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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村子的神迹,只有巫祝的后代才能上去。
什么?他想起了什么,但那声音不过一个瞬间就消失在了他几乎要炸开来的脑子里。那白塔……高耸入云,远看如同汉白玉铸成的塔身上爬满了脱了皮的干尸,他们的肌肉如同藤蔓一般互相连接纠缠,眼珠子如同藤蔓上还未绽开的花骨朵,颤颤巍巍地挂在上面。有一只干尸似乎察觉到了人类的目光,它抬起头来用已经没有眼珠的空洞的眼眶看向这边,张开嘴巴无声地吼了一声。
“这……这些怪物……是……是什么!”李飒艰难地开口,他脚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诶?爸爸,你望了吗?不是你领来的人吗?哈哈……我有每天都陪他们玩哦!”怀里孩子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忽然咔嚓一声,稳稳抱在李飒怀里的孩子整个身子向前倾倒——拦腰折断!
“爸爸,真是的,你不是说用索道就能下山吗?为什么晓晓要被推下去呢?”砸在地上的孩子的上半身动了动,脖子打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将脸面对着李飒,没有牙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却是满满地蛆虫。
“啊啊啊啊——”救命!可是他连救命都喊不出来,嗓子像哑了一般,他将怀里孩子的下半身直直地抛了出去,然后——那个女人哭了,她掩面哭泣,那哭声如同孤魂野鬼的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她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皮肉竟被她哭了下来!整整齐齐的一张脸皮就端端正正地躺在她的手心,就在她的脸皮掉下来的一刹那,四周变得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见那女人的哭声还在继续着,继续着。
“爸爸,你不要我?”似笑非笑的声音,一个滑腻的东西贴上了李飒的手掌,又顺着他的手臂一寸一寸地向上爬。
“不要,别……别过来!”李飒抱住头,几乎想把自己的耳朵就此撕裂,不要再听见这些声音。
“喂,想得救吗?”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那个穿旗袍的女人!
“要!”李飒不假思索地叫道。
“那么……把良心给我吧。”那个声音继续说,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舔舐的声音。
惊梦:化魇
“言书,这个人的良心早就没有了。”伸向李飒的青色手掌一滞,眼前的幻景如流水一般褪去;穿旗袍的女子将手掌向脸上一遮,三片透明的物质齐刷刷地嵌入了她的皮肉,并且如活物一般开始往那伤口里钻进去。那女人昂起脖子毫不犹豫地咬上了自己的手背,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如毒蛇一般刺入,只听得皮开肉绽的声音嘶嘶入耳,连带着三片透明物质的一块青色的皮肤被她硬生生地撕了下来。
“哟,我还当你已经将从前吃饭的手艺扔下了,看起来倒是我大意了,默?”女人将尖利的牙齿送回嘴里,舔了舔手上的伤痕道。
“你教的东西,我怎么敢扔下?只是用的地方不同罢了,”洛默朝她勾了勾手指,三片透明物质得令似的唰唰飞回了洛默的手中,贴着洛默光滑的手心扭动了几下,最后与之合为一体。他看着那女人,嘴角露出侍者对客人的微笑,眼里却闪过一丝寒光。
“默,我劝你一句话,我的事别管。你还想再死一次吗?或者让那位可爱的小姐……”话还没说完,一根黑色的羽翼如箭一般划破苍白的空间,钉入了女人渐渐褪去青色恢复浅黄的手臂,依旧……没有流血。
“你们继续,我只是来验货的。”季煞露出一个商人的职业性微笑,抬脚一步步像那倒在地上全身发抖的男人走去。
“嘁!化魇吗?连这种东西都带进来,你就不怕这死灵结就此失控?”女人没离季煞,依旧煞有介事地望着洛默,瞳孔如猫一般放大缩小,敌意具现。
“这种东西?呵!季煞大叔,她说你是东西!”嘴里这样喊着,洛默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女人一刻。
“人生在世,早晚会变成东西,何况我生而为人早已是几世纪前的事了!你少在那儿挑拨关系,魇和树妖可是几千年的同盟。”季煞扇子一摇,毫不介意地说着,“我只是不知,树妖本性贪财且怯懦,怎么言书姑娘你就这般好战?杀手之森早已湮灭,你这又是何苦再造杀戮呢?你看看,连这当年叱咤风云的影子杀手都甘愿当个小丫头的下属了,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世事不过是一场你进我退的生意罢了。”季煞说话的语调就像是一杯清茶,茶叶慢慢化开,让人有些心急,却禁不住等待起来。
似乎对于季煞知道自己名字的事有些惊讶,树妖言书微微侧头看了看季煞,随即冷笑一声道:“我倒是忘了,你还是杀手之森的头牌!怎么?还要和我这个小角色抢生意?”
