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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你说我这个老板还会不会很累？从一份工作中找不到乐趣的话，这份工作想必会做得很吃力！”
对正听得入神的闻心微笑嘻嘻的道：“董事长大人，现在好象是在家里，不是办公室也不是教室吧？咱们是不是可以说点别的？”
一个月以后燕赤霞分别和新任总经理助理曾玉其、杨涛，新任财务部经理田红、行政部经理于晴签订了劳动合同，另外三个他直接面谈后觉得有培养前途的年轻人也分别聘用为几个部门的副经理。
行政部经理原本这个职位有两个备用的人选。其中一个叫王文兵的是保安部经理贺红旗的战友，原来在一家大型国企驻天南省分公司做办公室副主任，今年年初企业改革搞优化组合裁员被优化掉了。工作经验丰富又写得一手好文章，燕赤霞原本有意让他来做这个行政部经理的；最后虽然留用了，但是头上的“副”字却依然没有去掉。
新任行政部经理于晴是所有被聘用的人当中唯一的大学应届毕业生，而且据后来的人事调查，居然是新阳市小有名气的粮油老板的独生女儿。
这天下午在以前的董事长办公室、现在的总经理办公室，燕赤霞叼着烟双脚架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整个人埋进舒适的老板椅里正闭目养神；因为这个他认为最舒服的姿势，已经被两任老婆批评过无数次了；平时闻心微一见到这个姿势手就直接点上了他的脑门。
这时候隐约听到隔壁秘书小谢的办公室传来争吵声，燕赤霞懒得起身，随手抓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懒洋洋的问道：“小谢，怎么回事？说过你多少次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别成天搞得跟个阿庆嫂似的！又跟谁在鸡婆呢？”
电话那头小谢委屈的答道：“燕总，不是我在鸡婆，是在跟人打擂台呐！一个来应聘的女的没有预约，也没有人力资源部和行政部的通知，她一定要直接见您！”
燕赤霞道：“嘿，不错！工作态度如此认真，值得表扬！不过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事，你干脆就放她进来吧！”想起身坐好保持总经理的风度，想了一想又没有动。
敲门进来的姑娘身材高挑，相貌则仅只对得起观众；整个人给燕赤霞的第一印象是属于扔个石头到街上打死一百个人里面有九十九个的那一种。
这个素面朝天的姑娘除了炯炯有神的双眸以外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正是这个长相平凡的姑娘第一次见面就给一路来只给别人上过课的燕赤霞上了一堂课！
不等燕赤霞招呼，姑娘大大方方的在他对面的会客椅上坐下，清澈的目光里找不到一丝慌乱与胆怯，自我介绍道：“燕总，您好！我叫于晴，天南大学中文系的应届毕业生。我是来应聘贵公司行政部经理职位的。”
燕赤霞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吐着烟圈笑道：“欢迎！欢迎！感谢你对我们公司的信任！我能否看看你的求职简历？”
于晴自信的答道：“本来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了！燕总，我应聘能否成功暂且放在一边，请允许我首先为您指出三个错误！”
这是个就业形势愈来愈严峻的年代，自命不凡、眼高手低的应届毕业生燕赤霞见得多了。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孩宁可先不应聘却说要给他指出错误，而且好象他犯的错误还不少，这引起了他的浓厚的兴趣，笑道：“还请指教！”
于晴从容答道：“我是冲着九霄公司是云沙民营企业中员工福利最完善、最人性化的招牌来的，对您燕总也是久仰大名；坦白的说今天令我感到很失望！”
“您最少犯了三个错误：首先您现在这个姿势不仅仅是对我，对每一个来应聘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不礼貌不尊重的行为；您的成功并不能成为您傲慢的理由，更不是您可以高高在上的本钱。”
“第二。我来应聘的是行政部经理的职位，报名填表的程序当然是必要的，但贵公司的部门经理对我进行面试和考察却并不适宜。对我进行面试的至少应该是个副总经理或是总经理本人，换句话这样级别才对等。”
“第三。我在电话里听到您刚才跟您的秘书说反正现在没有事；我想招聘一个部门经理应该是一件很严肃很慎重的事，您绝不能当成无聊时的一种消磨时间的消遣。”
说完以后于晴毫不犹豫的起身说道：“基于上述三点理由，我认为我的求知简历已没有给您看的必要了。对不起，打搅您了！”转身打算就此离去。
这副姿态与燕赤霞第一次来九霄公司应聘的场景如出一辙！他起身爽朗的笑道：“除了你说的第二点我不能认同以外，你对我提出的另外两点批评我现在就愉快的接受，并且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对不起！”微笑着伸出手去。
