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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文莉莉抬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正在对自己露出职业且礼貌的微笑。男子个子不算很高，但透出一种湖北男人特有的精干，男子手腕上耀眼的法国Cartier（卡地亚）腕表和手中同一品牌、做工精良的公事包彰显着主人不俗的气质，男子再次开口：
“我是这里的副主任律师，我叫詹咏，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提供帮助的吗？”
一瞬间，文莉莉有种晕眩的感觉，这个男人传递过来的成熟而高雅的气息，让文莉莉感到莫名的期待与激动，她不自觉地随男子进入律师楼，很自然地提出实习的问题，詹咏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留下文莉莉的手机号码，说与主任商量后再决定。
从这天起，文莉莉发现，原来自己交的那些个男朋友，全是些没有前途、没有志向、没有魅力、没有根基的奶油小生，自己的前程与幸福是不能交给他们的。就算彼此情投意合，毕业后又能有个理想的工作，但是以现在的物价水平，要奋斗到猴年马月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和车子？只怕熬到人老珠黄也难以过上优雅精致、卓尔不凡的上层生活。
其实日子艰难一点文莉莉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要她与自己的男人共同去奋斗就有点不靠谱了，有几个成功男人还记得身后那个一直默默支持却已人老色衰的女人？
也就是从遇到詹咏这天起，文莉莉看待大叔级男人的眼神悄然发生了改变，忽略那些个皱纹、肚腩、沧桑等外在表象的话，成熟男人的魅力远远超越了那些徒有其表、乳臭未干、自己还需要别人照料的奶油小男生。
同样也是从这天起，大美女文莉莉决定平生第一次主动甩掉身边这个粘乎乎的同届男友，自己毕业在即，是该为将来打算的时候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九章 文莉莉与詹咏的纠葛（3）
3
詹咏的性格确实只有在美女面前才会变得开朗，尤其是当面对陌生却又令自己心动的美女时，詹咏就会表现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主动攻击性，他喜欢那种攻城略地的*。对于妻子和已经熟悉的女人，你能看到的永远是那张沉默寡言、深不可测的面孔。
詹咏刚出道时，师傅李军行（那时李军行就已经是主任，只是律师所还不是叫现在的这个名字）说过律师要表现出很专业、很沉稳的气质，要不苟言笑，这样才能赢得当事人的信任。其实李主任的本意是希望詹咏看上去成熟一点，过于书生意气不利于取得委托人的信赖。
但是詹咏曲解了这层意思，他理解为做律师就应当要装深沉、扮深奥，故时刻提醒自己要展露出藏而不露、深不可测的模样。要说这性格还是有人欣赏的，他的一个重要客户就曾经这样说过：詹律师年纪不大，深谋远虑，遇事沉稳，办事可靠，值得深交！
詹咏的发迹离不开李主任的大力扶持，尤其是在协助李主任做那件上市公司法人股交易纠纷案的过程中，詹咏背着师傅结交了几个有实权、有实力的法官，认识了几个证券公司的老总，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些宝贵的资源据为己有，绝不与人分享，哪怕是自己的师傅，并从此开始独立。
李军行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感觉小伙子不太地道，心思太重。后来詹咏的办案收入稳步上升并最终成了所里的副主任，李军行开始担心律师所的未来，自己还有一年就到退休年龄了，虽然律师行业不存在60岁法定退休的说法，但这个主任的位置毕竟要考虑让出来了。他承认詹咏办案还是有水平的，但并不适合担任行政负责人，如果李军行一个人就能决定的话，他更看好鲁鸣放。
就说几个月前詹咏提出要安排一个女实习生这件事，李军行就有很不好的预感。说詹咏花心，起初李军行是不相信的，他认为詹咏这种内向型又心思很重的人不应该去做那些冲动的事情，但是詹咏的老婆向他投诉、哭诉过几次以后，李军行不得不对詹咏刮目相看了，其实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找詹咏谈过几次，詹咏自然是矢口否认，以詹咏行事的老练，李军行也相信，他是不会给他老婆落下把柄的。
