】………
嬷嬷说到这站起身来，将怀里的药扔到暖香床上。
“好话坏话我也说尽了，听不听就是你的了。反正我是为咱们大家考虑，要是有不愿听的也担待点吧。这药我可是专程为你买的，能听我的话熬了喝了最好，对咱们都有好处。要是不听……对了，新人妙音下个月开苞。你也知道，这聚艳亭的姑娘们是越来越多，地方呢也越来越紧张。你这也没什么事了，楼里还怪吵的，耽误你安胎。后院挺安静，正好适合你。这房间就给妙音吧，还有隔壁那个，过两天要从杭州彩蝶园过来两个姑娘，正好住这。明天我派人过来打扫。”
“对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嬷嬷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扭身说道：“这药你要是用不上，别忘了把银子给我，共是三两六钱。”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暖香仍旧半躺在床上，心情异常平静。
嬷嬷的到来她是早料到的，这些话也多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嬷嬷还会为她考虑一些，管她是真情假意，倒也是在理的。
前途是很渺茫，确切的讲是很艰辛。或许打掉了孩子算是一条出路的，但是……
暖香摸着稍有隆起的小腹。
自从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她先是震惊，因为这简直是太不可能了，可是这居然就发生了，还发生在自己身上。
至于孩子究竟是谁的，她也曾暗暗猜测过，但是她的想法和李元江一样，或者说她是非常希望孩子是他的。李元江没有追究，也没有怀疑，说明他已经认定了这肚里的孩子就是自己的，那她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她又惊又喜的孕育着新的生命，这是多么来之不易的小生命啊。
她初次感受到一种幸福，一种充实，一种希望。虽然和李元江在一起是也会有幸福之感，但这是不同的，这是意外的喜悦。
闲暇时她总是会想象这孩子会像谁呢？该取什么名字呢？
边想边学着做小孩的衣服。
她拆掉了自己一些穿起来很舒适的衣服，剪成小小的布片，穿针引线的缝起来。她从来也没有学过女红，以前倒是给李元江缝补过衣服上的口子，但那是不同的。结果她缝了拆，拆了缝，几天下来才做好了一件小褂，不过她已经很开心了，拿给李元江炫耀了好久。
就这样缝吧，反正还有的是时间。每当拿起针线来的时候，就仿佛拿起了阳光，拿起了希望，一阵母亲的喜悦涤荡在心中。
经常会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却不进门。她知道，那是聚艳亭的姑娘们。
青楼女子怀了孕，大家都很好奇，都想知道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是不是只有一个大肚子，整天的呕吐，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不同。
甜娇和醉艳倒是经常来了，问这问那。她也知道，不消一会，她们打听的消息就会被传遍聚艳亭。
被人关注，虽然有的是好心，有的是好奇，有的可能是恶意，但是暖香同样的开心。所以，她怎么可能打掉这个孩子呢？虽然这可能让她万劫不复。
其实最让她想保有这个孩子的还是因为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李元江。
自从听说自己怀了孕，李元江仿佛变了个人。不，确切的说，是又变回来了。
他不再一到白天就没了踪影，只是守在她身边。她需要什么，他都立马去做。晚上也不到别的姑娘们那去胡闹了，老老实实的睡在床上，竟然也不折腾她了，连鼾声都停了。
暖香发现这真是个奇迹，不是李元江的表现，而是这个孩子，他创造了这个奇迹。
暖香不禁感谢上苍，一定是老天爷见她太苦了，才给了她这个孩子，让她的生命有了价值。
这天赐的宝贝她怎么可以不要呢？老天是会怪罪的。再说，说不准因为这个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现在就已经有所预兆了呢。
于是暖香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生下来，即便受再大的苦难。
不都说“苦尽甘来”吗？自己的苦也真没少吃，这回是最后的一次了，等这次过去了，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于是，当嬷嬷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得到的是暖香递过来的四两银子，而且屋子的一切都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暖香当天便搬到后院去了。