“我不会让你杀人。”洛默顿了一下,“否则下个月的工资就没了!”他抬头,微笑。
“哼!气势不错,不过……”言书两手一甩,从空荡荡的袖管里甩出了两条血红如蛇信子的鞭子,往空中一甩,四周白色褪去,瞬间便是地狱情状,白骨林立,血手满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是斗幻,我陪你就好,言书……不对……姑且叫回老师,也不错!”洛默从胸口掏出了一把小小的透明刀具,往自己手指上一划,鲜血滴落处,另一个梦境开始编织,那是一片星空,无与伦比的深蓝,蓝色和红色互相吞噬,互不相让,如同地狱和天堂的斗争。
“妖小姐,这……我们可能都错了,”那一头,季煞缓缓摇动的扇子停了下来,桃花眼儿微合喃喃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这个死灵结不是此人所造,倒像是……念灵所造。”
——若不过是个死灵结,我倒不想管这闲事。
“哦,原来你知道啊……”眼角意味深长地一抬,季煞抬头,于他头顶三米处,一根蜘蛛丝缓缓垂下。
“季煞老板,你抢我的生意也就算了,怎么连我的墙脚都要挖?”白色的袍子轻轻扬起,小妖顺着蜘蛛丝,面无表情地缓缓而下。
“呵,在下哪敢和妖小姐你抢人?”季煞伸手扶住了娇小的人儿,笑道,“小姐你就这么喜欢从高处落下吗?怪道从前洛默每每抱怨,说你总喜欢陷自己于险境。”
“在高处,是为了能看清更多的东西,从高处下来,却是为了能假装忘记看见的真相。”
“你这叫装糊涂。”季煞一笑,小妖不理他,伸手抓住了坐倒在地上不停颤抖的男人的腕子,那上面已经开始出现了斑斑点点的印记。
“尸斑都出来了,还不肯要他死吗?这念灵倒是强势。”小妖嘴里喃喃道,忽的她一转头向那团红白相间的幻景,此时的洛默的眼睛的红色,已经蔓延到了眼眶,就像是一颗雕琢精细的红宝石被嵌进了眼眶,脸上的表情稍显严肃。
“我倒是觉得,比起这念灵,那树妖更棘手点。”虽然这么说着,季煞却没有丝毫出手援助的意思,他正不停地用余光看那男人的背后。
话音刚落,一只素白的手从男人背后的白色空间里伸了出来,毫无血色的手臂如同蛇一般一把抓住了李飒的脖子,他连呼救都来不及就被拖进一道细细的夹缝,夹缝一开即合,只是隐约可以听见孩童天真的笑声,那笑声极其空灵,如同发自一间高大空旷的大殿。
“你去?”季煞用纸扇一指询问道。
“你要的东西自己去拿。”小妖转身,似乎对那被拉进去的主顾完全没有兴趣,“念灵是个好东西,只不过……可别认错了。”
“妖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桃花眼儿一挑,似有似无的挑衅在眸中一览无余。
“没什么意思,你自己小心。”小妖彻底无视了季大老板,脚尖轻轻一点,飘到了空中。那边酣战的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一根若有若无的蜘蛛丝垂在纠缠的两个幻景当中,并且轻轻绕上了红色的那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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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飒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不对,也许有过,年轻的时候在山里,也曾有过这样惬意的感觉,但惬意又如何?终究不能当饭吃,山里的女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在山涧里捣衣,说说笑笑的声音传得很远,他讨厌那种声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家人们可以容忍世世代代住在这种破地方,祭拜那座白塔。
白塔?是,他的婚礼也是在那下面举行的,他挽着他的第一任新娘,那时候的她的确很美丽,而且不像村里的其他女人一样会嚼舌头,是个文静贤惠的妻子,最重要的是她是村里最受尊敬的人的女儿,也就是白塔的下一代守护巫祝。可是,那又怎样?她逆来顺受的笑容让他一天天觉得腻味,房子里的霉味让他觉得浑身焦躁,他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呆在这里。巫祝什么的,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现在是21世纪了,谁还会相信那些东西!