所以当詹咏说有一个还没毕业、又没取得司法资格的大学生要求实习时，李军行犹豫了一段时间，那时郑斌已经来所里两、三个月了，李军行曾要求詹咏能够考虑把郑斌带出来，但詹咏推辞了，现在詹咏却主动提出增加一个实习人员，看起来这事更像一个幌子。
因为按照詹咏合伙人加副主任的身份，他要带几个助手或实习生是不需要征得李主任或者合伙人会议同意的，他自己承担助手的报酬就行了。要求所里安排实习，无非是所里每个月要支付一点生活费，这点钱对詹咏完全不是问题，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找一个借口，比如，敷衍老婆的借口……
这个詹咏，李军行想，无论是办案还是私生活，从来都是神神秘秘，连说话都戴着面纱。
4
当内勤赵怡倩告诉郑斌说文莉莉出事了，郑斌虽然惊讶但没有往深处想，被自行车撞了是很倒霉，但毕竟只是普通的交通意外，再说自行车能造成多大的损害后果呢？
当郑斌把这一消息告诉鲁鸣放时，鲁鸣放显然已经知道了，但神情凝重，似乎比郑斌了解更多的内幕。
因为是代表所里去探望，又因为文莉莉是个女孩，所以梁敏华、赵怡倩也去了，同行的还有李军行主任、鲁鸣放、张卓超等几个律师以及实习生律师郑斌。
虽然没有人说出口，但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想：詹咏呢？文莉莉毕竟是跟他实习啊，再说那些传闻……其实如果仔细回忆一下，詹咏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现过了。
詹咏出什么事情了吗？在场的人只有李主任和鲁鸣放知道，但这事目前不能传播——据司法局高层猜测，詹咏已经潜逃了。
原以为只是轻微的损伤，但看到文莉莉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刹那，郑斌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文莉莉的身体上缠满了纱布，整个*都被夹板固定起来，虽然是隔着纱账远远观望，也能发现文莉莉脸色惨白、神情迷离。
因为7月的天气已经很热，文莉莉全身大面积擦伤，所以是*躺在空调病房，男律师们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句就退出了，留下两个女人照料和询问。
第九章 文莉莉与詹咏的纠葛（4）
在医生办公室，律师们仔细查阅了病历和治疗记录。
文莉莉的损伤是触目惊心的：盆骨骨折、右上臂骨折、左脚踝骨折，臀部、背部、腿部大面积擦伤，其中臀部肌肉严重撕裂。
医生介绍，目前的主要工作是清创缝合抗感染，骨折的接驳、固定需要单位领导签字马上进行手术……当然，还有交费。
至于预后，不乐观。盆骨骨折和腹腔的挤压伤，很可能已经导致子宫严重受损，能否生育很难预料。脚踝骨折很严重，左脚行走功能会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医生悄悄把李军行主任和鲁鸣放拉到一旁，说这个女孩前几天刚刚做完人流，这次受伤造成大出血。我们已经本着人道主义原则进行了力所能及的抢救，今天上午病人苏醒后我们才知道你们单位的电话，通知你们过来，一是需要立即交费，二是商量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三是尽快通知病人的家属过来照顾。
李主任与鲁鸣放对视了一眼，没有进一步追问，而是对医生说：“这个病人是在我单位实习过，但并不属于我单位的人员，我们没有签接收合同，我们甚至也不清楚她现在毕业了分到了哪里，这些问题等小文稳定了再搞清楚。还有这个交通事故也要去搞清楚，把人伤成这个样子岂能不承担责任？关于费用问题，我们几个商量一下，马上答复你们院方。”
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李主任通过电话和面谈的方式与包括鲁鸣放在内的几个合伙人做出了决议：
一、迅速联系警方，搞清交通事故的原因，并督促警方缉拿逃逸肇事者。
二、联系汉综大学，询问文莉莉毕业后的就业安置情况。
三、马上联系文莉莉的父母。
四、动员一切私人关系联络下落不明的詹咏，搞清楚文莉莉怀孕流产的事与他有没有关系，问他自己需要承担怎样的责任。
五、派律师全力协助文莉莉向肇事人索赔，内定由梁敏华律师负责，毕竟女同志之间方便交流沟通。
六、关于文莉莉的抢救治疗费，先由所里垫付两万元，保证前期的抢救。如果肇事者一时不能归案而文莉莉的家人又没有经济能力，合伙人再带头捐款，要保证文莉莉得到基本的治疗和后期康复。