只是搬过去的暖香并没有如大家眼中一样的潇洒。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暖香发现她藏在柜中的金银珠宝竟缺失了大半，连大面额的银票都少了五张，当时人便傻了。
是有人偷偷进来过？可是这藏东西的地方只有自己和李元江知道。这些东西是存下来准备为李元江赶考或是娶亲用的，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会动用。而自己丝毫不记得在什么时候发生过这种万不得已的事情，难道是李元江……可是他用来干什么了？怎么花掉了这么多银子？
等李元江买了山楂回来时已经被屋里的情景驱逐了出来。
里面的人正在打扫，摘帘子，换摆设，嬷嬷黑着脸在一旁监工。
暖香呢？怎么不见了？
嬷嬷也看见了李元江，硬挤出了个笑，可是这笑还带着冰碴。
“你的暖香姐让我通知你到后院找她。”
嬷嬷丢过这句就不再看李元江了。
李元江一下便明白了。
后院？暖香不是说过后院有鬼吗？她胆子一向很小，怎么会同意到后院去住呢？就算是嬷嬷发话了也该争取下吧，毕竟为聚艳亭出了这么多力，怎么能说搬就搬呢？
他越想越气，准备找嬷嬷理论一下，可是嬷嬷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恶声恶气的支使着小丫头们打扫，自己还拿着笤帚直扫到门口，好像要把李元江当脏土一样从屋子里扫出去。
李元江愤愤的摔了下门转身向楼下跑去。
到了后院门口，他迟疑了。
他想起了娇凤。
第一次来这里就是和娇凤来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种下了祸根，可见这的确是个不祥之地。而现在，竟然要长期住在这，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可是除此之外竟别无他所，也只得硬着头皮坚持了。
………【索魂发 第五章 天降不详 第四十五节 后院】………
进了院门，一股阴凉直扑到面前，将赶路的热汗吹得无影无踪。
后院有几棵粗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树，遍地的杂草直没到膝盖。
这就是失去姿色或重病不愈的青楼女子的养老之处，确切的讲是等死之处才对。每个女子都熬不过多长时日便死了，暖香居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李元江担心着，一路寻过去。
这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共有五间。据李元江所知，自娇凤死了后，后院便空了下来，真不知暖香住的是哪间，该不是娇凤住过的那间吧。
李元江战战兢兢的挨个看过去，在最里面那间房子门前发现了一排被踩倒的草。
是这间了吧？
李元江推开门。
一股子霉味冲了出来，一阵光亮涌了进去。
李元江一眼便看到暖香正清楚的坐在床上。
屋里没有点蜡烛，自从发现李元江看到蜡烛就发疯后，暖香便再也没有点过它，而现在，并不是因为李元江害怕，而是因为……后院是不会提供蜡烛的，而且，连饭也将会很少见，即便是有，也不过是残羹剩菜。天渐渐热了，这送来的饭菜恐怕还会带着点嗖味。
暖香如此安静的坐在屋里让李元江的心里很难过也很担心。
暖香刚刚一定受了很多苦，早知道自己就不出去了，嬷嬷要是敢说什么，他也好和她理论一番，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也坐到床上，揽着暖香的肩。
手按在床上的时候，一阵潮冷的气息顺势钻进手心。
真不知暖香在这坐多久了，她难道没有感受到吗？她这身体能受到了吗？
李元江忙扶暖香站起，想要换个地方，可是转来转去，屋子的每一处都渗着同样的阴冷。
暖香随着他走动，既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李元江心里有点慌了，怎么来到后院的女人都变得这么不正常？难道真的和那些个冤魂有关？还是被嬷嬷刺激得厉害而迷了心窍？
李元江忙扳住暖香的身子看着她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些端倪。
暖香才转过眼珠对着李元江，竟笑了。
“这屋子很糟糕，是吗？我也发现了。来之前我就想过的，而现在……已经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暖香拿开李元江放在肩头的手，走到桌前，抚摸着桌面。
“还记得咱们当年一起讨饭的事吗？什么地方没有住过？我们到处走，走到哪算哪，哪像现在，虽然很潮湿，可是也算是个家了。我想只要略略的收拾一下，应该很不错的。你说呢？”
暖香看着李元江，李元江马上点了点头。
暖香没有事，她还正常，这太好了！现在只要她高兴就行了，还有什么可忧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