李飒试着转动了一下他的头,发现自己正飘在一个狭小的圆形房间里,四周围开着门形的小窗。他试着让脚着地,一低头却差点就吐了出来,他甚至怀疑自己到了地狱的。他想要触碰的勉强可以算的上是地面的地方无数的脑袋如同屠夫摊上的猪头,脸向上次第而立,这些头颅的后脑勺被劈成大小相同的两块,血迹像是认真被洗过,半个大脑从后脑勺露出来。那些脑袋上的眼睛如同设置好的一样,全部朝上无声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嘴巴微张,神情呆滞的几排脑袋布满了整个房间,李飒捂着自己的嘴拼命转动眼睛,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李先生,您回来了?”一个稍显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他几乎不敢相信地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在那堆头颅的中央,有一个男人的头颅褪去了呆滞的表情,张开双唇笑了一下。
“李先生,我等你很久了,我……我一直在这座塔里游荡,怎么没见到一个巫师?您可得快点给我介绍介绍,我这不还有快点给科学院一个准信吗?”那个男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如果忽视他只是一个脑袋的事实,把他看做一个斯斯文文的研究人员也不是问题。可此时在李飒的眼中,那就是魔鬼。
“你……你是,杨教授!”李飒尖叫起来,“不!不!不!不可能!你死了!死死死……死了!”这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就像平时那样!他摇着头在心里拼命说服自己,却跟本无法逃开身边越来越多的声音。
“李先生,你说的旅游资源就是这破山村?”
“李先生,抱歉,我并不认为这里有投资的价值。”
“李先生……”
“李……”
一张张原本毫无生气的脸接二连三地恢复了生前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向着飘在高空的李飒侃侃而谈,李飒已经连害怕都没有力气了,他终于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白塔的最上层!他在梦中无数次看到过的爬满怪物的白塔,他三十岁那年亲自督查炸毁的那座白塔!
四面八方的窗子外面有什么开始骚动起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人四组并用在塔壁上爬行。而后,他猜对了,如同回应一般,一只只他从远处看就几乎呕吐的干尸从四面八方的窗子外面爬了进来,被剥了皮的身体还隐隐可以看见凝固了的血管,手——不,只能说是爪子,高高地伸在空中仿佛要抓住什么。
“不……救……救命!谁来救救……救我!”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绝望的心情,干尸们突然停止了动作,所有面目不清的脸全部都转向了一个方向,他们干枯的身体微微发颤,仿佛在害怕着什么。接着,无数排在地上的脑袋突然如同长了脚似的四散开来,露出一个椭圆形的空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中缓缓升起,如同一张黑色透明的帐篷,而且渐渐扩大,笼罩了整个塔顶的空间。与此同时,干尸的战栗变得愈加明显了。
“住手!不许欺负我爸爸!”李飒忽然觉得有一双小手抱住了自己的腰,他浑身一颤,几乎要昏厥过去,那冰冷滑腻的小手从他的腰上一寸一寸地向上移动,很快就揽住了他的脖子,即使他不愿意也不得不和那张稚嫩却泛着青色的小脸面对面了。
“爸爸!我和妈妈会保护你的!”孩子张开了破碎的嘴唇,笑。
“不过是个死灵结,如此执念,所为何?”黑色的帐篷停止了扩张,一个稍显戏谑的声音穿透凝固的空气,如同一颗石子在水中泛起的涟漪一般四散开来,声音到处,尸骸破裂、碎落、飘零,如同纷纷而下的骨屑。
“化……化魇?”孩子变了脸色,四周一片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