七、也是最重要的，无论文莉莉事件进展如何，都不能搞成律师事务所的责任，这一点必须要明确。
做完决定，大伙都感叹，文莉莉这孩子算是毁了。
而对于文莉莉的现状，大伙一致认为詹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5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文莉莉谢绝了所里指派梁敏华律师帮助她的好意，文莉莉用虚弱的声音说，希望郑斌来帮助她。
郑斌，一个尚未转正的实习律师？
李军行征询鲁鸣放的意见，鲁鸣放说，没关系，让郑斌独立锻炼一下也好，这个案子目前一时半会也不会涉及诉讼，到了需要出具正式代理手续的时候，挂我的名字就好了。李军行叮嘱，你在后面要把好关啊，年轻人没有经验，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对文莉莉有一个交代。
郑斌诚惶诚恐地应承下来。
和所有人一样，郑斌也不明白文莉莉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莫非她内心喜欢我？郑斌自嘲地想。
答案直到文莉莉伤愈之后才解开。文莉莉说：“我们俩都是学法律的，年龄也相仿，你很刻苦很努力，而我……想走捷径，虽然我不是做律师的料，但我也知道年轻律师没有人信任、没有人理睬的痛苦……我出了这样的事，当时真的感觉生不如死，你就是拿我当试验品又能怎样？事实证明郑斌你很优秀，你今后一定能成功的。”
郑斌闻言大为感动，他真诚而纯情地拥抱了一下文莉莉，说：“谢谢你的信任！我会永远记住，你是我律师生涯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委托人。”
第九章 文莉莉与詹咏的纠葛（5）
6
文莉莉受伤的地点很蹊跷，在H市东景湖磨峰风景区。
磨峰不高，也不陡峭，但肯定不是一个适合骑自行车的地方。
事故发生时已经是零点以后，除了发现文莉莉的那对情侣，找不到其他证人，如果不是现场遗留的痕迹和文莉莉自己的讲述，警方很难相信竟然会在这样的地点发生一起严重的自行车肇事案，肇事者和自行车早已不知去向。
对于自行车碰撞会造成如此严重的损害后果，警方解释说，首先是事发地段坡度较大，其次根据文莉莉的撞击伤可以推测，当时自行车速度相当之快。
接下来的事就属于巧合了，按常理自行车撞人后车手自己也会倒地受伤，但这次显然没有，而文莉莉的髋关节竟然鬼使神差地被卡在了自行车的前后轮之间，硬生生地在强大惯性带动下往下拖行了七级台阶，从而造成出人意料的损伤。而自行车及车手此时才一同摔倒，车手没作停留和救治，迅速骑车离开。
要找到这个肇事者，警方表示，无异于大海捞针。
自行车不是汽车，有档案在册可供比对，自行车满大街都是，如果肇事者存心逃避责任，他只要将自行车往东景湖里一扔，就能让证据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肇事者本人受伤很轻微，根本无需上医院进行治疗。且根据警方的调查，当晚及次日各大医院并未接诊符合条件的伤者。至于遍及城镇各个角落的小诊所，办案民警苦笑，又不是命案，你不会指望我们去翻个底朝天吧？
那么文莉莉为什么会深夜独自出现在磨峰那样偏僻的地点呢？这就要从文莉莉得知自己怀孕说起。
7
孩子是詹咏的，文莉莉可以十分确定。
这孩子是自己的？詹咏这可得好好划上一个问号了。没错，单纯从时间与机会推测，可能性是存在的，并且可能性不小。但是若从其他方面考证，詹咏打死也不会相信文莉莉只有和自己一个男人交往，文莉莉对詹咏投怀送抱时非但不是处女而且是詹咏见过的最狂热的女人，仅凭文莉莉娴熟的床上技巧和主动探索的大胆精神就不难得知此前经过了多少男人的调教。
事实上第一次过后詹咏就预感到这个女孩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他产生了收手的打算，无奈自己色根未净，那些个缠绵那些个喘息时刻折磨着自己脆弱的意志力，而文莉莉又是个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女孩。这样大好的资源白白放弃未免可惜，就如同詹咏为了赚钱从不会浪费任何社会资源一样，渐渐地，詹咏也就抛弃了收手的念头，至少，文莉莉除了对于金钱有较为适度的要求以外，尚未对詹咏的稳定环境构成根本威胁。