于晴礼貌和他握手表示接受他的歉意，燕赤霞轻松笑道：“严格说来你第二点也说得对，但应聘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必要的筛选还是要的。不然的话我这个总经理把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搭上恐怕都会不够用！”
“请坐吧！”燕赤霞点上一支烟笑道：“如果你对我们公司依然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谈一谈么？没有兴趣也不要紧，我们可以交个朋友，至少我今天有所得！”
燕赤霞并没有如于晴预想中的恼羞成怒或是下逐客令，反而自始至终是一脸的笑意，平和得象一个早已熟识的大哥哥一样，倒令返身坐下的于晴觉得局促起来。
燕赤霞笑问：“于晴同学，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面试了？”于晴这才递过自己的求职简历。
于晴的各方面的条件比燕赤霞想象中的还要好：有驾驶证B证，三年驾龄；担任过大学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不少的文章；几个寒暑假在多家企业实习过；能熟练使用电脑……
燕赤霞看得很仔细很认真，看过以后才正色道：“于晴同学，我现在可以给你这样一个答复：我欢迎你为九霄公司效力，但是否聘用你为行政部的经理，还有待进一步考察。你各方面的条件确实很优秀，唯一的遗憾是你缺少从事行政管理工作经验和一定的社会阅历。民营企业的行政部经理是个抹桌布职位，事情很多很杂，而且例如陪酒之类一些接待工作你一个大姑娘不一定能够胜任；有很多东西在学校和书本上是没有的。”
于晴坚定的答道：“您说的都是事实，我懂也能理解。书本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很认真的研究过您对这个职位的要求，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胜任；我愿意接受您对我的考察，但考察的时间最好是不超过三个月！”
于晴的自信与执着令燕赤霞对她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好吧！我会马上安排对你的求职简历作必要的核实；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上午你就能接到人力资源部的通知。三个月？我想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
事实证明于晴的自信绝对是有理由的：燕赤霞有两次外出匆忙了些没有跟小谢打招呼，尚处于试用期的于晴毫不客气的把他的早退记录公布在公司大厅的记事栏里，并坚持按公司制度罚款二十元！顶头上司曾玉其一开始对她的先斩后奏很恼火，后来不知为何却又明确表示支持。
不久以后一个职能部门到九霄公司搞检查，燕赤霞有意叮嘱曾玉其借故不要参与接待，把互为竞争对手的于晴和王文兵一起派了去。曾玉其第二天向燕赤霞汇报的情况是：三个检查组的成员居然从头到尾不知王文兵是何许人也，而小于“主任”却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晴滴酒未沾仅凭如簧巧舌就把他们灌得酩酊大醉！
燕赤霞听说后只说了一句话：“这样的人不做行政部经理谁做？”
第七十章 囚徒为将
燕赤霞对总经理助理杨涛的考察任用最为慎重。人力资源部经理张劲东无意中关于杨涛简历的一句玩笑话引起了燕赤霞的兴趣。
这一天早上张劲东把经过他和曾玉其筛选过后的应聘资料送交燕赤霞审阅的时候，絮絮叨叨的笑道：“燕总，这些都是筛选后应聘总经理助理和部门经理的简历。现在自不量力的人还真不少！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对普通员工岗位连看都不看一眼，一些有本科、研究生文凭的年薪要求一张口就是几十万！有个叫杨什么的，哦，杨涛，简历里居然除了应聘总经理助理以外，其他职位什么都不填；是否服从公司岗位分配一栏里竟然是写的不服从！好象那个位子就已经是他的了一样！”
“哦？是吗？”燕赤霞接过叹道：“心情可以理解啊！谁不想找一份理想的工作？你把资料留下，我再仔细看吧！”递给同样烟瘾极大的张劲东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随口问道：“那个姓杨的简历在不在这里面？”
张劲东答道：“没有。那小子蹲过一年大牢哩！连这个也写到了简历上，也不怕丑！”
燕赤霞好奇的道：“你马上去把他的求职简历找来给我看看！”
从这个名叫杨涛的人的求职简历来看，他的人生经历可谓是丰富多彩：一九六九年出生于云沙，财政学专业自考本科学历。在海军南海舰队服过四年兵役，在云沙市地方税务局呆了六年，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过一年刑，离过婚有一个六岁的孩子由他抚养，做过蔬菜贩子，做过担保公司的小职员，做过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员……简历上最后一个工作是一家小企业的副总经理，离职原因是企业倒闭；现在的职业情况是失业中。
燕赤霞把他的简历翻来覆去看了差不多一个上午，杨涛的坎坷经历唤起了他对自己已逐渐淡忘的过去的回忆，一种似曾相识的同病相怜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临近下班的时候他要小谢去告诉人力资源部经理张劲东，通知这个和自己是同龄人的杨涛尽快直接来总经理办公室面试。
求职简历上杨涛的住址离张劲东家不远，燕赤霞对这个曾经的劳改犯的重视，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同时由于多年从事人事工作的职业习惯使然，个性认真、细致迂腐的张劲东这天晚饭后携妻子散步的时候，亲自登门通知杨涛参加面试；借这个机会想和杨涛攀谈一番，但杨涛听说后只淡淡道了声谢谢就再无多话，表情很冷漠；正带着孙子吃晚饭的杨母想跟张劲东说点什么也被儿子阻止了。
通过一年多来的接触，张劲东已经习惯了燕赤霞不拘一格的用人作风，对燕赤霞“实用”的用人精髓体会深刻：只有高中文凭的市井小混混成志达可以担任霞微会所的总经理，蹲过监狱的杨涛难道就没有成为九霄公司总经理助理的可能？难说！
燕赤霞的想法很明确，装腔作势只能糊弄糊弄于晴那样刚出校门的小女孩，对杨涛这种人只能以礼相待；不管他是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人选，燕赤霞仅凭直觉就感到这个人如果能收为己用，往往能发挥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面试时间按燕赤霞的意思约到了第二天上午的八点半，到了八点二十五分燕赤霞就叫小谢倒好茶放在他办公桌上等；他有个直觉，这个杨涛应该跟他一样，是会很准时的。果然，小谢还没有出总经理办公室，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我是燕总预约来面试的，可以进来么？”
小谢连忙开门道：“请进！”燕赤霞一边示意小谢先出去，一边起身走过来主动伸出手去笑道：“杨涛？你好，我是燕赤霞。”
燕赤霞的热情平和令杨涛冷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和他握手道：“你好。我就是杨涛。”大方的走到燕赤霞对面的会客椅上坐下。
“我是倒好茶在此恭侯大驾啊！请喝茶！”燕赤霞落了座掏出烟来点上一支又把烟盒递过去：“抽吗？”
杨涛喝了一口茶答道：“谢谢！我不抽烟也不会喝酒。”
燕赤霞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板寸头，一脸的沧桑与冷漠，胡子显然早上才刮过，白衬衣和黑色休闲裤子有些陈旧但很干净，浑身上下简单得没有半点冗余的东西；只有从洗得泛白的休闲裤和皱巴巴的衬衣衣领才看得出此人的潦倒。
燕赤霞突然直接问道：“杨兄，恕我直言，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给你面试的机会？”
杨涛淡然道：“不凭什么，对别人的拒绝我已经习惯了，无所谓。我失业快两个多月了，我是母亲和儿子唯一的经济来源，我迫切需要找到一份工作。这段时间我到十多家招聘单位投送了求职简历，贵公司只是其中的一家。连你们在内有回信的只有两家，另一家约我明天去应聘保安员。”
平淡的语气中饱含着苍凉与窘迫，令方巨来口中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满脸笑嘻嘻的燕赤霞此刻怎么也笑不出来，皱眉问道：“保安员？你到我这里应聘的是总经理助理啊？你不觉得这两个职位差别稍微大了些么？”
杨涛笑了一笑道：“这一点都不矛盾。我之所以应聘总经理助理，是因为贵公司的招聘启事上适合我的职位只有这么一个；同样另一家适合我的职位只有保安员。做不了的职位我为什么要填报？就是报个名也是浪费表情，没有用的，不如不报。”
燕赤霞也不禁哑然失笑，他对杨涛的简历已经烂熟于胸了，笑道：“有道理！可是我对这个职位要求要懂财经、懂管理、懂证券投资、有工作经验和工作魄力；你做过税务所的所长，也做过企业的副总经理，又有财政学的本科文凭，这些条件大部分你都符合。但说到证券投资，你除了只做过八个月的证券交易所交易员以外，既无相关文凭又无企业实际运作经验，怎么能令我相信你？”
杨涛对面前这个没有半点架子、似乎是朋友之间闲聊的总经理已心生好感，笑道：“我是个做事很认真投入的人。比方说学下象棋的时候的大半年里，我连吃饭拉屎睡觉脑子想的都是象棋；打麻将的那段时间我就专门打麻将，其他的赌博方式看都不去看一眼。对证券投资也是一样，身边的书和报纸杂志我就只学这方面的东西。”