怀孕就怀孕吧，即便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花点钱解决就是了，那句时髦的话怎么说来着？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做问题。
但是——这个“但是”在刑法学上有个特别叫法，叫做“但书”。但书指一种例外，学法律的人好不容易寻觅到非常有利于自己当事人的法律条文时通常就开始担心后面接着出现一个“但书”，比如‘……的不承担责任，但以下情况除外……’，但书就是这样一种例外的规定，法律上的但书绝无褒贬之意，但法律人喜欢从贬义上看待但书——但是，文莉莉和詹咏恰巧属于法律人；但是，文莉莉的怀孕恰巧发现于最不巧当的时机。三个多月了啊，如果第一个月、第二个月时发现了，那么文莉莉的怀孕也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第九章 文莉莉与詹咏的纠葛（6）
就在文莉莉把这个消息告诉詹咏的前一天，两个穿着朴实、面无表情的中年人来到詹咏的办公室，年长一点的那位拿出工作证，用缓慢、低沉却又无容置疑的声音说了句：
“你是詹咏吧？我们是省纪委的，有个案子请你协助我们调查一下。不能打电话，也不用向单位请假，现在就跟我们走。”
詹咏手上虽然还在装模作样地翻看那个工作证，心里早就猛地一沉，两个男人一进门詹咏就感到了一股肃杀之气，这或许是常年与政法关机人员打交道养成的职业敏感性和判断力。
一个市委机关的工作人员和一个身着便装的刑警坐在一起，你不用仔细分辨就能感觉出他们之间的不同；即使是同一个刑警，他与你纯粹闲聊和心里带着目的地与你闲聊也很容易区分，是的，就是一种气势，一种让你产生莫名恐惧和压力的气势。
尤其当听到“省纪委”三个字时，詹咏已经百分百肯定海哥出事了，不仅海哥，恐怕自己也出事了。
8
海哥就是詹咏当年在帮李主任办理上市公司一案时认识的法官，当时海哥是经济庭副庭长，当詹咏第一次笨拙地将装有2万元现金的信封哆嗦着塞给海哥并随时准备迎接当头棒喝时，海哥利落地将信封卷入怀中，拍着詹咏的肩膀说了句：“客气了，小兄弟。”
从此副庭长成了海哥，詹咏成了副庭长的詹老弟。
不用回忆、不用统计，詹咏清楚地记得这些年经自己转手送给海哥的提成费、感谢费、疏通费等一共是万元，詹咏甚至可以如数家珍般地说出这些钱在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为哪个案件送出去的。
当然詹咏这些年送出去的远不止这个数，还有其他公安、检察和法院的执法人员，只不过海哥是其中单个数额最高的。詹咏是什么？是律师，是资深律师呀，这种行为的性质及其后果他比哪个法官都清楚。
其实三、四年前海哥就差点出事了，那时因为内部改革，经济庭什么的统一改称民事庭，而海哥是由副职转为正职的热门人选之一，却不知被谁点了水，说他收受贿赂、枉法裁判，差点葬送了海哥的大好前程。
那时詹咏和海哥走得还不算很近，詹咏送出的钱财也只有几万块，但听到风声以后还是把詹咏吓得够呛，惴惴不安了好一阵，手机铃声也仿佛变成了丧钟，一响就吓一哆嗦。后来海哥一通前后忙碌算是把事情摆平了，据说查证属实的仅仅只有几千块，并且还是用作了庭里的内部经费，也就是顶多算个财经违纪的小问题，瑕不掩瑜，海哥如愿以偿当上了庭长。
原本打算规规矩矩办案、正正当当挣钱的詹咏，到底抗拒不了靠关系办案的诱惑。毕竟海哥也是一个重义气的人，懂得投桃报李，这些年没有少让詹咏赚钱。
瞅准了机会，海哥只要对央求他帮忙的当事人轻描淡写地说一句：“这个案件啊，你去请个律师过来吧。”
当事人不傻啊，难道会听不出这其中的潜台词？一般都会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那，庭长您看您那里有没有合适的给介绍一下？”
“哎呀这个呀……一般我们不适合推荐的，这是纪律……”海哥装着不经意地翻翻抽屉或包包什么的，拿出一张名片来，端详一会做思索状，“嗯，这个律师好像还可以，有点印象，底子好，办事扎实。”
等当事人伸出双手欲恭敬地接过名片时，海哥又会若有所思地把名片收回：“这样不大好……这样吧，你把手机号记一下吧，13×……，你们自己联系，请不请你们自己商量，和我们法院没有一点关系。”
另一边，当事人通过联系找到詹咏办公室。詹咏不管当时手头有事没事，都会装出一副忙碌万分的样子，让当事人坐下，内勤倒上水，他自己则很抱歉地说一句：
“对不起，请等5分钟好吗？”
然后，一会屏幕上查资料，一会翻阅案卷，一会又去书柜搬出一部大部头的专业书籍，接着还要打电话，语速急切透露着丁点的不耐烦……等折腾个七八上十分钟估计当事人快要按奈不住时，才猛然想起什么似地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