长叹一声道：“我学的是财政学，这本来和证券投资就有相通之处，所以潜心研究了半年后很快就熟悉了；我离开证券交易所不是为了别的，实在是中国的股市是个畸形的怪胎，红得发紫的股也好，跌到停板几年不动弹的股也好，那些上市公司公布的报表上的业绩真假恐怕只有公司老板一个人心里才清楚；股市里真正赚钱的人没有几个，很多零星散户纯靠碰运气，因此倾家荡产的人很多。股市成了极少数人疯狂敛财的提款机！我既是看出了门道就觉得没有意思了，所以就没有再干下去。”
“燕总你说得很对，但文凭只不过是一纸读书证明，圣人对此早有定论：尽信书不如无书；至于实际操作经验，我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看都看滚瓜烂熟了！”
燕赤霞笑道：“我对股票只是略懂皮毛，也就随便那么一问。”
杨涛笑道：“不会吧？燕总，我来应聘之前收集了贵公司不少资料，对贵公司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我是胡乱猜的，说得不对请别介意：九霄集团公司现在风头正劲，但从你的招聘职位上来看，只是为了应付城北项目的人事问题，看不出半点继续兼并扩张的迹象；你招聘的总经理助理又特别强调要懂财经、懂现代企业管理和证券投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打算整合九霄公司现有的资源，准备操作上市！这也是我敢于应聘总经理助理的一个重要理由。”
燕赤霞一楞，随即不置可否的笑道：“每个企业的领导人都有自己的发展思路。”叉开话题道：“你应聘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怎么薪酬要求那么低？保底月薪两千元？就这么瞧不起自己？”
杨涛黯然答道：“我离婚以后前妻原本答应按月支付孩子的抚养费的，可付了半年之后现在连人都不知所踪。在云沙每个月至少要两千元的收入才能保证我母亲和孩子的正常生活，才能保证我的孩子能够接受正常的教育。也不是瞧不起自己，我这个身份的人要得到别人的认可至少要比平常人多付出十倍的努力；一张口就漫天要价的话，人家连我的简历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这方面我吃亏吃得太多了！”
燕赤霞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体会是刻骨铭心的，他能理解杨涛处境的艰难。他跟着叹道：“杨兄，我有我用人选人的原则，毕竟聘用一个集团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不是儿戏，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慎重。你要是不嫌弃，暂时先按你要求的每月两千元的工资标准在我这里试用一个月如何？我不敢自比伯乐，但真是千里马的话我燕某人是不会眼睁睁错过的。”
从进门到燕赤霞肯定的说要录用他还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杨涛没有料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一份工作，感激的道：“我明白。谢谢你！请你相信我，我缺少的仅仅是机会！”
接着问了一个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燕总，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被判的刑？难道你真的不在乎我坐过牢？”
燕赤霞笑道：“你简历上写得明明白白，故意伤人罪嘛！这和你的工作能力和应聘的职位关系不大，我为什么要问？”
燕赤霞不仅嘴里如此说，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敢于大大方方写在简历上就证明对方不怕你问；起码证明这个人脑子很清醒，这样的事就是不写上去迟早也会被用人单位了解到，不如一开始就来个爽快。
杨涛的遭际肯定比燕赤霞更为不堪，这份感受他也曾经有过，也知道杨涛如此潦倒的原因：全世界都知道中国就是再缺什么也不会缺人，安分守己尚且找不到工作的人多的是，除非五百万云沙人全死光了，不然谁会优先考虑聘用一个劳改释放犯做总经理助理？能录用他做个普通职员给口饭吃就不错了！
当一个人面临在尊严和生存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尊严往往变得廉价而且脆弱；如果不是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可能这个杨涛早就跨了！怎么忍心再去揭他的伤疤？
第七十一章 心腹死士
三天以后杨涛径直来找燕赤霞，竟然是为了要辞职！
三天以前还一脸黯然的表示急需要找到一份工作，解决一家老少三代生计问题的杨涛一开口就令燕赤霞吃了一惊，问道：“杨兄